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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不是一場夢(下)
2006/12/09 12:46:14瀏覽198|回應0|推薦2

兩人進入後廳之後,阿火師走向牆壁邊那處放置神器的木架旁,將架子上的那把大刀抽起,遞給了豪哥。然後一邊搓弄著自己嘴角旁那顆黑痣上的毛,一邊皺起眉頭說道:「阿神跳乩前,這刀也不知被誰拿去磨過,磨的可真利。」

豪哥以指尖輕拈著刀上平滑薄利的鋒刃,心頭不禁顫了一下,他想著:「靠!怎搞的…刀這麼利,別說是人肉!就算用來切豬蹄筋,都能像切豆腐那樣輕鬆!」爾後豪哥失了理智的將刀擲在地上,回身一把揪住阿火師的衣領,便破口大罵:「你娘咧!你們泰安宮是怎樣!誰在惡搞阿神?說!」

 阿火師被豪哥那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掌揪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他慌的很,趕緊開口求饒:「阿豪…拜、拜託…你先放手、放手,有什麼…有什麼話慢慢…慢慢說。」

 豪哥這才將手鬆開,氣呼呼的說道:「和你說不清啦!俊仔咧?怎麼從進來到現在都沒見到他人?」

 阿火師被豪哥嚇得驚魂未定,停頓了片刻後,才回答道:「俊…俊仔出外辦場法事,可…可能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豪哥臭著臉對著阿火師吆喝道:「都一趟路上來了,現在又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我乾脆先不回家了,非得把事情查個明白!等俊仔回來後,你叫他打我手機!」說完話,豪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泰安宮,開著車揚長而去。徒留下…一臉驚惶的阿火師。

 聲聲響亮的鈴聲劃破寧靜的夜,正坐在床頭邊打盹的豪哥被這急促的鈴聲所驚醒,趕緊拿起身旁的手機接聽:「喂、喂!」電話另一端傳來俊仔的聲音…

 「喂!豪哥啊!你現在人在哪?」

「俊仔…我在市區找了間Hotel住下。怎樣?法事忙完囉!」

 「嗯,結束了!我說豪哥呀!豪哥你太不夠意思,睡什麼旅館呀!泰安宮裡又不是沒空房。」

 「俊仔!你也知道我跟那老傢伙合不來,看到他我就一肚子火。講真的啦!要不是因為還有你在,我早跟泰安宮不相往來了!」

 「嗯、也好啦!我想你去住旅館反倒自在,你的個性就是這樣,不愛麻煩人。…你找我是想談阿神受傷跟那把大刀的事吧!」

 「對!就這事…你有什麼看法或知道些什麼?」

 「豪哥,這事的確有些不對勁,電話也沒法說得很清楚,要不…你明天方便再來一趟嗎?」

 「好!那我明天就再跑一趟。那…先這樣吧!明天見!」豪哥掛了電話

在他和俊仔講過這通電話後,心裡的確踏實許多,因為整個泰安宮裡,幾乎已經沒有像俊仔這樣可靠的人了!

 翌日…泰安宮中,豪哥、俊仔對面而坐,臉色凝重的談論著陳神被暗算的事…

「豪哥…你太久沒來了,所以不知道,阿神從前些日子開始,變得有點怪裡怪氣的。有時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有時非常孤僻,不太跟人說話。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但他已不是你剛介紹來的那個樣子了。當時我有燒了幾張宮裡的符水給他喝下讓他定定神,好像也沒啥用。唉…」長嘆了一口氣後,俊仔又繼續向著豪哥說道:「或許他這怪個性真得罪了什麼人這也難講,但宮裡的人才這幾個,和阿神倒沒什麼嚴重的摩擦,我想…該是外人做的手腳。只可惜宮裡只在門前裝上監視器,要當初連後廳也一起裝的話,就可查出是誰搞的鬼了。」

「是喔!阿神怎會變得這樣?不過昨天我去醫院探病時看他還挺正常的啊!」豪哥滿臉疑惑的說道

 「可能是因為見到你,高興吧!」俊仔回答完豪哥,繼續說道:「還有,大概一、兩個月前啊…阿神跟一個女的走得蠻熱絡的,還曾被我們宮裡的人撞見他們兩人在附近的咖啡廳一起聊天、喝咖啡,也不知兩人是不是真搭上了。但到後來卻又沒見到兩人在一起過…或是他們發生了什麼感情的糾紛也說不定。」

「所以…你懷疑是那個女的幹的好事!」

 「可…她又連一次都沒進來過泰安宮,這事也不好亂猜,不過最近和阿神比較常往來的就只有她了!總是一條線索。」

 「那…俊仔,你知道那女人的來路嗎?聯絡得到她嗎?」

 「豪哥…這恐怕沒辦法,我連見都沒見過她。你和阿神比較熟,要不…你從阿神那著手,探探他的口風。」

 「嗯,也只能先這樣了!不過…我不好繼續待在北部了,已經兩天不在順安宮,也得回台南一趟,我等會兒再去醫院看看阿神,就先走了!阿神的事就麻煩你多注意,一有什麼消息就通知我。」

