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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盪自大海與愛的詩篇-將軍詩人汪啟疆的詩生活(下)
2011/10/02 11:42:59瀏覽1965|回應0|推薦9

跨越大海的藩籬-擔任監獄心靈教誨師

2000年開始進入新世紀,同時開啟了汪啟疆新的人生階段。那年他才55 歲,他成立海軍第一個航空指揮部,掛上中將的兩顆星星,他卻在前途看似遠大光明之際,提早辦理了退伍手續。

汪啟疆笑了笑說,當時政黨輪替,新的執政者上台,他想會與他的理念及做事的方法有所不同,因而提早辦退伍,這是他的人生規畫,前半段花了泰半時間在陪伴大海,接下來的人生,他要多陪伴家人及自己。

雙腳跨進了陸地,雙眼之前不再有碧藍的大海,汪啟疆以新的視野面對他的新生命。他說,退伍後,周一與周五兩天,他前往監獄擔任心靈教誨師,周二到周四的時間比較彈性,有時去學校當老師,替同學上些戰術戰略等課程。而周六周日則就是他與上帝相處的時間。   

汪啟疆在《哀慟有時跳舞有時》一書的〈後記〉裡,就形容自己的生活,「一個猛吃著土地、生活、愛情、仇恨、眾相集匯的人文狀態︰在監獄、學校、軍中、教會、家庭剝一顆洋蔥般自己層次。無論石頭悲傷成玉,無論夢或者黎明,無論逝去或存在,都安靜交遞..

汪啟疆坦言去監獄擔任義工,開啟了他另一扇的生命之窗,看到基層民眾的生命形式林林總總,看到以前無法想像的人間罪惡,有些人行惡的理由,甚至讓他啞口無言。像有個行凶殺了偷情老婆的犯人,接受他輔導時,就直接問他,「如果你口袋裡有刀有槍,剛好看到自己老婆正和別的男人在上床,你會怎樣?」

他回答說,「我會等事情過去之後,再找時間好好和他們談一談。」

那個接受輔導的男子直接說,「老師,那你不是男子漢。要是他的話,就會直接報仇..

他聽了不知說什麼,後來寫了一首詩「殺人者」表達他的意念。他寫這首詩時,特別以第一人稱,描寫男子內心的衝突與芧盾,他寫道︰

結論都是火葬場的

煙,土葬內腐敗。我渴求的

愛是不能容忍別人來愛

我孤獨的已被裁定

以她喉管的撕裂

封錮我最渴望的愛

我真的

不想這麼死

不想讓她這麼死。

 

事實上,汪啟疆在《哀慟有時跳舞有時》這本詩集裡,還書寫了多首與監獄相關的詩作,部份內容著墨於被囚禁的意象,他在〈獄中〉這首詩如此寫道,「不想說什麼。鳥/被囚禁,飛也就囚禁/翅膀被想象,都無用」。

汪啟疆在另一首「死刑者」,再度以第一人稱扮演犯人的角色,坦然面對自己的罪行,「我要死得像個人/我不要再上法院爭辯不三不四/我簽任何筆錄看都不看/我認命

     四周都是灰牆的監獄裡,汪啟疆的詩心仍窺見人們救贖的最後時機,他在〈草原落日〉一詩中的後記裡,這麼記載他在獄中擔任心靈志工的心情浮沉,「常年在監獄接近朋友們,講自己都難辨真假的故事。我誠懇聆聽,存心相信;久而久之,已難辨落日與黎明的真假了。」,話雖如此,他在該詩的最後一段,仍寫出獄中之人對於愛與希望的衷心期盼︰

監獄裡

在檻柵的後方深處深處

張開記憶和自由,讓某一些

光線輕輕穿過。

對家國天地的大愛

如今汪啟疆走過35年的大海,又回歸到台灣的陸地上,他在教會、監獄、學校、家庭四個團體中,重新體會到自己對這塊土地的既深又遠的情感,對一個虔誠的教徒來說,海洋與台灣陸地都是他最摰愛的故鄉,而對上帝的崇仰,更轉化成對島嶼的熱愛。張默之前評論他的詩,指他詩裡的樑柱有一部份來自人間的情愛,如今這一己的小愛,逐漸昇華成對家國天地的大愛。

汪啟疆說,他今年元月出版的《哀慟有時跳舞有時》詩集,其詩集名稱、書寫理念和彙輯概念,擷用了聖經舊約傳道書的第三章內容,成為詩集內的十個部份,分別是「栽種有時、拔出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折毀有時、建造有時」、「懷抱有時、堆聚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生有時、死有時」、「爭戰有時、和平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

除了大海、那狹窄無比的監獄之外,近年汪啟疆秉持著這種大愛,描寫了台灣各地的人文及風景,從《台灣,用詩拍攝》到《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兩本詩集,他如椽巨筆帶我們神遊了各地,如〈嘉南平原〉、〈由立霧溪口入山〉等詩。他也從城市裡的景物描寫腳下這塊土地,如〈菜市〉、〈一些媒體現象〉、〈垃圾車〉等詩,一些不輕意的城市物件,都可輕鬆入詩。汪啟疆在〈嘉南平原〉一詩裡,如此描寫南台灣溫暖陽光下的大地︰

太陽以臉撫觸農作物背脊

家貓身上毛髮和愛戀是嘉南平原

月亮總用一缸清水洗浴魚鱗疊齊的田

燈火映窗庭院寧靜,一代代生命的母親仍在紡紗

此詩受到散文家林文義的喜愛,他在為《哀慟有時跳舞有時》詩集寫序時,特別提到這首詩。林文義說,「上岸多年之後的詩人,如今引領我神遊嘉南平原裡的庶田,稻穗的香氣與土地,竟令我驚訝於半生寄海的詩人,更熟稔土地農民的真實情感」。

訪問到了最後,看著汪將軍的頂上髮絲如當年的汪洋波濤湧來,我若有所思地想起,另一位詩壇前輩蘇紹連在1999年寫的〈走進汪啟疆的創作房間〉一文,他如此評論汪老師的創作︰

 

汪啟疆是屬於海的,他的詩就像波的羅列,一波波湧向詩的島嶼土地。他是散發出台灣島嶼海洋性格的代表詩人,讀他的詩,會讓人省悟到台灣確實是一座島嶼。島嶼上的島民在爭相擠入狹窄的土地及人際的生活空間時,汪啟疆的詩卻讓我們開啟了困阨的心靈,讓我們回頭發現島嶼外還有海洋的寬闊,任人自由翱翔與航行的愉悅。

汪老師拍了拍我肩膀,語氣豪邁不減當年地說,「這些訪談資料應該夠吧」,他說晚上他要去教會做個禱告,為整體國家而祈福。我問他要如何替台灣向上帝祈求平安。

他說,他會引述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個著名的例子,當時有猶太人逃匿時在地窟牆面上寫下句子,他用這些鼓勵的話,做為與教友們之間的分享,「即使見不到陽光我仍相信太陽在這裡/即使我感覺不到 我仍相信愛在這裡/即使上帝沉默不語我仍相信祂在這裡。」

汪老師抬頭看了左營舊城門的天空一眼,天空雖然陰霾,但仍有絲絲光亮,從遠方的天空直透而下。他說,他隨時會為這個國家做誠心的祈福︰

神和愛永遠眷顧台灣人民和土地。人性有本質的暴戾佔有,本能的揮霍貪婪。但犧牲、持守與深厚、豁達,同樣是我們品格中的力量。人世之美就奠基於這些信守和實踐,以及永不放棄的忘我、不捨與盼望。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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