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賈霸卡烏出征中國沿海

熱蘭遮城已危在旦夕，與韃坦人結盟共擊國姓爺，時間上更刻不容緩。既是韃坦人的大軍已然即將集結，荷蘭人的艦隊可也不能缺席。於是軍營餐廳的宴客長桌，眨眼變成了會議桌。而艦隊出征，首要之務，無非是指揮作戰的指揮官。說到要率領艦隊前往中國，原本的艦隊指揮官賈霸卡烏，自然當仁不讓。畢竟眼下在熱蘭遮城的這支艦隊，是賈霸卡烏受命於巴達維亞議會，率領來到福爾摩沙殖民地。雖然原本的十一艘戰艦，而今也僅剩下泊於外海海灣的七艘船。但對於擔任艦隊指揮官的事，賈霸卡烏有如吃了趁陀鐵了心，一開口，就把話講的很硬：『首長！要率領艦隊前往中國，艦隊的指揮官，非我不可！因為這支艦隊原本就是我的！是我把艦隊從巴達維亞帶來，也是巴達維亞議會指定我為艦隊指揮官！如果首長不讓我率領艦隊前往中國！那我也絕不退讓！』對於賈霸卡烏的堅持，揆一卻是久久不言，若有所思。

「婊子養的！這卡烏，一天到晚就想找藉口，離開熱蘭遮城！三天兩頭就跟我說，他奉了議會的命令，要把城裡的老弱婦孺，先送回巴達維亞！我不答應！他就又找藉口說，他身上有議會的秘密任務，必須先返回巴達維亞！說穿了，還不就是他想逃走。這下可好了，現在這個懦夫他又想率艦隊去中國！問題是他說的頭頭是道，艦隊確實是他的。既然他要率艦隊去中國與韃坦人聯合作戰，我確實也沒有理由不讓他去...肏！還真沒辦法！」實話說，揆一對賈霸卡烏的懦弱表現，充滿了不滿，也看不起賈霸卡烏。問題是，賈霸卡烏堅持要率艦隊去中國，揆一確實也沒有理由不讓他去。於是思索良久後，揆一也只有應允了賈霸卡烏的要求。

艦隊指揮官既已確定，就是賈霸卡烏。而既是要到中國沿海與韃坦人的大軍協同作戰，原本賈霸卡烏也打算把泊於外海的七艘戰艦都帶走。畢竟大半的戰艦都已在海戰中受損，戰力也多少都受到影響。只不過揆一堅持，至少必須留下一二艘戰艦。於是最後決定，賈霸卡烏將率領五艘戰艦，其中有二艘主力戰艦組成的艦隊，前往中國沿海協同作戰，一舉從後方殲滅國姓爺的軍隊。另外，既然要與韃坦人的大清國結盟，這也不能空口說白話，至少需得派遣一名大使，隨同艦隊前往，登岸去與韃坦國議約與簽約。賈霸卡烏既為艦隊指揮官，便建言揆一：『韃坦人所建立的大清國，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而我荷蘭國也是稱霸世界海洋的霸權。基於禮貌與對等，出使大清國的大使層級不應太低。卡森布魯，原本奉巴達維亞議會的命令，要前來接替行政官萬倫坦的職位。就福爾摩沙殖民地而言，卡森布魯的官階僅在首長之下。所以我認為應該派卡森布魯，做為出使大清國的大使，以表示我們對兩個大國的結盟的重視！』對於賈霸卡烏的建言，揆一也認為有理。當下即命卡森布魯，隨同艦隊一起出使大清國。

