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文摘】殞落的黑蝙蝠〜殷延珊隊長

  殷昭明口述    吳慶璋整理記錄

在國外，機密史料每6年檢討一次，若沒有保密必要，6年就down grade，我國較特殊，黑蝙蝠中隊事蹟始終歸類機密，直到2007年6月5日，龍應台基金會與清華思沙龍在清華大學禮堂辦理一場「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座談會，邀請前行政院長唐飛、當年黑蝙蝠中隊隊員及眷屬與會，現場1500個座位座無虛席，反應熱烈，我參與了這場座談會，龍應台說，黑蝙蝠隊員進出大陸執行電子偵測與空投任務，1952年至1973年，21年期間損失飛機14架、犧牲148人，台灣人至今沒有對這些無名英雄表達過敬意，甚至淡化、遺忘這段歷史。

飛專六同學「老五」殷昭明父親殷延珊是黑蝙蝠中隊首任隊長，一次任務返航中殉職，父親殉職，「老五」和兩個哥哥經安排就讀華興小學，50年來，同學們從未聽「老五」訴說自己的身世，直到今年3月，「老五」自美返台祭拜父親，隱約聽他提起，才有此一深談的機會，予以記錄下來………………

＊  對日抗戰  ＊

父親殷延珊山東騰縣人，抗日戰爭期間，先後畢業於陸軍官校17期步科、空軍官校15期飛行科，民國32年，奉派赴美威廉空軍基地見習，回國後任空軍第一大隊飛行員，曾遠征緬甸支援友軍對日作戰，後奉調回國對日抗戰，1945年5月，一次駕機轟炸漢口附近花園鐵橋，任務完成返航中發現地面有大批日軍，想起日軍進軍東北以來，屠殺無辜數千萬人，百姓流離失所，立刻俯衝以機槍向地面掃射，地面日軍則以密集砲火向空中還擊，擊中飛機，人機俱傷，父親頓時血流如注，但是他仍負傷將飛機安全飛回基地，因為和日軍進行殊死戰中受傷，所以父親的軍常服上有一個紅十字臂章，也因抗日戰爭期間立下很多戰功，軍常服上密密麻麻寫滿戰分紀錄。

家裡，我排行老五，上頭有四個哥哥，大哥、二哥、三哥在大陸出生，撤退前三個哥在北京，母親在湖南，父親在抗日戰爭中立功也受傷，因為這層關係，撤退前，隊上問父親：家人在哪裡？中隊特別派了飛機分別到北平和湖南長沙接了三個哥哥和母親來到台灣，父親來台後在嘉義十大隊，小時候，住在嘉義眷村，記憶中我們家是全克難新村最大的一間，日式建築，屋內有榻榻米，村裡住的大部分是空軍官校17、18、19期的飛行員。

＊ 西方公司啥都不賣 ＊

1949年，國民政府撤退台灣，老總統雖不曾放棄反攻大陸念頭，但是全面反攻大陸受到美國壓抑，1950年1月5日，美國總統杜魯門宣布美國不使用武力干預台灣局勢，也不會採取任何作為讓美國捲入中國內戰中，言下之意就是放棄台灣，我國處境風雨飄搖，只能冀望透過國軍部隊建立的游擊隊，推翻中共政權，當時滯留大陸國軍部隊估計有60萬人，我方與滯留的國軍部隊仍有聯繫，後勤補給多靠台灣空投支援。

半年後，1950年6月25日韓戰爆發，中共部隊越過鴨綠江支援北韓作戰，以美軍為主的聯軍攻勢受挫，美國希望當時未隨政府來台滯留大陸的國軍部隊，能成為牽制中共的力量，減輕美軍在韓戰戰場上的威脅，次(1951)年2月，美國聯合戰略計畫委員會參謀總長聯席會中提出評估支援大陸國軍部隊的可行性，美國希望利用他們牽制中國大陸，老總統想反攻大陸，雙方有了共同目標，於是美國在匹茲堡市正式成立西方企業公司，名為企業公司但是什麼都不賣，取名西方公司則意謂「目標」向西。

自此，美國一改放棄台灣的態度，不僅派遣第七艦隊駛入台海 ，還提供飛機，由我國空軍執行敵後後勤補給，當時來台工作的CIA人員，他們在台訓練游擊隊，再利用空運方式潛入大陸空降情報員以及空投物資，搞破壞和蒐集情報。

＊ 黑蝙蝠中隊 ＊

1952年，「西方公司」於桃園基地成立空軍特種任務組，1953年遷至新竹基地，父親本質學能俱佳，曾奉派赴美受訓，外語能力強，1957年2月，情報署將父親從十大隊調至空軍特種任務組任組長，當時我只有4、5歲，記憶不多，只記得父親經常帶些坊間不易看到的食物回來，那些食品都是美國貨。

