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錄自「Hermits:The insights of solitude」
法朗士: 你是怎麼會想要到希臘這裡來定居的?
拉克斯: 我在紐約住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跟紐約人有過相當的相處。
而不管在哪裡,我聽到的問題和答案都是一樣的
這讓我意識到,我所聽到的問題和答案,都是以紐約為中心的。
而那些都不是我有興趣的問題和答案。
但我卻莫可奈何,因為這些問題和語言,是編織在我與別人交談的語言中的。
來到希臘以後,我因為不想再被這樣的問題和答案網絡所困住,就住了下來。
而由於有一段時間我不需要再使用那種語言,使我得以逃出它的牢籠。
法朗士: 你一個人在此獨居了三十年。不過對你而言,似乎一個人獨居還是與別人同住,都並沒有太大分別。
拉克斯: 如果那真的有很大分別,也並未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一直很依戀一件小工作--寫作。
它讓我可以跟自己保持接觸,而我自己正是我希望可以保持接觸的人。
我喜歡做我自己,樂於跟我自己相處。
我想,別的人也許也是喜歡跟自己相處的。一個法國人說過的一句話深得我心
:「不能忍受孤獨的人是別人最差勁的伴」
法朗士: 我知道你不是個厭惡人類的人。你認為,跟別人保持互動,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嗎?
拉克斯: 我想是的。
法朗士: 你多久有需要跟別人互動一次?
拉克斯: 我不太注意時間的問題。我不是個刻意追尋孤獨的人。我只是在找一個理想的工作環境罷了。
我想,如果我不是喜愛寫作,不是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工作環境的話,我不會那麼樂於大部分時間獨居……
法朗士: 既然你大部分時間都需要孤獨,你有想過要成為一名隱士嗎?
拉克斯: 在我看來,那是個太刻意的選擇了。
我樂於稱自己為一個作家,而且不會為此感到不好意思。
我並不是在什麼尊貴的意識下稱自己為「作家」的。
我不是個小說家或神秘故事的作者
只是個會記下自己所思所想的作家。在這個意義下,我一直都是個作家。
法朗士: 你寫作,是為了發現你心靈裡的想法嗎?
拉克斯: 更多是為了不想任它們流走。
我常常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也知道,如果五分鐘之類不把它們記錄下來的話。它們就會一去不返。
事實大約就是這個樣子,雖然不完全精確,卻相當接近。
我常常會翻看我的筆記本,看看我以前是怎樣想的
所以,如果你發現我說的話總是前後一貫,並不必太驚訝。
法朗士: 你會不會認為自己身負把某種信息要帶給世界的使命?
拉克斯: 不會。
我十三歲的時候也許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現在卻不會。
我另外還有過一個遐想,一個英雄式的遐想。
我想像全學校的學童正在下樓梯,而他們不知道,樓梯的扶手馬上就要垮下來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我即時把扶手緊緊穩住,讓大家沒有連同扶手一起往下掉。
這個遐想讓我樂在其中好一陣子
法朗士: 在你的詩中,有沒有任何成分是可以幫助人們,讓他們不會從樓梯上往下掉的呢?
拉克斯: 我想有。首先,我深信,如果我能釐清自己一些想法的話,那我就能幫助別人,釐清他們的想法。
而如果我能用一種我真正懂的語言來表達它們的話,那別人就有可能去掌握它們。
如果我找到的好藥的話,我希望它能傳開去,而如果它是一種壞藥的話,我就會把它拋得遠遠,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法朗士: 你認為,你有過哪一些洞見,是可以被稱之為好藥的呢?
拉克斯: 以下這個也許是其中之一。
我認為,在這個宇宙裡,有一條創造之流(姑且這樣稱之)在流淌著,而伴隨著它的,是一個我迄今還沒有能完全解讀的過程---就像帕格森所說的「創造性的進化」。不過那也許就 是恩典的同義詞。
因此,一個創造性的解決就是一個恩典的解決、一個快樂的解決。
這樣的解決,會伴隨著洞見而出現。
不過,如果你不是個正在尋求恩典的藝術家的話,你就不可能會思考得到它。
法朗士: 莫頓說過,孤獨不只可以為人帶來洞察力,而且可以讓人逃離他為滿足別人的期許而創造出來的虛假自我。
你認為這一點對你適用嗎?
拉克斯: 我並沒有很意識到這一點。就我記憶所及,我從未處於過一種需要用到虛假人格的處境中。
我從沒有需要過戰戰兢兢地走進辦公室,對每個人擺出一副笑臉和說些中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