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月24日，教宗本篤16世宣佈恢復廿年前因爲公開反對梵蒂岡二次大公會議而被逐出天主教會的四位主教的職權。這四位主教都屬於聖庇護十世司鐸會（Priestly Society of Saint Pius X）。這個卅九年前由法國樞機主教雷瑪賽（Marcel Lefebvre）創立的修會，主要立會宗旨就是抗議和抗拒梵二大公會議所通過的教會改革措施。 1998年雷瑪賽樞機主教未遵照教會法制迳行祝聖了四位主教。而導致這五位極端傳統派的教士們都被逐出了教會。他們不僅公然反對梵二會議，其中的威廉遜主教（Richard Williamson）還是一位色彩鮮明的反猶主義者。他的偏激言論還包括禁止女性穿著褲裝，指責電影“真善美”是色情片，近年更宣稱9/11事件是一個騙局。（註一）

在梵二會議發起50周年之際，教宗恢復這些曾被視爲叛逆的主教們職權的大動作，明顯的有平撫教會内意識形態分歧的象徵性意義。但也再次引發了本篤16世有意將教會帶回到梵二會議以前景況的疑慮。早在兩年前，教宗本篤16世就曾說過他將允許在較大範圍内採用特利騰彌撒（Tridentine Mass）。特利騰彌撒完全以拉丁文進行，是自1570年起羅馬禮儀的天主教會系統奉行不渝的彌撒禮拜儀式。直到1962年梵二會議後才被地方化的彌撒儀式取代。特利騰彌撒最具爭議的内容是在耶穌受難日的彌撒中，呼籲猶太教徒皈依天主。而梵二會議也取消了這一部分的彌撒用詞。

其實自從本篤16世繼任教宗以來，已不止一次的發出驚人之語。造成輿論譁然。他返鄉之旅時在德國瑞耕堡演講，曾說回教教義可能有暴力的潛在内涵。此言一出，在世界各地引發了一連串的攻擊天主教堂的暴行。結果好幾處教堂被毀和至少一位修女喪生。而他所謂誓反教會本質有缺陷的言論，更嚴重傷害了前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處心積慮所營造的基督徒合一運動。

梵蒂岡宣佈恢復四位主教（包括一位極端反猶者）職權的時機，正巧是在歐洲紀念納粹大屠殺猶太人的同一個周末。使得梵蒂岡又一次受到各方指責，而陷入公關危機。爲了止損，梵蒂岡於2月4日發佈命令，要求威廉遜主教必須公開撤回他過去的反猶言論，才能囘任主教。同時還解釋說：教宗本篤16世原先並不知道威廉遜主教的反猶情節。（註二）

許多梵蒂岡觀察者都認爲這一系列的事件暴露了現任教宗治下梵蒂岡對教宗如何與當今世界互動的敏感度不夠。美國喬治城大學Woodstock 神學中心的耶穌會學者瑞斯神父（Father Thomas Reese, sj.）坦言：“本篤16世還保留着他當年德國教授的思維和心態。他仍然以为是在和一群唯唯諾諾的神學院学生對话。” 針對恢復主教職權這件事，瑞斯神父更不諱言教宗四周的智囊群中缺少淨言直諫之士。智囊們負有維護教宗形象的責任，但在附和教宗意旨的同時，為什麼沒有人提醒教宗其他宗教或族群對這種決策會有什麼反應？他也質疑竟然沒有人懂得上網查看威廉遜主教發表過的言論？

當然，教會内也有刊物為梵蒂岡辯護，認爲主教復職事件是教宗正常職權的行使，屬於天主教會内部行爲，被輿論過分炒作，而製造出一些莫須有的問題。這是因爲一般媒體根本不了解梵蒂岡的運作模式和決策程序。但是美國印第安那州天主教聖母大學的神學教授,也是著名的梵蒂岡觀察家，麥克卜仁神父（Father Richard McBrien）直截了當的指出：“沒有理由去指責媒體，問題就出在梵蒂岡。竟然辯稱不知道威廉遜主教的言論立場，令人難以置信。”

教宗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職位，而是一種體制和教會的運行機制。需要現代化的管理科學並配合有效率的行政結構。唯我獨尊，君臨天下的皇室心態和作風已經過時了。瑞斯神父感慨的說：“過去的帝王們不必擔心那些不識字的子民怎麼想。因爲不論帝王說什麼，子民們只會歡呼萬歲。但是在民智已開的現代社會，那種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了。”

註一：參閲YouTube威廉遜主教新聞專訪：Pope reinstates Holocaust-denying bishop. http://www.youtube.com/watch?v=qWrDjysLlHM&feature=related

註二：參閲紐約時報2009年2月4日世界新聞版，標題：Vatican demands Holocaust denier publicly recant。

作者註：麥克卜仁神父（Father Richard McBrien）與瑞斯神父（Father Thomas Reese, sj.）均為知名的梵蒂岡觀察家，對教宗與教廷的評論向以辛辣著稱。

原載芥子第三十三期（2009年6月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