沒有經過尖銳的對比，簡直不可能有真正的愛憎。以前從來沒有經過冰天雪地的冬，因此真不知道「草腳春回細膩，柳梢綠轉苗條」可以可愛到何等程度，當然更不能瞭解「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轉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是怎樣的輕愁。

前些日子，我們騎車由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鄉去。步行小鄉山徑的沿路兩旁，但見樹色蔭蔭，小徑紅稀，野鳥飛來，松鼠蹦跳，萬千瀟灑。渠岸、溪邊、樹影點點。我差不多要莫名奇妙地激動起來，一顆心野馬似的，出了柵欄，只顧沒命地跑。「牠為自己跑比為別人跑快百倍」。彷彿繁華的春天，春風為大自然紓放了一個野性的我。

行駛山徑的車輛，車速慢，沒有人超車，沒有人催急，每個選擇這條路的人都好像特意要被這山徑的風光迷住似的。

忽然發現人家院子裡不久前還開得璀璨得不得了的櫻花、茶花、杜鵑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薔薇和玫瑰。

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真是，已經是薔薇春盡的時候了。對於時序流轉的無情竟也能深刻感覺到，也許是歲數增長的緣故吧！我的少年去得早，中年必是來得快。

有些心理學家強調中年始於結婚，因為結婚之後工作與責任取代了無憂無慮的遊玩。我挺同意的。媽媽說她剛結婚的時候，她還勉強攀住少女的夢，像腳踏兩條船，雖然辛苦，依然任性不肯捨棄其一。眼看要掉在海裡了，才忽然醒悟，不得不揮手告別，讓一隻船載著她的夢隨水而去。(我的詩歌也向散文低頭了。)不過，我想，媽媽有了四個孩子的今天，想起太容易就低了頭的早婚，倒也不覺得傷心。如果現在活得津津有味，誰會想停留在過去？

即將換季，花草彷彿無動於衷，千紅萬紫，葉葉不停舒展。好像生長就是一種快樂，好像活得不顧一切了，那種純粹的樂觀與悠游自在叫人感動。我正好學學這些，因為我的人生也快換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