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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26 23:34:37瀏覽1167|回應2|推薦8 | |
在這狹小的PUB裡面,似乎繆思神透過了那個男人靈巧的雙手,攫住了所有人們的心。 夜晚在音樂的微妙變化中甦醒,觀眾如往常一般騷動起來,他們面露驚喜地看著這個男人,連綴起來的音符轉化為內心強烈的激盪,只見他埋首於鋼琴架上歌頌真愛的美麗,即使這些人可能不懂得愛情,卻也發出讚賞的歡呼;每個女人都曉得,倘若這個男人能將才能和熱情轉向愛情,誰都會成為他的奴隸,因為他擁有如此偉大的力量,能夠在眾人面前舖展一段又一段的樂章,緜長不絕,彷彿神明早已附在他身上。 見他令人目眩神迷的表演終於完畢,PUB裡面滿是拍著手喊著「encore」(安可)的人潮,妹妹當下就拋開男友,忙不迭走到哥哥的面前,心底的歡喜在見到他驟然變冷的表情時,全都化為一陣內心的痛楚。 兩人的對話,從一種生疏的寒喧開始:「我們很久沒見面了。」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我?」她問,吐露自己壓抑已久的想法。 「嗯。」 哥哥的冷漠神情讓她心碎:「你真這麼殘忍?」 那天,她又來到了這間PUB,喝得醉醺醺的,故意和不愛的、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大著膽在男用洗手間裡做愛,因為她曉得他會過來找她,心中除了怨恨,也為求報復,乾脆就糟蹋了自己的身體;陌生人出現在男廁門口,詫異地看著一個年輕女子擋住他的去路,而她明知這個男人的腦中早就沒有半點潔淨的空間,甚至鬍子未刮,頭髮也未梳,長相更是抱歉,雖然對自己的孟浪甚為驚訝,但這個身上閃著油光的男人,卻結結實實滿足了她對性愛的需求,她接納了這個男人原始的慾望,試探性地對著這人媚笑,態度充滿了曖昧。 當然,陌生人立即上勾,進入女人的身體讓他快樂得像匹種馬,旁觀者尷尬地在男廁所出出入入,看著兩人視若無睹地公開表演這場活春宮戲碼。 她迷醉了,坐在洗手台上歡快地擺好姿勢,純白的內褲吊在一邊苗條的腳踝,她緊貼著那人精瘦的腰部,讓那男人垂懸的器官得以順利進入,他的身上複合了汗臭與酒味,還有什麼更混雜的怪味道,讓她覺得要發瘋,這可鄙的東西俯身咧嘴對她微笑,一隻滿是硬繭的手就探入了她的衣裳;他的長褲底下突起的男性特徵頂著她,彷彿有著生命一般,搜尋著、刺探著、穿鑿著,她摟著陌生人的粗壯脖子,攀在男人的飽滿的大腿上,薄薄裙子下男人的下體插在她體內,她恣意吻著那個陌生男人的嘴,舔著他每個毛孔都滲出汗水的臉,不斷呻吟著,激烈地扭動臀部,活像個蕩婦一般,而那本來是母親在兄妹兩人記憶中的模樣。 就這樣,她哥哥親眼目睹了他原本清純可人的妹妹,如吸毒般享受著扭曲的快感,在辦事的時候她冷冷地笑了,眼中的憎恨教他痛不欲生。 他痛揍了那個陌生男子,要妹妹振作自己,但她始終聽不進去,她只要她哥哥的愛;他知道妹妹通曉各種無法無天的事,也拋棄了羞恥心,以前當作親人,他可以抵擋那種誘惑,現在成為敵人,他無法抗拒那種墮落的心情,這是他所不願意面對的。 「妳怎麼可以這麼做?」 「我要跟誰在一起,根本就不關你的事!」 「妳這樣子,真的讓我很傷心。」 「爲什麼你要拒絕我?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妹妹就像石頭一樣頑固,讓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屏退她的糾纏,他不知如何與一個女人鬥爭,特別是與一個如此激烈侮罵他的女人,而這還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珍愛的妹妹。 