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我倒吸口冷氣,好痛!腦袋就像是被針扎似的發出強烈又尖銳的痛楚。迷糊地睜開眼睛,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被子……我回到了宿舍。
好痛,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暈倒呢?
一股很不祥的暗湧流遍全身,怎麼有點不對勁?房間是我熟悉的宿舍沒錯,但是為什麼感覺天花板變得高聳而遙遠,就連一向適中暖和的被子也讓我覺得巨大厚重。
剛想爬起身,奇怪?為什麼我動不了了?我的身體掩蓋在被子下,卻怎麼也活動不了。有人綁住我了嗎?為什麼我全身動彈不得?
眼角瞄見我的頭髮,金色的微捲長髮……不!不對,這不是我的頭髮!
「妳醒了啊。」
一個笑瞇瞇的臉部特寫出現在我有些慌亂的眼瞳中,而她的出現只讓我更加的無措恐慌。
在我面前的女孩我認識了她十六年,雖然很少仔細端詳過,但是只要有思想的動物都會認識自己。沒錯!就像是照鏡子一般,我首次以另一個角度來看面前的自己!
「妳……」
喉嚨像有冰渣堵塞著,怎麼也發不出聲響,就連微弱的嗚嗚聲都困難。
我到底是怎麼了?
「想看看妳現在的樣子嗎?」
她,不!現在她變成了北木夜,將一面鏡子遞到我的面前。
怎麼會這樣?如果可以動彈,我一定會尖叫,一定會捂著臉或者跑去摔掉現實的鏡子。鏡子裡是一個毫無生氣的球體關節人偶,漂亮的大眼睛呆板沒有生命力,肌膚也不是自然的膚色,而是石膏般的白皙,我怎麼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娃娃。
「妳到底想怎麼樣?」我惡狠狠地盯著她,既然她能把我變成這樣,就一定能瞭解我心裡的想法。
「很簡單,找替身!」
她笑容燦爛,卻很欠揍,我居然有扁自己臉的衝動。
「為什麼要找上我?」
我是真的不明白了,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傳說,沒想到它竟然是真的!
「因為……這是約定!」
銀白色亮粉打底,淺紫眼影細微地描在上面,呈現一種淡淡的嫵媚與妖嬈,然後是睫毛膏、水晶唇彩……
住手、住手……不可以這樣!不要虐待我的臉!
無論我的靈魂怎麼努力掙扎,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細緻地裝扮著。
「雖然這張臉不怎麼樣,但是打扮起來還是蠻耐看的。放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她的。」她對著鏡子擺了個姿態,露出了一個靜謐而柔媚的笑容。
「喂,妳到底要幹什麼?」我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預感,她不會是……
「妳說呢?她說了,只要破壞了你們……那麼……我就可以重新做人了,哈哈……」
喂,妳別瘋了,別走呀!別走……我和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夠淒慘了,你還要將僅存的給破壞掉!
我越說,她愈加歡樂地打開房門,讓我特別失望地離開。
「早安,我的大小姐,當芭比娃娃的感覺如何?」
那個女鬼剛離去不久,另一道帶著幸災樂禍的成熟女子的魅惑嗓音再次造訪。
「妳是誰?」
她高雅卻不失俏皮的坐在電腦桌上,柔順黑亮的長髮梳成了俐落的馬尾,一身黑色的勁裝,有點像是美國高級特務員。
「妳是……死神?」
沒錯,她的眼睛是死神的灰白色,一種臨近死亡的顏色。
「叮咚,答對了!我故意延遲一個多月不取她的性命,就是等這一天!」
強烈的恨意讓她那本是灰色的眼瞳變得有些通紅,咬牙切齒的狠戾表情讓我心寒了那麼一下。
「……」
不知為何,我只感覺到了悲哀,為自己悲哀,也為死神悲哀,他們處心積慮地想要保護自己,不惜採用一切手段,而我們呢?被死神取走性命的人們呢?
