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姑娘（二）－－〈寫下來，我就不會把妳弄丟了〉 - 瑜隸の銀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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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姑娘（二）－－〈寫下來，我就不會把妳弄丟了〉

2011/05/10 22:53:58瀏覽715｜回應3｜推薦61

十八姑娘（二）－－〈寫下來，我就不會把妳弄丟了〉

　　每個月第二週的週二，都去故事培訓團，每月的這一天才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中午掛心老師是否在喪父後還能如約出席教畫，又唯恐他的心情欠佳，多日來的身心疲憊，在教畫的時候會情緒失控……回想三月間，我違返教規抄經替師公祈福，與至孝的老師相「賭」，絕對不可以崩潰，他搖搖頭說：「我真的不知道我會不會垮……」

　　急急從市區搭計程車趕赴長青學苑，邊走邊吃午餐，日頭炎炎，半個月來的一個大活動、接著是師公的往生，做徒弟的這時應該是支撐老師的力量，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ㄍ一ㄥ的要命也得裝著沒事兒似的，想像眼前的馬路就是我的床，那該有多好？眼皮千斤重也得走進教室。
　　走進教室，一切都是多慮的，長輩和老師一如往常，談笑風生，沉醉在畫圖裡。教室後面靠牆坐的珠姨沒開燈，悶著頭，不知所措。太久沒陪她了，一顆心被雜事和新來的姨們給絆著了。看著老師情緒穩定，大家無視老師的年紀比較輕，在技術上都倚靠著他，像是孩子般的緊緊抓著不放；我溜到牆邊珠姨的身邊坐下。

　　「珠姨，妳好嗎？臉色有點暗……」
　　「嗯，我兒子好多了，上次出車禍，本來說沒事，後來痛得要命，我看他痛，我也痛，他痛得睡不著，我也睡不著，吃了安眠藥還不能睡……」
　　這時，高班長發下一張通訊錄。
　　「小兔老師，這裡面有沒有妳？」
　　我看了看通訊錄，「沒有耶！」
　　「妳把電話寫下來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會把妳弄丟了。」珠姨暗沉的臉有些兒靦腆的粉紅，「有沒有關係啊？妳放心，我不會講太多話。」
　　我寫下名字和電話，讓珠姨心安。
　　我和珠姨之間，牛頭不對馬嘴的答非所問；但知道姨為了兒子出車禍，她也擔心到自己身體出現小狀況，就算是雞同鴨講，能懂得姨要表達什麼就沒事了。
　　在這裡，我們不需要說話有條有理，一抬頭、一弄眉，就能明瞭彼此心裡需要什麼。
　　珠姨講話的內容真的不多。
　　「我兒子後來又動手術，索骨斷了，第一次沒接好，又接第二次，現在都不能拿東西……」
　　珠姨模擬兒子痛苦緩慢的吃飯狀，「我兒子說，沒死就算好了；萬一昏昏的死去也好，都沒痛苦。」
　　「有理賠嗎？」我問。
　　「沒有，人都不見了。我兒子還說，他自己慢慢好起來就好，算了啦，找什麼找，人家也賠不起，說不定他也沒飯吃。」
　　「他很善良，一定有好報。」我還能回答什麼？只有安慰珠姨嚇壞的心。
　　「他說什麼昏死啊，怎麼可以白髮人送黑髮人嘛，他那麼好，一直叫我出來畫畫，不要擔心他，怎麼可以隨便死啦！」
　　一個大轉彎，珠姨的心緒千變萬化，「小兔老師，謝謝妳喔，我今天心情好很多，兒子好了很多，妳又幫我一直改圖……心情不好什麼都畫不出來。」

　　我們都容易受到親友的影響，從進教室的第一步，我的心情也放下很多。

　　「姨，今天完成這一張吧，六月份有作品展。」我也盡我一招半式的技術，替珠姨修改，少一筆都嫌歉疚，珠姨畫了半年，卻是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說出每一筆的優點在哪裡，「好了，好了，別加了，再加又壞了……」
　　順應珠姨的要求，我便不再動筆，繞了別處一圈回來，再替她加上雲彩。

　　畫雲彩，總是學不會老師畫得揮灑自由。向老師求救吧，得到的回應是：「雲是最簡單的……」
　　啊，老師竟然不理我？我知道老師非常瞭解我的個性，丟個東西過來，我硬著頭皮也會接招；有意拉我一把，就是把我丟進陌生環境裡自求多福，走他以前走過的路。

　　「小兔老師，謝謝妳，這個雲朵好看，我今天心情特別好，兒子好多了，也終於畫好一張，下次畫金針花田好不好？」
　　當然好，妳想畫什麼就畫什麼，畫出好心情什麼都好；感謝妳信任我，把最後的雲彩交給我來點飾。
　　珠姨第一次大大方方的把畫拿到白板上，和其他兩幅畫並排欣賞。

　　珠姨再看了看通訊錄上我的電話，臉色明亮多了：「寫下來，我就不會把妳弄丟了，寫下來好，寫下來好。」
　　
今天，我們都有好心情，但我又有何德何能，值得妳捧在手上，深怕遺失？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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