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8/01/12 08:16:19瀏覽176|回應0|推薦3 | |
我手邊有一本手札,1996年的,大略記載了當時發生的事。 那年的8月18日是星期天,典型的夏天氣氛,也就是熱。 南台灣的熱是需要體諒的,在無法逃避的時空中, 遇見無法逃避的熱,的確需要被體諒。 記憶中寫過日記的年段不多,大多是苦澀〈或是苦悶〉的時刻。 太歡愉的人生歲月,日記來不及寫,也寫不完, 一不小心就累積了滿滿值得寫的紀事,成了給自己的稿債, 要想提筆,不免得窮索三五天前發生的事。既要不變成行事曆, 又要不成其為流水帳,難啊,經常寫著寫著便擱下了。 高中時寫過一年,大一時也一年左右,散亂的, 接下來便是這兒提的當兵時期,最後是抵阿的頭一年, 縱括起來,通常是面臨轉變的適應階段,脆弱的身心需要跟自己對話。 這些札記大概都還在,既沒有不堪到必須毀屍滅跡好湮滅記憶, 也沒有從今跟過去撕裂的斷腕情節,〈大概我在這些紀錄裡也只有80%的忠實〉 所以長伴君側,聊充閒來翻閱追憶之用。〈有些太凌亂的被我擱置在台,沒有遠赴重洋。〉 1996年我在屏東的一個小鎮當兵,旁有一家伯大尼, 營區是類似聖安那之家溫馨的建築〈我還懷疑是不是跟天主教育幼院買的〉, 可愛到不行,兩棟平房老屋建在大榕樹下,再過去是兩個籃球場大的草皮, 木式庫房蓋得也很古老,可能是許多好“攝”之徒的最愛。 我們常在草皮上丟手榴彈〈測驗啦,假的啦。〉,或是在營區外繞著社區柏油路跑。 營區簡單幾個哨所,跟隔壁栽竹筍的農家雞犬相聞,常常發生一些糗事, 比如打瞌睡的哨兵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大喊「誰?口令!」, 然後大嬸就「哇啦!哇來剮筍啊啦!」,「咧杜咕吽!」亂叫一通; 此外,被狗叫或自己人嚇到的事也不少。 記得三哨靠近圍牆的地方傳有白衣鬼,所以站三哨被人視為畏途, 晚上甚至增加一人一起站,帶哨時有些膽小安官也選擇繞路而行, 叫衛兵自己去換哨的。不過充其量只是溫馨營區的溫馨鬼話, 談論時也還沒有到掉膽的地步。 那樣一個獨立連,一點也不肅殺的營區,我過了一年, 當然酸甜苦辣都有,只是現在留在腦海中的卻都只有美好的部分。 甚至沒有怨恨的對象呢,當時被罵的,被處罰的,被無禮對待,嚴格要求的鏡頭, 全被剪接師一刀喀喳,底片丟進資源回收筒清空。 十年前的今天是其中一天,我檢閱著當天的紀錄, 我剛接了值星,是少數我揹值星的幾個禮拜〈四次吧,連上下士太多了〉。 當值星留守是必然的,不過假日的作息是很有彈性的, 機車一點的可以讓留守弟兄累得半死,擺爛的則可以讓一整連癱瘓, 只要留守的長官是天王組合,比如是輔導長、麻吉排,跟天兵班長。 我還算不上是天兵班長,不過我也是得過且過俱樂部的會員, 簿中記載的當天大事是燒營區裡的枯葉跟彩繪新建的廁所, 嗯,這兩件“大”事。 燒枯葉一直是老兵的福利,偌大營區每天生產的枯葉何止春風吹又生, 簡直是以噸來計算〈誇飾法〉,每天掃枯葉可以成為一項重點公事, 就可以知道有多誇張〈我家門前兩天沒掃也會被誤以為是廢墟〉。 以當時的營區不掃落葉來看,不消三天, 我們的集合場就會變成很浪漫的婚紗現場─紅葉地毯,或是鬼屋, 所以大家都很賣力地掃,而樹木也用力地長,我們就這樣彼此消耗生命..... 掃出來的落葉自然要燒的嘛,我們有一個小型的焚化爐,收齊後便是在那燒。 通常都是老兵鎮守,邊燒邊聊天,似乎沒人督促,一燒就是一上午,或是一下午。 安排人手下去後,只需注意他們是否被火燒著就好了。 〈有一回某自作聰明天兵想偷懶,隔空對枯葉澆了汽油,不料燒到自己身上, 欲速則不達,自此燒樹葉被列為危險公差,不再是八字輕的老兵的專利。〉 第二件大事彩繪野戰廁所的點子不知是誰提出的, 說是軍營中的廁所要有野戰的味道,叫我,我當時是政戰,找一些人去漆一漆。 天啊,誰會啊?當時也找不到圖來模仿,就自己畫些草草綠綠黃黃的粗線條, 交錯縱橫,一度還很像米羅的圖樣,自己也玩起來了,大家笑鬧到一塊。 只是最後的成果慘不忍睹,排長說像一堆飄在天空的米田共, 歐~這排長不懂得說話的藝術喔,他這是褒嗎?還是貶? 還是在罵人?廁所本來就是一堆米田共嘛!不好嗎? 連標示都不用寫,大老遠就知道這是廁所,不是庫房。 在這一天的空閒中,我寫了一封信給學長, 畫了給呂的信的封面,讀了客輪司機,喔不,克倫斯基, 札記是寫俄國詩人,可我壓根現在一點都記不得他是誰了, 還有聯合文學的父親節專刊。 十年前的今天,我還年輕著,一切都還有可能, 卻被關在像育幼院的營區裡,看人家燒樹葉跟油漆廁所。 |
|
(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