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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道次第廣論 淺釋 日常法師 5/8
2023/02/24 21:14:16瀏覽1732|回應0|推薦0
※﹝第二如次正修分三:一、修習希求利他之心,二、修習希求菩提之心,三、明所修果即為發心。初中分二:一、引發生起此心所依,二、正發此心。初中分二:一、於諸有情令心平等,二、修此一切成悅意相。今初﹞

  正式修的時候分三:首先是修希求利他之心,接著在這個基礎上面修希求菩提之心,最後告訴我們,所修的果就是發菩提心。
  修希求利他之心又分二部分,第一是要引發生起此心的所依。換句話說,就是引發我們生起這種心情所依的條件、因緣。譬如說你看到某人很苦,這個苦就是引發你想為他拔苦之心的所依。有了這個所依,根據這個對象去緣的時候會產生某種效果。現在我們要生起希求利他之心這個效果的話,就要先知道引發這個心的所依是什麼,當然這裡面還要有正知見。第二部分是正發此心。引發生起希求利他心的所依又分二大步驟:先要對一切有情生平等心,進一步修成悅意相。
  前面告訴我們先要對一切有情產生悅意可愛之相,結果正修的時候又說先要令心平等,好像有矛盾。真的有矛盾嗎﹖學到這裡,我們漸漸發現本論殊勝之處,就是對每一個次第的行相都指得清清楚楚,對每一個行相彼此間必然的因果關係也點得明明白白。行相說清楚,可以讓你了解它真實所指的是什麼。所謂的行相,譬如說我介紹錄音機給你,開關在哪裡等等都說明得很清楚,讓你一點也不含糊。否則我們講修行講了半天,道理雖然動聽極了,但是所指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卻一片模糊。佛法明明是「覺」,結果你學了半天竟然越學越糊塗,腦筋裡面堆了一大堆文字垃圾,而對文字所指的內容卻一無所知,仍舊是一片大無明,自己還以為懂得很多道理,這個叫「知見稠林」。現在不是這樣,是把文字所指的真實內涵指給你看,遇境時就能認識這是什麼,這是第一個。其次,了解了文字所指的內涵以後,它之所以能夠達到這樣的內涵,還有它必然的次第。這些都有了以後,想要證悟這個內涵,的確並不難。
  從這裡我們才曉得,平常我們修行不成功的原因,就是因為一片糊塗。即使是世間一件小事情,若沒有清楚的認識,都無法成辦。比如拔草,如果你不認得草是什麼就去拔,結果拔掉的是菜而不是草。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要先弄清楚,何況是修學佛法!所以要處處提醒自己不要一片糊塗。我們常聽人家說:「你不要去分別啦!」這是一個大誤解。這句話是有它特別的道理在,無分別智是我們所求的果,達到這個果之前,一定要先了解什麼是錯的妄分別、如何去掉它,這都要分辨清楚。否則雖說不要分別,卻是糊裡糊塗地一片,那是無比的大愚癡,完全是畜生相。如果這樣的不分別就是學佛,那天底下都是佛了,螺螄、蚌殼睡在那裡,牠就是佛嗎?打瞌睡是不分別的,那睡著了豈不是最好?這個我們要清楚。
  所以本論一開頭就把這個行相辨得非常清楚,一步一步這樣學上來。所以它下面就告訴我們,為什麼前面說先要對有情生起悅意相,此處又要先於一切有情令心平等。這個地方一點都不能放掉,否則你漏掉一點,只要這個漏洞還在,修上去之時不知不覺當中就會出毛病。我們常常有個比喻,不要說飛機,就說騎腳踏車吧!輪胎當中有個砂孔,雖然打氣打得很足,等到你騎上去一用力,砂孔受不住,一下子爆掉了,你騎在馬路上,一個筋斗摔下去,如果是飛機,那就完了!對這點要特別注意。我們總是馬馬虎虎,這是無始以來的惡習,善根不夠;所以本論處處告訴我們,一定先要淨除罪障集聚資糧。有罪障障住固然學不進去,資糧不夠也學不上來!所以必須要依三士道的次第來引導。對於上士來說,學習下士、中士的法類,是一步一步走上來必不可少的步驟,如果沒有這個基礎的話,即使說是上士,也只是空話而已;對條件不夠的人而言,他可以從下士慢慢做起,也有他的入手處,可以一步一步學上去。從這裡處處可看出這個圓滿教授真是珍貴難得,正確無比!

【如前下中士中,所說諸前行等所有次第,於此亦應取來修習。又若此中不從最初遮止分黨,令心平等,於諸有情一類起貪、一類起瞋,所生慈悲皆有黨類,緣無黨類則不能生,故當修捨。】

  前面下中士時所說的前行次第,這裡也要拿來修習。這是我們的修學次第,此處必定要從前面的次第一步一步學上來修習增上。現在這裡是正修大菩提心,修大菩提心必然的因果次第是先要知母,引發慈悲,但是在正修之前先要遮止分黨。分黨就是黨同伐異:跟你好的人就歡喜他,跟你不一樣的,就排斥他。自己內心中的這種不平等一開始就要遮止,不要讓這個心相影響你。假定這個心理沒有淨除,在這種狀態之下修慈悲,你的慈悲也是有差別的。看見歡喜的人,你的慈悲心會強一點;看見討厭的人,慈悲心就不靈光,所以想要善緣一切有情生起大慈悲心是不可能的。
  無量慈、無量悲都是緣一切有情,沒有任何例外之人。內涵本身是無量,所緣的對象也是無量。如果有一些人是你歡喜的,有一些人是你討厭的,內心執取這樣的分別的話,你的慈悲就沒什麼可談了,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先要將平等、不偏心的基礎建立起來,這個基礎叫修捨心。

