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登於 2015/3/4 聯合報/繽紛版

望你早歸

 聯合報 茉莉

上二胡課時，老師提及她每年都會帶學員去公益表演，一年四次，期勉我們好好學習，將來可以同去。

我上網瀏覽老師的臉書頁面，果然貼了好多表演照片，但卻一直沒看到我想像中的演奏場景，因為照片上的聽眾清一色都是坐著輪椅、插著鼻胃管的老先生、老太太，其中還好些是神情呆滯的面對鏡頭，看不出他們是否真的喜歡這個活動。

老實說，我有點失望。表演，應該是有熱情觀眾鼓掌、叫好，而不是這樣靜寂的畫面吧！

這星期老師教〈望你早歸〉這首曲子，示範前她說了一個故事。

上個月，她們到安養中心做公益，當大家開始演奏〈望你早歸〉時，前面坐輪椅的老先生卻以左手掩口，頻頻揮動右手請看護過來推他入室內。門一關上，即聽見他放聲號啕大哭。老師含著淚帶領學員繼續演奏，但不經意向左邊一瞄，只見另一位老先生亦是兩行眼淚在臉上。曲子告一段落，老師趕忙請看護過來協助擦拭。看護人員說：「他從第一首曲子流淚到現在。」

這讓我想起江蕙的演唱會門票每次都是秒殺賣光，這次因她宣布即將封麥而更加一票難求。那麼多人喜歡江蕙，除了她詮釋歌曲的獨特技巧和嗓音外，大概也是因為她每一首曲子大家都耳熟能詳。她的演唱讓人的記憶自動跳出那曲子流行時的情境，她的歌鍊著大家對往事的眷戀。

就像學員演奏的二胡曲目，每一首都是這些老先生、老太太熟悉的台灣流行歌曲。他們在安養中心孤寂的過日子，沒有太多澎湃的情感，但因著熟悉的旋律響起，想起了過往，於是不能自已。

「每到一間安養中心表演，都有說不完的故事……」老師說。

我再回頭細看老師貼的表演照片，這一次，我看見每一張照片都是一份情感的交融。我拿起了二胡，讓〈望你早歸〉弦音悠悠在指間響起。
http://udn.com/news/story/7044/740822-%E6%9C%9B%E4%BD%A0%E6%97%A9%E6%AD%B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