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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
2012/09/16 16:48:56瀏覽158|回應0|推薦0

    幽靜   ◎白家華   圖/舒芳

 

  日常每一得閒,就喜歡離開這間位於十樓的租居室,離開這氧氣較為稀薄的室內環境,去接近地面上的草木與清風。偶爾會邁向從未踩踏過的街巷,去體驗新的散步感受。

 

  幾次走入幽巷裡,由陌生到熟悉;那恬靜的氛圍,那光與影的變化,那綠葉與紅花紫朵的互相映襯,似一幅淡雅的水彩畫!人家所養的植栽,常因生長茂盛而將枝葉恣意的垂掛到牆外;嗯!對於它們,由鋼筋水泥所建造而成的牆壁是不需要的!它們所要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成長和繁衍!

 

  流連於幽靜環境中,那況味,與我在寫作裡所選擇的「非主流」路線是相彷彿的——對於群體及其喧嘩,我採取必要的疏離、必要的質疑、必要的衝撞!對於自己,則是給予必要的孤寂、必要的踽踽獨行!

 

  性格中的那個「隱士」成分使然,令我從不喜歡太熱絡的東西!這樣的人格傾向,反應於寫作方面則是發展成為「非主流」路線,從「主流」中放逐自己!這亦是另闢蹊徑、另造天地的必要儀式。除此之外,我又是個憤怒的「戰士」,對於當今的「華語文學」,我是被激怒的,更是做出必要的反其道而行,不跟著大家一窩蜂地趨炎附勢!

 

  關於在創作上選擇「走我自己的路」這一點,德國哲學家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17881860)的說法使我感到振奮,因為這也是我正在努力從事的,雖然以我個人的微薄之力,在面對著整個社會、整個世界龐大複雜的「成功之濾網」時,並不能夠掌握到太多勝利的主權在我自己手裡,何況走的這條道路又是最吃力的「改革」之路!對於這樣的「改革者」,揹負「十字架」乃屬必然之代價!而對於他的支持,能夠帶來給他的,只不過是痛苦的減輕,並非有什麼快樂可言!儘管如此,但是叔本華的這些說法依然使我感到振奮:「如果你想得到同時代人的欣賞,就必須和他們步調一致。可是,如果你和他們步調一致,就不會創造出偉大的東西來。如果你心裡想要創造偉大的東西,就必須訴諸後世人來接受你的東西,只是,你不會為當時人所了解;你會像一個被迫留在荒島的人,在那裡辛辛苦苦豎立紀念碑,好讓未來的海上旅行者知道自己曾經存在過。」同樣在他這一篇<論哲學與智慧>文章中,他在結尾處寫道:「……天才人物孤獨工作以完成自己作品而不重視報酬、歌頌與同情,甚至不顧自己的福利,為後世著想多過為同時代著想……他把自己的作品當作整個人類的財產,為更能欣賞他的後世人而創作。對天才而言,這是比任何其他目的更重要的目的。」雖然我個人對於「天才」的定義並不是跟「人才」或「一般人」對立的。在閱讀到這段文字之前,在寫作上我早已毅然決然地選擇「走我自己的路」,不跟著任何風潮包括文學獎主導的快速成名的風潮盲目前進。

  我的生命姿態已被我自己明顯地確立起來,而以「詩歌創作」做為我的主要的心靈活動,也已經確定我自己的宗教是「詩歌」的宗教,寫詩就是我的「拜神」儀式,而我的作品就是我自己的經文;這種生涯選擇,在確立之後緊接著必須面對的,至少就是下面這四個「能夠」的自我挑戰:
一、能夠保持充足的心靈純淨空間,不被過份的、氾濫的物質享受所污染。
二、能夠保持「詩人」本份,稱職地做好創作上的「詩」的工作,並在實際生活中儘量把詩的智慧予以運用、散播出去,也就是把「詩」與「人」確切地融合為一。
三、能夠以「任重道遠」的心境,在擇其所愛之後,愛其所擇,也就是由我自己承受一切後果而不詳細計較吃虧或佔便宜;除非我自行放棄,否則也沒有甚麼理由在日後埋怨的;畢竟在基本上,寫作是極為個人的事,你自己的進入與退出似乎就跟工商職場上的任職與離職一樣,跟別人之間並沒有立即的或重大的關係。
四、能夠有效解決「問題」,能夠提出有效的意見,包括:詩歌、語言、人世間的終極疑問包括生死、愛恨、得失及面對困境時的意見等等。

 

  我的這種生涯選擇、這種價值趨向與自我形象的認知,因為是透過自己的長期觀察、長期思索,以及旁人經由意見表達所提供的關於我的生涯走向的回饋訊息,才做出的「最後」決定;所以是具有其「嚴肅」的一面!

 

  就在這樣的專心致志的生活裡,偶然回首,二十餘年如一夢,恍若倏忽就過去了!而今偶爾在刊物上猶能閱讀到當年文友們的作品,我發覺他們並沒有明顯的進步,仍停留在當年的程度中!這令我惋惜,也令我忐忑!惋惜的是,我曾對他們充滿期待,希望他們能夠在文學的天空裡成為耀眼金星,但這份期待如今仍未能實現,他們是處於「不進則退」的滯留狀態!忐忑的是,人生並沒有幾個二十餘年,未來僅剩下的,最多只是兩個這樣的時間單位,而且還要承受老化與體能衰退的生理現象;成者留名,敗者匿跡,是隔代的「文學史」進行「清算」時對於作者們的現實對待!但「永恆」的位階高於「歷史」,故也高於「文學史」;因此,在創作中努力貼近「永恆」的作者,自己被人為的「文學史」將會如何對待,大可不必在乎!那超越「文學史」的客觀勝負早已有個定數,早已公正的呈現出來!而那是存在於世人的目光之外的!

 

  深入閱讀國際前賢之作品,包括泰戈爾的,發現他們在寫作路上留下的足跡是清晰可循的,如同泰翁在他的詩作裡所表達的這樣:「我已攀登那成名的峰巔,發現那是一無遮蔽的凛冽而不毛的絕頂。導師啊!請在光線消失以前,領我走進靜寂的山谷,那裡,生命的收穫正成熟為黃金的智慧。」而我自己這一位後至之人,在詩國裡長年的渾沌中摸索出一條漸明之路,待披荊斬棘之後,只見自己也正打道由同一條荒涼之徑經過!前賢們所走過的這一條心路,至今其風景依然沒有太大改變;儘管有點兒孤寂,依然是幽靜可喜的!

            ~另刊於花東《更生副刊》2012-09-14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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