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記流言板(186)  兼與馬﹑梅二兄一談 - 書 與 李敖

( 友人讀前文《敢言「余英時得獎感言」一番》﹐一位回應談及閱讀中國文史書籍﹐另位以英文回應而提出李敖有 "moral quality" 的問題﹐我乃寫此文答之。本人與李敖無任何公私瓜葛﹐是 8 千竿子也打不到任何關係。我個人認為﹐李敖的思想言論在台灣文化面與政治面曾對許多人發生相當大的影響 ( 不論正面負面 ) ﹐包括對我的影響。談論「李敖議題」﹐不是針對李敖「這個人」來表達我的個人好惡﹐而是基於台灣的「李敖現象」而歸納一些觀察心得。 )

馬兄提及中國文史書籍的閱讀﹐又梅兄提及對李敖之德持有「異議」﹐二者皆為很大條﹑也很有趣的議題﹐因為很大條﹐可惜我都沒有資格給答案﹐所以遲不敢覆。然既有趣﹐我將一些曾在腦中出現過的胡思亂想寫在此文裡﹐不過以資談助。

我沒查資料﹐但想當然耳﹕近代快速大量印刷技術出現之前﹐世界上連續幾千年 ( 至少三千年 ) 以同一種文字 ( 字體不論 ) 著書的數量﹐大概以中文典籍稱冠。

我自己常想﹐人一生如果好學中國春秋戰國諸子百家書﹐終其一生﹐不知能讀多少﹐秦漢以後的就甭念了﹔如果好學魏﹑晉﹑漢﹑唐一代之籍﹐別朝的也沒時間管了﹐以此類推。好像越晚出生﹐越倒霉﹑越「失學」﹗何況﹐現代新知已經叫人學不完了﹗我自己所讀中國古文史書籍﹐真是不及九十九牛之一毛。

更有甚者﹐因為中文古書沒有標點符號﹐中文字又一大堆轉注﹑假借字義﹐再加戰亂損毀﹑政治因素﹑莫名其妙的避諱等等﹐中國古人讀書﹐一輩子倒有大半輩子時間要花在考據﹑辨析所讀前人書中的文字真偽及義理所在。

還有﹐中國文字及其文法的特殊性﹐中國古人用之於純文學藝術上的詩詞歌賦創作﹐其營造之意境﹑美學獨步全球 ( 馬兄所傳唐詩宋詞畫為證 ) ﹐但用於邏輯思辨的敘述鋪陳事理﹐有時不是「越講越玄」﹐就是「有講不通」。

其實不要說古人﹐我有時看新儒學「大師」牟宗三 ( 1909 ─ 1995 ) 的文字﹐就看得迷迷糊糊﹐如果只是義理難明也就罷了﹐算我悟性不夠﹐但句子文法邏輯都弄不清﹐難道我的中文真是白念了﹖幾年以後﹐我居然發現﹐學貫古今的李敖﹐談到讀牟宗三他們的著作﹐竟與我有同感呢﹗

所以我有偏袒自己的偏見﹕後人讀古書有不懂之處﹐並非永遠是後人差勁﹐實前人寫作欠佳有以致之也。

我自己是有這樣一個點子﹕

度量物體長短﹐需要把尺。尺本身是個工具﹐就像鐘錶是個計時工具一樣。許多廠家都製造尺﹐我購買信譽較佳廠商所出的尺﹐以求量得的數據準確性較高。我個人閱讀了很多李敖的書 ( 包括小說「北京法源寺」 ) ﹐不一定同意他的角度和結論﹐但相對而言﹐李敖達致他個人角度與結論的知識性較足﹑邏輯性較強﹐在當代實屬翹楚。這源於他讀書多﹐又能記住﹐且思想敏銳細膩有條理。所以有時即使不同意﹐但不能不尊敬他的角度和結論。這就是為什麼他在 20 歲時就能得到胡適﹑錢穆﹑殷海光等輩的重視。同意不同意一個角度和結論﹐大抵屬於價值判斷的問題﹐推理立論合不合邏輯﹐是屬於方法對錯的問題。記得以前在中學解數學題﹐即使答案是對的﹐但步驟是錯的﹐老師一樣給 0 分﹔如果步驟是對的﹐即使答案是錯的﹐老師還會給部分分數。所以﹐我把閱讀李敖的書當做尺 ( 我事實上在離開大學多年之後才真正去看李敖的書﹐我已非什麼叛逆或狂飆的青年 ) ﹐看過很多他的書以後﹐然後去讀別人的書﹐就可以比較看得出別人書裡的道理正誤何在﹐又可回頭過來再計較李敖立論本身的正誤。注意﹐我說的是把李敖的書當做「尺」﹐不是說把李敖的書或其人當「最高標準」。「尺」只是量的工具﹐量來量去﹐有可能量出李敖的見解真高﹐有可能量出別人的見解也不低﹐也有可能量出「原來我自己的見解最高」。