世界真是一個矛盾的個體,似乎得到一件物品就必須付出代價,一個死去就必須要另一個替代,而每個對等的物體總是那樣的不公平。
「到底是誰的錯呢?」
我一臉憐憫地望著她,她似乎被我望得有些不習慣,急急補充道:「哼,看什麼!反正妳也沒幾天可活了,妳的靈魂會永遠被封印在這個洋娃娃裡,一會我叫那蠢女人將妳永遠的埋在土裡,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妳了。是,世界上北木夜還是存在,但已經不是妳!」
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她一個轉身如同陽光下的灰塵,當陰影出現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如果我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我一定要把那個笨蛋老師海扁一頓。出什麼鬼主意,還鬼屋大冒險呢,現在我真的被鬼給纏上了!
接下來的時候,我都在竭力地想辦法擺脫目前的困境。
可是我只是個娃娃,不能說話又不能動,甚至連那個女鬼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都不知道,真是……
「澈!」
奇怪?我猛地睜開眼──我還是在自己的宿舍裡,我還是一個洋娃娃,為什麼我會聽到自己在叫左野澈?
「澈,你要去哪裡?」
確實是我的聲音沒錯,可是……好!我承認如果我想他,那叫他的名字是很正常,但是想念一個人會想念到腦袋裡,還很主動地問他去哪裡?
左眼突然感到一陣麻麻的刺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見到了左野澈有些詫異的眼神。不會吧,為什麼我想念的不是他的笑容而是他詫異的表情?
難道……我一部分靈魂還殘留在我的身體裡?所以我的左眼才可以看見那個女人現在所見到的狀況?
「北木夜,妳……」
左野澈一定沒想到「我」會在被他趕出古堡後主動找他,見到我的瞬間神情有一絲不自然,可很快就被「我」的打扮嚇到,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詫異。
當然想也知道「我」一定是滿臉的花癡。嗚……我也不想的,可現在操縱這個身體的不是我自己啊!我承認我花癡,但是我可從來沒那麼高級的媚態……
「怎麼,你不喜歡我這樣打扮嗎?」
噢,這女人不要用我的身體發出這麼嗲的聲音好不好?雖然我已經沒法起疙瘩,但是我的靈魂也覺得很噁心的。
「我不是跟妳說了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嗎?為什麼妳還來?」
「……澈,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天哪,這個女人表演泫然欲泣,簡直太不要臉了!
「……不,不是的。」
向來帶著冷靜淡漠的完美表情的左野澈,竟然也有尷尬和不知所措的時候?
可是……這個表情是靠我丟臉換來的,真不知道以後怎麼去見他了!突然很想去撞牆。
偏偏在這個時候,毒舌豹子先生出場,見到我這副超級無力的妖嬈裝扮,毫不怯場地發揮牠超強的想像力。
「咦?雜草夜妳怎麼這副打扮,怎麼?你們班導不讓妳扮演貞子改扮聶小倩了?」
聶小倩?我看你是骨頭太癢,欠扁!要不是現在情勢危急,一定好好教訓你!
左野澈,你要看清楚,她絕對絕對不是我,背後肯定有什麼陷阱!千萬不要相信她,也不要跟她說話──
「左野澈……」
我心裡一團亂,一時情急也忘了身體被操控,下意識地開口阻攔。但是沒想到我竟真的開了口!
可還沒等我竊喜完,那個女鬼似乎發現了我的反抗,立刻占據了主控權。
「澈,晚上有空嗎?我有事想和你說。」
「真是個特大號消息,笨蛋小夜子居然有秘密跟澈說?」
豹子先生拿出牠話劇的超高歌喉,起到驚天地泣鬼神的三維立體效果。
「北木夜……妳……」
左野澈忍不住疑慮地蹙著雙秀氣的眉毛,仔細地盯著女鬼,彷彿要看進心靈似的。
「好了,就這樣,我還有事,晚上見哦!」
深怕被左野澈瞧出什麼端倪,女鬼心虛地告別,刺溜一聲不見人影。
眼睛再次一陣刺痛,什麼也看不見了。
有沒有搞錯啊?也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女鬼到底跑到哪裡去摸魚打混了。
不過剛才死神好像說她是一個月前……我記得笨蛋老師也說過,一個月前在那棟鬼堡裡跳樓自殺的女孩……好像叫什麼……艾戀!
