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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比較沒有信心?
2008/06/20 12:11:06瀏覽2470|回應0|推薦26

當她說要申請一個自己的電子郵件信箱時,他非常不高興:「妳又沒有上班,沒什麼事要聯絡啊,幹嘛要有自己的信箱?」 

敏感又脆弱的他,把這視為是她的「可疑行動」。                

 相識以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他主導的,她一方面是因為真的很愛他,不想拂逆他的意思;另一方面,個性溫順,沒有與人爭執的習慣,也就由著他全權作主了。

 大學畢業後,他說要結婚,他們就結婚了;他想到要出國念書時,她剛懷孕,身體不舒服,連他的父母都認為她先不要跟著去,可是他堅持:「夫妻分開不好」,她想想,自己也放不下心來,就去吧。 

 從美國念書到回國,她一路懷孕生子,現在是三個孩子的媽了;生完第一胎時,他們「休息」了一陣子,那時,她在美國還接了點翻譯的工作,為台灣的出版社翻譯了幾本書,賺點零用錢之外,也讓她在終日與奶瓶、尿布為伍的生活裡有點寄託。 

 回到台灣後,她又接著生了兩個小孩,所有一切與照顧家庭無關的事,她全都得放下;三個小孩兜著轉,她沒有一點點其他的空間;他回到台灣後,先到了一個偏遠地方的學校窩著,並不算太順遂,他常常抱怨,說什麼當初就是太早結婚、現在拖著一大家子,家計擔子這麼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什麼學校都得來

 言下之意,好像都是她和孩子耽誤了他似的。

 起初,她很難過,因為當時的情景,急著要結婚的是他,不是她;做了三年事後又突發奇想要出國念書的,也是他;她從來只是順著他,家裡沒有一件重大決策出自她的意見,然而,一旦有了什麼狀況,飽受他碎碎念的,卻是她。 

 多年來,她一直習慣當一個沒有聲音的隱形人,忙著孩子,連最起碼的社交生活也沒有。她認命,心想,帶孩子是個過程,孩子總會長大,上了學之後,她應該就可偶而有一點點屬於自己的生活了罷。 

 後來她很怕(或者,至少是很不喜歡吧!)跟他共同生活的感覺,孩子跟爸爸也不親,因為他回到家,大部分時間還是躲在書房裡,繼續忙他的不知什麼,偶而與孩子打打照面,就是一大堆規定、要求,很煩人。

 他天生是個不容易與人親近的人,她也不知道當初自己為什麼會愛上這麼一個男人?!婚後、特別是有了小孩以後,她常覺得跟孩子在一起比較自在,雖然說帶孩子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可是,孩子真的常常能讓她忘了很多事情甚至於有時候,她會選擇忘了他,忘了自己的身分除了是個母親之外,還是個──妻子。

  是的,她已經不只一次地想,如果沒有結婚,或者,至少,沒有嫁給這個人,多好,多好

她希望他忙自己的事情,他愈忙,就愈有可能放了她一馬吧,她如此期望。 

 事實卻並非如此。他一直始終沒有辦法離開這個他不喜歡的地方,算算回到台灣六年了,他還是沒有機會跳到比較「稱頭」一點的學校任教,心裡的鬱卒,可以想像;她勸他,唉,現在博士滿街走,優秀人才失業、找不到一個棲身之所的比比是啊,「我們算不錯了,在小廟裡做一尊大佛,也有個不錯的舞台可以發揮嘛!」

 這話說得沒錯,不過,他向來覺得她是個村婦,對她的想法根本嗤之以鼻 關於他的前程,她也就不再多言了,「他啊,不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才過得像個人。」她跟未婚的妹妹談到婚姻時總說:「有時真的覺得 自己是為孩子活著的」。 

 他的人生不如意,盯梢妻子卻半點也沒鬆懈下來。大事小事都要管。 

 最近,老三開始上幼稚園,雖然每天只上半天,但她總算有了一個不受干擾的上午。嚴格說起來,也不是整個上午都可以用,扣掉早上為孩子準備上學、早餐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再加上買菜,通常總要忙到接近十點鐘,她才能喘口氣,然後,老三十一點半就下課了,接著是上小二的老大以及上全天幼稚園中班的老二,三個孩子陸續到家,她就又得像個陀螺,轉個沒有完沒了。只有早上一個多鐘頭的時間裡,她可以做點想的事。

 她報名了一個網路學習的課程:兒童心理學初探。老師、同學常常會聯絡、交換心得什麼的,同學中全職媽媽不少,交換心得是她最享受的事,因此她使用伊媚兒的機會也多了。

 從前她很少有信,與他共用一個信箱沒多大問題,現在重做學生,她想要有自己的信箱,因為她並不想讓老公知道太多她上課、與同學互動的情形,也許是因為老是被他奚落,她對自己的學習沒什麼信心,所以也沒跟他談起選了一門網路課程的事。

 每次跟同學聯絡完,她就把信殺掉,不想留下任何痕跡,但時間久了,老公還是會知道吧?那他可又會怎麼笑她:「欸,別自不量力吧,上課?妳行嗎?」她想八成是這樣,而她不想面臨這種情況,心想,等學分拿到了,再給老公一個驚喜。 

 所以,她認為應該有自己的伊媚兒信箱。 

 她本來心想,這年頭,誰沒有好幾個電子信箱,沒什麼吧 沒想到,他卻胡思亂想,以為她是有什麼問題才會需要私下聯絡的管道──不過是一個電子郵件信箱就可以讓他抓狂 她不禁開始沉思:他和她,到底是誰比較沒有信心呢?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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