【又捨有三:行捨、受捨及無量捨,此是最後。此復有二,謂修有情無貪瞋等煩惱之相,及於有情自離貪瞋令心平等,此是後者。】

  捨有三種:行捨、受捨、無量捨。「受捨」我們最容易懂,就是樂、苦、捨三種感受當中的捨受,捨受是不苦不樂的感受。另外,比如坐在沙發上覺得很舒服,或者有人讚歎你幾句,跟你笑一下,你就很歡喜,這是樂受。「行捨」就是行蘊當中的捨。這是一種心理狀態,平常我們的心不是掉舉就是昏沉,或者胡思亂想,行捨的心相是平等正直無功用住,心中沒有一點掉舉相,這要用過功、跟定相應了才有的境界!但這也不是此處要修的捨。此處的捨是「無量捨」,就是在任何情況之下,心裡不管緣任何有情,都沒有一點點討厭或執著,而是完全一樣的心情,這是修七因果第一步要修的。
  此處提到無量捨又分兩種,這樣的辨別真是細緻又細緻,對真正重要之處分辨得絲毫不差,在因地當中要沒有一點點偏差,若質若量都不能有一點雜質,否則不可能成就徹底圓滿無垢的佛位。譬如造一棟摩天大廈,最後造到頂端時發現一點點小小的毛病,這沒有關係啊!你把頂端拆掉了重來就行了。但假如我們最開始的基礎出了毛病,造了一百零八層乃至一千層之後,發現基礎不行的話,此時哪怕已經造了一萬層,統統會垮掉。又像燒飯一樣,如果是燒好之時,一隻蒼蠅掉進飯裏,你只要把蒼蠅掉的地方挖掉就行了,其他的地方還可以吃。可是如果剛開始的時候,那隻蒼蠅掉進了水裡,牠身上帶著霍亂菌,那整個水裡都是細菌,這一鍋飯就都不能吃了。所以大師一定從一開頭就為我們細細辨明,他這麼做有種種特別的內涵,現在很多人修學佛法之所以一片糊塗,原因就在這裏。
  有些人能講一些道理就去弘法了,或是看見別人弘法,自己也跟著去忙了。有人卻說:「你不弘法,把法藏諸深山,還能傳諸其人啊!」你寧願不弘,把法擺在山裡,一旦遇上真正有條件出來弘法的人,他就會撐起來了。如果你不懂內涵而去弘法,金字招牌一旦砸垮了,大家從此不再信任佛法,那就完了;不弘還好,弘了反而把法損掉了,道理就在這裡。所以我們現在很幸運,了解了以後要好好珍惜,不是忙著去弘法,而是要忙著去認識、身體力行,那才是真弘法。
  無量捨分為兩種,當你緣有情的時候有兩種情況:你看見這個有情本身有貪、瞋等煩惱,但你因為透過修行,自己已沒有煩惱,所以見到有情時,心裡也引不起貪跟瞋,這是一種。還有一種,是有情對你而言有親怨之分,儘管如此,你內心對怨跟親的反應因在「怨、親」二境上如理決擇,而遠離貪瞋,處於平等捨受中。不管這個人跟你很要好,或者是你的冤家,你的心始終在捨相應當中,不為外面的境界所動。為什麼要這樣?因為要有情遠離親疏、貪瞋是不可能的事。我們一張開眼睛,就會看見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那個人對我不好;以前那個人愛發脾氣、這個人卻很快樂……,如果跟著外面轉的話,一定修不起來,所以我們自己要修不論外面任何境界我都不為所動,在這種情況當中才能夠依次學上去啊!此處就是辨別這一點,所以正式下腳的第一步要令我們的心平等。

