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放學，我坐在交通車最前面的座位上，那個座位的上方，有一個像水龍頭一樣的裝置，隨時會噴出一些氣體，有時又夾雜著一些水，起先我只想躲開它，但是後來發現它每隔大約三分鐘就噴一次，而我可以用手動讓它先噴出，因此我每隔大約不到三分鐘就用手去轉一下，讓它噴出水氣，自己先側開身體，以免噴到我衣服上。似乎很管用，於是我依據經驗，每隔一段時間就放氣，一連放了大約三四次後，司機突然緊急煞車，將車停在路旁；他眼露凶光的看著我，“ 我煞車的氣已經不夠了，你還一直放氣！”說完就記了我的學號，然後空踩了幾下油門，看看那個水龍頭狀的東西，就繼續開車。

    我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第二天的朝會，我又一次成了全校的焦點；校長說：“同學们乘坐交通車一定要守規矩，不可以搗亂、破壞秩序，昨天有同學在交通車上太不像話，我本來不想公佈他的姓名，但是他把交通車的煞車破壞，讓煞車失靈，陷全車人的生命於危險中，不可原諒！那位同學站出來！”我只好硬著頭皮站到司令台旁，聽到校長就在我旁邊對全校師生大放厥詞，說了一大堆和事實完全不符的敘述，好像她就在車上，看到我拔除了煞車線，整輛車因而失控，千鈞一髮之際，超人裝的司機出現了，救了全車人的性命；並且把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魔抓住，送給校長處理。

    朝會後，我照例被叫去校長室聽訓，我不想頂嘴，但是因為被罵的次數多了，我並不害怕，沒多久訓導主任也加入了，男老師嗓門大，他幾乎對我用吼的，最後還被校長勸了下來。回到教室，導師又開始了，真奇怪，這些大人們，一個個都好像身歷其境一般，對我的犯罪行為聊如指掌，沒有人有一點好奇心，讓我來解釋或說明一下當時的狀況！

   還好數學課時，杜老師對大家說：“ 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故意的，沒有人會自己在車上，還希望車子翻掉。”使我感到一絲溫暖。

   回家後我不敢將此事告訴父親，但我不相信、也不太甘心此事會就此結束；因此我旁敲側擊的去問父親（我知道父親在鐵路局是位機械工程師）：“交通車上煞車用的氣是否坐在最前面的乘客都可以隨手將它放光呢？”他說：“ 這種大客車都是德國進口的，〈註：MERCEDES  BENZ〉，我雖然沒仔細看過它的構造，但是應該不會有這樣危險的設計吧！有時可能會放出一些用過的廢氣。”

    果然，第二天班導師又提出此事來消遣我，我忍無可忍開始反擊：“誰說我破壞煞車系統的？根本沒有這回事！”她楞了一下繼續罵，“ 妳在車上嗎？妳看到了嗎?”我反唇相譏, 她終於無話可說了，只好說是校長說的， 要我去問校長！ 我一不做二不休走進了校長室大聲的告訴校長：“ 妳昨天罵錯人了！我沒有破壞交通車煞車系統！”我說完就哭著跑出來，跑到學校對面的公園，我含著淚逛了一會兒，被訓導主任找了回去。迎接我的是更大的陣仗，一群老師加上主任、校長， 連父親也被請來了。

   “好了！已經沒事了，這是昨天的事嘛，還去想它幹什麼？”校長假裝很仁慈的說著；導師也接著說：“ 對嘛！事情昨天已經過去了，你怎麼今天還一直記著呢？”老天！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大人也會說謊，而且面不紅氣不喘，比小孩厲害多了！人前人後兩種面具，我進入社會，商場上打滾三十多年，看到更多有頭有臉的大官真面目，老師這也不算什麼啦！我只是深深感到小孩子遇上了不講理的大人，心中有多少憤怒與無奈。本來我以為回家會再挨一頓罵，但是父親好像刻意不提此事；大家都不說，我也就將此事深深的埋藏在腦海中；一晃就是將近五十年。

 

 

  註：本文原載於 nelsonchen9 的奇摩部落格，發表於 2008/05/26  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