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今天要跟他攤牌──她真的沒有辦法再忍受小下姑去了。

和他結婚前，她就知道婚後「必須」和未婚的小姑住在一起。雖然之前幾次和小姑相處的經驗，都不算太融洽，但畢竟都是些小事，再說，那時在熱戀中，對要和小姑一起生活這件事情不怎麼在意，心想，小姑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嘛，嫁了人，不就沒事了？

 事情卻並沒有這麼簡單，結婚十年，小姑沒有離開他們，因為 … 小姑一直未嫁，既然小姑始終「小姑獨處」，那做為惟一的哥哥的他，就沒有理要妹妹搬出去生活，更何況，這間台北的房子是父母留給他們的遺產，當初就是用兄妹兩個人的名字登記的，因此，不論從感情來看、從資產所有權來看，小姑住在這裡，根本是天經地義，於情於理，她都沒有話好說。

 但她跟小姑實在「八字不合」，姑嫂要合得來，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和小姑還有不小的心結，因為──他。

  他們兄妹感情出奇的好，一方面因為兩人年齡相近，高中時就一起到台北唸書，一起租了個房子；後來先後畢業在台北工作，就算是在這裡落腳了，他們的父親想，他們大概不會再回南部了，就幫他們在台北買了個房子，本來父親自己也要北上一起生活的，沒想到生了一場病就走了。

他父親過世時，他還沒有認識她呢，而母親是早在他國中時就走了，因此，她無緣見過公婆。

 有一次，聽他家族裡的長輩說，他的母親個性節儉，待人和氣，「啊，妳如果有機會認識妳婆婆，妳一定會喜歡她的啦 … 」當初也是衝著這些描述，才讓她對小姑有些期待，「你媽人這麼好的話，你妹應該也不錯吧。」他忙不迭地回答：「當然，我妹最挺我囉──」 

 妹妹是很挺他，可卻不見得挺她這個嫂子。這兩兄妹相依為命久了，她的出現倒像是個「闖入者」；約會時，他偶而會把妹妹也帶來，他挾菜給她，妹妹在一旁不平：「哥，我也要──」哥哥有耐心，她在一旁看得心煩：「你妹妹這麼黏你吶？」她有點擔心地問他：「該不會我們結婚後，你妹還這樣吧？」他不以為意地說了句：「她遲早要嫁人的，妳別想太多」。

 真煩人，這小姑就硬是沒嫁掉；她不知是小姑眼光太高還是怎樣，三十歲之前，小姑是有談過一、兩次戀愛，也還有幾次相親的機會，不過都沒有成功；小姑和她同年，現在都三十七了，早就是「門前冷落車馬稀」，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太多社交生活，下班放假，就窩在家裡。

 家裡兩個小孩慢慢大了，空間真的嚴重不足，小姑一個人佔去一個房間，對他們的家庭生活不能說有影響，再說 … 小姑意見很多，對她教育小孩、家務處理方面，老是不停指點這、指點那，「喂，到底誰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哪？你妹要搞清楚欸，她住在這裡是『客卿』身分，你叫她安分點 … 」

 「客卿？拜託噢，妳在說什麼啦，妳怎麼可以把妹妹當外人？這房子，她可還有一半的權力呢！」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更氣人，一氣，什麼不得體的話都出籠了：「對呀，就是你太沒出息嘛，都結婚十年了，還沒有能力換一間大一點的房子，讓老婆、孩子只能跟你妹妹擠在一起，要是你老爸沒給你們買這間公寓，我們結婚之後不是要帶著孩子流浪街頭了 … 」

  這話真的讓他動氣了。她也知道自己嘴快了點，不該說這種話傷人，可是，一直不能「脫離」小姑，真的讓她很在意啊；尤其是他說，妹妹年紀大了，看來是沒有太多機會嫁出去了，身為哥嫂，我們有照顧的責任吶 …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妹妹不跟我們，跟誰呢？」，一番話聽得她心更驚了：「天吶，那我不是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最近，她在跟鄰居聊天時偶然得知隔壁想要賣，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能把隔壁的房子買下來，就可以鼓勵小姑搬過去住，她不相信小姑到了這個年紀，會不想有個自己的天地和空間，住在隔壁，也符合他想照顧妹妹的想法；她認為這樣做應該不錯。 

因此，她和小姑談到了這個建議，沒想到小姑一口拒絕：「大嫂，經濟前景不明，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花錢亂投資得好 … 」她說明：「妳別把這當投資啊，是要去住的啦，置產啊，妳一個人 … 」有些話，過去她總是欲言又止，但此次想敞開來談：「妳一個人是不是更要懂得為將來打算啊，有自己的房子，老來也不至於擔心最基本的住的問題啊。」

 她本來還想說，如果手頭上的錢不夠，大哥大嫂會幫點忙，她知道現在的這間房子小姑也有分，她沒想要去佔便宜，但希望出錢幫小姑另外買下隔壁房子後，一人一間、兄妹間的資產可以畫清楚一點，話還沒說出，小姑立刻接口：「住的問題我不擔心啊，這個房子我有一半權利呢，哥哥總不至於趕我走的──」 

 她一時氣結。這件事情非要跟他好好談談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真的很想過個清靜的、單純的婚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