【修此漸次為易生故,先以中庸無利無害為所緣事,次除貪瞋令心平等。】

  修行就是要把我們的心修成某種心理狀態,而心識本身一定是根對境時才生起,所以對修行而言,所緣的境很重要。修捨時一定先藉重中庸境,因為中庸境界既沒有利又沒有害,你看見他自然而然心能平等視之。把平等的心生起來,堅固了以後,進一步緣親、怨而修,把面對親友、怨敵時內心的貪、瞋都拿掉,於是心裡面一步比一步穩固,這個次第是這麼完整。
  平常我們修行,往往看見這個好就忙著去修,聽別人說要懺悔的話,拜一百零八拜很好,就趕快去拜佛懺悔,結果還沒拜完就已腰酸背痛,第二次只好另想一個辦法。所以大師對修行的每一個次第內涵都辨別得很清楚,小處這樣,大處也是如此。千萬注意,我們真正的毛病始終就在一聽見好的就想要,當然是要有好樂心,但是必定要曉得,這個好的果是依怎樣的次第學上去的,要有好的果一定要有正確無誤的因,所以必須退到第一步親近善知識,接著如理聽聞,這樣看起來好像慢一點,實際上是最快速的路,而且也是唯一的路。後面這句話在剛開始時我們聽不懂的,現在學了十二因緣以後就懂了。
  十二因緣當中說,從因感果最快的二世,最慢的三世,有的因要經過無量世才感果,這中間是其他的因在感果,這個因還沒有遇到緣,所以沒有結果。如果這個因要結果的話,必定還要有緣來滋潤它,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一樣,壞的、好的皆是如此。我們想求圓滿的果,就必定要有圓滿的因、緣,所以不能因為害怕、覺得自己做不到,就停在那裡。這個因沒有能生支的滋潤,善果是不會自己掉下來的。要一直等到有其他的因緣策發,你也能如理如量照著去做,把當初一念想求圓滿果的這個心,不斷地以善法欲精勤地去努力,然後才會感果。中間可能隔無量世,通常這無量世都是在惡法當中,要感善果唯一的方法,就是要拿正確的善法欲去滋潤、策發這個因,這是唯一的路。假定現在就開始努力去做,那就不會中間隔無量世,你走的就是最快速的一條路。這個概念一定要弄清楚,才不會偷懶、馬虎,或以為自己做不到。怕苦、馬虎的結果是墮地獄,如果現在開始努力,雖然要受一點點小苦,但你只要堅持下去就克服了;一旦墮了地獄,不但沒有機會,而且要受無量無邊的大苦,這也是我們要了解的。
  我的師長常常告訴我:你儘管做不到,仍然要一直發願,決心一定要克服,不但煩惱的現行一定要破,而且種子習氣一定要徹底拔除,絕不餘剩;發了心以後要找種種的方法去行持做到它,千萬不要有一點寬宥、有一點藉口。平常有很多人跟我說:「法師,你身體不舒服,該休息休息啊!」我一聽就覺得這是毒藥,儘管他是好心,卻是錯了,我真是憐愍他。我現在沒有能力救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趕出去。如果他是我的尊長,我恭敬他,但是下次不敢見,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反過來,這個人跑來告訴我:「某人啊!生病了,趕快努力啊!再不努力的話,兩腳一伸就完了。」哦!我真感謝他。這個心情我們千萬要了解。
  廣化老和尚曾經告訴我一個公案,我聽了真感動,他說某位法師請他到佛學院當教務主任,他一直不答應,請了好幾次,最後也就答應了。可是那是個女眾佛學院,他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他痔瘡非常厲害,經常流了很多血。那一次開學典禮是很慎重莊嚴的,還請了市長及許多官員。結果他坐也不能坐,兩條腿伸直坐在那裡,典禮完了,覺得下面溼溼的,站起來一看,哦!下面一大堆血。他心裡覺得不得了,雖然是痔瘡,但是在一個女眾的地方,人家是不了解的。佛本來就制很多防譏嫌的戒,尤其他老人家持戒,萬一讓人家起一念的誤解是絕不可以的,於是決心一定要想辦法拿掉它。但是太嚴重了,醫生也無能為力,他就想:「只有求佛菩薩了。」
  那天晚上回來做了晚課後,他就跟同學說:「你們先休息,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要管我,如果我死了,今天晚上不要動,明天早上再把我抬出去。」同學們很尊敬他,就依教而不打擾他。我在這裡也提醒你們,你們不要說:「唉呀,老法師啊!你好好休息!」這種話你害自己可以,千萬不要講了害別人。老和尚說完後就去拜佛,不下晚殿,一心祈求觀世音菩薩幫忙。拜呀拜!拜到精疲力盡,實在拜不動,頭昏得一塌糊塗,心想:「我現在站不起來,但是我的頭還可以動!」然後就在跪地上磕響頭,磕到後來,頭實在也動不了了,趴在那裡,他還是想:「雖然我的身體動不了,可是我的嘴巴還可以念!」他不斷地念「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念到後來舌頭也乾了,也念不動了,「可是我的心還在呀!」他心裡就念,一直懇求。他是這樣用功的!
  現在我們稍微累一點點就覺得:「唉呀,不行啊!」要是身上某處不對勁,才拜了兩拜就想早一點去休息;叫你早兩分鐘起床,又覺得後面好多事情要做,多睡一會兒吧!真是一無是處啊!而老和尚他是這樣精進地用功。不過我並不鼓勵大家硬來,硬來是不可以的,老和尚有老和尚的意志,始終要記住大師告訴我們的次第,我提這個公案是特別讓大家提策心力的。
  老和尚那天馬上就有感應,他簡直就進入昏迷狀態。此時他看見觀世音菩薩,發現觀世音菩薩的右膝蓋上面有兩個人跪著,他看見了覺得很歡喜,一歡喜那兩個人就沒有了。他就想:「這兩位是記善惡的嘛!自己這一生,雖然壞事的的確確是做了一些,但是畢竟還是好事做得多呀!看見這些,一定是菩薩加持!」這時候覺得痔瘡好像好了,但是在佛堂裡邊不方便看,他就說:「菩薩,我告一個假,檢查一下。」跑到房裡一摸,幾十年的痔核完全沒有了。
  佛法當中提到,資糧善中精進是第一。現在並不是要大家這樣去做,本論的次第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急著去做一定出錯。我只是鼓勵大家,千萬不要還沒有做就先畏縮。現在有機會學圓滿的次第,你只要策發心力照著去做的話,沒有一樣得不到的。所以此處說「修此漸次為易生故」,它有它的次第,要這樣一步一步地來。此處談修平等捨的次第,首先以跟你沒有怨親關係的人為對象,除掉對他們的貪瞋之心。沒有貪瞋的心理狀態就是捨。前面已經告訴我們重點不是在對方是你親愛的人或者怨家,而是緣對方的時候把貪瞋之心拿掉。一般中庸的境引發你的是平等心,但是還是要回過頭來檢查自己的內心,使得不被貪瞋所動,這樣針對中庸境才算得到平等捨。

【若能於此心平等已,次緣親友修平等心。若於親友心未平等,或由貪瞋分別黨類,或貪輕重令不平等。此亦平已,次於怨敵修平等心,此若未平,專見違逆而起瞋恚。若此亦平,次當遍緣一切有情,修平等心。】

