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是如此陌生而遙遠,卻又有種似曾相識貼近的氣息,讓我難以忘記你。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由於我素行良好,學校成績一直保持應有的水平,平時沒事的時候就乖乖在家練琴,儘量不出門,因此當餐廳或飯店排了我的班,我找藉口要出門上班的時候,爸媽都不加懷疑,所以這兩年瞞著他們在餐廳打工的事情便一直沒被發現。更何況我都已經二十二歲了。
我上餐廳或飯店打工彈唱並不是天天,不過一連七個晚上,只要是有我班的當天,之前那個穿黑衣戴墨鏡來聽歌的男孩就會出現。好奇怪,真的好奇怪,難道那個男孩是專程來聽我彈琴唱歌的?可是以前我怎麼從來就沒有見過他?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被變態給盯上了?仔細回想自己在打工餐廳跟飯店的所有言行,除了上台彈唱,我根本就不與人交朋友或有任何瓜葛,怎麼可能會莫名奇妙就招惹變態的盯梢?為了確認男孩是否就是變態,我問了其他在餐廳彈唱的歌手,他們都說沒有見過那樣奇特詭異的客人,顯然他是專挑我有打工的時候才來。
這幾天我特別注意了那個男孩,只要是有我上班彈唱的當天他就會出現,還是一如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一身黑衣、戴墨鏡,習慣以手遮臉,點了杯咖啡靜靜的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上。除了我每次彈唱的時候出現外,他並沒有任何踰矩或是「不軌」的行為,所以我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在台上彈唱的我,心思一直繞著這個男孩的怪異行為打轉,已到了有點不專心的地步了。就在我心思來回游走於恍神與清楚之間,一張點歌紙條被遞了上來,唱完歌後我打開那張紙條,上面清楚寫有六個字「留不住的故事」,書寫的字體是胖胖圓圓像手繪POP那種手寫字。我看見有客人點了這首歌,當下一愣,急忙揮來送上點歌紙條的服務生。
「這首歌是誰點的?」 服務生指向那一身黑的怪異男孩,「好像是那位先生。怎麼了,有問題嗎?」 我笑了笑,「沒有,沒問題,只是隨口問問。」 服務生頷首,離開了小舞台。 我看向台下的觀眾,目光搜尋,見到了那個男孩。我清了清噪子開口道: 「有一位沒有署名的客人點了一首老歌『留不住的故事』,不知道您點這首歌有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或是要紀念某位朋友。現在就為您演唱這首歌,希望您會喜歡。」
其實看到紙條的當下除了震驚、愕然、難以置信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我的心情。一首1986年的老歌幾乎已被遺忘,然而今天竟會被一個年輕的男孩所點唱?我不禁要想,難道台底下的男孩就是「他」?那個我以為可能是變態的男孩其實就是蘇維哲?
一時之間心裡翻江倒海、波瀾洶湧,我幾乎沒有辦法彈琴,在台上呆了大約三十秒或甚至更久。總之我記不清到底呆了多少時間,這種時候,對時間的感受大概會是錯覺居多。
我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將雙手放在鋼琴上,琴音一下就是「留不住的故事」的前奏,前奏一完我便開口唱。這一唱,所有關於維哲的記憶全都回來了,邊唱邊在時光的甬道裡來回奔跑,唱完時我已淚如雨下。收拾灑落一地的愁緒,收斂淚水向台下望去,那個點歌的男孩已經不見了。心底一慌,我的手微微顫抖,真想丟下台上的鋼琴衝出餐廳尋找那個點歌的男孩,可是一個專業的表演者是不該因任何情緒的波動而丟下自己的觀眾的,我不能在這時候做出這種會令觀眾莫名奇妙的舉動來。一直等到我彈唱的鐘點到了,才拎著裙襬匆匆來到餐廳門口,然而這時除了熙來攘往的車輛跟客人外,並沒有那個男孩的身影。
我獃獃站在大門口,心想男孩到底是不是維哲,還是這首歌只碰巧也是他的歌,他與情人之間的歌?到底他是知音,還是跟我一樣也同是天涯倫落人?
從那天開始我就更常一個人哼著「留不住的故事」,還有「被遺忘的時光」,在家的時候甚至常抱著吉他彈唱,唱我與維哲所曾經唱過的所有歌曲。
媽媽見我反常,好奇問: 「妳是怎麼了,為什麼最近常抱著吉他唱歌?妳吉他又不是彈得很好。」 「我喜歡吉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我隱藏了心裡真正的想法。自從維哲不告而別後,爸媽就認定他不喜歡我、拋棄我,自然對他的觀感就差了,要我別再留戀這種無情的男孩子。 「真是的,妳該要練的是大提琴或鋼琴,不是吉他。」 「媽,可不可以給我一點私人空間?難道我在學校拉琴拉得還不夠嗎?」我有點煩躁,不耐煩的對她說。 「妳幹嘛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她沈吟了一會兒,「好吧,妳要彈吉他就彈吧,我沒意見。」她眼一閉,丟了這麼一句話,不高興的走出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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