後來的幾天,她每晚都到那家PUB找他,哥哥受不了妹妹的糾纏,說他根本無法去愛任何人,更遑論妹妹──她卑微渺小的希望破滅了──即使身邊不少女子愛他、對他投懷送抱,他還是想尋得真愛,而非那些只看到他的臉就愛他的女人。 他還說,他愛他的妹妹,就像一個哥哥那樣,滿口都是教訓,滿口說不完的倫理道德;可是,單靠德行無法帶來快樂的生活,兩人面對彼此的尷尬與無奈,還有那種互相傾慕的痛苦,以及痛苦所導致的邪惡想法,都讓他無法承受。 痴情的妹妹怒火中燒,心痛欲裂,她哀求、爭執、責罵,但哥哥說他去意已定;為了躲開她,他要離開這家PUB,到一個她找不到的地方去。 她衝破種種世俗藩籬、大膽追求的夢想破滅了,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彷佛世界末日來臨。 哥哥求她不要太感情用事,他苦苦掙扎。 妹妹感覺哥哥是那樣地可恨,她負氣地說︰「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她轉身跑開,希望哥哥能追上來,向她訴說著回心轉意的願望;他是追上來了,但被一輛疾駛過來的卡車當場撞上,就此失去了生命。 艾比終於講完了她的戀情,淚水再一次迷濛了她的眼睛。 高貴的荷馬告訴我們:死亡是所有人渴望的神聖;然而在這種慘痛的死亡之下,生命只是一次瘋狂的追逐,體現的也只有矛盾與錯誤。 剛聽完這一段,蕾伊就心驚膽戰地問道:「他……他真的死了?」 「他沒死,我騙妳的。」 「真的嗎?」 「或許,說謊也是一種藝術。」艾比似真似假地說。 「啊?」 艾比微笑道:「說謊是一種習慣的累積,有時候說多了,說慣了,連假的都會不自覺當成真的;像我在PUB這種地方待久了,什麼樣的客人都見過,要是說穿了,就把我剛剛講的全都當成假的吧。」 她搖頭:「我不覺得妳是在說謊。」 「妳這人真是單純。」艾比苦笑道:「其實,事實的真相是我把他殺了,然後埋在PUB裡面。」 蕾伊震驚地瞪著她:「妳真的──」 艾比說:「其實那天他並沒有追上來,而是在PUB裡收拾東西,過了幾天,我又去找他談判,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後來呢?」蕾伊問道:「他怎麼說?」 「他又拒絕我了。」 「那妳──」 「我當然氣不過,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想接受我,不想面對我的感情……我一氣之下,就拿起吧台後面的水果刀,一刀殺了他,把他的屍體埋在這表演台下面,為了怕屍臭會飄出來,我就倒了一整瓶的香水除臭,還在表演台的位置重新灌了水泥,然後把那台鋼琴放回上面。」 她指了指表演台,台上的鋼琴,就是他今晚演奏的那台黑色鋼琴,只聽艾比冷笑道:「偌,就在那台鋼琴底下,埋著我哥哥的屍體。」 蕾伊恐懼地發起抖來:「妳怎麼──妳──」 見她緊張的模樣,艾比又道:「我騙妳的啦。妳這人真單純,我說什麼妳也信?」 「我不覺得妳在說假話。」 「妳怎麼知道?」 「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艾比,但我知道妳很愛他。」 「所以妳現在曉得我真的殺死我哥哥了。」 「這──」蕾伊搖頭,又問她:「那,照妳說的,究竟哪一段是真的呢?」 艾比沒有回答,就像那個在黑夜中消失的男人一樣,沒有人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也無法面對自己心底深黝的黑暗,正因人是脆弱的,纔會被心底的黑暗所吞噬;那種黑暗是自己的心所造成的,憎恨、妒忌、慾望使人完全否定自己的心,這個月蝕所造成的扭曲空間裡,在黑暗中最無法看清的,其實是自己內心深處的陰影吧。 就像那被黑影吞噬的月光。 「妳覺得我該說真話嗎?」 蕾伊沒想到這聳人聽聞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這麼一個活生生的美麗女子身上,似乎與她豔麗光鮮的外表不太相稱。