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麼樣啊？」

　　「還好啊。」一樣很累。

　　侑竹明顯不滿意我的回答，瞪眼瞪得我扯嘴角向後退，「妳可不可以回答得詳細一點，什麼『還好啊』，這麼籠統的回答多客套啊！我們是不熟哦，啊？」她一手用力拍我左肩，揚揚眉一副兇狠。

　　「不是啊。」我的回答一向很誠懇。

　　「對了，妳和那個很欠人教訓的男生怎麼了？我都沒聽妳說。」她拆開巧克力盒，一路跟我並排走。

　　「沒怎樣，就那樣啊。同學而已嘛……不然還能怎樣……」

　　「啊？就同學，而已？」她很懷疑我說的話，我敢肯定。「妳騙誰哦，還從淡水千里迢迢買吃的東西孝敬他和他外甥女耶，妳真的是沒事找事做！」

　　「我只是想看動畫片，洪妤欣也剛好想看……」

　　「哦，連她外甥女的名字都記得這麼清楚。」

　　「這個……」總不能讓我跟鄧育揚一樣喊她「洪妹妹」，老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的小女孩，俏皮的穿著還在我腦袋裡笑嘻嘻的，然後，那張附我耳畔說悄悄話，說鄧育揚暗戀我的賊兮兮嘴臉忽然一閃而逝，我整個人變得愈來愈不自在。

　　「奇怪，妳臉紅幹麼？」

　　「啊？沒有啊。」摸摸後耳根，有種莫名發熱的燥熱，但是經常被認為的臉紅通常是笑得太久，久到肌肉僵硬、痠痛。只是我為什麼會笑不停呢？我幹麼笑？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不管當初洪妤欣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現在只要稍微去想，就不自覺得讓人害臊。

　　不過對鄧育揚來說，可能一點意義也沒有。

　　這麼想而已情緒突然平靜下來，抬臉望望四周，把想法拋到腦後。

　　嚐完一口巧克力，侑竹直點頭說好吃，叫我趕快吃，但我想回家慢慢享用。我們到百貨公司地下二樓坐著吃飯，天南地北聊了整整兩個小時，重溫五專上課時每天跟前跟後的溫馨日子。

　　雖然我們沒有真的去什麼美麗的地方，也沒有去什麼有氣質的地方，但是兩個人好好吃一頓飯，坐下來聊聊也不錯。

　　至少從唸大學開始緊繃的情緒，到現在才有慢慢放下的輕鬆感，變得逐漸有點興奮於這樣的自由氣氛。只是十分鐘之後，不對，也許下一秒，我就又要變回緊張兮兮、壓力大的好怕隔天忽然生病的簡儀佳。

　　對不起，侑竹，我還是沒有把握不讓妳嬌小的身子撐住我，因為我……我不知道哪一天會突然崩潰大哭，突然決意休學不唸。

　　對不起，侑竹，我真是太沒用了。

　　「簡儀佳！妳的包包，妳的包包啦！妳是打算空手去上課嗎？」侑竹竭力大叫，我嚇了一跳猛然轉回身，怔怔看她手裡拎著我的包包。

　　唉，我又忘記我的包包壓在她屁股底下。

　　僵硬的四肢，走路姿態詭異無比。

　　在侑竹載我到學校的時間點下，剛好是學校打下課鈴的時候。所以現在……現在……

　　我飛快衝回侑竹的摩托車邊，從她手中拿走包包，揹進左側肩。傻傻的低頭道謝，見她一副受不了的翻白眼，朝我揮揮手道別，接著摩托車消失馬路盡頭。我呆了一下，差點忘記我快遲到了！

　　今天英聽課有股寂靜的氣氛，好像我被遠遠的甩在後頭，一個人獨自面對不同時空那種格格不入、腦袋瞬間空白的無神。

　　換我神遊了，聽英文老師播放英文老歌的MTV給大家欣賞。有人很興奮，故意模仿招牌動作，惹得一室鬨堂大笑。我趕不上笑點，回過神的時候還不明究裡的怔在一旁。

　　「英文聽不懂要問啊。」

　　「這個這麼簡單怎麼可能不會啊！」

　　我低下頭，發問的同學聽老師回答也不生氣，在那打哈哈的用英文緩慢說明。若換成是我……我一定好生氣、好沮喪，想躲到暗無天日的地洞裡，逃離這種可怕的恥笑。

　　「同學，課本上的格子填一填，看你喜歡看動畫片、科幻片、文藝片或其他的，把它填完之後我會問你們。」英文老師一宣布完，教室裡立刻充滿討論聲和嘻鬧聲。

　　喜歡的片子……就寫……那天在鄧育揚家跟洪妤欣一起看的動畫片片名，角色有……可愛的樹懶，故事的簡單介紹是……

　　下課鈴響了，我放下筆，闔上課本，跟隔壁的女同學揮手道別。

　　一路從樓梯下來，還聞得到下過雨的味道，前前後後有學生蜂擁而至擠在一起下樓。天色變暗了，照明也不開，一格格階梯的顏色看起來彷彿是連一起的，好幾次走路，我都分辨不清自己踩的是下一格，或是下下格階梯，我會不會就這樣踩空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下樓？

　　「啊，儀佳，感覺好久不見哦。」

　　「學妹，要不要一起吃飯？」

　　我剛沿著學校外走出來，經過一家小店。

　　詫異的小心側頭，沈甯心起身往我這邊走來，她抿唇笑。第一句話是她說的，第二句則是家爸。

　　似乎小聚會的模式四個人坐一桌，小店外蓋上遮雨棚，他們坐著吃飯。家爸手裡拿筷子笑看我，旁邊的是直長髮的家媽，露出靦腆的笑容，沈甯心的坐位空著，因為她已經走到我面前，一手在我眼前用力擺了幾下。至於，至於旁邊……旁邊坐的是誰……

　　眼角餘光感覺得出來，那個位置坐的一定是鄧育揚，一定是他。

　　禮貌性微笑後，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到，迅速收回視線轉頭面對沈甯心，我的腦袋還延續英聽課的無神，擠不出話回應。

　　「啊，嗨，好久不見，不用了……我還不餓……拜拜。」含糊不清說完，我垂低頭馬上走掉。

　　總覺得有道目光追在我身後，我走得更快更急，不敢回頭。

　　因為我知道我回頭看到的會是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