「別說什麼麻不麻煩…阿神的事就先交我,你就別太擔心了!那…豪哥你慢走!」

告別了俊仔,豪哥轉往醫院探望阿神,不巧…病房裡的阿神正在熟睡,豪哥不忍擾他清夢,看了他幾眼後,便安靜的輕步離開。心想:「也好…等他出院再上來北部一趟找他談談。」

駛回台南這一路上,豪哥突然回想起在軍營中與阿神那段深刻的對話……

 「喂!那個什麼…成神成仙的。你這怪名字誰取的,老爸還老媽?」

 「喔…養父取的,我小時候因為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蠻自卑的。他把我從孤兒院領養走後,把我取名『神』,他說希望我像神明一樣昂頭挺胸,以後能有出息、受人景仰。」

 「所以…你是和養父母相依為命囉!」

 「不!就只有養父,他是個老榮民,在台灣沒有親人,也沒結婚,而且年紀已經很大了!領養我後,沒幾年就死了!街坊鄰居就又把我送回孤兒院去。孤兒院供我讀完高職,要我先出社會,一邊打點零工一邊等當兵,當完兵回來就是大人了!看到時候要繼續就學或就業…一切靠自己。」

 「那…阿神,我以後就叫你阿神好了!你…有一技之長嗎?退伍後打算做什麼?」

 「一技之長?沒有耶!退伍後打算…不論有什麼工作機會就先做著,賺點錢。」

 「喔!這樣呀!那…到時候我手邊如果有工作機會再關照你囉…」

「好!謝謝你,豪哥。」

當然…有人要關照,任誰都會高興的道聲謝,但…豪哥只記得阿神那時候的神情卻是透露出幾分的落寞、無奈。

 這天…陳神出了院,俊仔讓他儘管躺在床上歇息,宮裡的事先不勞煩他幫忙。可能是白天睡太飽了!當晚深夜…陳神就是眼睛睜得亮亮的輾轉難眠,一絲睡意都沒有。他…不自覺的,腦子開始東想西想…

   「真要命…我人原本還好好的,幾個月前身上忽然長出一些紅斑,想說可能是因為海鮮吃多了造成過敏,看過幾次皮膚科後,診所醫師建議我去大醫院做檢查…大醫院的醫生診斷說這是什麼紅斑性狼什麼的怪病,還問我家族裡有人得過類似的病嗎?…我哪知我家族是哪些人?」

 「別說是家族…我連親生父母是誰?是哪種人?…都不曉得。猜想,有可能…雙親都是閩南人吧!或是…一個是閩南人、一個是客家人。還是說…兩個都是客家人?嗯!那…我生父有可能跟我養父一樣是外省人呢?…而且,我總覺得我輪廓挺深的、皮膚又黑,我有可能會有原住民的血統嗎?但是…原住民的身體不都蠻健壯的嗎?我又怎麼會生這種怪病咧!這怪病…」

 「醫生還說…還說什麼…這種病不樂觀,只能靠類什麼醇的抑制,而且…如果復發問題也很嚴重…最嚴重還可能丟了小命…媽的!倒楣死了!前陣子想找王小姐投個保險,去了幾次咖啡廳喝咖啡,結果啥也沒談成…保費高得我實在負擔不起,還說什麼保重大疾病險需要繳交一份詳細的全身健康檢查書…麻煩死了!何況…受益人要寫誰我也還沒想清楚…給孤兒院的黃院長好呢?還是乾脆寫仁豪哥呢?…煩啦!…又萬一健康檢查後,她不讓我投保咧…」

陳神愈想愈是焦躁不安…躺在床上也渾身不對勁、睡不安穩,於是他下床彎下腰,從床舖底下取出一塊黑色的、像磚頭形狀的東西,人恍恍惚惚的走到了泰安宮後廳…巡視壁邊木架上一件件的神器,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唉!總覺得這刀還不夠利…」

 陳神毫不猶豫的將刀抽出,擺在磨刀石上頭來來回回的磨著,發出鏗然的聲響。此時…另一端傳來一聲長長的哈欠,是阿火師從廳外的長廊走過…一邊拉著褲襠,像要去廁所的樣子。他經過後廳門旁時,好似看見…在裡頭微弱橘紅色燭光的映照下,蹲著一道身影,而耳邊也聽到一陣陣怪聲音,是打裡頭傳出來的。阿火師怕是自己老眼昏花,便壯著膽的將手指沿著門邊,伸到了後廳裡牆壁上的開關,將大燈給打開…

寧靜的夜裡,只聞泰安宮裡傳出的一聲吼叫:「阿神!你…你係起肖喔!」

 倩雯打了個冷顫後從夢睡夢中驚醒,原來這一切只是個夢,她既不是阿神,也不是乩童,她有父有母的,更不可能半夜磨刀,然後拿刀往自己身上砍。什麼軍旅中的生活、什麼宮啦、什麼廟啦的與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就只是個恐怖莫名的惡夢,她十分疑惑的是自己並沒有這些經歷,為何會夢到如此栩栩如生的景象。過了一會…倩雯起身打開房裡的日光燈,走到梳妝台上抽了張面紙擦拭額頭上的冷汗,她對著梳妝台的鏡子並將睡衣的一角掀起…然後注視著自己身上的蝴蝶紋,她多麼希望這也只是一場惡夢。五年多前離開家鄉到台北工作,從兩年前罹患無法治癒的疾病至今已經入院數次,她卻仍不敢讓雲林的父母與兄長知道,是深怕老人家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也不願讓他們操心,倩雯嘆了口氣、關了燈…她繼續倒下床睡了過去,她滿心期待的不是一覺醒來迎接翌日的黎明,她不斷祈求上蒼能讓自己以沉睡的死法毫無痛苦地離開人間。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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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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