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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09 09:24:39瀏覽666|回應0|推薦3 | |
三、寶珠和誠泰 當事業衝刺到一個段落,生活已經比剛結婚時改善許多,房子貸款就快要結束,車子夫妻倆各一台還打算再幫北上工作的小兒子購置一台小車代步,公公婆婆的身體硬朗但堅持住在眷村的老家裡,大女兒的第一胎也已經滿兩歲現在正準備懷第二個孩子,二女兒正在澳洲完成她的第二次環遊世界自助旅行…這樣看起來寶珠應該是生活無憂無慮、清閒享受的時候了,但是事實不然,寶珠還是整天都像少了什麼般的不對勁,脾氣總是莫名其妙的來,最接近的受難者當然是她那微禿的老公。 寶珠的老公誠泰是個好性子的人,和寶珠相親結婚後為了不想讓老婆孩子受苦,毅然辭去收入固定的教職工作學人家做起生意來,但是誠泰人老實憨厚不善交際,沒多久生意就給敗的一塌糊塗,連寶珠的嫁妝都賠了還不夠還債,生活更是拮据到苦不堪言,寶珠只好背著孩子回娘家借了筆錢幫丈夫還清債務,再讓誠泰回學校教書用微薄的薪金慢慢將錢還回給寶珠的娘家人…那時寶珠沒有、也不能埋怨,她知道老實的丈夫也只是為了想博一博讓她和孩子能過好日子,在那個年代裡嫁了人不管是雞是狗都得跟下去,她心裡一直這麼想也就咬著牙撐了過來。 第三小孩出生後,她靈機一動剪些布料用少女時代學的裁縫手藝做了幾件嬰兒服裝,還用自己的美術天份設計一些趣緻可愛的樣式出來在街口的雜貨店借個位置掛起來兜售,當時的人大多自己縫製嬰兒服裝,但還是有幾個生活還過的去的太太們見那幾件小衣服可愛,掏錢買了回去,就這樣寶珠開始做起手工生意,沒多久就有了基本顧客群賺的錢也越來越多,寶珠頭腦機靈將賺的錢租了間小舖子,然後托相熟的裁縫社為她代工把產品量產化,於是寶珠慢慢擁有自己的事業當起老闆娘來,沒多久賺的錢除了將債務還清甚至有多餘的錢可以存起來,老公帶回來那薄薄一袋薪水寶珠開始看不入眼,後來便再也沒向老公拿過家用,家計開銷自然全轉由寶珠越來越穩定的生意收入來支付,老公那一份薪水就由他自己收起來,寶珠也從沒過問。 這樣的情形下來,原先在家中還算有一家之長威嚴的誠泰逐漸變成個沒有存在感的人,當整天佔用半個客廳當辦公室的寶珠對著電話斥吼,忙著進進出出照應生意時,誠泰下班後大多自己隨便料理一下晚餐、教教孩子們的功課、幫孩子洗洗澡、看看報紙電視後就早早入睡了,夫妻本來就話不多,到了寶珠忙碌時更是幾乎沒講過話。 誠泰唯一的嗜好是養蘭花,假日休閒大多蹲在後院的花圃裡整理花朵,他是個喜歡沉靜的人,從屋內傳來寶珠趕出貨的叫罵聲時,總是見他和親手栽培的蘭花們細細碎碎談論著今天的見聞,幾十年下來寶珠專心在事業上勇猛闖蕩著,不知不覺孩子們都大了,換了新房子和新花房,誠泰還是如常澹然的沉浸在安詳的生活中。 寶珠以前對老公一付沒志氣的模樣曾經非常懊惱過,但是誠泰總是好性子的隨便她發怒、叫鬧,久了之後寶珠其實也知道誠泰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當初相親時還不是為了他的老實單純才嫁了過來?現在怎樣逼他也逼不了天生無大志的人馬上就變成野心勃勃的大事業家,況且誠泰又不喝不賭沒有什麼壞習慣,寶珠乾脆懶得理他,自己盡情享受著事業高峰的成就感。 這陣子寶珠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常常一回兒笑臉盈盈,一回兒大動肝火,連大女兒回來都看不過去父親整天要面對這樣不可理喻的母親,和在台北的小弟通過電話研究一番之後,他們認為母親應該是進入更年期了。寶珠聽到更年期這個名詞氣的差點沒給暈倒,對著老公和一臉無辜的大女兒大聲叫著:「我簡寶珠一輩子身體健康從沒看過醫生,連藥都沒吃過幾回,什麼更年期不更年期的?我哪裡病來著?!」 「媽…沒人說妳生病,妳最近不是常常臉發熱、胃不舒服嗎?只是要妳明天和我去給 「我沒病!沒病看什麼醫生?觸楣頭!我不去!!」寶珠碰一聲將房門關上。 誠泰只能溫柔的拍拍大女兒肩膀,什麼話也沒說。 直到這天下午誠泰接到一通電話之後,才知道讓寶珠情緒不穩定的真正原因。 打電話來的是寶珠的閨中密友阿雪,前陣子寶珠常和她去另一群朋友家打麻將,誠泰認為那是種消遣,也覺得寶珠已經辛苦了好些年該有些興趣來休閒調劑一下,因此從未對於寶珠徹夜未歸的打通宵麻將多說一句話。 