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穎

　　我拿到碩士學位後暫時非自願性居留在荷蘭，陪著在此工作的夫婿過起悠閒日子，三不五時喜歡逛逛手工藝品店，買點小禮物送給手藝靈巧的母親和笨拙的自己；卻在一次尋覓中意外地發現了「十字繡」這種美觀大方的針線活女紅。

　　十字繡起源說法至少有三，一說源自唐朝民間的鞋墊繡；二說是起源於杭州一位繡女在殘疾之後所創出的新繡法，是從難度頗高的刺繡演變而來，但它卻不若刺繡般複雜。三說是於西元前四世紀時從土耳其經由義大利在歐洲傳開，初始於歐洲宮廷，後流行於民間；而現今最大的十字繡公司DMC則是法國的。

　　十字繡繡法是以各種顏色的絲線，用右上左下、左上右下的交叉針法，按照設計好的圖稿「依樣『繡』葫蘆」，在網狀的方格子布上揮舞出各式各樣精美的圖畫。

　　手工藝店裏待售的一包包「主婦玩具」中，包含彩色圖片、黑白樣稿、數綑彩色絲線、以及一支平頭的縫針；售價則依尺寸、圖案、及顏色的複雜程度之不同而有不同，外包裝上通常印有成品尺寸及設計師的名字，越大幅、越新穎的設計，其售價自然越昂貴。

　　在眾多待售藝品中，消費者依照外袋的彩色圖片挑選鍾愛的圖案帶回家大展身手；那種一針一線繡出成品的喜悅、過程中充滿古典氣質、和容易滿足的成就感，在完工裝框後往往頗令繡者自豪。　　而我這個把小腦袋瓜裏的小腦筋轉個小彎的小顧客，得了個「物美價廉」的上等藝品，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囉！

　　十字繡由中國初傳自古代的歐美時，只屬於上流階級的仕女，她們賦予繡品一種炫耀高貴的使命，賞心悅目的富貴氣質和藝術美感都是平民百姓無法擁有的悠閒。

　　演變至今，十字繡成為平民百姓也能賞玩得起的休閒活動，且繡樣圖案更加豐富多變，名畫、人物、風景皆被繡入畫中，成為附庸風雅的寄託。

　　繡品完成後多有兩個去處：一是擺在自家裝飾牆面，一是當作禮物送給相熟的親友；可以想像繡者的動機單純地不為名利，一股只求付出不問回報的高尚氣質。

　　在店主虎視眈眈地注視下，我依然無所畏懼，大膽地翻箱倒櫃拍手揚灰只為尋找繡樣中的上品；誰知這樣毫無氣質的舉動卻能意外地發現又大又美又便宜的繡樣，而且在不同的二家手工藝品店各得了一次超級好便宜。

　　這兩次快樂的尋寶中發現了一個共通的事實：兩幅繡樣皆為設計精美的藝術傑作，但消費者不認同的是圖中文字的意義；兩幅顏色鮮麗、美觀大方的繡品因此長期埋沒在成堆的待售藝品中，像獨處的小姑般惹人憐愛。

　　繡品之中一幅我將之命名為「快樂家庭」，圖樣係由公雞、母雞、三隻黃毛小雞和二顆小雞蛋構成。

　　公雞在最上方，抬頭挺胸趾高氣昂地張著尖嘴，鮮活的造型令觀者彷彿聽見雞鳴似的朝氣蓬勃；頭上鮮紅的雞冠、尾上漸層的鮮綠色羽毛、和身上淺灰、褐、及藍色的漸層，呈現出公雞特有的雄壯威武丰姿。

　　母雞居於中央，白色和淺灰色羽毛交錯形成的發福身軀、蹲坐在兩顆白黃層次的雞蛋上，眼角的微笑透露出為人妻母幸福的喜悅。

　　三隻小雞或低頭覓食、或昂首乞食，可愛嬌小的乳黃色羽毛栩栩如生地表現出淘氣的模樣。

　　在公雞上方中央有一顆紅艷艷的心，和一排紅色著黑邊的 ”welcome” 字樣，圖案最下方有個小框繡著字樣；整幅邊框是由紅花及綠藤點綴出一圈優雅，密密交織的圖案絕少空隙，卻又熱鬧地恰到好處。

　　但是這個材料包只值一般同品售價的二分之一；欣悅之餘忙向老闆再確認一次價格，居然不是作夢，這樣美麗的藝術品打了五折出售，哇！還附框喔！

　　我心想：“是最下方的字樣壞了效果吧？”但忽然間靈機一動，忙不迭地將它從架上抽下緊緊抱在懷中，生怕身旁哪個識貨的同好眼紅爭搶。

　　我想的是：“不過是幾個字罷了，我大可以天馬行空地發揮想像力加添或省減，不必乖乖地按照圖樣去繡啊！”這麼簡單的思考邏輯，讓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另一圖案是九乘廿六英吋，白底大橫幅的五組咖啡瓷器杯盤，乳白色配著各式花邊的盤底、美麗得恰到好處的配色、和各色各式精緻的玫瑰花樣，精細與古典都在繡品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不僅如此，還看得到杯緣鑲著的金邊唷！

　　圖案上方是一排淡藍古典花邊，咖啡杯組下方則是一排蕾絲，讓整幅繡畫看來就像擺在餐桌上似的。

　　這麼好又這麼大尺寸的專業設計師繡品，價格竟因最下方一排帶有宗教意味的字而變成只要原價的三分之一；同樣地，我簡單的思考邏輯再次生效，喜孜孜地、幾乎是半搶劫似地，將它揣在懷中，怎樣也不肯捨棄。

　　手工藝店老闆微笑地看著我刷卡付帳、細心地為我打包裝袋、還滿心歡喜地對我連聲道謝；在他眼裏，我肯定是個「不識貨」的消費者之流，為他清理掉店裏的積灰存貨，他得以清出空間還換得現金，當然樂囉！

　　皆大歡喜的十字繡交易，成功！


【皆大歡喜的十字繡】／方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