這裡有在網路上出現的 2 個聯結 ( 尚未建立完全 ) ﹐可免費閱讀一些李敖著作 ( 有關其女李文者暫可略之 ) ﹕

http://www.yongran.com/club/leeao.htm

http://www.ofwind.com/fashion/index.htm

再來講一講梅兄所提李敖之〝 moral quality 〞。

既然以閱讀李敖的書當做尺﹐雖不以之做「最高標準」﹐亦表極為重視。不過﹐影星﹑歌星可以有粉絲 (fans) ﹐可以是粉絲的偶像﹐但知識分子﹐不管有多大的學問﹑能耐﹐多高的道德﹑品格﹐卻絕不可求為他人之偶像。知識分子﹐不管多卑微﹐也絕不做任何偉人﹑英雄的粉絲。論事論人﹐褒貶不一﹐有時先後似見矛盾﹐其實一概個案﹑逐案看待﹐所謂不以言廢人﹑不以人廢言。我在此談「李敖」這一「議題」﹐不是定論﹐區區在下何敢定論﹗只是提出不同角度看法﹐以資相互攻錯發明而已。

自來中國知識分子對人生建樹有立功﹑立言﹑立德之說。就以此三者來看李敖。

先言立功。

今天在台灣有一票人﹐以標榜自己過去為台灣民主的打拼來漂白自己現在的惡行﹐並比賽誰坐牢多﹑久以論發言資格。若論坐牢﹐台灣現在政治檯面上的人﹐絕大多數沒進過監獄﹐有些進過的也為時不長﹐不能跟李敖比﹐更不能跟施明德的 26 年比 ( 李敖都說他的 5 年 8 個月不能跟施明德比 ) 。

在知識水平﹑對社會發揮的啟智性作用上﹐當年更無人能與李敖所產生的功能比。而在膽識﹑「雖千萬人﹐吾往也」的勇氣上﹐當年無家庭背景﹐更無財無勢的年輕李敖﹐在 1960 ﹑ 70 年代最嚴峻的政治高壓中﹐無黨派資源為奧援﹐單槍匹馬的為爭取民主自由戰鬥多年 ( 胡適卒於 1962 年﹐殷海光卒於 1969 年﹐雷震因「自由中國」雜誌案﹐於 1960 年被判刑 10 年入獄﹐ 1970 年出獄﹐已 74 歲 ) 。如今台灣檯面上自吹自擂 1970 年代後期到 1980 年代搞黨外運動的人物﹐有幾個在當年不是利用已入中年的「李敖大哥」﹐向「李敖大哥」求助﹑接受「李敖大哥」指點﹑領導﹖

軍功﹐李敖是沒有的。李敖即使投筆從戎﹐不論國民黨或民進黨政權﹐會昇遷李敖做部隊司令嗎﹖ 100% 連連長都做不到就可能違背軍令﹑褻瀆領袖要被槍斃了。政功﹐李敖也是沒有的。他不可能去當國民黨或民進黨政權的部長﹑縣市長。李敖年 70 才當了個陽春立委﹐沒有團隊。但是﹐今天台灣如果自誇有「民主自由」的成就﹐就必須感謝雷震﹑殷海光﹑李敖一輩人物當年長時間的無畏奉獻青春﹑自由﹑前途甚至生命為「民主自由」奠基。

次及立言。

李敖在傳統學術上﹐不會被书院派承認為什麼「家」或「學人」﹐也無「教授」﹑「博士」頭銜﹐更從不在學術刊物上發表論文。他沒有時間做這些。

李敖的發言是要跟台灣的現實政治搏鬥﹐為大家爭「立言」的自由﹐所以他的「立言」﹐雖「不學術」﹐卻大與世道人心相關﹐比一般的衛道之士﹐更充滿史家的「史才﹑史識﹑史見」。這一層必須涉及李敖整體著作﹐方得全貌﹐非三言兩語可概括 ( 可一讀「李敖回憶錄」做參考基點 ) 。

( 當然﹐對李敖在台灣的立功﹑立言﹐向來就有不同意見﹐代表之一是吳祥輝之流（曾出過「拒絕聯考的小子」一書﹐可見學歷比李敖的還低）所寫的什麼「李敖死了」﹐但該書在我看來﹐所有的論點﹐完全不顧邏輯必然性﹑時機因素﹑比例原則。是沒有思想水平﹑知識水平的典型不學有術之中國式阿 Q 所寫的﹐提供給同樣沒有思想水平﹑知識水平的阿 Q 們夜郎自大讀來高興一番的﹐竟以在法庭向李敖吐口水自豪。 )

