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柯大夫　　　　　　　　　　　　　　曉　明　　1998.01.24
　去年五十五歲的希柯大夫，曾是加州馬太兒童醫院的腦神
經外科主任，經常搶救小病人出鬼門關，看過太多生死一線
間的故事，覺得小孩總是比大人來的堅強。或許是因為天真
的原故，小病人在面對生命即將結束時，反而安慰起了周圍
的人，那份灑脫是許多大人學不來的；前年的三月中旬，希
柯大夫所率領的手術小組，接到一件個案，一個名叫提姆的
五歲小男孩由父母陪伴著，從蒙大拿州州立醫院轉診而來。
主訴病情為顱內末梢動脈瘤，長在大腦與小腦之間，這顆瘤
有兩公分大，已壓迫到中樞運動神經，直接影響著小孩下半
身的行動。一但動脈瘤破裂，輕則變成白癡，重則身亡，必
須盡快動手術切除，待希柯看完提姆的病歷與斷層掃描的片
子，跟夥伴討論過後，決定隔天就為提姆動開顱手術，希柯
並親自將這個決定告訴提姆的父母。

　不過在那個時候希柯大夫，已經患有惡性淋巴癌，做過核
子與化學治療，因此身形顯得相當瘦弱，卻不影響雙手的穩
定性。做任何手術需依賴外科醫生的一雙巧手跟技術，然而
動腦部手術，除了要靠大夫的一雙巧手與技術之外，手術是
否能成功，還需端看動刀的大夫雙手穩定性夠不夠，如果穩
定性夠手術多半沒問題；若因大夫的雙手不穩定而出錯，就
會造成病人永遠的傷害。希柯大夫不因身體有病痛，而放棄
了這份能救人的工作，更在接受過治療後立刻返回工作崗位
。因為他知道自己一但退休，生命力必會快速消失，將敵不
過病魔的侵襲。可是在醫院裡他卻能感受到，病童旺盛求生
的意志，這樣的生命力展現，正是他所需要的心靈良藥。事
已至此，希柯決定了把自己最後一段日子奉獻給病童，至死
方休。因此院方顧慮到希柯的體力，還特地為他訂做了一張
特殊椅子，長時間坐在上面也不會感覺到疲勞。

　提姆的手術耗時十四個鐘頭，尚稱順利，只不過由於提姆
太小，以致復發的機率特別高。當希柯大夫走出開刀房顯得
相當疲憊，等他回到醫生休息室，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因
為手術用掉他大部分精力，雖然特殊椅子可以抵銷一些疲憊
感，但手術中仍需聚精會神的下刀，一般人在那麼長的時間
集中精神工作後，一定會喊累，更何況希柯是一位癌症病人
。晚上九點左右，希柯的妻子蜜拉開車到醫院來，把他給接
回家去。車子駛抵希柯大夫的家門口時，有一男一女將希柯
攙扶進屋內，原來這兩個人是他的女兒跟女婿，待蜜拉把車
子駛回車庫，然後她也進了屋裡。這時希柯才完全清醒，蜜
拉就坐在他身旁，她挽著希柯的手臂，輕聲問他要不要吃點
東西，希科點點頭。於是蜜拉請女兒翠絲到廚房去，打一碗
熱雞湯來給他父親喝，女婿潘恩留在客廳陪他們聊天。由於
這家人都是醫生，但在不同醫院中服務，所以話題全圍繞在
醫學跟病人上。希柯將雞湯喝完後，就回房休息了。 

　潘恩為希柯的主治大夫，因此之前他常常婉勸自己的岳父
，希望岳父能夠退休在家靜養。希柯卻總是對女婿這麼說︰
「一個人在一生中總有一些未了的責任，做一名醫生的職責
是救治病人，既然我還有能力，就讓我盡到做醫生責任吧！
況且我在醫院裡，見到小病人得到適當治療，而逐漸恢復健
康，那種快樂的感受是很難用筆墨來形容，這或許就是支持
我繼續行醫的兩大動力。」潘恩聽到這而已無話可說，只有
順從與支持他。希柯大夫經過一夜的休息，再回醫院時顯得
精神奕奕，換好衣服就去巡房了。首先他來到提姆的病房，
在看過病床記錄之後，向提姆的父母表示小孩一切穩定。這
時希柯走到病床旁，用手指搔搔提姆的腳底觀其反應，並開
口說︰「這個孩子一定會恢復所有行動能力，可是你們必須
按時帶著提姆回醫院做腦部斷層掃描，因為這種病容易在小
孩子身上復發。」語畢，希柯就繼續巡房的工作……。

　時間飛逝，一年過去了，希柯大夫的身體漸漸被病魔佔領
，卻已經超出潘恩的預估。雖然希柯無法再執刀，但是他仍
提供經驗給手術小組，院方也幫他開一個門診，讓他繼續為
有腦疾的病童服務。九六年四月十號六歲的提姆，再度住進
馬太兒童醫院的神經外科病房，原因是顱內動脈瘤復發，而
且長了好幾顆，分佈於整個腦部，以致提姆多數腦神經被腫
瘤壓迫，失去作用，僅剩下記憶、語言、呼吸中樞尚未遭到
壓迫。他的四肢無法動彈，視力與聽力幾乎喪失，然而大夫
們只可以幫提姆除去腦中較淺層的動脈瘤，讓他恢復部份感
覺器官的功能。希柯在提姆手術之後的第三天去看他，提姆
平靜的說︰「希柯大夫謝謝你來看我，可是我很清楚再回到
這裡就無法返家了。我並不怕死亡，卻怕見到父母傷心難過
，希望我走後他們能夠堅強起來。」此時希柯眼框已紅，說
到︰「提姆，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上帝一定會應許你的願
望。」

　正如提姆自己所預料，在手術的第十天，他就因為腦中最
深層的動脈瘤爆裂而亡，結束了他痛苦又短暫的一生。希柯
大夫仍在醫院裡服務，直到去年十月底因病情突然惡化，不
得不停止自己手邊一切的工作，回家休養。不幸他在去年年
底的時候辭世，留給家人與曾他被醫治過病人，無限的回憶
，他的精神將常駐於他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