1958年1月，空軍特種任務組正式使用34中隊番號，父親是34中隊首任隊長，住在新竹市東大路102號招待所，招待所住的是34中隊的飛行員、和美國西方公司在台單身官兵，寒暑假，母親曾經帶我們住在招待所裡，後來八大隊解編，很多條件好飛行能力強外語流利的飛行員被網羅到34中隊，成了黑蝙蝠成員，對大陸執行電子偵蒐任務，所以挑選去的人都是各部隊的精英。

「蝙蝠中隊」執行任務時有兩條路線，一是向北，自新竹基地起飛，經過江蘇進大陸，從山東、河南、河北、察哈爾，然後飛到韓國美軍基地落地加油，返航。一是向南，經過緬甸、雲南、西藏、到青海，甚至到達甘肅的北部，在泰國美軍基地落地加油，返航。

無論向北或向南，一趟飛行最少8小時、甚至更長，每一趟任務都是在全黑夜中利用夜幕掩護，為了躲避中共雷達追蹤，按照最低安全高度飛行準則，以絕對高度100米至200米有時甚至是以30米高度低空飛行，由於是低空飛行，每一趟任務都驚險萬分，為了偵蒐他們必須起飛，但是能否活著返航，沒人有十足把握，所以每位黑蝙蝠隊員事先均立好家書，將生命交給國家，置個人死生於度外。

為了保密，機組員通常在出任務的前一天被通知住進招待所，做計畫、核對地圖，他們夜間起飛，直到任務結束安全返航落地，方能回家與家人團聚，任務絕對保密，對家人也隻字不提。

＊ 殞落的黑蝙蝠  ＊

一天，放學回家，看到母親正悲傷的啜泣，問母親為啥哭，母親告訴我：爸爸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我默默走到餐桌寫功課，父親是民國10年生，殉職時年僅39歲，空軍為父親和那一批任務中犧牲同袍朱玉銘、梁燕生、柳肇純、陳光宇、孫大陸、李澤林、劉抑強、夏福瀛、楊桂辰、李自民、邢漢章、黃勳、姚邦熹等14位烈士舉行公祭，並追晉父親為少將。

長大後，慢慢了解父親是在1960年3月25日出華北任務，任務結束，按照往例前往韓國美國空軍基地，因天候不佳，降落時，引導錯誤撞上韓國烏蘇山殉職 ，事實是否如此，不得而知。

父親任務範圍非常廣，所以飛行時間都很長，最長可達10餘小時，任務若是在華北地區，返航時會先落在韓國的美國空軍基地，加油後返台，任務若是華南方向則先降落在泰國美國空軍基地 ，以前這都是不能說的秘密，我們從來不曾向任何人透露父親殉職相關的事，如今解密了，這次飛行專修班第六期結訓離校50周年同學會中，首次私下向吳慶璋提起。

當時美國與我國雙方均低調處理，我們兄弟尚年幼，不知跨海尋回父親和他同袍的遺骸，任由遺骸散葬在韓國的荒郊野嶺上，公祭時，記憶中碧潭空軍公墓墓穴很小，當時很納悶父親一八0公分的高個頭如何塞的進小小的墓穴裡，後來才知道放的是父親的軍服，是衣冠塚 。

事後老總統曾經接見殉職烈士的家屬，蔣總統和夫人接見我們時，後排站著的母親依然在哭泣，當時母親才30多歲，認識父親時，母親還是大學生，毅然休學嫁給父親，父親是她的天，天塌了，還有6個孩子要撫養，殘酷事實對她來說是如此困難，每看到這張照片，心是揪著的疼。

父親出任務前，曾經告訴母親這是他最後一次出任務，回來後就要去剛成立不久的華航飛民航機了，誰知父親這次出任務竟成了永別。

父親多次奉命駕駛飛機深入大陸偵蒐與空投，雖然多次遭到中共飛機攔截，都能完成任務，生前參加空中作戰總計270次，累積戰績1252分。

父親殉職時年僅39歲，年輕，飛行好又曾經在美國受訓，在空軍圈子裡算是很風光的人物，「黑蝙蝠中隊」經常有舞會和其他的聚會，經國先生和西方公司人員常出席中隊的聚會，所以父親在世時很多場合都有經國先生和西方公司人員的身影，父親殉職後，經國先生每到嘉義地區巡視，都會來家裡探望，詢問母親家人的生活情況，我從小體強多肉，經國先生常笑著摸摸我圓滾滾的肚子，要我們兄弟好好照顧母親和妹妹，對家人關懷備至。

