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西臨北海，北方有五個主要小島成一串鍊條似的由西南到東北向德國北部延伸，其中離本土最近也是最大的島，叫做鐵索Texel。

http://fr.wikipedia.org/wiki/Texel_(Pays-Bas)

鐵索島長二十五公里，寬僅九公里，與荷蘭「大陸」之間每小時都有船班通行，汽車可以直接開上船，航程約十五分鐘。船的下層停放車輛，上層是客艙，寬敞舒適明亮，乘客當然也可以到甲板上去。但是甲板上風大，四月的海風仍嫌冰冷刺骨。海鷗圍繞著船隻附近高高低低的飛來飛去，加上鹹濕的海水味，轟隆隆的引擎聲，讓人雖然很想趕快再進入溫暖的船艙，卻又捨不得離開放棄那種站在甲板上才有的奔向離島、飛向自由的刺激。

自由？難道這樣單飛的旅行還不夠嗎？能夠拋開所有的俗事，柴米油鹽，全心地擁抱自然，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不夠？顯然不是的。人心貪婪，有了還要更多，因此讓自己陷在不滿足的困境裡。自由抓在手中，還要向更虛幻的天際揮手要自由，那手裡已經有的，也就溜走了。

到小村莊De Koog時，考慮著要不要租一部自行車來騎。走著尋著，卻被一片沙灘吸引，不知不覺走到了北海邊。沙灘上遊客極少，走半天才遇到幾個。海浪捲進又漫出，帶來奇怪的泡沫，漸漸堆積成一片。這看來詭異的黃色浮泡，令人聯想到污染，一點都不美。雖然無味無臭，附近又沒有工廠，但是綿延一片在沙灘上，像是為大海築起一道屏障，讓人沒有絲毫想要脫去鞋襪，走入海水的慾望。

沙灘上的漫步毫無目的，只是海與天連在一起，廣闊無垠像是沒有盡頭，於是想一直這樣走下去而已。

心裡知道這是一個不大的島，就算有能耐可以一直走吧，能怎麼樣呢？環島一圈回到原點嗎？傻傻的想著，踢踢腳邊的沙。沙上有些奇怪的石頭，撿起來看一看，敲一敲。有的不耐輕微的碰撞，碎了。有的硬度高些，跟我一樣，於是選了一塊小小的黑色石頭，放進包包裡帶回家做紀念。

看見前面沙丘旁有出口，決定還是去看看別的地方吧。

走上沙丘，步道邊立了方向指標，仔細一看，嘿，從這裡跨海往倫敦西去，只要五百公里多一點兒。冰島也不遠，三千兩百公里而已。

隨興走著，沙丘過後是還沒展現春天意象的一片荒原。或許換個季節來會是一片青綠，但是現在看來只是乾黃貧瘠的土地。有點高低起伏，走上小丘遠望，才發現往北或往東走都是這樣的小土丘，漫漫無邊，一如北海的水。

低矮的樹叢、毫無節制的雜草，看似荒涼一片，其實蘊藏著不為人知的無限生機。偶爾看見野兔奔跳而過，又看見多種禽鳥類低飛或漫步其中。仔細聽一聽，遠處有海浪波濤，近處還有迴旋在低坡小丘之間的風聲，間雜著雉雞的呼叫，蟲兒的高歌或低鳴。美麗的雉雞不怎麼怕人，大方的在路邊走著。我輕手輕腳擔心打擾了他，連開啟相機時的電子按鈕聲響，都嫌太大。

就只是這樣走著，看著，聽著，幾個鐘頭過去了，竟然完全忘了拍照這件事。繞了一大圈到了另一個步道出入口時，才知道自己剛剛走逛的是一個生態保育區，屬於國家公園的一部分。清亮的藍天，潔白的雲，照映在路邊溝渠中，顯得那麼乾淨那麼可人，明亮清爽。

回首來時路，低頭看見同一條水道，水中倒影的色澤與光影已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