不過……她為什麼要自殺?該死的,笨蛋老師當時說她是為什麼自殺來著,我好像給忘了。
就這樣,在娃娃裡努力地思考,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感覺身體沉了下去,我猛地睜開眼,黑暗的光線裡,一團黑影端坐在我身邊。
誰?
是那個女鬼回來了嗎?難道她現在就想把我這個娃娃給埋了?
意識到自己還困在娃娃裡,無法開口,只能氣憤地瞪著眼前的那個人影,我倒要看看她想怎麼處置我。
彷彿感覺到被注目的視線,那個黑影轉過頭來,淺色的月光適時灑了進來,本就白皙清俊的面容被月光照得晶瑩剔透,好似拂上了一層柔軟的鮫綃輕紗,心也因他氤氳的憂傷而異常柔軟起來,化成一灘春水……
那一頭怵目驚心的銀髮……
川流帆!
幽深的視線對準了我的眼睛,雖然清楚他看到的並不是我,心卻不自然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離開這些天,我們一直沒有說過話。是我害他受傷,是我害他那頭美麗的藍髮變成了絕望的銀白……
我甚至不想再看他,因為每看一次,都會覺得自己的罪是這麼難以饒恕……
可是,他怎麼會來這裡?
我滿腦子疑問,只見他緩緩靠近我,猶豫了一下,在我身邊輕輕躺了下來。他的一隻手溫柔摩挲著我的頭髮……
「玩具……」
他輕輕地呢喃,若有似無的輕嘆帶著初冬晨霧的繾綣,夾帶著新雪的塵埃,令人心醉。
他是來找我的嗎?
他認出我了,是嗎?他已經知道我被困在這個洋娃娃裡了?
我的嗓子眼就快跳到喉口了!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呢……我知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得到幸福,但為什麼上天要撕掉我的奢望……就連只是想偷偷看妳一眼,卻看不到妳的身影……」
他的手隱隱顫抖,月光下臉上的那顆瑩白的淚光格外刺眼璀璨,就像不小心落入凡間的星辰,這樣淒美的畫面,連風都忍不住想撫摩他的精緻面容來安慰他,陣陣地清風輕起,掀起帥氣的瀏海,將有些濕潤的睫毛吻乾……
心漸漸冷了下來,原來他根本就不是在跟我說話,完全屬於自言自語……一瞬間,彷彿從天堂摔到地獄裡的感受,我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只是……雖然心是掉下來,卻被弄得又痛又擰的,原來……他從來就沒有表面那樣堅強!
鼻頭有些酸,淚水無意識地滑落了下來,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左野澈,對不起所有所有的人,我真的是傻瓜,一直在做蠢事。
他的眼睛驀地瞪得大大的,澄滐的藍眸盛著滿滿的驚異,竟有點小可愛。
他用拇指抹了下我的眼尾,帶去一點濕意:「娃娃……會流淚?」
流淚?是我嗎?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我,我也仔仔細細地看著他,雖然我的面部是面無表情。就這樣,我們你看我,我看你……
眼睛此刻再次一陣刺痛,耳邊隱約傳來「我」的聲音,似乎聽到動靜的不只是我,川流帆竟也在此刻爬了起來,望向窗外。
不僅是看到了,竟連我的靈體存在娃娃內也能感受到那一刻的觸感……
接吻是什麼感覺?
其實就是牙齒碰牙齒,或者感覺好一點是兩塊肉貼著另外兩塊肉,不然再高級一點就是柔軟的櫻花瓣與香甜的玫瑰花瓣相碰的觸覺!
是的,我們看到接吻,看到左野澈和「我」浪漫地吻著。
就這樣我的初吻……不,應該是左野澈的初吻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丟給了一個不是我的我!