＊ 華興小學  ＊

我有四個哥哥，我排行老五，下面一個妹妹，父親殉職時，大哥就讀高中，我只有6歲，後來聽說母親始終無法走出傷痛，經過空軍安排，三哥、四哥、和我仨人離家前往蔣夫人創辦的華興育幼院國小部就讀，當時華興育幼院設有幼兒園和小學部，收容一江山與大陳島戰役烈士來台的遺孤、社會上孤苦無依的孤兒、與貧病榮民子弟，仨兄弟就讀華興，當時交通不方便，每年的寒、暑假才回家 ，每一個年級都有保母專責照顧 ，我們尊稱為老師 ，老師視我們如同家人。

就讀華興的孩子都是沒父或父母都不在的孤兒，老師對我們很好，就像家長一樣，華興像一個大家庭，蔣夫人每年都會來探視我們好幾次，過年一定提前和我們一起圍爐，耶誕節夫人一定會來，師長秉持蔣夫人憐憫、恩典、慈愛精神，要求我們循規蹈矩、愛人愛己，師生每個星期五做禮拜，星期天去教堂，教堂就是我們的大禮堂。

全校學生吃住在學校，男女學生寢室分開 ，一間寢室放了幾張上下舖，同學們朝夕相處，彼此相處如同手足，很親，蔣夫人與師長堅持給予孩子們愛的教育，在華興這個大家庭裡，我們仨兄弟和同學們快樂的讀書和成長，華興校歌「在日月光輝下，院是溫暖的家，在春風化雨中，開放智慧的花……….」永遠不會遺忘。

同學們畢業後一直都有聯絡，60多年來不曾斷訊，蔣夫人101歲生日時，華興畢業的「孩子」分別從美國、台灣、全球各地來到長島，為夫人祝壽 ，我們家三個孩子在華興長大，對蔣夫人與華興所有師長，我們有很深的感激。

我是華興第一屆初中生，當時華興尚無高中部，初中畢業後回嘉義參加省中聯招，考上省嘉中，因為是公立學校，華興基金會願意提供獎助學金直到大學畢業，但是我一心希望繼承父親衣缽，當飛行員，高中畢業時，報考軍校也獲錄取，成了飛行專修班第六期學員。

＊ 如鷹飛揚  ＊

官校基本組結訓時，母親致電校長張麟德將軍，請求如果可能將我安排至空運組，母親明白說明不希望我飛戰鬥機，校長張將軍官校11期，比父親高了四期 ，真的把我安排去了空運組。

後來我當了飛行員，哥哥們都很會讀書，陸續在美求學就業，母親和妹妹前往依親，一天，母親告訴我：下來(退伍)吧。父親殉職陰影在她心中永遠無法抹去，我在服役7年期滿後離開軍中，申請到加拿大的大學就讀電腦，後來去了美國，就近照顧母親，一家人在美團圓，五兄弟和妹妹住家非常近，彼此互相照顧。

父親殉職後，國家給予母親前後24年撫卹，我常想，再多的補償，對一名婦人來說，失去了她的天，日子自是難熬，母親活著的時候一直在思念我的父親，直到82歲睡夢中離世 ，她對父親的牽掛終於放下。

＊  安非他命提神  ＊

1952年至1973年，黑蝙蝠中隊對大陸執行電子偵蒐任務，21年期間損失飛機14架、犧牲148人，是國軍犧牲最慘烈的特種部隊，傅鏡平先生所著「空軍特種作戰密史第34中隊及其他單位的壯烈故事」一書中曾經說到，為了提振飛行員精神，西方公司還提供飛行員安非他命，不過規定兩次用藥之間必須相隔4小時以上，這讓我想起父親多次奉命駕駛飛機深入大陸，每一趟飛行至少超過8小時，當年父親不知道吞下多少顆西方公司提供的安非他命。

衣復恩將軍在他的回憶錄中提及，一天，國家安全會議秘書長蔣經國找他和美國海軍通訊中心負責人克萊恩會談，會談中決定成立一個電子偵測單位，也就是後來的34中隊，接收西方公司全部的人員和裝備，最重要的任務是將精密電子系統裝在飛機上，飛進中國大陸偵查中共的防空電子系統，以及對空雷達設施。

