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Alice,我心裡對著她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抱著妳!」而Alice的表情,何嘗不是也在對我說著同樣的話呢? 文/蘭若精舍.柳藏經
2002年3月31日下午兩點鐘,宜蘭東方外海五十公里處,發生芮氏規模6.2級地震。
星期六的下午艷陽高照,中午在家中用完午餐,隨即開車準備到附近一所私人醫院訪友。朋友是在一個午夜結束煩重的工作後,一個人開車回到自己的單身女子公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她一整天強忍身體的不適,原以為是工作壓力下的胃病宿疾,吃了幾顆胃藥,苦撐到下班。
回到家中,稍適休息,發覺身體的狀況越來越糟,於是打起電話,告訴自己的家庭醫師,醫師很仁慈的答應要晚一些打烊,為她延長門診時間,我的朋友一個人強忍疼痛,在深夜開車到醫院。醫師立刻要她躺進超音波室,接受完整的檢查。一會兒檢驗報告出來,醫師很嚴肅的告訴我的朋友,要她立刻通知家人,因為要立刻開刀!
朋友聽了大為震驚,身體想從病床坐起,醫師阻止了她。並要她好好躺臥,不許亂動,因為她內出血很嚴重,目前血塊已經有一顆足球那麼大,要是她晚上沒有來就醫,可能隔天便會休克死亡在自己住的地方。於是我的朋友便拿著手機,躺在床上趕緊打電話要求她父母親來醫院簽手術切結書,把病魔交給醫師,把生命交給上帝。
我一進病房,便聽到一陣很嗲聲嗲氣的呼叫。
「至偉,你來了!」
「大美女,身體好一些嗎?」我回應朋友的說話。
「嗯~好多了,已經手術完三天,傷口還有些痛,好想趕快離開醫院呦。」朋友幽幽柔柔的說著。
「Alice好好養病,等身體好了我再請妳吃大餐。」我笑笑的回答說。
「死至偉,你又要讓我肥死了?你看我妝也不能上,醜斃了!」Alice嬌瞋的說。
我搖搖頭說:「對啊!愛麗絲以後就改名為雅格麗絲特,就更貼切了!」
Alice低頭想了一下說:「雅格麗絲特~?」突然會意過來生氣的說:「謝~至~偉~你不想活了啊?竟然拐著彎罵我醜八怪!」
我趕緊把臂膀讓Alice搥,轉移話題說:「姑奶奶不敢啦!好痛,救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就這麼我們玩了起來。
牆邊一大束紫色玫瑰,鮮艷欲滴的在病床旁的矮櫃上,很難不讓人注意。我打量了一下,Alice似乎也看見我眼睛的目光。我看見她在看我看花的樣子,我趕緊低頭推了一下眼鏡,頭抬了起來對她微笑了一下。
Alice看了我一下,故意用很甜蜜的表情說:「怎麼樣?花很漂亮吧?想不想知道是誰送的?」
一口氣用了三個問句,我無法應對,只得張牙裂嘴的乾笑一下,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表現出「妳要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要說的樣子。」雖然心理很想知道,但是一想到男人的自尊,我只能咬牙,一個屁都不放。
Alice見我臨辱不屈,又繼續玩弄我的感覺說:「送花的主人說:『改天等我病好了,他要開著他的保馳捷載我去兜風!』」
我立刻沒好氣的說:「這位人兄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一下,改天我也弄輛中古的跑車,那一定很好把到美眉的。」
我一說完,Alice立刻杏眼圓瞋的看著我說:「豬頭,你竟然罵我拜金,你好過份喔!」
我看Alice有些生氣,我便立刻打圓場說:「我都一把年紀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三十歲很慘耶!」
這時Alice聽我回話,一時也覺得玩笑開的過火,便溫柔的說:「你要不要喝飲料?冰箱裡有,你自己拿!」
我起身離開她床旁的位子,轉身走向冰箱,彎下身打開冰箱,拿起一瓶QOO,扭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我靠在牆邊,眼睛看著斜躺在床上的Alice,我叮嚀著她說:「先把病養好,到時要做什麼都可以,我朋友在約要去義大利旅行,看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去?」
Alice甜笑的回答說:「好啊!不過傷口拆線的第一件事,我便是要塗抹除疤霜,趕快把疤痕處理掉!」
我則開玩笑的說:「妳用除妊娠紋的霜會不會比較快?」
Alice似笑非笑的說:「你好貧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就在我們鬥嘴的同時,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我立即靠在牆邊,Alice立刻驚慌失措的叫說:「有地震~!」她也顧不得身上傷口,用力想起身跳下床,我一見不妙,立即向前張開雙手環抱住她的身體,這一瞬間我看見她驚慌失措的臉,她埋首在我的懷裡,我的手則輕拍她的背。我看著天花板用力搖晃的點滴架,隨時好像會掉落到我的身上。
我保護著誰?我此時抱著誰?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5秒~10秒~15秒~20秒~25秒~30秒,還是更久更久!我緊緊的抱著她,她也緊緊抱著我,我似乎聽見她激動的喘息,天要蹋下了嗎?我心中默念著「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此時的我是脆弱的,但我卻必須堅強,我口中在她的耳邊說著:「不要怕,不要怕,這裡有我!」
終於地震過去,我們漸漸鬆了雙手,我們面對面的互看彼此的表情,我們卻發現彼此之間的眼神,有著無解的漠然。你抱著誰?妳抱著誰?
原來地震來時,我們心裡彼此緊緊擁住心裡的那一個人,在那一刻就是他(她)了!我們所愛過的記憶,原來不曾忘記;我們真心的等待這一輩子的任何可能的感覺,卻在地震生死交關的時候,突然靈犀一現。我抱住我一直想要擁有的愛情,她在地震的此刻,在我心頭浮現,我更應該就這麼說,我緊緊相擁住我愛的人,原來妳就在這裡,妳一直不曾離去。
面對著Alice,我心裡對著她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抱著妳!」而Alice的表情,何嘗不是也在對我說著同樣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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