  如果對中庸的人心已經平等了,接著就緣親友修平等心,假定緣親友的時候心不平等,就會由貪瞋而分別黨類,或者是由於貪的輕重不同而讓心不平等。對親友的心也平等以後,進一步對有怨的人修平等心。假定面對親愛的人不能拿掉內心的耽著,看見怨的人拿不掉內心的瞋恚,平等捨心就生不起來;在內心不平等的情況之下修慈悲的話,慈悲根本增長不起來。
  當對這些境你的心都平等了,質完全對了以後,再把量擴大到任何人身上。要做到看見任何人,不管他跟你再親或再怨,你心裡面也了不動心,這是第一步。這點做到了,就能不為外境所動,否則心一直跟著外境轉,你雖然想要它緣某個所緣境,可是境風一動,你又跟著動了,這樣是不行的。
  所以我們心裡先要不為親怨所動,然後真正要緣的是一切有情。就像我們寫字,要先準備好紙、筆,現在這張紙不但要擺在房間裡,還要放出去接受風吹雨打!如果在室內蠻好,但是被水一泡就完了,那樣是不行的!所以紙本身要經得起風吹雨打。然後你用的墨水,如果水一來就被沖掉的話,這樣也不行,所以墨水也要經得起風吹雨打。我們的內心也是這樣,換句話說,不要忙著想要先把慈悲修成功。在不平等的心沒有擺平之前,擺在溫室當中還可以,萬一碰到境風就被吹動,就好像紙、墨碰到水就被水沖掉,那是沒有用的。

【若爾於彼由修何事能斷貪瞋?謂修二事。就有情者,謂念一切欣樂厭苦,皆悉同故,緣於一類執為親近而興饒益,於他一類計為疏遠,或作損惱或不饒益,不應道理。就自己者,當作是思:從無始來於生死中,未經百返為我親屬,雖一有情亦不可得,於誰應貪,於誰當瞋?此是《修次中篇》所說。】

  進一步說,他明明是親愛的人,難免對他喜好、貪著,或他明明是怨家,當然我們會發瞋恚,要怎樣才能夠對他捨掉貪瞋之心呢?前面先說有關修平等捨的種種道理,此處進一步告訴我們怎麼修。要修兩件事情:第一就有情來說,沒有一個有情例外,都希望快樂、厭惡痛苦,在這一點上無絲毫差別,人是這樣,畜生也是。因此對於其中一類的人給他好處,對另一類的人疏遠乃至傷害,這是不合理的!這是就有情那方面而言。
  第二就自己方面應當這樣觀察:我們之所以是凡夫,就是因為處在無明當中,無始生死以來,已經受生過無數次,在這無數次的受生當中,和所有的有情各式各樣的關係都有過,要找一個跟你不曾有過任何關係的人,找不出來!任何一個人都曾經是你最親愛的人,也曾經是你的大對頭,也曾經與你毫不相干。既然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有什麼好分別的呢?乃至我們平常相處,也常是今天好得要命,明天氣得要命,到後天又好了,一直不斷地這樣吵吵合合,天天忙著這些事情,這不是毫無意思嗎?輪迴中的親怨無定就是這樣!如果能夠懂得這個道理,眼光放遠去看,那麼親怨的問題就沒有了。《修次中篇》就是告訴我們這個道理。此書是性宗修行的方法,作者特別告訴我們修行是有次第的,所以叫做修行次第初、中、後三篇。

【又於親屬起貪愛時,如《月上童女請問經》云:「我昔曾殺汝一切,我昔亦被汝殺害,一切互相為怨殺,汝等如何起貪心。」及如前說無定過時,一切親怨速疾變改所有道理,當善思惟,由此俱遣貪瞋二心。】

  如果於親屬起貪愛,經上說最好的對治就是想:「以前我也殺過你,你也殺過我,大家互相殺,有什麼好貪著的!」前面修六苦時也說過,在生死輪迴中,一下親得要命,一下又怨得要命,所以當你思念親愛之人的時候,想想他曾是你的怨敵,想到怨敵的時候,想想他曾是你最親愛的人,這樣善巧地思惟的話,貪瞋就淨除了。

【此取怨親差別事修,故不須遣親怨之心,是滅由執怨親為因,所起貪瞋分黨之心。】

  此處是取怨親不同的對象來修,人生在世,總會有的人跟你親近一點,有的人跟你疏遠一點,乃至有人是你的怨家,這是事實,所以不必遣除親怨之心。真正重要的是,對親愛之人的貪著心,以及對怨敵的排斥之心要拿掉。如果面對親、怨能夠遣除貪瞋之心,那麼不論面臨任何的境風,內心都能安住在捨當中,不為境所動。不要以為這就是如如不動哦!這離如如不動還天差地遠!現在我們內心一天到晚跟著境風在轉,卻說不分別、如如不動,那真是顛倒。我所以這樣提,是要大家千萬注意,每一個地方的行相,必定要弄得清清楚楚,要不然你隨便一開口就錯了,聽法時也會聽錯。

【引發一切成悅意相者。《修次中篇》云:「慈水潤澤內心相續,如濕潤田,次下悲種易於增廣,故心相續以慈薰習,次應修悲。」所說慈者,謂於諸有情,見如愛子悅意之相。又此所說由修等捨,息滅貪瞋不平惡澀,如調善田。次以見為悅意慈水而潤澤已,下以悲種,則大悲心速疾當生,應當了知極為切要。】

