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鍾愛的萊頓】

文／方穎

　　無眠夜，窗外雨聲淅瀝，敲打著我這顆異鄉遊子的心！既無法成眠，索性開燈坐起，抱著棉被，偎著暖氣，挑一本《朱自清全集》展讀，聊以消磨失眠夜這段偷來的時光。

　　隨意翻閱全書，無意中瞥見一段清麗的文字描述「我所知道的康橋」。康橋！徐志摩嗎？我心中一陣雀躍！是了，還有誰比徐志摩更有資格和文才寫就這篇熱誠又樸實的文章呢？他寫道：「康河，我敢說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河水…」閱讀至此，心中一股不服之氣陡然昇起；身在荷蘭優美的萊頓大學城，古老運河邊上一棟有著黑色鐵欄杆的美麗花園洋房裏，我忍不位這極致美景的召喚，忙提筆抗議似地寫下這幸福。
　　
　　夜晚萊頓下了課，漫步回家的路上，每每陶醉在異鄉的幸福裏！運河邊一盞盞閃亮的小星星，昏黃的淒清點綴著河堤邊孤寂的小舟，伴著夜裏的涼風，格外飄出冷艷的氣氛。小橋＋流水＋人家＝心醉！中國的水鄉周庄和義大利的水都威尼斯如今都遙不可及，只有眼前的華麗幸福是真實！遠處教堂鐘聲響起，竟將我帶回古老蘇州城中的寒山寺；當時楓橋邊上夜泊的張繼，也曾被如此美景深深憾動過吧！而我是何其幸運，竟能在歐洲一隅，這樣夜夜貪婪地享受著它的美好。不需酒精的催化，這美，夠讓人心神盪漾的了！

　　河面上晃動著點點金光，圓弧橋身及腳踏車倒影同感喜悅，連那一艘艘的小帆船們也醉得搖曳瀟灑。黑幕襯托著絕美古典歌德式建築的高齡小屋；遠遠望去，一棟棟排列齊整的典雅磚造平房，白色勾邊的階梯造型，在夜裏是如此亮眼出眾。襯著河水、月光、星辰，這歐洲秋季夜晚的天空，如詩、如畫！
　　
　　晚風習習吹來，風車一陣暈眩，河邊樹梢唏嗦抖落一地枯黃；一片葉飄落到肩上，在我耳邊柔聲說晚安。我醉著安抵家門，原以為能有好夢連連；誰知這雨夜，卻還是令我無法成眠！

2001年11月14日　凌晨三點　寫於萊頓學生宿舍

【我所鍾愛的萊頓】／方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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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萊頓】

文／方穎

　　優雅的萊頓城，瘋了！

　　十月二日，夜晚的萊頓城主要巷道中突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從地底憑空鑽出一樣，倏忽之間像幽靈般飄移而來，遊蕩在燈火迷離的運河兩岸。

　　吸引他們前來的，是萊頓城一年一度的夜市大集錦：各式各樣的攤販沿著運河兩邊整齊劃一地排了開來，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看的、用的，應有盡有任君選擇。

　　臨時搭蓋的色彩繽紛遊樂設施也大搖大擺地進駐城內，摩天輪、高空彈跳、旋轉木馬，統統快樂報到。

　　酒吧及舞台也都移至室外，震天價響的歌唱表演傳送歡樂氣氛，澎澎的節奏穿街過市直入耳窩，男女老少端著啤酒杯，笑呵呵地當街起舞。

　　市中心的購物大街上，一隊隊花式遊行、鼓號樂隊，搖頭擺尾、花枝招展，滿面春風妖嬈而過。平日優雅寧靜的萊頓城，改頭換面般的瘋了起來！
　　十月三日，萊頓解放紀念日，也是萊頓城民專屬享有的假日。

　　今年由於紀念日適逢週四，隔天週五也連休，城民遂得到了四天的大好假期。

　　一大早運河邊上就人滿為患，人人忘了昨夜通宵遊街的疲憊，一起興奮地參與狂歡；主要大街全面管制車輛出入，只有在今天，馬路是完全屬於行人的。

　　市府廣場前的馬路上，鋼琴師和男高音裝扮成卓別林，竟一搭一唱演起了歌劇。

　　旁邊攤子來了一位會噴火的彩色小丑，完全顛覆搞笑形象賣起狗皮膏藥的藝來了。

　　街邊停了一排古色古香的中世紀豪華馬車，蓋著紅毯的黑馬高大挺拔又威猛，俊帥嬌美的馬車伕們穿著黑色長大衣，等待著皇室貴族蒞臨。

　　萊頓城被佈置成兒童樂園，各式各樣的遊樂玩具大舉進駐，平常灰樸樸不起眼的大馬路，像被仙女的魔棒一點，變成了彩色的假日天堂；從各地湧入的觀光客也興高采烈地加入陣容。

　　萊頓的天空也不平靜，任何往北飛向阿姆斯特丹的飛機都會經過萊頓上空，今天，他們也一起來湊個熱鬧，以響徹雲霄的聲音和萊頓一起奏樂瘋狂；飛機和搖滾樂競技，誰也不肯讓輸。

