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嫗

旅游行程最後一天，我遇到個乞者。

這一路來，走了十數天，去了幾十處景點，真還沒遇上一位。憶起十幾年前拜訪澳門媽祖廟，登廟后石梯間，每個轉角處都坐個老嫗，面目黧黑，衣衫襤䄛，每人一個破碗置身前地上。一座廟四周竟然遇上五六個，感覺十分糟，多年來因而都還清楚記著。

人來人往的所在，我坐在那裏已有好幾分鐘。這條熱閙的街道，説不上寬敞，路側一排雙人石椅，會權在那裏坐著，的確是累了；然而各色噪音不停呱嘈著耳朵，刺激著心神，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療癒疲累作用。

我無可奈何地低頭勉强那兒坐定，偶爾擡頭就見她朝我走來；約莫七十年紀，卻也作不得准，或許衹有六十，生活艱苦的人總顯得老些。老嫗穿套老式唐裝，倒背了個新式背包。她肯定是從那頭順著一張張椅子乞討過來的，現在終于輪到我的這份上了。筆直站在我的面前，左手摞了一小叠票子，我瞟了眼，都是青藍色的一塊錢，右手掌竪著，彎了腰，不説話，衹是不停地微微鞠著躬，大概和我行著道士的打躬作揖礼，這樣子好大的一晌。我約想了想，褲口袋裏討了皮包，摸出一塊錢遞給她。她合在那一叠票子裏，摞緊了，走向我右手側的下一張椅子。鄰座坐了的是個三十來歲男人，正玩著手機，我瞧她重複了同樣的動作，那男人漫不經心地朝她望上兩眼，慢吞吞地站起身，隨意掏了一兩個角子，她放進了她的褲口袋内。

我正爲這街邊提供的免費行爲藝術極興緻地觀賞著，不覺疲累都消失去了爪哇國，忽然就讓左邊來得另個乞討者給打擾了。這新來者個頭比先一個矮些，右掌齊腕削去，正同左邊椅子的坐者糾纏著；且同時我眼角瞥下，稍遠處，似乎另一位正慢慢往這方移動。

沒出息的我，當下拔脚趕緊離開了這不是十分理想的療癒心身疲累之地。

2016.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