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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9 18:37:37瀏覽385|回應0|推薦2 | |
在這裡已經一年多了,一切都適應的很好。 我喜歡這裡的生活,不論是吃住都沒有問題。一般來說,這裡的食物是以清淡及營養均衡為主,早餐通常會是清粥,搭配幾道醬菜和半粒鹹鴨蛋。食量大一點的人,可以到盛粥的地方領幾顆白饅頭就會很飽了。而我通常只有在前一晚吃不多才會有需要再去拿一粒。 中餐則通常是三菜一湯,主食可能是滷雞腿、獅子頭、豬排什麼的,另外二道就是青菜豆干之類的東西,我最愛吃搾菜豆干相當下飯。在外面的時候,常常和同事一起去餐館吃飯,常常大魚大肉的,口味也愈吃愈重,最後我們一上桌總是先找辣椒醬,不管是什麼都先加一大匙在上面就對了,味蕾被簡化成有辣椒醬跟沒有辣椒醬,想來有點可悲。但現在已經慢慢可以分辨出每道食物的層次,即使是燙青菜也有很豐富的香氣和口感。這邊不怎麼提供辣椒醬,辣椒醬算是「不建議」食用的東西,大概是治療的一環吧! 這裡從吃的方面,就開始在追尋一種簡單。是一種必須要全身浸入的簡單。 當然,這裡除了吃飯之外還是要過生活的。跟男生當兵很像,院方總會安排一些周而復始的事去做。 早上固定是要每個人唸唸故事書,我本來覺得唸故事書是一件很無聊的事,的確,伊索寓言、天方夜譚、格林童話等這些一看開頭就知道結局的故事,對一個自以為什麼都知道的成人來說確實是乏善可陳。 但當這些故事的文字從我的眼睛進入我的大腦,再透過我的嘴巴被讀出來的時候,我彷彿就像被放在故事裡,像是個自導自演的男主角兼編劇,聽著口白來完成這一幕場景,漸漸地我可 以感覺到故事中要表達的喜悅、悲傷及闔上故事本前瞬間被抽離出來的輕嘆。 我想這是我已經遺忘了數十年的某種悸動,就像忘了被調味料給麻木的原味一樣。 午休後,通常是活動課。天氣晴的時候,會到附設的球場去打打球、跑跑步。球場是個四周都是樹和草的水泥地,要是一個人去的話會有些寂寥的感覺,一群人則剛剛好,和煦的陽光會是麥黃色的貼在身上,搭配徐徐地微風相當舒適。 運動完後,我們會順便打掃球場附近,像是除除草和撿撿垃圾什麼的。二個人一組。我通常是和麥爺爺一起。 稍微提一下麥爺爺。麥爺爺是個達禮知書的退休老師,不過卻因為投資股票失利而崩潰入院。但,這只是官方的說法。他曾在一次打掃的時候說,「我只是想逃開」,他說他在家裡已經失去原有的尊嚴,就在退休金和存款全都歸零的時候。做一個病人,至少可以得到起碼的同情和一點表面功夫。或許,他說的沒錯。他真的是個老好人。 這很多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在被那個世界放棄前,總是會掙得一身傷。很多人,只是對世界有自己的堅持與詮釋。無害但卻不符合遊戲規則。就像不懂籃球的人,會覺得為什麼不能拿著籃球直接用走的就好,而要一直拍一直拍才行。當然,這麼做就會被視為異類而請出場外,但說穿了只是他不懂規則不該走進籃球場,而該去慢跑或是玩美式足球。 人可以選擇運動,但無法選擇生存的世界,所以當你無法接受這些荒唐的遊戲規則的時候,你就得被送進精神病院或療養院,省得妨礙那個荒唐的遊戲繼續,這其實是很瘋狂的。 就像我也無法選擇有個混蛋的老闆。即使厭惡至極,我還是得替他賣命的工作。我們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痛恨他,但所有人表面上仍得極力討好他,像一群忍氣吞聲的哈巴狗。所以,當我拿著鎯頭在眾人面前敲碎他腦門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那個極度混亂、高分貝尖叫與汁液四射的場面中藏有某種釋然的笑意,像是從漆黑電影院的觀眾席裡傳達出來的。 後來我被送到看守所、法院,然後精神科,接著就是這裡。有幾個跟我比較談得來而且膽子大的同事曾來看我,「其實老闆有躁鬱症」,他們特意把「也」拿掉,可能是怕剌激我…或著認為我的病沒不只是「躁鬱」這麼簡單吧!「改成他侄兒接手,現在日子好過很多了」,我不確定這句話是不是帶有感謝之意。 我記得,小學有個令老師頭痛的同學,喜歡搞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有些是很無聊的,像是問可不可以在課堂上播放A片之類的。有些其實是我們大部份人心中的想法,但沒人敢說出口,只有他敢提出質疑。結果當然是「少數」服從「多數」,而他也成為不受師長歡迎的人物。我不敢跟他做朋友,但總是覺得他很酷,不久之後他轉學了,畢業之後也再沒見過他。後來想想,小學老師講的話十句話有七句話是鬼扯,而他們的另一項特色就是,能講出遠遠超過自己做得到的道理出來。 當天,我游疑是否拿出鎯頭的前一刻腦海突然浮現他的臉和一臉不屑的表情,接著身體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我想跟那個畫面是有關連的。 傍晚,現任的公司老闆來看我,帶了一籃水果。竟然是他。 他說,希望我病好了能出去繼續幫他做事。他注視我的眼神使我確定是他沒錯,雖然他看起來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看得出那只是一種包裝,他學會了早該學會的包裝,而且相當漂亮。 「你變了好多。」我說。 「是嗎?真的嗎?你呢?」 他的語氣帶有當年的不屑,但臉上仍維持著進門時的優雅。 在他離開後,我把思緒放空了許久,然後走到飯廳去解決掉屬於我的那份還有餘溫的什錦燴麵、豆奶和半粒切片的柳橙。我覺得唯有這樣子存在的我,才是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轉,像衛星繞著行星那樣子的擁有歸屬與命定的引力。 或許某天我真的發瘋的時候,我會考慮回到外面的世界去生活,到時候我應該會適應的不錯。然後像顆星塵,開始在宇宙中燃燒自己渺小的光亮,直到殞落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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