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訪問一位黑蝙蝠中隊的隊員時，他告訴我一件與作戰無關，但卻令人唏噓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黑蝙蝠中隊的一位飛行員，在某一次任務

的前一天晚餐之前，他突然看著掛在屋簷下的火腿，告訴他的妻子，他想吃火腿。

正在廚房忙著做晚餐的太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頭對著他說：「今天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幹什麼要吃火腿？再說，你現在才說要說要吃，我怎麼做？過兩天再說吧。」

「可是我現在真是很想吃火腿啊。」那位中校飛行員大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這種非常想吃的念頭。

「你再想吃我現在也沒辦法。」太太頭也沒回的說著，同時繼續忙著炒菜。飛行員沒再說什麼，大概也了解太太實在沒法臨時去給他做一道火腿，於是他沒再說什麼。

飛行員第二天晚上執行深入大陸的電子偵察任務沒有歸來。

當那位太太接到惡耗時，她哭嚎著說出的第一句話竟是：「哎呀，他還沒有吃火腿啊！」

每當我想到這個故事時，我都會提醒自己不要走入同樣的遺憾。

2021年11月中旬我去探望老母親時，她對我說想吃一點外面的東西，我說那下次來的時候給她帶一塊蛋糕來，她搖了搖頭，說不想吃甜的。

「那給您帶幾個餃子來？」我突然想到以前我們家曾創下一周吃四天半餃子的往事。

「好！好！就帶餃子來。」她眼睛中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看著她興奮的表情，我也很高興，於是又和她聊了一些其它的往事。

「你現在就去弄餃子來，好不好。」她突然中斷我們之間所談的往事，表示當時就想要吃餃子了。

如果這是在疫情之前的話，絕不是個問題。因為那時探親沒有時間限制，她這麼想吃餃子的話，我真可以馬上去買，半個鐘頭就可以將熱騰騰的餃子送到她的前面。但是在疫情肆虐期間，我只可以每週去探望她兩次，每次只准停留一個小時，而那天探親的一小時已經接近尾聲。因此當她說時當時就希望我去買餃子時，著實困擾了我一下，我只能婉轉地告訴她，下一次來的時候我再帶來給她。

她聽了之後，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隔了幾天我再去養老院的時候，帶了幾個剛煮好的韭菜豬肉餡餃子，想著她該會喜歡。沒想到她吃了半個就不再吃了，並說：「這哪裡是餃子？」

我的父母都是河北人，兩人都喜歡麵食，也都精於此道，所以才會有一星期吃四天半餃子的紀錄。大概這也是她不認為在超市買的機器餃子是餃子的原因。

我從小看著他們做餃子、包子、饅頭及蔥油餅，理當也該學得一身麵食本是，但天生愚蠢的我除了會做蔥油餅之外，其餘的麵食都沒學會。所以這次替她煮的餃子是我在超市買的，也難怪她吃了半個就不想再吃了。

那天我看著她吃的半個餃子，想著回去該要女兒去替奶奶做幾個餃子，因為她倒是跟奶奶學到了全套麵食本事。

然而，老母親就在第二天清晨過世，終究沒能吃到她所懷念的餃子。

以前聽到那位殉職的黑蝙蝠中校飛行員想吃火腿的故事，我會覺得那是個遺憾，但是今天想到老母親沒能吃到真正北方餃子的事時，卻是錐心刺骨的心痛！

陪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