但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去度量,在她所感知之外的生活空間中,任何事情都會發生,而現在她終於明白,那個男人為何想要躲著自己的妹妹了。 死亡不可避免,那是一種自然現象,而痛苦也是,人們無須恐懼死亡,或者害怕痛苦;面對痛苦,以及痛苦所帶來的死亡,哀傷只會不斷使人消沉,讓人不由得去悔恨,只因所有的矛盾都來自於真情,以及無法遏止的摯愛,所造成的人生窒礙。 或許,這兄妹兩人,其實都在尋找能夠理解自己內心的朋友? 於是蕾伊開口道:「我想妳總有一天會尋到自己的真愛,因為妳哥哥也是如此希望的。」 艾比憂戚的面容緩和下來,但蕾伊不知道她的話能起多大作用,她只相信當艾比向她傾訴完自己的故事後,內心的傷痛已減弱許多;她知道,無論是誰,只要面對一個痛苦不堪的人,耐心傾聽要比開導的作用更大。 「妳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無恥的壞女人?」艾比問她。 看著艾比的悲哀神情,蕾伊一口飲盡桌上那瓶解酒的飲料,她覺得頭暈腦脹,也感到煩悶,還有一點……什麼呢? 那黑夜裡的一縷孤魂,在人前歡笑,但在人後卻無比憂鬱的男子……她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或是什麼樣的情緒;他的人生是那麼短暫,就在不久前他吻著她,說他終於等到在等待的人……難道他想將她帶走,一起在另一個世界作伴嗎? 她知道自己捨不得這個世界,或許,聆聽這種年少苦澀的單戀隨夢而逝,可以隨著那人黯然的身影逐漸淡化吧,但即使痛楚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傷痕卻不會磨滅。藏在黑暗深處的人性,任誰也看不透吧? 蕾伊望向那幅掛在壁上的壁毯,她覺得眼眶一熱,淚水也跟著滑下她的面頰。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她覺得那人一定也是這麼想他可憐的妹妹,她的錯並非不可原諒,因為她已愛得太多;但她覺得對艾比,心底除了同情,也還有種深深的憐憫。 過了一會兒,艾比說道:「對了,Alex 說他希望能再見到妳,就留了他的電話,要我交給妳。」 「Alex……他後來怎麼了?」蕾伊終於想起。 「妳現在纔想到人家啊?」艾比終於笑了,把一張紙條遞給蕾伊,說道:「妳醉酒吐了他一身,他只得回家去洗,臨走還塞了兩千塊小費給我,要我照顧到妳酒醒。他這人不錯,雖然是年輕了點,卻很體貼,別像我這麼傻,人生都要自己好好把握住的。」 「他?」蕾伊輕笑著:「像他這種男孩子,一定是一天到晚都在跟人搭訕,沒點認真,只是興之所至,沒點真情罷。」 她們沒再說些什麼話,艾比也沒再哭了,然後蕾伊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啊,我該回家囉!」 艾比說著,問道:「蕾伊,妳要回家了嗎?」 「差不多快八點了,我想坐車回去睡個回籠覺。」她說,昨夜太漫長,長到令她覺得稍縱即逝。 她跟艾比微笑著揮手道別,然後,艾比只勉強回了個笑,就走到那架用厚絨布覆蓋著的鋼琴那兒;從她的背影來看,她好像在無聲地哭泣。 蕾伊愁悵地望向湛藍的天空,她抬手擋住那強烈的光芒,酸澀的眼睛似乎有些潮濕;她想著那首曲子,《Once in a Blue Moon》,那況味,只她和那個早逝的男子明白,她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夜,只希望他會每晚入她夢中。 在早晨的陽光下,蕾伊打開皮包,看著還剩下一格電力的手機,開始撥著熟悉的號碼:「喂,雪荷嗎?是我,我們今晚再去Blue Moon吧,我會打電話約Alex一起……」 (第一種結局-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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