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夫妻分手之後還能做朋友? 所有的回憶不過是被印象所模糊的片段,總是經過自己的塗脂抹粉,其實大家都用沉默來面對尷尬。 我對阿宏的感覺就是如此,他雖然和我離婚了,每次見了面,都只能在餐廳三人聚餐,說話滔滔不絕的是阿寶,緘默不語的則是他的父親母親。 想想這兩年以來,我還沒有私底下跟阿宏單獨見面,當他一臉陰沉地出現在我眼前,那樣的怒氣讓我覺得非常詫異。 阿宏劈頭就問:「妳知道自己在跟怎樣的男人交往嗎?」 這樣責問的口氣,讓我感到相當不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妳心裡明白。」 我並不喜歡跟人打啞謎,本打算繼續問下去,沒想到阿宏把一個黃色的大信封袋遞給我。 打開袋口,結果裡面的東西讓我啞口無言。「這是──」 「我還想問妳是什麼意思呢!竟然寄了穿過的內衣褲到家裡,上面還沾有男人的體液,阿寶還以為這是送他的耶誕禮物,拆開的時候,我都替妳感到難堪!」 這樣的指控,我本來驚恐又羞憤,立時變得分外氣惱,還有一種被人欺騙的難過情緒。 但我還是為小王的行為開脫:「他並沒有惡意──」 「還說這樣沒有惡意?」阿宏火氣一來,憤慨地說:「妳跟這樣一個廿幾歲的小伙子交往,與我完全無關,可是他這樣的行為,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有些發窘,只能努力平復下來:「你不要兇我,我的事情自己會處理!」 能夠進入我房裡的人,並不是小偷,那人有我公寓的鑰匙,沒有竊走我的財物,還把東西翻得一團亂,接著偷了我扔在籃子裡沒洗的內褲和胸罩,難聞的腥味和斑斑黃白汙漬告訴我那是些什麼東西,而最讓人不解的是,這樣的物事竟會被私下寄到我前夫家裡。 阿宏脾氣不好,我就是受不了他這樣指責人,但是一想到小王,我明白他說的都有道理。 信封上明明就是那熟悉的手寫字跡,無可否認,認識他半年多,無論是公或私,不可能會認不出來。 會幹這種事的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真的瞭解那個我喜歡的男人嗎? 這樣出格變態的行為,又代表了什麼? 那天晚上,我去找了小王,他這人懂得察言觀色,一瞧見我,再看到我手中拿著的大信封袋,馬上就變了臉色。 我難過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氣不過,」小王悶聲說道,「妳出差連通電話都沒打給我,星期六那天我到妳的公寓去,妳也沒在家,結果鄰居告訴我,說妳可能去找妳前夫,我聽後簡直氣壞了,所以──」 聽了他的解釋,我還是覺得有些無法釋懷:「太過分了,你這樣做,我兒子看到了會怎麼想?」 他緊抿著唇,臉色蒼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對他這樣的態度感到失望,我很快地轉身走開,但是在我步出大門之前,小王衝了過來,從背後抱住我,渾身顫抖著,只是喃喃懇求:「對不起,我知道這是我的錯,因為我很愛妳啊……」 聽見他那樣哀傷低啞的聲音,我承認自己心軟了,這個男人會做出如此不堪的舉動,都是因為他愛我啊! 那天晚上,我再度被他留了下來,小王溫柔地對我做愛,然後在床上緊緊摟著我,直到天亮。 小王並沒有換掉我的門鎖,而我也並未央求他歸還鑰匙,因為我心裡明白,被人如此深愛著,自己是很感動的。 張愛玲認為男人通常「經由陰道進入女人心中」,可男人又何嘗不是利用生殖器來確認彼此的愛情? 這個大男孩是真的害怕會失去我,所以纔做了那樣不成熟的舉動,他只有廿幾歲,既然已經承認錯誤了,我應該諒解他、引導他,讓他不再有類似的行徑。 他總不忘時時問我:「妳最愛的是誰?」 當兩個人光裸著身子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還能怎麼回答? 「當然是你呀。」 他鍥而不捨地又問:「那妳的兒子呢?前夫呢?」 我微笑地告訴他:「我也愛阿寶。至於我的前夫,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這樣回答你還滿意嗎?」 接下來的日子,小王對我體貼倍至,而我也很歉疚地告訴他,耶誕夜要去看阿寶,和兒子共進晚餐。 我出門前,他的臉上充滿了遺憾:「……早點回來。」 見到阿寶之後,我發現他並未受到內衣褲事件的任何影響,對我的態度也和往常一樣,阿宏真的是個理性盡責的爸爸,把兒子教育得很好,讓我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下來。 用餐時間,我們三人相談甚歡,聊著還忘了時間,當我回到小王的出租公寓,已經是半夜了;他趴在餐桌上,手邊還擺著幾瓶酒,見他喝得醉醺醺的樣子,我心裡是有些愧疚的。 這期間我都和小王住在一起,直到周末纔回自己的公寓,就沒想到,我房裡又被人造訪了,衣櫥櫃子全都有開過翻搗的跡象,連前夫和兒子的照片也不翼而飛。 忽然回憶起,小王有我的鑰匙,這樣一再侵犯我的隱私,讓我無法忍受,所以我很快找了個鎖匠,把大門的鎖換新的了,就算我再怎麼愛一個男人,也不可以接受這樣無禮的舉動。 當然,我並不打算告訴小王這件事,寧可過年前搬去與他同居,也不願他再次犯錯。 小王聽我說要搬去一起住,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當然,我也有底線,因為我打算和阿寶一起吃個團圓飯,這點絕對不讓步。 小王顯得很難過:「為什麼妳成天要跟那個男人見面?」 我一臉茫然:「什麼男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指控似地說:「妳每次說要跟兒子見面,其實是想和前夫重修舊好吧?」 我對這樣的懷疑,感到有些不耐煩,小王太多疑,又沒有安全感,但是他卻一再偷偷跑去我的房間亂翻,我就覺得不該如此放任這個大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