  有了這個平等的心,進一步就要引發一切成悅意相,以慈水潤澤內心的相續。內心經過了慈水潤澤,就像田地先滋潤了以後,再下悲心的種子,就很容易增廣。所以先引發一切成悅意相,次應修悲心。這個慈是指看待一切有情就像獨生子那樣可愛。修悅意相之前,先要修等捨,先把心中不平的惡念(粗澀就是不平的貪瞋之念)弄乾淨,就像先把田弄乾淨、弄平了,此時再加慈水,然後再下悲種,照這樣的次第一步一步去修的話,大悲心很快就能生起,應當了知這樣的修行次第是極為切要的,這樣走是最快速的。
  現在我們儘管還沒有真實去修行,但是剛才說的道理--這是最快的也是唯一的路,這個概念我們必定要先建立起來,曉得這是沒有退路的!我們所以會退的原因是求安樂,結果你發現退下去只有受大苦這一條路;前進雖然是苦,卻是以小苦換來大樂。如果不了解,往往處處為求一點點快樂,而不忍修行之苦!所以當了解了正確的行相,正知見得到以後,最後一定會走上這條路。如果這個概念還不懂,不必急著去修行,只要這個概念建立起來,修行是一定成功的!而且是最快速、最圓滿、最好的。
  真正圓滿的教授、真正無垢正確的指導,它每一個地方一定都辨別得很細緻。以前我們聽了法,內心非常歡喜,總覺得它好得不得了,一心想求,這是非常好的現象,種下一個善種子。但當真正想努力深入學習的時候,卻不得門而入。感受上說起來是圓融無礙的,但是做起來卻像要抓一個水上的葫蘆,一碰它就跑掉了,怎麼抓也抓不住,弄了半天就是莫可奈何!幸好還有一個法門-—念佛!這是末法時的善方便。現在正確地了解了前面這個道理以後,由這個次第步步深入,如果用這個方法來念佛,就可以得上品上生;如果學其他任何法門,也都可以如理如量地修成,當然,還要看你自己的認識跟精進而定。
  我們正式要修的時候,先要把內心對親怨的貪瞋之心淨除,就像種田一樣,先把不平的硬塊等等弄乾淨了,然後再以慈水來滋潤,這樣種下悲的種子就能很快生起。「應當了知極為切要」,這是最最重要的部分,這個內涵才是我們應當了解的。以前之所以聽得歡喜,感覺圓融無礙,卻無從下手,只能望洋興嘆,實際上就是沒有抓到根本的緣故。
  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以後,產生的效果是什麼呢?以前只是種一點善根,現在卻是結善果。在講十二因緣的時候說,感果快則兩世,慢則三世,實際上所謂的三世,有可能是無量阿僧祇劫。感果是靠如理如法行持去滋潤它,以前我們聽懂了雖然歡喜,可是沒有方法,不曉得怎麼去滋潤它,就像天上的人造衛星一樣,好是好,你卻只能望望它,遙不可及;現在不但好,而且你曉得怎麼登堂入室,就依此超出生死輪迴的苦海。

【此中有三,初修母者。生死無始,故自受生亦無始際,若生若死輾轉傳來,於生死中未受此身、未生此處決定非有,亦無未作母等親者。如〈本地分〉引經說云:「我觀大地,難得汝等長夜於此未曾經受無量生死。我觀有情,不易可得長夜流轉未為汝等若父、若母、兄弟姊妹、軌範、親教,若餘尊重,若等尊重。」】

  引發一切悅意相有三個修行次第,第一個是知母,曉得一切有情都曾是你的母親。我們常說「無始以來」,這個時間長得根本無法想像,找不到開始的時候。我們一生一生不斷地受生,哪一種身體沒有受過的?哪一個地方沒有去過的?因此也找不到任何眾生未曾做過你的母親。換句話說,我們在生死當中,什麼樣的身都生過,從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天,下至十八層地獄當中的阿鼻地獄眾生,這是就六道而言。然後每一道當中,從最大的到最小的,最窮的到最富的,最苦的到最樂的,全都做過;而且沒有一個地方沒去過。所以和所有眾生沒有一個例外,都曾經彼此做過父母。而此處特別強調的是,沒有一個人不曾是自己的母親。

【此復非僅昔曾為母,於未來世亦當為母,無有邊際。如是思惟,於為自母,應求堅固決定了解。此解若生,次念恩等亦易發生,此若未生,則念恩等無所依故。】

  就像〈本地分〉引經:我看大地之上,沒有一處是你們不曾在此受無量次生死的。在這整個生死輪迴當中,找不到一個人是沒有做過你的父親、母親、兄弟、親戚、朋友的。不僅過去曾為我的母親,將來還是如此,所以每一個眾生做我母親的次數無有邊際。這樣思惟以後,對所有的有情都曾經為自己的母親這點,應該求得決定、堅固的了解。這個認識生起了而且堅固了,那麼念恩也就容易生起。如果為自母這個概念沒有的話,則無從念恩。這是必然的次第,先曉得這是你的母親,然後對母親才能念恩。
  有位同學問:「三寶不是對我們很有恩嗎?為什麼不念佛恩而念母恩呢?」我們現在是凡夫,儘管信得過佛,可是對佛法的淨信心不一定人人有。淨信心必須要根據自己的經驗;反過來說,透過自己思惟觀察的經驗,會產生最大的力量。雖然人家說三寶恩大,可是你沒有經驗過,無法從你的經驗當中引發對它深刻的感受。所以不念佛恩而念母恩,原因就在此。
  現在要引發大菩提心,要普緣一切眾生去救濟他,當想到每一個人都是你的母親,要報每一個母親的恩,所以你的大悲心就能夠遍緣一切毫無遺漏。對我們初機來說,在感受上要想找到這個力量,在世間所有對我們有恩的人當中,只有母親,這是念母恩的原因。所以每一個地方的關鍵在何處,我們必定要把握得準。真正初機修學佛法一定要在人道當中,對畜生而言,牠對母親的認知比較弱﹔而且同樣是母親,人道的母親對子女的養護,在六道當中沒有其他任何一道堪與相比。再加上只有人道當中才有思惟的力量,而要想跳脫生死輪迴,最主要的力量就是思惟,這一點我們要了解。