立德呢﹖

我完全承認﹐李敖在中國社會一般大眾心裡﹐絕不具「謙卑君子」的形象﹐甚至有敗德之譏。但我個人以為﹐絕大多數李敖被批「敗德」之事﹐實屬私德﹐非關公德。

而所謂李敖私德敗壞﹐並非欺善怕惡﹑偷雞摸狗之事﹐幾乎均為打筆戰﹑人際關係或財務上的糾紛結怨﹐以至常赴法庭而惹眾議。

試略言其中犖犖大者。

1 ﹑ 李敖與文星書店 / 雜誌創辦人也是文化合伙人蕭孟能之互控。李與蕭氏夫妻原皆密友。後蕭指李侵佔物產﹐李稱蕭離棄共同艱辛創業原配而忍令原配生活無著﹐爭物產乃替蕭原配打抱不平而取贍養之資。各執一詞﹐只有當事人知情﹐外人只能看法院判決。後來蕭﹑李前後各被判刑﹐欲知兩造何方「缺德」﹐必須詳讀雙方有關文﹑書﹐而詳讀之後﹐真相未必石落水出﹐外人何從置喙﹖

但從其它許多旁證﹐皆不難看出李敖疏財仗義的性格。近年最為人知的是他對二次大戰中被日本軍閥強徵之台灣慰安婦所表現的善舉。請看李敖自己的話﹕

「在幫助 慰安婦 的時候﹐我把胡適送給我的字都 義賣 了。因為二次世界大戰，在中國，在朝鮮，在高麗，在臺灣，在菲律賓，街上走的女孩子 17 、 18 歲抓著就跑，放在軍營裏面，給他們做性奴隸，不但集體強奸，懷孕了把她綁在門板上動婦科手術，沒有麻醉藥，日本 人 是這樣子對待我們的。後來日本 人 為了應付聯合國，就說我們和解這件事情，就是在全世界對 慰安婦 每個人送 50 萬 新臺幣，相當於 10 幾萬人民幣。臺灣當時還剩下 54 個老太太，很可憐，有的眼睛看不到，有的路走不動，一身都是性病，沒有 人 理她們。 慰安婦 的團體和他們說，這個錢不能要，跟日本 人 說不原諒他們。這 50 萬 現金對（ 54 個老太太）她們太重要了，可是她們說不可以拿這個錢，為了國家的尊嚴和個人的榮譽不可以拿這個錢。不拿可是心裏覺得很難過，因為她們現在需要這個錢。我 李敖 實在看不過去，我站出來，我拿出 100 件收藏品，舉行 義賣 。我們賣了 100 萬美金，每個人發 50 萬 ，條件就是你不能要日本鬼子的 50 萬 ，你要我的 50 萬 ，還定了一個規定，如果你拿了日本的 50 萬 ，這個 50 萬 要還我。最後日本 人 真這樣（來給 50 萬）了。但是我說不行，不能要日本 人 的錢。所以（期待）日本 人 是行不通的，至少在臺灣保留了我們中國 人 的尊嚴。

我和大家講，大家注意，我這個招不談高調的，就是你道德勸說 慰安婦 不拿這個錢，不盡人情。老太太們實在要這個錢，她內心發生了 天人交戰 ，什麼辦法，就是我的方法，這才是務實。你們只看到我張牙舞爪，罵張三和 李 四，你們沒有看到我務實這一面，這是很重要的。今天的意思就是大家要務實，面對今天的中國問題和中國的前途，就是說中國才是我們真正努力的方向，真正努力的目標，真正獻身的目標。」

以上一段﹐見於李敖在北京清華大學的演說內容﹐是可以接受檢驗的﹐不能虛構。

2 ﹑ 因政治﹑文化﹑社會事物觀點的相異﹐與人筆戰﹐李敖似缺「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寬宏大量。就像魯迅主張除惡務盡就必須「打落水狗」﹐李敖確實常常「得理不饒人」﹐而被罵為亂咬人的瘋狗。但是在「鄉愿」﹑「差不多先生」文化充斥的社會﹐多的是沒有資格談「饒人」卻擺出「饒人高姿態」者﹐多的是奸佞一旦得逞佔上風「更不饒人」者。真要數「瘋﹑流（瘋子﹑流氓）」人物﹐大概還看不到今朝李敖﹑魯迅能夠得第一。