會談中，克萊恩說，當我方飛機進入大陸上空，中共必定會開啟防空雷達監視我方飛機動態，然後引導米格機攔截，一旦中共開啟空中防空雷達，我方便能利用飛機上裝載的儀器來偵測中共雷達的性能、波段、以及雷達基地確實位置，一旦獲得這些資訊，將大大提升作戰能力，因為當進入敵人上空，能同時干擾敵方雷達波段，和干擾他們偵測我方飛機位置、高度、和速度，將造成其攔截機和地對空飛彈無法正確瞄準目標，這將足以癱瘓敵人的防空系統，使我方飛機避免遭到狙擊。

衣復恩將軍說，這些資訊對當時我們空軍來說作用不大，但是對美國而言至關重要 ，美國根據34中隊執行地面電子偵蒐獲得的參數，對中共地面雷達部署陣地資訊瞭如指掌，後續成立35中隊，以利U-2執行高空偵照任務幫助很大。

＊ 同袍同澤 患難與共＊

傅鏡平先生所著「空軍特種作戰密史第34中隊及其他單位的壯烈故事」一書中曾經提到關於父親、而我們家人卻一無所悉的事蹟，1958年4月21日，34中隊一架B-17前往大陸出任務，當時機長陳章相中校與機組員共14人按照正常程序下午3點分別作業，5點任務講解，預定時間按時起飛，自福建進入大陸，晚間9：48分，中共空12殲擊機大隊飛行員駕駛米格17起飛攔截這架位於南昌外圍上空的B-17，這時中共地面和空中攔截通訊隨即被B-17上的電子反制官偵獲，並向機長報告，機長陳章相中校隨即採取戰術迴避飛行，米格機攔截不成，無功而返。

晚間11：08分，米格機再度起飛，經過引導進入B-17後方，雙方距離大約800公尺處米格機開砲射擊，B-17被砲彈擊中，機艙內頓時煙硝瀰漫，機組員分別檢查飛機受損情況，並向機長報告機身中段的電子艙艙頂被機砲射穿四個彈孔，直尾翅蒙皮被擊中一個直徑一尺的破洞，機尾上方被打穿，從機艙內就可以看到天空。

機長決定提早返航，飛機經湖北、安徽、轉入江蘇，在蘇北平原再降低高度，衝出大陸同時向基地通報平安。

當B-17飛到舟山群島東方海面上時，機組員看到不遠處一架C-46和一架B-26，一看便知這兩架飛機正等候他們返航，原來34中隊有一個HF接收電台，每一批任務出勤前必須做航線圖，在空機於指定地點透過HF將訊息傳回中隊HF電台管制室，彼此以密碼通訊，不做其他回覆，B-17透過HF將訊息傳回34中隊HF接收電台，殷延珊隊長獲悉飛機被中共擊傷，立刻登上C-46率美飛行員亞歷山大少校駕駛的B-26即刻升空，於抵達長江口外海後向東飛行。

C-46機上攜帶橡膠救生艇和乾糧，一旦B-17無法繼續飛行必須迫降時，向海面空投橡膠救生艇和乾糧，B-17機身雖彈痕累累，在C-46、B-26兩機護航下，安全返回新竹基地。

空軍是個不同一般的軍種，同袍間生死與共的革命情感如銅牆鐵壁，當獲悉B-17被米格開砲射擊受傷，父親親自架機起飛，以備萬一隊員迫降時能立即向海面空投救生艇和乾糧，要讓隊員在波濤洶湧的海上，多一些裝備，等待救援。

我從未聽母親或家人提起這段往事，如果不是龍應台辦理「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座談會，促使當年不可說的黑蝙蝠中隊與黑貓中隊解密，又如果不是軍史作家傅鏡平先生在其所著「空軍特種作戰密史第34中隊及其他單位的壯烈故事」一書中提到父親獲悉隊員被米格狙擊，急於起飛前往搭救，父親和隊員間同袍同澤患難與共事蹟，恐將永遠塵封，不被提起，形同不曾發生，對於龍教授與軍史作家傅鏡平，我和家人深表感激。

＊ 後  記 ＊

1972年9月，飛專六期同學入校，1974年3月完訓，當初入校57人，結訓時剩26人，其中20人在高級組，6人前往空運組，高級組20人，10人去了台東志航基地換訓F-86，另10人有人去了嘉義、有人去了台南、有人去了屏東，吳仲豪、周燕初、匡天立、戚鳴、殷昭明、朱龍林6人則前往空運組么么九部隊，同學自此各奔前程。

1976年，我已是48中隊小隊員，5月22日，當天有個叫做「虎躍」任務，自新竹起飛，經過設計長途飛行航線降落台東基地，後再度起飛返航，負責機務室裝備運送的兩架空運機提前抵達新竹基地，完成裝載，起飛前往台東基地，等候戰機落地，負責接機事宜，參與這項任務部分人員駕駛F-100飛往台東，部分人搭C-119前往，我便是搭乘119前往台東。

