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1

二 、

游過藍色的城牆後，我們就進入了海底世界，經歷了一場難以言喻的美。

那是一種在洪荒世界的美，彷彿在創世紀裡，上帝剛剛完成了他的作品。幾百萬年來，珊瑚犧牲了它們的軀體，一個疊過一個，像蓋金字塔一樣，沒有用到一絲水泥，卻疊成了錦簇繽紛，綿延不斷的珊瑚礁城堡。

每一個城堡都像是一個宮城，佈滿了皇宮般的洞穴，每一個洞穴裡，住的是哪一個皇宮貴族，都是一個祕密，等著我們去發現。

塗滿顏色的、扁扁的、張大了眼睛的熱帶魚，一群一群地從那個洞穴裡游出來，在海裡跳著牠們宮城的舞蹈，然後翩然地游向了我們，像是一排迎賓的隊伍，冷不防，卻在我們面前，以一種優美的弧度，轉了一個大彎，滑過我們眼簾，像是撒了一道歡迎的彩帶。

偶爾，幾隻糊塗的魚跟不上舞步，摔了一跤，就撞到面鏡上，與我們這幾個來自海面的人，做一次親密的接觸。

魚群帶我們拜訪章魚的家，門外擺了一圈的石頭，警告別人不能侵犯，我們低頭往下 看，發現了許多海星趴在海底，原來墾丁夜晚美麗的星辰，沒有隨著日出而消逝，只是跌落到了海底。

我們游向了另一個城堡，與一條好美麗的魚不期而遇，我們多想跟她搭訕呀！我們拍動著蛙鞋游向她，她卻嬌羞地拍了一邊的鰭，像是打聲招呼便轉彎而去，溜進了一個珊瑚礁的閨房裡，閨房的門好小，我們都進不去，只能在外頭偷窺她美麗的倩影。

五彩繽紛的熱帶魚又來了，這一次，更大的一個隊伍向我們俯衝而來，像是要驅離我們離開宮城，我們踢著蛙鞋，迎了上去，與這一群禁衛軍交戰，交戰沒有壯烈的畫面，只有一種自在的感覺，像是在塗抹萬紫千紅色彩的雲裡飛翔。

多彩的雲漸漸散去了，前頭的領隊用手指在頭上比出了兩條鬚，這是潛水員在水中的通訊手勢，因為在海底不能講話，這表示他看見龍蝦了，龍蝦白天在珊瑚礁的洞穴裡休息，只露出兩條天線般的鬚，晚上才出來活動。我們體貼地沒有打擾牠的午休，繼續我們的旅程。

有一條魚從我們前面游過，剃刀狀的牙齒，魚雷的形狀，龐大的身軀，令人有點害怕，不過，不要擔心，那不是鯊魚，只是一條梭魚。

此時，領隊將雙手的手掌疊了起來，做出蹣跚前行的樣子，我們知道他又有新發現了，他看見了一隻在珊瑚礁凹陷處歇息的海龜，我們鼓動著蛙鞋想前去跟牠做個朋友。

牠見著吐著泡泡的我們，卻趕緊伸出頭和腳，使進吃奶力氣奮力地前游，像是怕我們把牠抓上岸，在背上刻了字放生。

我們往前游，綿延相連的城堡漸漸到了盡頭，漸次進入了一個大峽谷，紅色、白色、黃色，甚至兩色相間的海百合，像綻放的花朵，開在岩壁上，又像孔雀開屏，令人目不暇己。

我們潛進了大峽谷的上頭，下頭有如原始叢林般的壯麗，可是，原始叢林裡，也來了一尾海蛇，這海蛇，危險嗎？台灣最毒的蛇是眼鏡蛇，卻不如響尾蛇毒，而響尾蛇卻不如海蛇毒，所以牠應該是很危險。

可是，海蛇一點也不危險，有時牠還會好奇地繞著人玩，牠也不會咬人，除非人侵犯牠。海底的世界，是很寧靜的，是個相敬如賓的社會，人不在那個食物鏈裡。

除非，你不跟著領隊，自己一個人亂游，游進一個海流裡，那麼強的自然力量，任誰也抓不住，之後，你不用買船票，便可以在呂宋島的北方登陸。當然，你先要穿越許多鯊 魚橫行的巴士海峽，那裡，人就在食物鏈裡了。

這大峽谷，雖然有原野叢林般的壯麗，可是往前望去，仍然有點陰森，而且前頭更遠的地方，會有海流，所以領隊轉回頭，帶我們回到珊瑚礁的城堡。

在體驗完這靜默中的繁華後，氣瓶也快用完了，領隊便決定結束今天的旅程。浮上水面的過程，因為壓力不同，要慢慢地，免得肺部一下子受不了，我們讓身體慢慢旋轉而上，而且小心海面的水母，免得在海底沒受傷，在水面上卻被割傷了，直到最後看見碧澄如天的海面。

(續讀之3）

如果你喜歡我譜的詩，也許你也會喜歡讀我寫的故事，讓我以文字書寫你不曾尋訪的人心角落，並請你靜靜地咀嚼，更多路仁教授中長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