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為威奇倫的雕刻家單人獨馬，花去從52歲 (1921) 直到74歲 (1943)
去世的22年，冒著挪威長冬的嚴寒，不計報酬，孜孜以求地要把他們雕出來，公開展示，原來可能有其頗為深遠的考慮。

石雕公園是指位市區內最大的佛格勒公園（Frogner Park ）內一個較小的平台，以雕刻家的名字命名（Gustav Vigeland, 1869 –
1943）。平台約一個半足球場大。呈八角形，周邊由一系列用花崗石雕出的人像組成。其大小比真人稍大。平台上和四周也有散在的人像石刻。據當局公布，石刻共近200件，人像650個。這些人像或者獨處沉思，或者多人互動。都是人生片刻的寫照。從襁褓嬰兒到髦耋之年的男女老少，都在各種容易理解的場景下展現，如嬉戲，打鬥或愛戀。人們常說的生、老、病、死，
和喜、怒、哀、樂，在這包羅無遺。

最奇特而突出的造型，是平台中央的那一個朝天聳起的石柱，從地基到頂端，高14.12米。它的表面雕有無數個圖形似蠕蟲的生物，擁擠在一起。但近看，卻更像赤裸的人體，讓人聯想到戰亂中大屠殺後所見之萬人塚。

據公園官方的說法，石柱象徵平台上成百的石雕所顯示的芸芸眾生，爭著向位於上天的萬物之主祈求福祉。這無疑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但是，衡諸全景，石柱的寓意顯然比它更為深刻和復雜。一件藝術品反映和描繪客觀事物時，越是現實主義的風格，就越接近真實的事物，其透露的信息，也就越容易看出。平台四周及散在各處的雕像，大多數是現實主義的。因此不難看出，它們是人生從搖籃到墳墓各階段生活的反映。唯獨石柱的雕刻不然，印象派的氣息很重。這就給觀察者有了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空間。

但是不管怎樣，對它寓意的解讀不應該脫離整個公園的作品和擺布。它們反映出人的一生，而又生生不息，周而復始地圍繞著石柱。從它表面的雕刻細部來看，顯然表示它和眾多的「人」是皮與毛的關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時，再看石柱的長、寬、圓周的尺碼比例，在設計者的設計念頭中，它象徵甚麼，不是已經呼之欲出了嗎？難怪在非官方的文獻中，很多早已把這個石柱稱為「石柱圖騰」了，成為這一組石雕的專用名詞。

在圖騰文化中，最早的初人對自身的生殖知識，僅限直觀的淺表，只看到男人外生殖器對孕育生命過程中，像一片鑰匙，具有「啟動甚至授予生命第一步」的神奇作用，因而對這個器官充滿了崇拜和敬畏，認為它就是生命、甚至自身的源泉。這就是為甚麼古代繪畫、雕刻和建築中，以及出土的文物中常能看到這種造型的圖騰，接受人們的頂禮膜拜。筆者認為，石柱的設計者同樣把它作為整個人類生命源泉的象徵。總之，整個石雕公園就是作者試圖把整個人類作為一個生物的物種(Homo
sapiens) 呈現在地球的這個角落。他的著眼點，是全球的，宇宙的，也是永恆的。

筆者認為，這種解讀在人類遭遇空前危機的今天，具有現實的意義，威奇倫石雕本身的一些作品中，似乎也有所透露。一個石雕顯示，死神把一對不離不棄的男女用力推開，是否預示人類終必有末日的一天？那個中年的男子把纏繞著他的幾個嬰兒拼命設法摔掉，棄之不顧，是否透露了人類的惡劣傾向？石雕的設計期間，歐洲正處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由這一背景來看，人類大規模相互殺戳的陰影，必然給設計者和雕刻師某種影響。筆者以為，石雕設計不是偶然的，說威奇倫預感到人類將來可能死在自己的手中，並非無稽之談。其實，人類目前面對的危機，除地球暖化外，現代化戰爭如果爆發，敵我雙方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危險依然存在，如何去化解？看看威奇倫石雕公園的景色吧，或能有所觸動呢。北美世界周刊／劉鍾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