只是此時此刻,我艱難地轉動眼睛拼命觀察著看到這一切的川流帆,他依舊站在我的身邊,但是整個身體似乎僵硬住了似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將他淹沒,張狂地撲向他,令他驚惶無措極了。
他華美的藍眸睜到最大的程度,無數的情緒在那眸裡劃過,然後漸漸隱沒,就像那瞬間璀璨的煙花,僅留下一瞬間悲傷的美,餘下的便是夜幕無盡的黑暗,而此刻,川流帆也徹底陷入了無盡的黑洞裡。
待左野澈離去,艾戀很自然地走進宿舍裡。
當她打開門,見到了川流帆之後,立刻小小地驚呼一聲。當然,只有我知道這是假的,因為我的部分靈體還殘留在身體裡,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驚慌的面具背後那邪惡的笑容!
可是,現在我卻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什麼也無法說出口。
「抱歉,我走錯房間了。」
春水般的輕盈笑容這次竟讓人覺得有點勉強,變化莫測且柔美空靈的眼眸裡,透出了波光瀲灩的憂傷和令人心痛的脆弱。我看著川流帆站起來,腳步略顯凌亂。
「站住!」
在和艾戀擦身而過的時候,艾戀竟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地拽住了他的手臂,這個丫頭又要幹什麼?
「川流帆你愛上我了對不對?」
天──
我的呼吸差點就被這個丫頭給搞岔掉,這句我一直隱忍在心底的話,這句我一直不敢正視的話,她竟如此輕易的這樣問出口來?
「是啊,我很愛妳啊,玩具,很愛很愛妳,沒有妳,我該怎麼辦呢?呵呵……」
調侃的意味在他的眼和唇裡化開,形成如蜜般濃的化不開的溫柔,這麼多愛的字眼在他的口中迸出,卻分不清是真還是假。
「那麼……如果我要你背叛吸血鬼十三氏族,你願意嗎?」
「好啊!」
他的回答好乾脆,甚至沒有一絲的猶疑。
此刻,艾戀的眼裡閃過一道精光,是那樣興奮的光芒,為著接下來躍躍欲試的測驗:「如果……如果,我讓你殺了左野澈呢?」
「那麼,讓他痛不欲生如何?玩具,妳知道的,妳明知道,即使要我背叛全世界,只為和妳在一起一天一刻甚至只有一分鐘,我也會說好的,妳知道……我根本計算不出來它是否值得甚至等價!」
川流帆在「我」的額頭留下一個晚安吻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我徹底說不出話來,不……我本來就暫時說不出話來,只不過此刻的艾戀也被川流帆的宣言震驚得無話可說。
剛才接吻的那一幕怎麼看都是「我」主動,為什麼……為什麼……
為何即使是我錯,你依舊自動替我找到最佳的藉口,那是一種即使被全世界遺棄也要堅定的抓住,川流帆我真的值得嗎?
「呵,他對妳的愛竟這麼癡狂!」艾戀頹然地坐在我的身邊,說這句話的時候竟帶出一點酸意,「如果他有川流帆那一點深情,那一點……」
這個女孩憂傷的眼神,竟讓我原本充斥在胸口的怒氣消散不少,一股同病相憐的心惜油然而起,或許她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惜我的另眼看待不到三秒。
「艾戀,妳還在磨蹭什麼?今天是難得月食之夜,所以只要今晚把這丫頭給埋了,妳就重生了。」
可是,就在這一刻,死神忽然在背後出現,很無情地打破兩個女孩近乎心心相惜的心。因此,被打回現實的艾戀在下一刻竟兇狠地將我拽起,前往古堡背後那荒僻的花園。
不是吧,我的人生難道就這樣結束了?
泥土逐漸掩蓋住我的身體,漸漸蔓延到四肢。第一次,死亡的恐懼離我那麼近。
「艾戀,難道妳想一輩子用別人的身體嗎,妳難道不想回到自己的真正的身體裡?妳相信我,只要我收服了那個死神妳就不用擔心妳會死去的。」
「呵呵……」
她竟勾起一抹冷笑,對於我熱忱的建議無動於衷。她緩緩地蹲了下來,用手指粘起一撮泥土,撒在我的臉上,「知道我為什麼要從宿舍樓頂跳下嗎?」
呃……我以為她是不小心從上面墜下的……
「因為……我愛上我的哥哥,所以……既然艾戀這個身分沒辦法愛上他,那麼北木夜的身分就可以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愛他,這樣多好!