事實上﹐真正在士林「德高望重」者﹐如胡適﹑殷海光﹑錢穆﹐對小生李敖的激進觀點或傲氣﹐固不無微詞﹐但從無以「敗德」視李敖﹐對李敖的嫉惡如仇﹑不懼權勢﹑頑抗到底﹐是尊重﹑理解或至少不至鄙視的。即使與李敖筆戰而恨李不饒人者﹐亦不乏看重李敖風骨之士。筆戰與看重並存﹐筆戰是觀點之爭﹐並不因之輕視李敖人格。

3 ﹑ 於男女關係﹐聚散頻繁﹐而李敖放浪形骸﹐素不計「隱私權」﹐屢自佈「私情」於眾﹐最為人詬病。李直到 57 歲才第一次開始有一般人戀愛 ( 長跑 8 年 ) ﹑結婚﹑成家﹑生兒育女之「普通婚姻」生活 ( 就法定意義言﹐此為第二次結婚。然與胡因夢之第一次婚姻﹐只維持 3 個月﹐未有兒女 ) 。但李敖在任何時間內﹐只專情於一女性﹐而聚散決定皆出雙方同意﹐非一方拋棄另一方。

與李敖有過親密關係女性﹐包括與李敖未婚生女的王尚勤（「野鴿子的黃昏」作者王尚義之妹）﹑胡因夢﹐對李敖縱有批評 (1999 年「 死亡與童女之舞 ─ 胡因夢自傳」 ) ﹐或強或弱﹐均在常理之內﹐絕不曾視李敖為對女性無情無義敗德之徒﹐反而非常看重與李的一段關係。王尚勤更是稱讚李有紳士風度。年前在王尚勤出版「李敖為誰哭泣」一書並訪台之後﹐王﹑胡二氏雖與李分手幾十年﹐猶各稱自己是李敖一生最愛的女人。如果李敖真乃喜新厭舊﹑無情無義敗德之徒﹐王﹑胡二氏忘之不及﹐猶在乎李最愛者何耶﹖

相較起來﹐施明德就很慘了﹗

記得 6 ﹑ 7 年前在施 60 歲生日慶祝會上﹐包括陳水扁在內的「貴客」﹐齊表羨慕地數落施與異性交往的「四不」原則 - 不主動﹑不拒絕﹑不承認﹑不負責 ( 後媒體似乎只報三不﹐不見第四不 ) 。「小男人」陳水扁還以無限欽佩的口氣說過「前三不」很多男人可以做到﹐唯「第四不」只有施明德敢做。 ( 李敖顯然完全相反﹐是「四敢」 - 敢主動﹑敢拒絕﹑敢承認﹑敢負責。 )

但是當施明德於去年發動倒扁後﹐幾十年前主動提出離婚的前妻陳麗珠﹐「又」出來加入反施明德的陣營﹐揭施明德隱私瘡疤﹐扒施明德的糞﹔日前又在立法院外割腕自殺﹐控訴施明德﹐搞的施狼狽殊甚。

李敖﹑施明德這類打定主意要與威權政體抗衡的人﹐在生命中的青春年代﹐註定無法有高考及格﹑陞官發財﹑投資致富﹑貸款購屋﹑放洋留學﹑研究學術﹑名利雙收﹐男大當婚﹑生兒育女﹑回家吃晚飯﹐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生活的「計劃人生」。他們的愛情也常常是「沒有明天」或「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但李﹑施的境界﹐還是有差異的。

總結

其實﹐李敖真正的錯誤﹐不在私德上的不足﹐而是他的「全盤西化」思想理念﹐有邏輯與可行性的不足。

當年台灣「文化」論戰﹐胡適﹑殷海光﹑李敖是被歸為「全盤西化」派的﹐與「力保中國傳統文化」派筆戰。

於今回顧﹐社會菁英分子投入這樣「兩極的互伐」﹐是沒有必要的互斲互傷﹐是生命精力的可怕浪費﹐所以我現在非常厭倦有人再鼓動「本土化」﹑「去中國化」這種應該只有在封閉﹑專制社會才有沃土﹑才會培養的對立。

請問﹐我們將近 100 年以來﹐從頭到腳穿戴的帽﹑衣﹑褲﹑襪﹑鞋﹐不是完全西化的嗎﹖反什麼西化﹗﹗﹗請問﹐吃中國菜﹐何必西化﹖如何西化﹖用刀叉吃﹐紅燒獅子頭﹐就要改料為紅燒熱狗嗎﹖去什麼中國化﹗﹗﹗又請問﹐包小腳這種殘肢戕體的「中國傳統文化」不該斬盡殺絕﹑完全徹底唾棄嗎﹖力保什麼中國傳統文化﹗﹗﹗

