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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10 07:29:43瀏覽192|回應0|推薦1 | |
迎輝是被山娃子拉去找她的,路上山娃子說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他們遇見她時,正在那條後來施洗的溪流邊。她身上的麻布衣被撕得有點襤縷,赤裸著肌膚被石塊荊棘刮出許多血道,她在溪水裏跑來跑去,哭著又笑著。當她看見林迎輝的時候,她突然跑過來抓住他說:‘我恨你!你不是我爹,我沒有爹!’她那樣絕望地笑著,又轉爲猙獰仇恨的笑,她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後跑開去,發出受傷的狼一般的哀嚎聲。山娃子嚇得拉著迎輝就要跑,迎輝心裏也是直打鼓,但卻不忍就這樣走掉,他想著耶穌趕鬼醫病的故事,卻還是覺得沒什麽勇氣。他終於還是沒有走開,他低著頭跪在那裏不停地向上帝禱告,他禱告的時候想到了家鄉的那條河流,和那河邊的雪依,他的禱告更迫切了,他忍不住地爲這個女孩的婚禮禱告。 林迎輝禱告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天色從清晨己近了黃昏,也不知道遠遠地圍了許多山民,甚至不知道那個瘋女孩走了沒有。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那女孩正遠遠地對著他坐在溪水邊,霞光佈滿了她的四周。當他走近她時,她對他說:‘我有了一個天上的爹,他永遠都對我好。是嗎?’林迎輝流著淚拼命地點頭,但卻不知道她是怎麽明白的。 回去的路上山娃子無限向往地說:‘她真美!我要娶她。’女孩病好了以後再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家和生父,只是說自己和山娃子一樣是個孤兒。半年後,這兩個年輕人相愛並要成家了,他們在那溪邊蓋了一所小屋子,他們的施洗和婚禮同時舉行。兩個新人從那清徹見底的溪水中站起時,都哭了。男的望著那女的哭,而女的卻望著天哭。說看見天上有扇門開了,他們的老爹正坐在那裏等著他們拜高堂呢。那個婚禮真是完美而動人,在山村傳統的婚禮上,林迎輝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首結婚進行曲,山民們不知道他在唱什麽,卻都一時靜了下來,只有鳥聲和水聲在爲他伴奏。他在心中暗暗地對遠在上海的戀人說:‘我們結婚吧。’”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哭了起來,雪嬸就停了下來靜靜地等著我。哭了一會後,覺得自己的那種污濁感輕鬆了許多,側頭去摧雪嬸繼續說時,發現她的眼裏也是晶亮晶亮的。 “迎輝信裏說的真是很動人,我也就忍不住地去想那婚禮。三年來他的夢沒有暗淡,反而因豐富與真實的加入更燦爛了,我就有些爲自己的夢傷感。雖然那時我已經適應了城市的生活,書籍和圖書館爲我構起了新的夢,但我還是爲他的話心動,想去看看他的山水,去看看他的夢。我爸的信上說,這信因戰亂轉來晚了,也許我收到信的時候,他已經到上海了。那些日子我就特別緊張,總覺得有人在喊我,常常走著路就突然回頭,不敢亂跑,儘量呆在宿舍看書。書沒看進去,卻總是跑到窗外或門外看,但總是什麽都沒有。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個月又一個月,寫信回去問,爸爸說家裏也沒有他的消息。” “你當時心裏是不是很埋怨他?” “也許吧?但我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天天都是拼命地禱告,否則一分鐘也等不下去。那段日子真是只有神在我身邊,等待好象把我和上海這個城市隔開了。這樣等待了四年,這四年中整個中國都在打仗,無數個家庭妻離子別,我的筆寫了許許多多的離別與等待。四年後我真的成了個作家,只是它己不是我的夢了,它不過是我等待的副産品。我那時才明白,相愛的人要合爲一體。我無數次的在筆下構想著婚約與婚禮,而我的婚禮卻是杳無音訊,但它卻越來越在心中熬煉得純淨了。我充滿信心地等待與祈禱著,直到那封信。” “是他的信?” “是我爸轉來的一封同村當兵人的家信。說是在一次戰役中,他們部隊去支援一個高地,到的時候那裏已經彈盡糧絕,官兵全部陣亡。收拾戰場時,他發現了一個挎包,打開才知道是林迎輝的,還有一封給我的信,就寄回家讓轉給我。爸爸和林爸都給我寫了信,對我說天上將見到他,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也不知道下面漫長的歲月在地上幹什麽。我天天哭著問上帝爲什麽會有這樣的安排,但他什麽也沒對我說。那時我覺得自己信仰中的愛與永恒真是很遙遠,似乎幫不上太大的忙,但除了它們又什麽都沒有了。” 陳雪依望著河水的面容染著昔日的憂愁與絕望,她的眼睛凝視著河水,卻似乎並未發現河水己隨著天色越來越暗了。 “我當時甚至很想投入戀愛與結婚,但是我又渴望著與他有個清清潔潔的婚禮,那怕是在天上。對天堂的信仰在那時顯得十分沈重,但若不是它的沈重,我的生命就不知會飄向哪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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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