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泡沫生涯原是夢 風險投資本無郎

去年協辦暑期兒童營會的時候, 有一天中午吃飯, 一位同工看到我的電郵地址是 ...@ieee.org, 於是好奇地問我是不是在非營利組織(NPO, non-profit organization)工作. 我先是解釋這只是 IEEE 為會員提供的假名轉寄(alias forwarding)服務, 我一直是在 Start-up 工作. 但接著一想, 不禁啞然失笑. 也對, 在麻州待了四家 start-up, 不管有沒有 IPO, 卻都是不折不扣燒錢不眨眼的 NPO - non-profitable organization 是也! 說我在 NPO 工作, 不亦宜乎?

北橋客2007年底收到的禮物, 是一紙聘書; 送給公司的, 是一紙辭呈. 我決定離開 NPO, 到一家大公司上班; 希望會是個較穩定的工作, 不必一年半載就要擔心公司下一輪的資金在哪裡. 過了將近八年「有累到沒賺到」的日子, 車殆馬煩, 也該是緩一緩, 多留些時間給家人和自己, 做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了.

回想自從來到麻州, 搶搭網路世紀的順風車、想賺一回順手錢, 不料搭上的是一波泡沫. 「眼看他起朱樓, 眼看他宴賓客, 眼看他樓塌了.」順手錢雖沒賺到, 總是有幸身歷可一而不可再的泡沫的壯闊; 雖短暫, 畢竟炫麗; 雖浮誇, 畢竟有看頭. 泡沫破滅之後, 我與大多數人一樣被捲入震盪的餘波; 雖經些許小風浪, 幸未滅頂. 如今咀嚼其中酸甜苦辣的餘味、狂喜乍悲的荒謬, 難免滄海桑田之感. 是為記.

【第一回】 脫牢籠嬌妻報佳信 慕新猷北客從北征

話說2000年初的一個禮拜六早上, 北橋客正在網球場與朋友切磋, 忽見四體不勤的北橋妻從停車場以小碎步向我跑來. 那時我住在亞歷桑納州(Arizona)的土桑市(Tucson)已經三年. 亞歷桑納基本上只有冬夏兩季. 夏天噪熱, 在華氏一百度以上的高溫中我們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 晚上八點鐘出門買菜, 租錄影帶; 十點去游泳池, 水還是溫的. 冬天半年則彷彿人間天堂, 氣溫總在六、七十度上下. 一早到了球場, 冬陽蒸臉, 天空晴朗無塵, 一眼望去是沙漠中的遠山與高大的仙人掌(Saguaro Cactus). 在這令人心曠神怡的大自然中, 六個球友可以置妻兒於不顧, 忘我地輪番廝殺三個鐘頭.

所以北橋妻這樣不識趣的跑來, 準是家裡有什麼雞毛蒜皮事. 我的球大概打不成了; 球友們不勝同情的眼光像網球一個個朝我身上擲來. 但見她手裡搖著一張紙, 花枝亂顫地喊著: 綠卡來了! 綠卡來了! 我一聽, 心情激盪, 彷彿有個鉛錘忽從心頭挪走了. 第一個念頭是: 我自由了! 我把球拍一扔, 忘情地迎上前去, 把跟著我東奔西走、從北大荒跑到土魯番的妻子抱住, 又叫又跳, 不能自已.

土桑的雷射公司其實待我不薄. 只不過我做半導體雷射, 長期與化學溶劑強酸強鹼為伍, 常有頭痛的毛病. 想要換個工作, 但被申請綠卡這事綁住, 無法脫身. 現在綠卡到手了, 還有什麼攔阻? 況且 dot com 正在狂飆, 股價與點擊率天天創新高; 為了因應以幾何級數成長的頻寬需求, 全光纖網路(all-optical network)的時代就要來到. 新的光纖網路設備公司紛紛成立, 以誘人的股票選擇權(stock option)向工程師招手. 這是學光電這一行的我成名立萬致富驕人的良機, 「天予不取, 必遭其殃」. 西南的沙漠城市土桑雖美, 但網路傳來的戰鼓聲聲催動著我遠行的心, 我又豈能再留戀?

我把履歷表寄給了兩家最紅火的公司, S公司在波士頓, C公司在故地馬里蘭州(Maryland). 很快的有了回音; 我遂請了假, 往東北飛去; 雖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 但意氣高昂, 頗有「不破樓蘭誓不還」的決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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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橋客全家與土桑的仙人掌 (Saguaro Cactus). 左下圓圓的是 Prickly Pear Cactus 的葉片(攝於1998-1999年)


兄弟倆 (Sabino Canyon, Tucson)


我們在土桑住的土窯屋


兄弟倆 (Sabino Canyon, Tuc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