上機後，看到同學「老五」殷昭明是二號機副駕駛，同學相見分外親切，「老五」詢問機長能否讓我坐到前艙看他飛行，機長欣然同意，我走到前艙坐在二排中，正、副駕駛中間後方位置，繫好安全帶看同學飛行，「老五」專注操作這架大飛機起飛，原本兩機保持跟蹤隊形，抵達東部海域後採取編隊飛行，同學飛2號僚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么么九編隊，穩穩妥妥，落地前採取跟蹤隊形長五邊進場落地，落地後和「老五」相互擁抱互道保重。

當天，我搭C-119前往台東，飛F-100回新竹基地。

那次道別後，各自在工作岡位上努力，「老五」服役7年期滿退伍前往加拿大和美國發展，再見時，已是半個世紀以後了。

＊ 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 ＊

50年來，同學們從未聽「老五」殷昭明訴說自己的身世，直到今年3月，「老五」自美返台祭拜父親，隱約聽他提起，才有了此一深談機會。

解編前，黑蝙蝠特種部隊是不能說的秘密，在國外，機密史料每6年檢討一次，若沒有保密必要，6年就down grade，我國較特殊，黑蝙蝠中隊事蹟始終歸類機密，清大教授龍應台一次收看鳳凰電視台播出的「台灣天空的秘密」，深受感動，但是問了很多人，沒有人知道這段歷史，龍教授說如果一個國家忘記當年的歷史，這是國家的錯誤。

2007年6月5日，龍應台基金會與清華思沙龍在清華大學禮堂辦理一場「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座談會，龍應台主持，她邀請當年黑蝙蝠中隊隊員、前行政院長唐飛與會，龍應台說，黑蝙蝠隊員進出大陸執行電子偵測與空投等任務，隊員殉職，家人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最親愛的丈夫、最親愛的父親是在怎樣情況下殉職，台灣人至今沒有對這些無名英雄表達過敬意，甚至淡化、遺忘這段歷史，台灣欠他們太多。

我參與了龍應台基金會與清華思沙龍辦理的這一場「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座談會，這場從大學生出發，號召大眾一起向英雄致敬座談會引起很大迴響，也促使新竹市政府於當年黑蝙蝠中隊營區原址興建黑蝙蝠紀念館，兩年後的2009年11月完工啟用。

＊ 黑蝙蝠隊員李崇善回憶 ＊

34中隊首任隊長殷延珊殉職時，「老五」殷昭明年僅6歲，解密前，所有事發經過的聽說，只來自傳說，為了求證，我親自拜訪34中隊李崇善老前輩，大學長高齡90餘，仍聰明睿智，提起殷隊長殉職往事，記憶猶新。

當天隊長駕駛P2V執行對中國東北地區電子偵測任務，循往例事先飛往中途降落地點韓國群山基地補充油料，預計當天深夜潛入中國大陸，一路順暢，航線精確，確定能在預定時間飛抵南韓海域，再以低空飛入韓國南部海岸，沿著海岸線向北飛行，遵循群山基地進場落地，然P2V不明原因撞上航路上不應出現的山峰，機毀人亡。

   3月26日清晨，一架台灣專機抵達群山市，美國地勤人員搭上當地美軍直升機山中來回搜索，後在群山與烏山之間左側山區發現墜機殘骸，於是進行遺體、辨認遺物，再將機組員遺體送到漢城火化，我國駐韓大使館的空軍武官林世元中校協助善後，並將骨灰帶回台灣。

軍方後來在新竹基地舉辦追悼會，空軍司令陳嘉尚親自主祭，14位犧牲官兵各追晉一階，殷隊長追晉為少將，此一事件當時還屬於機密，無法公開宣布，更無通令檢討 。

李崇善後來在他所著「暗夜傳奇」書中曾提及此一事件，並發表於「中華民國的空軍」月刊2009年第824期期刊中。

＊ 止戈為「武」 ＊

中國人造字有其深遠涵義，「武」通常用於戰鬥、軍力、暴力，但是「武」字拆開來有止、有戈，止戈為武，一個國家必須具備武力，但是武力不是要打仗，而是設法阻止戰爭，兩年前的俄烏戰爭和去年的以巴戰爭，至今仍在進行中，每一場戰爭帶來的是國破家毀人亡，從無例外，戰爭沒有贏家，和平沒有輸家，希望世界所有的領導人都具有智慧 ，都能明白和平的可貴。(YES)(pray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