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走過最底層, 驀然回首,你看到了什麼?
第一次見她面時,她剛出院正等待入獄服刑, 頭上因重創還包裹著紗布,聽說後遺症是癲癇, 不安的眼神不時流露出過度驚慌的神色。
那時她剛生完第二胎,是心所企盼的男孩兒, 不到滿月,先生就因外遇要求和她離婚,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他連孩子也不給她。 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她抱著新生兒從7樓跳下。
然後,她被救活了,但小孩永遠不會再醒來。 因此,她犯下過失致死的罪。
剛聽到這個故事時,我的憤怒多過於對她的同情, 因為不能茍同她對生命的輕率與無知。
她只有小學畢業,習慣性低頭與駝背的姿勢, 似乎生來就有千斤重擔壓迫著她瘦小的身軀。 自小父母離異,她跟著終日酗酒的父親, 過的是有一餐沒一餐、四處漂零的日子, 小學畢業後,就因要負擔家計到工廠工作。
她的先生是她在工廠工作時的上司, 她以為,她找到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 她以為,上天派他來填補她童年所欠缺的家庭溫暖; 她以為,她的人生從此步入坦途。 自卑羞怯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經營她的婚姻。 當這一切都要被摧毀時,她只有跟隨著一起毀滅。
聽到這裡,我也只能嘆息。
數年後再度見到她,我幾乎認不出她來。 她身著深紫色的套裝,削薄的頭髮覆在額上, 她說現在和人做中藥材批發的生意,常要南北跑。 生活忙碌又充實,她還幫父親在中壢買了層公寓。
言談間,她手邊的手機鈴聲不時響起, 她接聽電話時,我注意到她笑皺了的鼻翼, 那些淺淺的皺紋,使她的臉龐看起來很平和。
我記得她還有一個女兒,應該在她前夫那兒。 問她有沒有去看女兒? 她說不久前才去看過,女兒在前夫那兒過得不錯, 功課也很好,她很放心。
那麼,頭上的傷還好吧? 她往椅背一躺,還帶著笑,那是好不了的! 我想也是,那是她的印記。
我並不清楚她這幾年的生活轉折, 但相信、也祝福她堅強的走出自己的路。
如果人走的每一步路都會留下腳印, 那麼,該如何看待這些深深淺淺的印記?
所有曾經美麗的、醜惡的、快樂的、悲傷的, 都有可能拼湊出美麗的圖案,代表你人生的圖騰。 2002-11-26 20:4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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