【二修念恩者。修習一切有情是母之後,若先緣於現世母修速疾易生。如博朵瓦所許而修,先想前面母相明顯,次多思惟非唯現在,即從無始生死以來,此為我母過諸數量。】

  有了知母這個基礎以後,接著修念恩,先從此世的母親修起。博朵瓦就是依敦巴尊者、阿底峽尊者所傳的完整教授而修;阿底峽尊者又從金洲大師處得到最圓滿的教授傳承。這是從佛以來沒有斷過,如理如量地師師相傳,他們都是這樣修成的。
  先觀想母親在面前,然後想她不但是我此生的母親,無始生死以來,她曾經做我的母親的次數是多得無法想像的。說到這個地方,也許你會懷疑母親怎麼可能在眼前現得起來。前面道前基礎教我們修行前要先修六加行,其中第四是入座皈依、觀想資糧田(也就是三寶),這一定要跟你的身心相續和合,要看得清清楚楚前面是佛,而且你很明白自己正在苦中,所以一心皈投佛,這是下腳的第一步。萬一資糧田現不起來,那就要修懺悔業障、集聚資糧等七支。資糧夠了,要觀想什麼就能觀想起來了。現在到了上士,要觀想母親當然就很容易。我們現在還做不到,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懺悔還有積聚資糧!
  想要積聚資糧,出家是最佳之身,出家身一舉一動無處不是積資。而且出家人做一點點所積聚的功德資糧,在家人不曉得要做多少。業果的部分提到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有情,各以量等大海、柱如須彌那樣大的燈燭供奉三寶,不如出家人點一盞小燈的功德,出家身有這麼大的好處啊!前面的基礎做到了以後,觀想時就很容易生起來。等到大慈悲心、大菩提心生起來了以後,如果迴向往生上品一定能滿願,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如是此母為母之時,一切損害悉皆救護,一切利樂悉皆成辦。特於今世先於胎藏恆久保持,次產生已黃毛疏,附以暖體十指捧玩,哺以乳酪授以口食,口拭涕穢手擦屎尿,種種方便,心無厭煩而善資養。又饑渴時與以飲食,寒時給衣、乏時給財,皆是自己未肯用者。又此資具皆非易得,是負罪苦及諸惡名,受盡艱辛求來授與。】

  當她做我母親的時候,我遇到的一切損害,她都救護我,所有的快樂都給了我。這兩點,我們人人都能體會得到。從一開始在母親的肚子裡時,真是樣樣靠母親!然後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母親抱著我,全部精神貫注於我,餵奶吃食,髒了就為我擦乾淨,哪怕是大便、小便,沒有一樣不做得千妥萬當。我們平常看到一點髒東西,不要說叫你去擦去摸,人家隨便吐一口痰,你看了就覺得噁心;可是母親對於孩子,何止是痰,乃至大便、小便,她都為你弄得乾乾淨淨。想到這裡,母親之恩是無法想像啊!而且她做這種事情時沒有一點點的厭煩!用種種方法來滋養我們。反觀現在,我們做一點點事情,心裡邊就嘀咕得不得了。
  肚子餓了馬上給食物,冷了為你加衣服,少了什麼就補給你,而所給的都是父母自己捨不得用的。而且這些東西都不是容易得到的!眼前我們也看得見,要賺一點點錢真是千辛萬苦呀!都是母親承擔了種種的罪苦,揹負惡名,求來了以後自己不用就給你。
  我自己出了家沒體驗到,但是以前的朋友、同學們,後來見了面談起來,大家有個共同的心聲:「忙了半天還不是為了孩子。」當年自己的確不曉得父母的心血,我想你們諸位大部分人也是如此。幼年出家可以算是最幸運的,你們如果有機會回家,觀察父母恩是唯一要做的事情,這是應該去體會的,其他的事情則不必做。我們要感受到的,是父母的恩,能夠感受到母親的恩,大菩提心才能生起來,這也是我們應該注意的。世間的人說忘恩負義是第一等大罪人,而我們是修學佛法的人,如果認為仁義道德是老八股,那就錯得太離譜了!佛法的仁義道德是最高的,但我們卻做了最忘恩負義的人,這怎麼可以啊!所以對於母親的恩,我們千萬要有深刻的認知。
  正式修的時候,對此處所講的每一個部分,必須要很深細地去思惟觀察。我剛開始也只是隨便看過,後來善知識告訴我,我就仔細地想。現在我不太願意想,我一想實在忍不住痛哭流涕。母親的恩深重無比,你們要好好地想想它,對你們有絕對的好處。母親的恩德的的確確無法想像,哪怕你老了,她還是那麼關顧你。記得前年我回去,母親八十幾歲,我要出門前,母親就提醒我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我弟弟就說:「媽!你就不要管了,他難道還不知道嘛!」然後弟弟跟我說:「老人家就是放不下。」我告訴弟弟:「你錯了,千萬不要這樣想啊!天底下除了母親以外,有哪一個人一生這樣關心你的?你們仔細想想看!」在家人總覺得父母囉嗦,可是她為什麼對你囉嗦,而不對別人囉嗦啊?她心中始終把你看成他的孩子,從你在她肚子裡結生時開始,一直到她兩腳一伸,心裡沒有別的,就是關心你。
  我四十年未回鄉,回去時,她在門口一聽見聲音,還纏著小腳,急忙就跑出來,我當然看了很歡喜。臨出門之前,她一定叮囑這個、叮囑那個,她那是五、六十年以前的概念,跟現在完全不相應。但是我看見的不是她的囉嗦,而是她始終把你看成是小孩子,她全部精神貫注於子女之上。我一再跟我弟弟們講,到後來,他們整個改變過來了。不管母親怎麼囉嗦,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感覺溫暖啊!若能這樣仔細想的話,天底下沒有一個人不會孝順,你絕對想不到有任何讓你違背父母的理由,你找不到的。你可能會問我有沒有依照母親說的去做,說實在我沒有聽她的,當然我到了外面不可能完全照著母親所叮囑的去做。有時她叮囑過後忘記了,看見我回來,還是很高興。有的時候她問我:「今天怎麼樣啊?」儘管我告訴她的事情跟她叮囑的完全不一樣,她也沒關係,母親真是偉大!
  所以你只要體會到這個心情,不管她怎麼做、怎麼說,你只有一個念頭:「用什麼方式去報答她的恩?」別的做不到,我現在能夠做到的,就是她告訴我的,我總是很歡喜地接受。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只要你內心對他歡喜,不用講什麼,她也歡歡喜喜。母親們總會認為「我這個是幾十年的經驗」,在父母的心裡總覺得你是個孩子,不懂事,所以你告訴她什麼她也聽不進去。可是我母親,我告訴她任何事,她總歸聽得進,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後來我了解為什麼會如此,因為不論她告訴我什麼,我都無條件接受,她也了解我對她的心情的的確確就是這樣;因此不管我怎麼告訴她,她也會感受到我是以全部精神對她好。
  所以儘管說幾十歲的人習慣難改,可是我母親聽了我的話,她就改了。那個時候大陸上很流行一貫道,她也信一貫道,任何人勸她都沒有用。我告訴她一貫道不究竟,勸她念佛,就憑這麼一句話,她也就高高興興地轉過來了。那個時候我有一位重要的親戚,是一貫道裡影響力很大的一個人,我母親和他就從那時開始疏遠、隔閡,幾十年後我回去,也就給他們打開了。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個樣子,大家要儘量從因上面去看!你一定要把它的因找到,不要在外面的形相上轉,這樣自然而然就能深入進去。

