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蕾伊正待說些什麼，但雪荷早已走出ＰＵＢ外。「怎麼老是這樣嘛……」

在莎拉布萊曼的「La Lune」歌聲中，唐亞立拿了酒杯和她手中的『鏗』地相碰一下，笑道：「電燈泡走了，乾杯！」

蕾伊轉回頭，望見他滿臉的笑，嘴角一邊淺淺浮現一朵梨渦，發覺這人真的長得很好看；但看著他，雖說這人足足比她小了六歲，她還是覺得有點緊張，還有些不知所措。

見她低著頭沒吭聲，他柔聲道：「妳還真靜。」

他一定是認為她很悶。

蕾伊又啜了口酒，想藉此掩飾她的緊張，她從未覺得如此不安，還是在第一個突發奇想，想跟她交往的小男生面前。

唐亞立道：「妳和雪荷今天為什麼會來這裡？」

「啊？」

見她張口結舌的模樣，唐亞立笑道：「我是說，我剛剛纔跟妳們說的，我這人就是無聊得出來找樂子。妳呢？」

「我？」蕾伊又緊張地啜了好大一口酒，在熱辣的暈眩中，她不覺回道：「我在工作上遇到困難，想找雪荷出來談談，她說想帶我見見場面，我沒來過這種地方，很好奇，所以就跟著來了。」

唐亞立微笑道：「原來妳也是個好奇寶寶，怎麼樣？覺得ＰＵＢ好玩嗎？」

蕾伊望了望四周，節奏強烈的英文歌震撼了腳下的地板，一些看起來年紀只有十幾歲的男女在舞池中扭動身軀，在震耳欲聾的樂聲中狂舞，她並不熟悉這種感覺，只覺得和四周圍的人都格格不入。

「還好。」她最後說。

「妳剛剛說在工作上遇到困難，可以說給我聽嗎？」他突如其來地問道。

「你只是學生，一定不會懂的。」蕾伊說，又怕這話太傷人，便道：「呃，我的意思是……商場上爾虞我詐，我自己有時候都沒辦法適應，更別說是你了。」

「因為妳是那種跟人交心的人。」唐亞立評論道。

「是沒錯。」蕾伊不情願地承認，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個小男生給看透了。

「說說看，我想我會懂的。」他狀甚愉快地說。

「其實我今天跟老闆鬧翻了，他沒透過我，和客人私下協議……」蕾伊邊喝酒邊把事情始末都講出來，然後冒失地說道：「我都當了七年的歐美區業務，剛升任副理，就出了這種事。」

他訝異地問道：「七年？」

「嗯，我其實是個上班族，是沒交過什麼男朋友，都是雪荷想硬塞個人給我，就騙你說我們纔廿五歲……」蕾伊說，覺得自己像個白癡，說得一些蠢話。「其實我和她都廿九了。」

「年齡不重要，卅或五十都沒關係，最重要是要彼此看對眼。不是有部金庸小說叫作『神鵰俠侶』的嗎？那個小龍女和楊過都差了八歲，我們只差了六歲，再說，我也不在乎這種事的。」

蕾伊衝口道：「小龍女是絕世美女，我又長得沒那麼好看，還是雪荷湊熱鬧……」

「我覺得妳夠漂亮。」他嘴角的酒渦加深，形成一個悅目的弧度。「況且，妳也喜歡金庸的『神鵰俠侶』，我覺得我們彼此算看對眼了。」

「我最喜歡的不是『神鵰俠侶』，是『笑傲江湖』。」她覺得有必要解釋。

「妳這人還真鮮呢！」他哈哈大笑，又問她：「要不要跳支舞？」

蕾伊望著疏疏落落兩三對情侶佇足的舞池，她只和客人跳過一般的交際舞，平時她只喜歡聽古典樂，但此時響起的是「眉飛色舞」這首歌，那強烈的節奏，激情的搖擺，如同大地鼓動的脈搏，她覺得自己被這酒、這氣氛、這樂聲弄得頭昏眼花；就在她還沒意會到之前，唐亞立就拉著她跑到舞池的中央。

她愕然地站在一群搖著頭的年輕人中間，在快速轉動的霓虹燈下，閃動的光束照在那些舞動的人群身上，女孩子們甩著頭髮，扭動著腰肢，每個人都跟瘋子似地搖搖擺擺，她望著這些歡笑取樂的人們，覺得自己好像在跟著發神經病。

「跟著節拍動就好了！」唐亞立在喧鬧的樂聲中喊道，他的笑容加深，開始拉著她動。

「我覺得這樣子好惷！」蕾伊吼回去，也笑了開來。

一曲結束，開始放著輕柔的音樂，迷亂的眾人如大夢初醒般，紛紛離開舞池。

「這感覺不錯吧。」

在唐亞立拉著她的手回座位時，她甚至喘到說不出話來。亞立很貼心，去艾比那兒拿了些小菜和冰水，一落座，就塞了堆吃的東西在她眼前，在這一瞬間，她彷彿覺得兩人真的在交往。

「流點汗也不錯吧？」他的笑容是醉人的，「妳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謝謝你。」她衷心地說。

「別說謝，只有陌生人纔會道謝，就今晚，妳是我的女朋友。」

蕾伊覺得食不知味，手上有酒，但嚐起來像水，她不曉得這是第幾杯了，但她今晚喝了一輩子以來最多種酒，沒十杯也有八杯。

在微醺之際，她似乎望見 Alex 的眼波流轉，不時用表情逗她，他的笑容是宜人的，他的話題是風趣的；她有種錯覺，覺得今晚她是美麗的、動人的，也是吸引人的，因為這個小男生正使出渾身解數，似假似真的想博取她的青睞。

她心滿意足地又喝了一大口的調酒，在那快意的狂醉裡，她覺得自己儘可以忘了工作，儘可以沉迷於這種放縱的片刻，這墮落的瞬間。　

他笑了，開始想著剩下的約會節目表：「Blue Moon 十二點就關門了，妳要不要換下一家繼續喝？或者要看午夜場電影？還是我們一起去唱卡拉ＯＫ？」

但她沒反應，只露出一個迷濛的笑，根本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

「妳是不是喝醉了，不舒服？」

「……」

蕾伊似乎沒聽到，一陣欲嘔的胃酸湧上來，她整個人緩緩陷入黑暗之中，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