「所以……北木夜,妳還是消失吧,我會謝謝妳成全我和我哥的。而且……而且……就算哥哥愛不了我,還有川流帆和左野澈。北木夜妳太幸福了,得到那麼多人疼愛,所以……現在就分一點給我也不為過,我會替妳好好珍惜他們的!」
她奮力鏟下一大堆土,剛要傾倒而下,手腕卻被另一股力量給揮去。
匡啷──
左野澈竟站在艾戀的身邊,拍去她手中鏟土的工具。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和艾戀,幽邃的瞳眸只餘下那一抹平靜,就像是千年毫無漣漪的深潭。
「你……」
艾戀嚇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的左野澈確實有點恐怖,隱去月光的夜空格外陰森,他瞥了我一眼,眼珠子對準閃著複雜神色的艾戀。
「埋娃娃?」
「呃……嗯!」顯然,艾戀被現在的左野澈給徹底嚇愣了。
「沒用了嗎?」
「呃……」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啊!我都快被埋了哎!
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左野澈卻忽然蹲下身子,將我撿了起來,指尖優雅地抹去我身上的泥漬。
「這樣的話……可以送給我嗎?」
啊?
「……」
「謝了!」
現在艾戀的反應完全是我的反應,超傻地張著嘴。如果她的口水夠氾濫,估計早就傾洩而出了。
「再見!」
見艾戀沒有反應,左野澈揚了揚手中的我──娃娃,轉身想要離去。
突然感覺握住我小小身腰的力度倏地消失,身子一輕,我又掉入另一個毫無溫度的掌心內。月光唯美地灑落,在他瑩白的指尖上點亮出碎鑽一般的光芒。
「怎麼辦,我也很喜歡這個娃娃耶。」
背後飄來川流帆獨特的嗓音,我完全可以想像到促狹的水盈雙眸和天空中的月牙有多麼的相似。
他們兩個是怎麼了?有戀娃癖不成?
「她已經同意了。」左野澈的臉閃過一片烏雲,說著伸手就要搶回來。川流帆竟快速往後退幾步,我和左野澈的手竟擦肩而過。
「但是現在她在我的手上。」
川流帆得意洋洋地揚揚手中可憐的我,甚至衝著左野澈那張冰塊臉擠眉弄眼。
「給我。」
「不給,氣死你。」
「給我!」
「不給,涅尼邇剛好缺個伴……」
我倒,難不成我將來要變成涅尼邇的陪睡娃娃,唔……未來的人生慘無人道,你還是把我埋了吧!
「喂,你們給我住手,這娃娃我誰也不給!」在旁邊看了一陣戲的艾戀終於反應過來,衝著兩個爭來搶去的身影,忿忿怒吼。
「小夜夜,妳在凶我嗎?」
又開始了,川流帆開始發揮他超級無敵的裝可憐和無辜,只要他那雙藍眸睜得圓溜溜的,你會感覺腳像是踩在流沙上,軟綿綿的,彷彿要被吸進去那一彎藍中;只要他那飽滿水嫩的唇瓣用小虎牙咬出那麼一小點凹痕,你就會感覺心好像被咬了那麼一大口。
因此,別說是人,只要有眼睛的動物都很難免疫川流帆這一招,當然……左野澈不包括在內,因為他是怪物……
「呃……不不、不是……你……你……想要……就就……拿去吧。」
你看看,艾戀就馬上了驗證我的說法,立刻變成了川流帆第天崩地裂地N個俘虜。
「是嗎?真是謝謝了!」
川流帆得意地衝在一邊的左野澈揚了揚眉毛,瀟灑的髮絲一揚,修長的雙腿邁開步伐,而我的視線裡左野澈挺拔的身影離我逐漸遠去。
「北木夜,妳還不出來嗎?」
左野澈低著頭,茶色的髮絲調皮的瘙癢著他的臉頰,傾斜、略微修長的瀏海遮住了他那冷寂的黑瞳,他終於在最後緩緩地開了口。
腳步停止,川流帆遲遲不開口,一陣涼風襲來,修長飄逸的白髮翻滾,隱去了他那多情的藍眸,漸漸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那抹弧度──很邪惡……
「我就猜到這個娃娃有問題,原來我的玩具真的變成玩具了!」
呃……之前一直希望他們能夠發現我的存在,他們卻遲遲不表示,現在終於知道我被關在這個娃娃裡,我卻……沒之前興奮的心情,只剩下……震驚!