卡森布魯與賈霸卡烏，二人都是奉了巴達維亞議會的命令，來到福爾摩沙殖民地。且私下兩個人其實也頗有交情。大家都想離開熱蘭遮城。因為熱蘭遮城早就成了一座充滿屎尿與腐屍惡臭，大概只有蛆蟲才能生存的屎坑。再加上揆一這個控制慾超強的暴君，就連巴達維亞議會派來的艦隊指揮官賈霸卡烏，來到熱蘭遮城後，都被揆一當成像是奴才般的使喚。而卡森布魯原本是要來接替行政官萬倫坦的職務，但先決條件是─荷蘭艦隊必須要能把國姓爺與中國軍隊從殖民地驅離。只不過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很清楚，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於是乎卡森布魯也就終日被困在熱蘭遮城，除了承受著有如地獄般的惡劣環境外，卻無所事事。所以賈霸卡烏推薦卡森布魯，擔任出使大清國的大使，當也算是念在兩個人的交情，徇私找了個藉口，把卡森布魯從熱蘭遮城這座地獄中撈出來。但哈梭威爾可不服氣。因為哈梭威爾，比卡森布魯更想離開熱蘭遮城。聽得揆一指定卡森布魯為大使後，哈梭威爾，即向揆一提出抗議，說：『首長！與大清國結盟的這個機會，這條線是我去牽起來的！何況我也已經去過大清國，至少對那裏沿海的航路我也很熟悉。倘若要派人擔任大使出使大清國，那也應該派我去！為什麼要派卡森布魯去！這沒道理！』

是的！哈梭威爾先前率領艦隊，意外進入大清國的港灣，確實也感到了大清國百姓的熱情。至少登岸的赫特與克雷沃克是這麼說─「一登岸，港灣的官員就大擺宴席，設宴款待，好酒好肉吃喝不盡。到了大城，大清國的百姓更是前呼後擁，拼命的熱情打招呼。大清國的大官，還專程派轎子給他們坐。從泉州到福州來回，一坐就是坐了十幾天的轎子！」「搞不好到了晚上，韃靼官員還有安排美女陪宿，也說不定...」當然這是哈梭威爾自己想的。不過光想到這些優厚的待遇與熱情的款待，又想到熱蘭遮城的有如屎坑地獄，相較之下，哈梭威爾自然一心渴望能擔任大使，再次前往大清國。但揆一可不答應。

聽得哈梭威爾邀功，想藉此擔任出使大清國的大使。頓見揆一扳起了面孔，冷冰冰的斥說：『哈梭威爾！我還沒把帳跟你算清楚！為什麼你的艦隊返航後，少了三十五個士兵跟水手？已經有人跟我報告！說你的艦隊在澎湖登岸搶糧，遇到了中國軍隊。很多人沒逃回艦隊，在海灘被大浪捲走落海。結果你沒回頭去救他們，反而還命令艦隊拔錨航，逃離海灣！害得那些沒逃回艦隊的士兵，要不是在海裡淹死，就是被中國士兵砍死！你指揮不力，害死那麼多的士兵。幸虧你完成任務，又賺了個與韃坦人結盟的機會，將功折罪。否則我定不饒你。而你居然還有臉癡心妄想，還想擔任大使！』哈梭威爾聽得揆一斥責，忙辯解：『首長！那是那些士兵太懦弱。中國士兵才三十幾個人，但我們登岸搶糧的士兵有七十幾人。可是我們的士兵，一看見中國士兵手中的大刀，就嚇得連槍都不知怎麼使用，每個就只拼命的逃。逃到海邊先搶到小船的就先逃走，也不顧其他人。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這並不是我的錯！』