「老趙啊…噯…我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可千萬別怪寶珠啦…」 「妳直接說吧,知道情況我們也好想辦法解決。」 「老趙,那我就實說了喔…」阿雪嚥了嚥口水:「寶珠被騙了五十多萬塊。」 「……被騙?」 「都是我不好,帶她去我朋友那兒打麻將,那天正好缺一腳我那朋友也不知從哪裡叫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怎麼知道他們在牌桌上摸牌,摸著摸著連手都給摸上了,那時見那年輕人很有誠意對寶珠也服服貼貼的…哎呀…反正就連我和寶珠這種老船長都給弄暈船了啦!哪知道那個死人是存心來騙錢的,沒過多久就說想做生意需要五十萬買斷貨款,其實寶珠也小心,起先說沒現錢只借了他五萬塊,哪知道對方早是老手了,馬上弄出一批大陸玉過來給寶珠看,還送了她一只翠玉鐲子,寶珠自然信了他,就…結果到現在都快一個月了還找不到人,連他住的房子都說已經退了租…」 誠泰安靜的聽阿雪連珠炮般說完話,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然後平靜的說:「我知道了,我會想想該怎麼樣處理。」 掛上電話之後誠泰在客廳裡坐了好一回兒,然後緩緩的起身走向後院的花房。 隔天寶珠坐在藤椅上呆呆的盯著電視機,連續劇裡演出一幕幕孝子尋母的老套劇情,又是哭又是叫的,但明顯的寶珠根本沒在看,只是眼神呆滯的任那些肉麻台詞飛繞在耳邊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誠泰從門外走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紙袋子,他擦擦身上的汗水望向寶珠,喚過幾聲後寶珠才慢慢轉過頭來。 「寶珠,妳過來。」誠泰簡單說完便直接走向後院的花房。 寶珠楞了楞,她已經很久沒見過老公的表情這麼凝重,反正已經呆坐了一整個下午,她索性起身跟著走進後院。 花房裡被夏日太陽曬的有點悶熱,裡頭的蘭花長的相當好,誠泰細心幫掛在牆面的蘭花們澆水為它們消消暑氣,一下子花房裡變的沁涼潮濕還夾著各種芬芳味道。 「這株蘭…」許久,誠泰終於開口了:「得過獎,是我特別用心栽培出來的品種。」 這件事寶珠好像記得誠泰提過,只不過當時不是很在意。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寶珠號”…它開起花來就像妳一樣堅強樂觀,滿滿整株都是花朵壓的花莖都得彎腰下來,為了讓花開的自在艷麗,每一季花莖都會默默的彎著腰承住那些殷紅的大花朵…」 寶珠看著那株蘭花,眼淚忍不住撲通撲通的滴落下來。 「教職退休金和薪金我除了拿來用在花房上,其他的我都存下來打算等孩子們都穩定之後就帶著妳一起去遊山玩水,這袋子裡有五十萬,妳就拿去用了吧。」 寶珠嗚哇的一聲嚎哭出來,將這陣子不敢說出口的委屈和羞愧全部一次發洩殆盡。 「泰…阿泰…嗚嗚嗚…」 誠泰走到寶珠身旁挽著她的手,溫柔輕拍著。 「寶珠號的花開起來很有生命力,這樣的花不讓它盡情開放會浪費了造物者的美意,只要能見到它怒放出繽紛的色彩,就算要壓斷花莖也是值得的…妳就是我的寶珠號,我就是你的花莖,因為…我知道當花季過後妳還是會陪在我的身邊的。」 那天之後,花房裡總是多出了寶珠陪伴著成泰的身影,就在下一季花開時,寶珠拉著誠泰的手前往機場,一同享受著他們悠遊的退休時光。 無論在過去或著現代都存在著女強人,她們常常超越自己的能力界線撐起近乎無限的生活壓力,和男人一樣在事業有成走路有風的同時,常常會忽略了背後那個很少出聲音的另一伴,或許一對一的夫妻制度是不人道的,因為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都需要不同模式的伴侶,但是有沒有仔細想過那個該被換掉的人其實是自己? 就如同隨著年齡增長我們試圖在個人生活心靈上求取進步,我們也該試著在各種關係中求取進步,這樣當你試著去細心觀察發掘看似無味平淡的另一半,會不會就突然發現最大的恩賜禮物其實是在你的身旁?而且當彼此還有著健康的身體時,你更該感到欣慰和感激生命中的小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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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