「你們……怎麼發現的?」艾戀同樣驚愕地瞪圓了眼眸,抖了抖唇,終究把疑問說出口。
「妳做錯了一點。」
左野澈抬頭直視著艾戀,深幽的黑眸裡閃耀著令人措手不及的凌厲和脆弱。很奇怪,也很矛盾,脆弱和凌厲同時並存。
「什麼?」
「就是向我告白。」
聽到這句,川流帆的身體還是忍不住一怔,喉尖也難以抑制地痛嚶一聲,很小很輕,輕到只有在他手掌中的我隱約聽到。
「呵,他對妳的愛竟這麼癡狂!」
這一刻,艾戀的話再次闖進我的腦海裡。
「我想你……太不瞭解北木夜這個女人,所以下回要演她的時候,請查清楚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生。」
左野澈頓了頓,嘴角意外地扯出一抹笑意,「她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女人,只要長得稍微有點姿色的男生,她都會忍不住向他告白,因此……她告白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扭捏,不需要臉紅,甚至不需要結巴這些開場白。她的表白會和宣誓一樣,就算失敗,依然有勇氣衝鋒陷陣!」
什麼?我給他的感覺是這樣?我做人太失敗了嗎?
艾戀窒了一口氣,但不消一會她竟勾起嘴角狂笑起來:「哈哈……你們知道了又怎麼樣?只要今晚的月食一出現,她就會永遠困在這個娃娃裡,而我……就可以和我哥一輩子在一起了……」
「放了她!」
艾戀的話還沒說完,左野澈的身姿快速一閃,閃電般抽出手臂,冰涼的五指已經侵上艾戀脆弱的脖頸──好吧,準確來說是我的……
「呵呵,你殺了我啊,這樣就算她的靈體可以離開娃娃也沒有肉體,一樣只能死去。」
艾戀毫無畏懼地直視左野澈,紫黑色的眼睛內是瘋狂的固執和輕蔑。
左野澈的手依舊沒有收回去,力度同樣沒有改變,而川流帆握著我的手指開始微微發抖,我們四個一直保持著這樣動也不動──實質上我想動也動不了。
時間就這樣在沉靜的對視中無聲地流失著,只剩下無知的蟲兒歡唱著午夜的旋律,唉……就覺得今天月亮怎麼怪怪的,剛才在宿舍裡看樓下的左野澈的時候還是圓月,現在就成了半月……
眼睜睜地看著天空裡那輪月亮越變越細,我卻無能為力,應該是我們大家都無能為力,唉……算了,活該我這命,估計這一輩子真成了個玩具了。
「呵呵……」
一聲輕笑緩緩地從川流帆的唇瓣裡溢出,竟如流動的泉水一般叮咚清脆。他輕輕地把我放在一塊石頭上。
「妳肯定她自己沒辦法出來嗎?」川流帆轉頭面對艾戀,淡淡的笑染出纖塵不染的純淨,「或許別人不可以,但是妳低估了她,因為她是北木夜,所以……誰也困不住她!」
呃……川流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能自己出來,我早就想辦法了,周圍地光線越發黑暗了,天空那抹殘月已經剩下小拇指一般大小了。
我看我是完了!
川流帆站在艾戀的面前,從口袋取出一件器物,然後緩緩地從他的指尖傳到了艾戀的掌心。看見掌心裡的東西,艾戀的瞳孔驀地瞪得奇大,幾乎要爆血管。
別說是艾戀要爆血管了,連我都差點受不住驚嚇,川流帆竟遞給艾戀一把鋒利的匕首。
看見這把匕首,我就忍不住想起理髮店那讓我心痛得無以復加的一幕!