【又若其子有病等苦,較其子死寧肯自死,較其子病寧肯自病,較其子苦寧肯自苦,出於自心實願易代,用盡加行除苦方便,總盡自己所知所能,但有利樂無不興辦,凡有損苦無不遣除,於此道理應專思惟。】

  如果孩子有了病苦,她寧願自己死、自己病、自己苦,總是心甘情願地用盡種種方式來幫孩子的忙,所有的利樂沒有一樣不為他成辦的。可能有人會覺得:「我的母親好像不是這樣的?」眼前的確兩代之間的代溝非常大!其實原因是時代不同,所以對同樣一件事情的看法不一樣,當然問題就來了。現在我們懂得了佛法,佛法的中心思想是緣起性空,任何東西都是因緣而起的。她的概念之所以這樣,一定有她產生這個概念的因緣;我的概念所以這樣,是因為我所面對的、接觸的客觀環境是如此。既然接觸的環境因緣條件不一樣,我的見解感受跟母親的自然不同,所以不能用我的感受去衡量她。
  當然,你也可以說:「那麼她也不應該用她的標準來衡量我呀!」這話是對的,但問題是:現在是她學佛還是你學佛?若是你學佛的話,那很簡單,就是你應該了解這個道理;否則的話,應該她學佛,等到她成了佛再來救你。我們現在學了佛就很明白這個道理,這是懂得佛法以後的必然現象,而世間人都不知道,所以這個只能用來策勵自己而不能要求別人。你一旦了解了,就不會在形相上面轉,而能從這個原則上面看,去了解到她真正的動機。若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就不會因眼前她不同的見解而觀過,代溝對你來說就不會產生任何影響,這是千真萬確的。
  我們之所以不能體會到這一點,就是不懂得這個道理,於是覺得「這個人老朽!腦筋這麼糊塗,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把她當初對你的恩忘得乾乾淨淨,等同畜生。既然造了這個業,等到這一生失去之時,連人天身都保持不住啊!所以我們做子女的應該這樣想。反過來,做父母的不必要求子女,如果沒學佛,他的概念自然是這樣的。不要希望子女來孝順你,但願我自己能夠孝順我的父母,將來成了佛,把父母救起來、把子女也救起來,這樣才是對的。關於這一點要了解,了解了以後還要專一精純地思惟。眼前我們真正修的就是要如理思惟,這是最重要的。

【如是修已,若念恩心非唯虛言真實生者,次於父等諸餘親友,亦當知母如上修習。次於中人知母而修,若能於此生如親心,則於怨敵亦應知母而正修習。若於怨敵起同母心,次於十方一切有情,知母為先,漸廣修習。】