 
　　萊頓城是荷蘭最古老、也是最著名的大學城，除了當地居民外，每年從外地及世界各處湧入約一萬五千名的學生，充實了它的內涵。

　　這座書卷氣息濃厚的大學城校區分散在各處，各系所之間相隔的距離若以單車車程來計算，約需十五分鐘左右，也因此有了「萊頓一刻鐘」的說法：不論教授或學生，騎單車趕赴下一堂課是常有的景象。

　　萊頓大學 academic building 裏的「出汗室」也是學生們又愛又恨的地方，因為這裏是博士生們等待答辯結果之處；答辯後，教授們交頭接耳熱烈地討論著學生的表現，學生則小鹿亂撞緊張地猛冒冷汗～「出汗室」因而得名。

　　這棟古老的 academic building 也是舉行畢業典禮的主要場所，出汗室旁的一間間小教室是頒發畢業證書之處。

　　畢業典禮一舉行完畢，歡欣鼓舞的畢業生們即可放肆地在「出汗室」牆上簽名，這不到兩坪大的小空間裏擠滿了各種語文的簽名。

　　荷蘭的皇室成員係由萊頓大學畢業，所以女王和所有名人們的簽名也在其中，但因為他們是大人物，所以簽名上方設有透明的硬模板保護，避免被後來者的簽名掩蓋。

　　由於大學歷史悠久，畢業生們的簽名已經滿擠到牆上、天花板上，學士們還得辛苦地爬上梯子去搶占一席之地呢！

　　萊頓大學（ Leiden University ）是荷蘭首屈一指的國立大學，名列歐洲四大古老名校（牛津、劍橋、萊頓、魯汶）之一，創立於西元 1575 年，大學的誕生得由荷蘭獨立史說起。

　　在八十年戰爭 (Eighty Years’ War, 1568-1648) 前期，西班牙軍隊包圍萊頓城，城內居民奮勇抵抗、誓死守護家園，敵軍攻不進城、城民也突破不出，戰況僵持未決長達一百卅一天。

　　勇敢的萊頓城民最後決定犧牲自己的家園來保城，遂破堤引進海水倒灌淹沒城市南方，以利威廉王子 (William I the Silent, prince of Orange) 及波以索特上將 (Admiral Boisot) 率領的英勇荷蘭海軍攻渡城內作戰。

　　此計果然奏效，成功地趕跑了西班牙大軍；敵軍落荒而逃之際，鍋爐中燉煮著的晚餐 (hutspot) 還冒著熱氣呢！飢餓的萊頓城民得救出城後，便以海軍帶來的白麵包夾鯡魚 (herring) 配著敵人留下的熱食，心裏想著解放的成功，人人飽足得呵呵笑呢！

　　而這項傳統就被保存了下來，每年十月三日慶祝萊頓解放日時，城民可以領到相同的食物，在微涼的夏末秋初時節，藉溫熱的 hutspot 緬懷先民們護城的勇敢精神。

　　荷蘭能夠脫離西班牙的統治而獨立成功，萊頓城的解放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威廉王子為了感謝萊頓城民護城有功，特提出「免稅」及「建立大學」兩項德政供萊頓城民選擇。

　　城民認為建立大學可以培養國家棟樑，人才的養成絕對比財富重要，遂選擇了大學一案。

　　需知荷蘭人民的賦稅負擔為百分之卅左右，城民寧願繳納高額的稅款，也要為國家培養人才，其高超的道德水準由此顯現。

　　而萊頓大學也不負期望，在十七、十八世紀時，使萊頓成為國際知名的科技及醫學中心，四百多年來，也陸續栽培出多位諾貝爾獎得主、大學教授、及優秀的各界子弟。

　　荷蘭皇室成員於萊頓大學就讀並不意外，而科學界的大人物愛因斯坦也曾於 1921 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時期，在萊頓大學擔任客座教授。他的手稿於 2005 年 8 月 20 日由一位萊頓大學的研究生在圖書館舊書堆中發現，頓時變成珍寶喔！

　　大學附屬的各個研究機構從世界各國吸引來的研究學者及學生們繁榮了萊頓，演變至今，萊頓大學成了全城的經濟命脈，其先民們的偉大洞見著實影響深遠。

　　荷蘭國寶級畫家林布蘭特 (Rembrandt ) 即出生於萊頓，由於他和其它多位畫家們的努力，萊頓遂成為十七世紀荷蘭文藝復興的中心點。

　　鬱金香雖原產於土耳其，但荷蘭的第一朵鬱金香即是在萊頓的植物園內栽培成功，該植物園位於萊頓大學著名的「出汗室」旁，至今仍被完好地保存著。

　　萊頓的「詩牆」也憑添了古城的風味，觀光客偶一抬頭總可不經意發現有著各國文字的美麗詩句在粉白的牆上發出艮古的微笑。

　　城內的四百多座博物館也是萊頓的國寶級資產，其中一處即是當年乘坐五月花號前往美國開發新大陸的英國清教徒們在荷蘭短暫落腳之處。

　　蘊藏著如此豐富的無形資產，古城萊頓一年就只瘋狂這麼一次，與阿姆斯特丹、海牙、或鹿特丹等荷蘭大城市相比之下，萊頓城民的瘋狂也算一絕；姑且稱慶祝這解放紀念日的萊頓城民為「優雅的瘋狂」吧！
（ Leiden 是荷文， leading 的意思。）

【瘋狂萊頓】／方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