可千萬別說怎麼拿「包小腳」這一時無意造成的惡習來做證﹗

「包小腳」絕不是「一時」﹐而是存在「千年」﹗絕不是「無意造成」﹐而是儒門士大夫極力維護倡導﹗絕不是被認做「惡習」﹐而是優美良家閨秀必包的﹐不包小腳者皆村女蠢婦也﹗

「全盤西化」的錯誤﹐也並非在於柏楊所譏李敖之「要『西化』就要『梅毒』」之論。所謂要「西化」就要「梅毒」﹐是說在開放的自由社會﹐如果男女平等﹑戀愛交往自由﹐不免就有性病增加之可能﹐但絕不能因為不要性病﹐就絕對不准戀愛自由。李敖怎會喜歡得「梅毒」﹖這是個很簡單的邏輯。就像說要接受使用汽車﹐就要接受車禍。使用汽車造成的交通事故死傷一定大增﹐但不能因此就禁絕汽車而繼續使用牛車。鼓吹全面使用汽車﹑放棄牛車者﹐怎麼可能喜歡「車禍」﹖以「梅毒」攻擊李敖者﹐也是「得理不饒人」﹐純粹是故做極端偏解﹐捨本逐末。

但是「全盤西化」的「全盤」兩字如何定義﹖「全盤」西化﹐聽起來好像就達到國強民富了﹐其實﹐跟毛澤東說大躍進要「十年超英﹑十五年趕美」一樣﹐都是邏輯不通﹑沒有可行性的﹗大躍進土法煉鋼﹐煉出的都是廢鐵。

除了上面說到的中國菜以外﹐別的不說﹐只請問﹐言為心聲﹐ 10 幾億中國人﹐當嘴巴繼續講「中國話」﹑眼手繼續讀寫「中文書」﹐他們的內在思想格調﹑外在表達方式還有可能「全盤」西化嗎﹖日本是強國﹐「全盤」西化了嗎﹖

中國人要完全剷除中國文化 ( 不論良窳 ) ﹑ 「全盤」西化﹐只有移民和通婚。不是移出﹐是移入﹐大量移入西洋人跟中國人通婚﹐中國人放棄中國語文﹐幾百年後﹐言語舉止思考習俗才能「全盤」西化。居美華裔友人中有與匈牙利人結婚者﹐該匈裔家族頗知其先人來自中國北方匈奴族之歷史。幾千年下來﹐匈奴人已移到匈牙利而「全盤」西洋人矣﹗

然而﹐就算中國人每年只有 1 千萬新生嬰兒 ( 這已經是很低的出生率 ) ﹐光找足夠西洋教師來中國教中國人學西洋語文﹑燒西洋菜﹐都不可能﹐遑論大量移入西洋人跟中國人通婚。就算有移入通婚的﹐人數少﹐最後一定被龐大的中國人口「中國化 ( 不論良窳 ) 」﹐甚至留在中國幾百年的猶太人亦不能「倖免」。

大家知道﹐宗教在今天歐洲國家﹐似有式微之勢﹐但千年來歐美文化的基礎就是基督教 ( 包括現在所稱的天主教 ) 文化﹐其倫理﹑哲學﹑思想﹑科學﹑民主﹑法治的發展﹐莫不源於宗教信仰﹐至今官員就職及法院程序上的宣誓﹐仍手按聖經。「全盤」化則必及深化﹐李敖之輩提倡「全盤」西化﹐卻絕對不看重做為宗教信仰 ( 不是只拿來做神學研究對象 ) 的基督教。這怎麼論「全盤」西化﹖﹖﹖只有「淺盤」洋化﹗﹗﹗

「全盤」西化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最後是可不可行的邏輯問題﹗

有人說把提倡「全盤」西化改為提倡「現代化」就完全正確﹑沒有問題了。這話倒沒錯﹐但「現代化」一詞﹐在「現代」﹐其實已失去針對性﹐沒有什麼意義了。請問﹐身處「現代」﹐不「現代化」﹐難道要「老化」等死嗎﹖

所以﹐不用爭什麼化﹐一個民族﹑社會﹐處於「現代」﹐只能走自由開放的道路﹐然後﹐所有的「文化」﹐中的﹑西的﹑古的﹑舊的﹐讓它自由競爭去吧﹗不要政治洗腦﹗不要政治戴帽﹗

哇﹗說是以資談助﹐竟擺起一人龍門陣﹐倒像要以助表達我自己看人看事的依憑﹐這不是陰謀﹐可能是我的陽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