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事情必須經歷，經歷才能學習，葬禮也是。

自己的婚禮，自己在場，但是通常無法分身監督。自己的葬禮自己在場，也許是分身了，但是陰陽兩隔，也插手不得。

我小時候旁觀很多次鄰居的葬禮，怕怕的，不敢正眼去瞧。18 歲見證父親的葬禮，從頭到尾，但是終究屬於被安排行禮如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還是比較完整的傳統葬禮經歷。40 年後，母親仙逝，現代式的火化葬禮，瑣瑣碎碎的細節我也沒有全程參與。

在澳洲參加過幾次葬禮，根據與死者相識與否的親疏關係，看到的就像是從一個一個不同的窗口所窺，不見全貌。

女兒去世如晴天霹靂，我們手足無措，傷心哀思之餘，夫妻觀點有出入，加上一個自信是生前好友，特意轉達她認為女兒有骨灰撒到海上的心願。僑居海外的我們餘生無後，還沒想到自己的葬禮該如何，孩子的葬禮草率也就難免。（說到這些，做媽媽的心裏還是隱隱作痛的。）

隔壁老太太的死，我有幸在場送別，看著她的屍體從家裡被死因鑒定單位取走。老太太的老伴四年前走的，臨終一年前開始失智，住在養老院。失智之前，子女已經敦促他們計畫葬禮，購買墓穴。所以老先生的葬禮安排已經屬於從容的。

我看到他們的墓地，一個墓穴可以疊放一個以上最多三個棺木。棺木入穴後，上蓋厚厚的大理石。墓碑在大理石的尾端。這樣的墓葬是很體面的，根據墓園裏各種墓葬方式來比較。老太太的女兒說，有關墓葬成本越來越高，她父母的墓葬幸虧五六年前就安排好，費用也是預付的，相對現在的成本是低多了。

在墓園裏看到一個墓碑前的墓塚處擺置的是一部黑色跑車雕塑（不知道是石頭還是什麼材料做的），我好奇去看了墓碑，主人是一個25歲的男生。顯然是父母安排的，因為兒子喜愛車子，所以給他安排這部跑車。我分辨不出死者的原生國籍。

追思禮拜在老太太所屬的希臘教會舉行。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希臘教堂，教堂裏面的雕塑刻畫很多，佈置很講究。所有的神像圖片，譬如瑪利亞（我猜的，不清楚）及門徒們，他們的臉孔都很希臘。參加追思禮拜的親友以年長者為主，我是唯一的華人，選了一個偏後的座位。從後面可以觀察在座的賓客個個都是希臘臉。

原來我擔心會有希臘語講道，結果似乎沒有講道。兩個神職人員輪流吟唱祈禱，神壇靠邊有一個男士似乎是唱聖歌的擔當。就這樣，吟吟唱唱祈禱，半個小時後就結束了。

我先回家，沒有從教堂跟著他們的車隊前往墓園。等老公從外頭回來後，我們自己驅車。

幾天前我跟著鄰居從側門進去，很快就到了墓地所在。老公開車，我也不是很熟悉，錯過了第一個邊門後，還有第二個邊門，讓我搞不清到底哪個門才正確。事實上第一個門才是正確的，既然是不對的門，繞來繞去我就更搞不清方向了。

折騰了好一陣子，來到一處也是希臘人的葬禮。但不是我們的鄰居老太太，那裡的希臘人賓客也替我們著急不知如何是好。有一位女士指著旁邊一個摩托車騎士，看起來像送外賣的裝扮模樣，說摩托車騎士是負責引導的，可以問他。果然摩托車騎士清楚的指點我們該如何走。

找到了老太太的墓塚，原蓋著的大理石已經被移開，周圍沒有親友。路邊有人，我問了才知道老太太的棺木已經下葬，我們錯過了。

既然錯過，老公不願意遲到去參加家屬舉辦的茶點招待。我想只有我們一對華人，跟那些希臘長者的賓客也無法交談，便打電話給老太太的外孫女致歉，然後打道回府。

雖然沒有觀禮老太太的下葬儀式，但是大約十三年前，我們參加過一個 50 歲馬來西亞華人的葬禮，有看到棺木下葬的過程。

經過這麼幾十年累積的葬禮經驗，這一次終於補全了我對葬禮籌備到完成的整個過程經驗。

人生萬事就是如此，有些事其實很簡單，就像我們昨天已經抵達墓園，但是走錯一個門，陰差陽錯就迷路了，就搞亂了原來的時間計畫表。我們的人生前路似乎都有方向，但是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有什麼未知的狀況發生。

人的生命是不能被 taken for granted 的。（不能被理所當然的認定的。）每一個人的日子還有多少，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