他微微揚起頷首,望了眼已經剩下小半截的月亮,然後雙手握住艾戀的手,刀尖對準自己:「玩具,看好了,這次如果插進去,我可能沒那麼幸運活下來囉。」
雖然他的眼睛對著艾戀,雖然他沒有側頭看我一眼,但我竟覺得那片深藍朝我翻湧而來,隱約耳邊傳來海水的歌聲,那是水的呢喃,藍的傾訴──
彷彿集斂了幾個世紀才染出的瀲灩笑靨,川流帆整個身影彷彿溶入一道光圈內,那樣恢弘典雅,美得令人忘記周圍的一切……
而他手中的動作依舊沒停,匕首一點一點逼近他的胸口。艾戀焦急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死死握緊。
「玩具,理髮店裡……我不恨妳,無論過去有意還是無意我都不恨妳,出來好嗎?」
好似最後的道別,他的嗓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還帶著隱隱的磁啞感,聽起來讓人忍不住心酸。
川流帆……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我也好想逃出這個該死的娃娃,但是我的全身動彈不得。
「是這樣嗎?不肯出來是嗎?那麼……既然妳也快死了,我就來陪妳好了……」
幽藍的眼眸寒光一閃,握著「我」的手的匕首作勢要插了進去……
不要,不要……
刀尖才沒進胸口一小點,立刻染出一朵血花,足見這把刀的鋒利程度。
「川流帆,你瘋了嗎?你要幹嘛?難道你要強行開啟僅剩的護體靈力?」
左野澈憤怒地狂吼,想要奔過來阻止。死神終於出現,擋在左野澈的面前,「呵呵,他要死,為什麼不成全他呢?真是了不起的吸血族啊,果然都出癡情種,居然已經僅存活命的能力,都要準備刺破罩門強行啟動靈力……」
強行啟動靈力?
涅尼邇不是說過,如果在傷勢沒有復原的時候啟動靈力的話,就會變成……廢人!
不,不可以!
然而我依舊動彈不得,胸口彷彿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徹骨的寒氣瞬間侵蝕我整個身軀,從肺腑蔓延到四肢。
刀尖刺破的胸口開始冒出點點的碎光,於是光芒愈加強烈起來,強烈到我都忍不住被那耀眼的光芒給刺傷眼睛,這一幕竟和理髮店裡他割斷頭髮的時候重疊,絞纏……
川流帆的身體融合在光圈內,他胸口的那顆紫黑色的石頭,也發出隱隱的光與他周身的光芒相互輝映……
不要……
不要!
不要──
砰──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我的手是握住匕首的姿勢。
我快速地抽出匕首,扶住川流帆,另一隻手忙不迭地按住流血的傷口,鼻子一陣發酸,淚水克制不住同樣頻率地奪眶而出,「川流帆,你瘋啦!你很喜歡被刺嗎?不要命啦!」
「呵呵……」
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我的淚水,似花瓣般緋紅粉嫩的唇滑出簡單而靜謐的笑,何其清新流雅。「這樣,妳不是回來了嗎?這樣……真好。」
呃……失神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和雙腿,是啊……我回來了,我是回來了,如果你強行開啟靈力的能力還無法讓我回來的話,那麼我真應該永遠被困在那個娃娃裡。
「現在不是傷懷的時候,艾戀的靈體在四處飄蕩,快抓住她!」
左野澈的吼聲驚醒了我們,川流帆快速唸出靈體束縛咒,將四處遊蕩的艾戀靈魂再次強硬地打入娃娃內。
而左野澈那邊也接近尾聲,之間他彎腰掃腿,手刀一閃,毫不猶豫地刺向死神的胸口。變成靈絡的死神在夜空畫了一道完美的弧形射向了他,被他緊緊抓住。
與此同時,我騰空而起,將被力量衝擊在空中的娃娃接住,終於鬆了一口氣。
說真的,我並不想對艾戀報復,因為在之前的交談中,我就覺得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而且她只是受了死神的利用,並不是真心想害人。
我正想低頭對手裡的娃娃說些什麼,但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娃娃……輕了!
◎更多精采內容點我◎
2012/1/17上市,請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