哈梭威爾搶著想當大使，滿口的辯解。但已經被揆一圈定擔任大使的卡森布魯，思之再三後，卻也有話要說：『首長！韃坦人併吞中國後所建的大清國，乃世界上最強大的大國之一。要我出使大清國，那就必須給我應有的體面，才能彰顯我荷蘭國乃為世界海洋的霸權之國。所以我的要求是，當我會見韃坦人的國王時，至少必須有六個禮兵以上組成儀隊。而且必須是身強體健的健康的士兵，不能有壞血病，也不能有腳氣病。否則恐會減損我荷蘭國的威嚴！』揆一聽得卡森魯的要求後，露出一臉的驚愕，即回：『卡森布魯！難道你是沒長眼睛，沒看見現在熱蘭遮城有多危險嗎？難道你以為現在大家都吃飽喝足，歌舞昇平嗎？現在熱蘭遮城都已危在旦夕，你竟還要我抽調士兵當儀隊，給你做足面子！如果還有幾個身強體健的健康士兵，那也應該在戰事的最前線，豈能調來當禮兵出使大清國，給你做面子！不行！我頂多就給你兩個士兵當儀隊！其他的免談！』因揆一口氣強硬，似乎沒有轉圜。當下卡森布魯，即也帶著不滿的語氣，回說：『如果只有兩個士兵當儀隊！要我出使大清國，豈不丟人現眼。就算是個小國也不該是這樣的規格。何況我荷蘭國還是世界的海洋霸主！那這個大使，我寧願不當！』聽卡森布魯語出不滿，不想當大使。哈梭威爾彷彿又看到了希望，立時又挺身而出，力爭說：『首長請派我當大使吧！就算沒有儀隊，我也願意前去大清國當大使！』

「婊子養的！這些蠢豬，我講一句話，他們要頂我十句話！看看那些中國人，看見國姓爺都要下跪要磕頭。國姓爺講一句話，每個人都百依百順，唯命是從，不敢頂撞。誰敢頂撞，立刻就抓出去砍頭！難怪中國軍隊那麼強，隊伍排得整整齊齊，聽鼓聲前進，槍彈打來也都沒人閃躲！要是我的屬下跟士兵，也都像中國人那麼服從命令，那我早就把國姓爺給打敗。只恨我不是國姓爺，天天都要跟這些蠢豬，爭得臉紅脖子粗。還有那些士兵跟軍官，喝了酒就當庭廣眾，大聲對我叫罵，別以為我不知道！只是就算知道，也拿他們沒辦法而已！婊子養的！如果我是國姓爺的話，我一定下令，把這些人全都給拖出去斬頭！」只因儀隊的規格太低，卡森布魯居然就甩下話來，不想當出使大清國的大使。這讓揆一聽了，可說頓是不由得，怒火中燒。況是想及自己的屬下，較之中國人對國姓爺的忠心耿耿，實是不可同日而語。又見哈梭威爾，明明指揮不當，造成三十五名士兵與水手，慘死澎湖。可其卻仍死不要臉，口口聲聲，爭取要當大使。這讓揆一更是感到憤恨。因滿腦子想到國姓爺的威風，一時間揆一也渾然忘我。頓是情不自禁，大展威嚴，放聲大喊：『滾！卡森布魯，哈梭威爾，你們兩個蠢豬，都給我滾出去！再不滾，我把你們兩個都拉出去斬首示眾！』

「...再不滾，我把你們兩個都拉出去斬首示眾！」此話一出，整個宴會廳中的官員與將領，無不嘩然。「揆一竟然想把卡森布魯與哈梭威爾，斬首示眾！」這可還得了。面對揆一講出這樣的話，眾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回應。忽卻聽得卡森布魯，以嚴肅的語氣，開口說：『我只不過為公司考量，希望前往大清國有個比較體面的儀隊。身為殖民地首長的揆一，卻因此要將我斬首示眾！我請求要把這一段，清楚的寫進公司的會議紀錄中，以做為公司將來升遷與獎懲的考量！』因為卡森布魯嚴肅的提出了請求。當下祕書長喬柏年，也只有請大家舉手表決。結果，超過半數的人，都認為應該把揆一暴怒，還要將卡森布魯斬首示眾的這一段話，寫進會議紀錄中。既是眾人舉手表決通過的事，揆一也只有賠了夫人又折兵，想要像國姓爺那樣耍威風不成，反被卡森布魯的回馬槍給將了一軍，落個自己沒頭沒臉。不過至少揆一還是把卡森布魯與哈梭威爾，都趕了出去。也不再讓卡森布魯與哈梭威爾當大使，而是指定自己身邊的一個聽話，且對其百依百順的秘書─君士坦丁老默，隨賈霸卡烏的艦隊，到大清國去當大使。當晚，即也擬好了給靖南王耿繼茂的信。

