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筆素描／非玉

今晨讀《雕刻光影與形體的沉思者——羅丹靈感散記》，取自法國雕塑家羅丹的珍貴私人筆記，文字細膩、熱情，毫無保留或矯飾地記錄了一位創作者如何以眼、以心「觀看」周遭世界，以及如何藉由「觀看」，從周遭平凡事物中發現靈光，進而擷取出藝術創作的靈感精髓。

讀來令人動容！

讀著讀著，倒讓我想起曾經在學校人體素描課中見過的各色男女模特兒。

教室裡請來的魔豆並沒有固定身型標準，也不分老少或種族；黑的白的雜色的老的少的半老的都曾入席。

我以前認為學校沒能請固定專人特約魔豆，可能是經費問題，但多年後我很認同這個作法。情願相信這是出自老師嚴格訓練的考量，學生得因應不同的燕瘦環肥老少青壯形體緊實或鬆弛下筆模仿複製，形成絕對的挑戰，更避免了人體素描線條形體的僵化。

就以一隻鼻子來說，每個人的線條，都不同，如果細看會發現，有些人的鼻子中央有根骨頭凸出，有人凹下，從側面觀看，是有稜有角的；有的平滑挺直。而在鼻尖部分，有些朝天，有些鷹勾，有些多肉圓突，有些狀若懸膽；更別說不同身材女人們的胸線有多大差異了。

不過，我一直記得其中一位女魔豆，她來過次數也多，年約三十多歲白女人，衣服褪下後，露出一身潔白光亮的身體，線條勻稱修長美麗，面容雖非艷麗嬌柔型，但也俐落流暢。尤其一對乳房，弧度優美堅實。卻完全不讓人有絲毫邪念。

只因她一身太白淨，白淨到，我甚至不會連想到白人必需除毛的瑣碎雜念。

唯一的，就是不能和她對著眼睛看，她不像其他魔豆，擺好姿勢後，幾乎眼瞼均一下垂，或凝目觀注在某一個角落，仿佛在當魔豆的當下，他們的思維與擺出的姿勢全都停滯靜止，包括部分魔豆面容上帶著的愁苦。

唯有她，姿勢擺好後，眼睛還骨溜溜地轉動著，顯出思維的活潑與跳躍。如此，常常形成有趣的狀態～畫者看她，她也回看畫者。

記得下課後，有位女同學壓低嗓音帶點兒八卦的語氣評論她：「這位魔豆一定是同性戀，每次看人的眼光裡都帶著挑逗的神態。」

當然，我的這位女同學人也長得標緻！

雖未能了解這位魔豆的性向與癖好，倒也感受過她眼睛盯人時的挑釁與獨特魅力。這可能才是我對她印象較深的真正原因。讓我深刻體悟～即使靜止不動的形體下，我們不能忘記每位魔豆是有靈魂的。只是有人蠢動有人靜默。

我想複製人的形體不難，最難的該是複製活化一個人的靈魂。羅丹「複製」卡蜜兒，雕像能如此成功，該是得力於他對所複製的對象有了靈魂的摸索感悟與了然？！才能手到心到，讓他演繹出最完美的境界。

又想起畢卡索畫筆下的幾位女人，即使是抽象的表現，卻讓世人看到畫裡女人的靈魂，哭泣或歡喜，鮮活生動！

很多畫家並沒有魔豆，更多的是畫自己形影心靈的反射，或所愛者形影心靈的投射，魔豆的靈魂其實一直存放在心裡。

非玉

Roberto Cacciapaglia - Sill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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