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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8/21 08:44:53瀏覽1006|回應3|推薦7 | |
剛開始有電視的時候,我們家有一台,是我伯父買的。他開的鐵工廠就在我們住家隔壁,他把我們家的客廳用來做鐵工廠的辦公室。電視,就擺在客廳的事務桌上,是個龐然大物,裝飾得像家具一樣,還有個拉門,可以把螢幕關起來。那時候,那是我們巷子裡唯一的一台電視。因為這台電視,我們家日夜不閉戶,客廳老是擠滿了人。有時候煩了,關電視還會遭來一頓小氣啦、僥掰啦的辱罵。街坊鄰居唯一關電視的共識是新聞節目。好像是在七點半的時候,片頭音樂來了,一群人不約而同就喊「報新聞囉,關電視!」,然後不用趕,大家就鳥獸散回家吃飯。飯後,剛好晶晶連續劇上演,街坊鄰居再一次大集合,直到唱國歌。那時電視不是全天候,開播收播都有儀式,就像看電影一樣,先要起立唱國歌才准你有娛樂。這點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是誰立的規矩,為什麼要唱完國歌,才能看電影電視。 我最早的記憶,報新聞的是盛竹如、顧安生,好像還有一個姓梁的。他們正襟危坐,中規中矩的唸稿,沒什麼連線不連線的。內容大概乏善可陳,千篇一律。因為電視台都是公營,諒必也沒什麼空間報真正的新聞。那時人們沒那麼關心時事,也許是還不懂得關心。這些報新聞的(我們根本不叫他們主播),用南部人不習慣的國語,坐在那裡操操唸了半個小時,一點娛樂效果也沒有,當然就是被關機了。那時電視是娛樂工具,用來看連續劇、歌仔戲、和布袋戲。我那時看的卡通是太空飛鼠跟大力水手,我不喜歡兔寶寶。我爸有先見之明,率先看新聞。但常常是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獨自享受,街坊沒人跟他有共鳴。連續劇來了,他反而走掉了。我大一點懂得看新聞的時候,對新聞內容沒什麼印像。倒是很喜歡熊旅揚跟顧安生,他們都有很好聽的聲音,很自然的腔調。我一直覺得女人就該像她那麼端莊;男人就該像他那麼穩重。 曾幾何時,新聞節目鹹魚翻身,大家每天都在看新聞。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而且每天還關心好幾次。我不確定這怎麼發生的。在我離開台灣時,主播都還很「正常」,有當紅的李艷秋。沈春華正在轉型變記者。除了一向都有的黨國控制痕跡外,我沒有印象觀眾對新聞播報方式反感。倒是李艷秋自己不甘成為唸稿機,鬧了一下事。主播(有地位了,不敢叫他們報新聞的了)那時還是字正腔圓的在播報新聞。 出國多年後,我再看台灣的新聞播報,簡直可以用驚嚇來形容。不只播報方式,腔調都讓我看呆了;內容更是八卦得不得了,還間有情色腥羶。我簡直不敢相信晚間新聞是這個樣子。這時當紅的是張雅琴。她愛加的語尾「噢」,蔚為風潮,創造了與專業無關的播報風格。到現在每個大小記者,每句話尾巴也都加個「噢」、「呢」,這些「廢字」,加在一堆廢話裡,還真是礙耳。無奈這是這世代受歡迎的腔調,我這個上一輩的人跟不上流行,除了關機外,也無能如何。 前幾個月我不小心又看到了新聞報導,沈春華已經是資深主播了,大概是想跟上潮流,她也淪陷了。為了要帶領觀眾情緒,她手勢多,聲調抑揚頓挫,表情豐富,有時還點綴著鄙夷的腔調,表示對某件新聞的不可置信或不認同。這種播報方式,實在像極了說書人。問題是新聞實在不是說書,嚇得我趕緊轉台。我寧可記得她主持兒童節目的樣子。 幾年下來,台灣新聞報導將自己定位成綜藝節目。但是我看也很像(爛)連續劇。我們看到記者公然導演蠻牛犯罪者下跪,悶死小孩的老師被逼得叩頭向媒體認罪;再久一點的有白曉燕、璩美鳳、數個女主播、倪敏然/夏禕、澎恰恰、兩個子彈、卡奴、腳尾飯;到近一點的李雙全/泰安、趙建銘,每件事都報得繪聲繪影,真的假的不重要,要緊的是要高潮迭起。大部分的深入報導或獨家報導都是窮追猛打,全天候守在人家門口,問失去了家人的苦主感覺如何、問小孩他的爸媽有沒有吵架、問人家是不是要搬家、還一路追到人家養父親父家做深入報導。記者及主播們非常盡忠職守的在為觀眾製作娛樂節目及(爛)連續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懷念我當年街坊鄰居那一聲共同的吆喝─「報新聞囉,關電視!」 ─非球迷,為支持王建民〈請停止騷擾我的家人〉而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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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社會萬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