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大學選修了「心理學」，其中一堂課終生難忘。那堂課是看影片，片子講的是一所美國大學的實驗，實驗主題是要探討人對電流的身心反應。研究助理在教授的指示下，找來許多名不同年齡及教育程度的男女參與實驗，一次只有一位參與實驗。受邀的參與者坐著，前方桌上有一排按鈕，離桌面一小段距離有個小房間，裡面有位年輕男子。

助理先說明實驗主題及方法，接著要求受邀者按下桌面最旁邊的按鈕，按下按鈕後小房間內的年輕男子接觸電流，他動了一下。然後助理叫受邀者再按下一個按鈕，受邀者照做，男子被電到動作更大些。助理又要受邀者往下再按鈕，那男子顯露被電的不舒服。繼續下去，隨著受邀人按了愈多的按鈕，那男子顯露更加痛苦的表情，按下倒數第三個按鈕時，男子已經疼得大叫，倒數第二個鈕時他高叫「我受不了啦」，按下最後一個鈕時男子在地上痛得打滾，拼命求饒。

片子拍出不同的受邀者的表情，有人看到男子痛苦，不安地問教授﹕「還要再繼續嗎」﹖教授點頭，他就按了下一個鈕。有人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不安的表情，雖然看著男子愈來愈痛苦，他仍不假思索地照著指示繼續按下面的按鈕，直到男子倒地求饒。也有人按了幾個鈕，愈來愈不安，最後告訴教授說他無法再按下面的鈕而離去。有一個人聽完解說，想了一兩分鐘，說﹕「我沒有辦法去按這些鈕，人觸電會痛苦，我們不能做讓別人痛苦的事」，他沒有按任何一個鈕。

答案最後揭曉，小房間的男子並未被電撃，他只是隨著按鈕表演各種痛苦表情與動作。其實，實驗的主題是探討人在威權的指示下會做出何種反應，探討良心/同情心與對威權的爭鬥，人格愈成熟的人按的按鈕愈少，人格最成熟的人完全不會按鈕。看完影片，筆者心想﹕「我會按到第幾個鈕﹖」

自小就在「小孩子要乖乖聽大人的話」的環境下成長，要聽父母的話，聽老師的話，聽領袖的話，聽從上級的指示，聽從古聖先賢的話，要尊重傳統，要依照習俗，要服從團體…。這是中華固有文化的特色，服從威權，儘管心裡不服–不服也不應顯露，儘管心有疑惑–有疑惑還不應表達。傳統文化並不鼓勵人們思索威權者所言是否有理、所為是否恰當。

其實這種順從威權的文化很普遍，古今中外處處可見，這種文化造成人的盲從，眾人的盲從則往往釀成大禍。二次大戰時，百萬的德國人在英雄希特勒的指示下侵略鄰國，殺害六百萬名猶太人。戰後，德國的知識份子一直在檢討當年爲什麼整個德國都像發瘋似地被希特勒操控。而日本人則服從英明的天皇，發動侵華戰爭，攻打東南亞等地﹔戰敗之後，日人並沒有認真檢討是誰害他們淪落，繼續讓禍首在皇宮裡享福。在中國，幾億人跟著領導的步伐起鬨，三年大躍進與文化大革命，造成無數人的顛沛流離與家破人亡。

不僅群眾是盲目的，很多的個人面對威權或心甘情願地順從，或不假思索地依照指示去辦事，或不懂得保護自己，結果往往害了自己。就拿近年來幾位公務員涉入司法官司的例子來說，他們依照上級指示去違規辦事，事發之後，昔日的上司變臉不認，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順從威權的結果是身敗名裂、身繫囹圄。

人應該自小就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對重要的事情反覆思索，學習從多種觀點去看一件事情，理性地做決定，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迷糊地服從威權，要相信自己的智慧，拿出道德勇氣，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感謝心理學老師放了那段影片，讓我終生受用，與各位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