揆一致靖南王耿繼茂的信：

「...我們欣然得知殿下即將派遣大軍，攻擊國姓爺那個海盜。事實上！在台灣，我們每天都在致力打擊他，因此他的實力已然削弱不少，相信殿下在中國必然已經注意到這一點。我們預計再過幾個月，即可將他逐出這裡，然後在他本身的領土上，繼續追逐他。當然，前提是他的領土屆時還沒有被殿下徹底的攻佔...」

「熱蘭遮城」集歐洲數百年城堡戰的經驗，所構建出的文藝復興城堡，也是當今全世界最先進的城堡。而這座城堡，確實讓一生面對滿清，攻城無數的國姓爺，除了圍城外也對其莫可奈何！陰曆五月二十四日，從大員市鎮發動的一場規模浩大的攻城戰，結果造成鄭家軍一千多名將士陣亡。為此國姓爺自責不已，祭奠陣亡將士，痛哭失聲。此後國姓爺也就不再發動攻城戰，轉而散兵屯墾，做圍城的持久戰。七月，荷蘭人的援軍，十一艘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突然出現外海，事出突然，造成了國姓爺的震驚。幸好一場及時的海上颶風，逼得荷蘭艦隊必須前往澎湖避風，也讓國姓爺有了更多的時間，可以召回屯墾的士兵。八月中，雙方艦隊交戰於台窩灣內海，號稱稱霸世界海洋的荷蘭艦隊潰不成軍。旗艦擱淺於南海灣，被擊毀。另一艘主力戰艦企圖逃脫，結果擱淺北汕尾沙洲爆炸起火燃燒。攻打赤崁的小型船艦，也被擊潰，造成三百多名荷蘭艦隊官兵陣亡，屍骸飄滿南海灣。此後荷蘭艦隊退到外海，再不敢與鄭家軍艦隊交戰。原本國姓爺也企盼，藉著擊潰荷蘭人的援軍，瓦解熱蘭遮城的士氣，迫使其獻城投降。然而態度強硬的揆一，卻仍堅守熱蘭遮城，寸步不讓。

有則故事說─「楚國有一個賣矛跟盾的人。他讚說：『我的盾是世上最堅固的，沒有甚麼東西可以把它刺穿。』然後他又拿起他賣的矛說：『我的矛是世上最銳利的，沒有甚麼東西它不能刺穿。』於是有人就問：『那用你的矛刺你的盾，那誰會贏？』結果賣矛與盾的人，一時間無話可說！」實話說，揆一就希望的就是國姓爺再派大軍來攻城。因為揆一堅信，熱蘭遮城不但是舉世最先進之城，更是舉世最堅不可摧之城。況以熱蘭遮城武力之強大，只要國姓爺膽敢再派大軍攻城，則以熱蘭遮城的強大火力，必然能再給國姓爺重創；並使其知難而退。但國姓爺吃了一次虧以後，當然也不可能再重蹈覆轍。因內海海戰過後，廈門那邊的糧船，也已及時來到台灣。於是在糧食暫時並不匱乏之下，國姓爺也沒在散兵於屯墾。而是決定傾全力，將熱蘭遮城攻破，以免夜長夢多。鄭家軍十數年與清兵交戰，破城無數，當也算是一柄舉世無雙銳利的矛。於是這舉世無雙最強大的矛與盾之爭，究竟將鹿死誰手？由八月中的內海海戰後，至九月中，又至十月底，已然又過了將近三多月。而這近三個月的時間，雙方亦始終交手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