  當這樣的念恩心真實生起來,不是說空話,也不是講道理。這一點在這裡特別強調!所以大家不要忙著要懂很多道理。往往有人懂得很多道理之後,認為自己很懂,看別人就覺得:「啊!還差得很遠,這個也不懂!」實際上文字對做世間學問而言是有用處,但對於佛法上的深入卻不一定有用。世間的學問跟佛法不一樣,佛法雖然你把它辨得很清楚,講得頭頭是道,如果內心不能如實生起應有的量,到了下一世,你可能變成很會動腦筋的人,做起學問、念起書來都很好,但是對佛法的深入卻沒有你的分,這是它最大的差別。如理思惟了以後,也許文字都忘記了,但是起心動念就會有這種如法的念頭。對母親,你只會感激她的恩,不會感覺她的不是,其他事情也是如此。
  對母親念恩之心真實生起以後,其次於父等其餘的親友也是這樣去修,因為他們往昔多生以來都是自己的父母。進一步,對於跟我們毫不相關的陌生人也是這樣想:「前生時,這些人都是我的母親。」若能對他們生起念母恩之心,最後再以怨敵為對象去修。前面告訴我們先修「無量捨」是有原因的。無量捨並不是教我們捨掉怨親,而是不管若怨若親,你面對他的時候,心裡面不會有親疏之感,這是在調柔這顆心。進一步再修念恩心,當你看見怨家的時候,「怨」這個概念在你的腦筋當中已經拿掉了,在這種狀態之下,要念他的恩就很容易。
  若能對怨敵生起如同對母親的念恩心,這個時候「質」就對了。自己的母親固然是母親,其餘的親友也是母親,完全不認識的人也是母親,乃至於怨家對頭都是母親。這個時候,對任何人你都能夠從他身上去緣想、思惟、感恩。質對了,其次把這個量擴大,慢慢推廣開來。所以,實際上質跟量之間的關係,整個次第完整圓滿的都在這裡頭。念了恩,接下來進一步就是要報恩了。

【三修報恩者。如是唯除轉生死故不能相識,而實是我有恩之母,彼等受苦無所依怙,捨而不慮自脫生死,薄無慚愧何甚於此!如《弟子書》云:「諸親趣入生死海,現如沉沒大水中,易生不識而棄捨,自脫無愧何過此。」】

  只因為我們都在生死輪迴當中一直輪轉,所以不認識,雖然不認識,但確實是我的母親啊!而他們正在受苦,一無依靠,如果我不幫他們,只求自己解脫,那真是太苛薄了,所以說「無慚無愧」是莫甚於此呀!
  不要說轉了一世,如果小的時候離開了父母,長大以後或許也不知道父母恩;不要說小的時候離開父母,我們現在沒有離開父母,都還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恩。畜生為什麼會感得在畜生道?牠並沒有造嚴重的惡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懂得父母恩。以世間來說,感得畜生相,牠多多少少還曉得一點父母恩。畜生的等級愈高,譬如胎生的畜生,母親還會帶著孩子一點,因為母子的關係就是牠的業!有多少感恩的心、感恩的業相應,就感得多少的果報。愈是下等的,愈是不知父母恩,母親也愈不會帶牠。所以了解了這因果之間的法則,任何情況一看就很清楚、明白。雞生了蛋就算完了,母雞還要孵牠一下,小雞出生以後也不曉得父母的恩;濕生更是糟糕。所以為什麼「五倫」(仁義禮智信)跟「五戒」是成就人的根本,這都有它必然的因果關係。父母恩實在是我們應該了解的,我們真正應該為此而感到慚愧呀!以上先說明這個道理,接著就引論。
  《弟子書》說:所有的如母有情在生死大海當中,就像沉在大水裡。雖然經過轉世變易,大家不認識了,但如果拋棄不管而只求自己解脫,天下哪有比這件事情更糟糕的?應該感到慚愧啊!現在我們是修學佛法、講道德仁義的人,平常我們會罵人說「這個人苛薄得不得了!」那還只是對普通的人苛薄,如果對自己的母親都不管,還說修學佛法,天下還有比這樣更糟糕的人嗎?所以我們真正懂得了佛法以後,一天到晚該忙的都是只有反省改過啊!

【故若棄捨如是有恩,於下等人且不應理,況與我法豈能隨順。如是思已,取報恩擔,即前書云:「嬰兒始產全無能,飲誰慈力授乳酪,依慈多勞此諸母,雖最下等誰樂捨。」又云:「由得誰腹而安住,由誰悲慎而取此,此母煩惱苦無依,最下眾生孰樂捨。」《無邊功德讚》云:「有情無明盲,意樂衰損慧,為父子承事,慈悲饒益我。棄此獨解脫,非是我之法,故汝發願度,無怙諸眾生。」】

  如果有恩不報而棄捨,連世間下賤的人都不應該這樣做,何況我們學佛的人,這豈是與佛法相應相順的?所以證二乘的聖者,對我們凡夫來說他好了不起,因為我們不能解決的問題,他解決了,所以我們對二乘聖者是絕對的尊重。但是佛卻呵斥他焦芽敗種,現在我們就能了解了。然而不是由我們來呵斥,我們這樣做的話是要墮落的!我們要呵斥的不是外境,而是自己的內心。應該反省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要感激那些大阿羅漢,他們都是菩薩示現羅漢身,佛呵斥他們是做個樣子,就好像演一齣戲給我們看,我們要感激,這個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弟子書》又說:小孩子剛生下來時沒有任何一點能力,如果沒有母親的話,無人能活得下來(畜生當然例外)。所以,尚且不說成佛做祖、生天,做為一個人,這點千真萬確要記得,是誰的慈悲心力,含辛茹苦把我撫養長大的?最下等、最下賤的人,也絕對不應該棄捨母親於不顧!
  《無邊功德讚》是讚佛的,換句話說,其中的內涵也就是我們應該修學的。有情為無明所遮蓋,盲無慧目,雖然有眼睛卻是睜眼瞎子,不認識事情的真相,沒有智慧,想的都是錯的。生下來以後,必須要依靠母親的慈悲,我們才能存活長大,可是卻又被無明覆蓋,不認識眾生都曾是我們的母親,居然不管這樣無上的大恩而只求自己解脫,這可不是我佛應有之法哦!所以應該發願,度脫所有曾經做過我們母親的眾生,因為他們現在無依無靠,輪迴在生死苦海當中。
  有人會問:「既然這樣,佛應該一開始就說大乘法,為什麼要說三乘法?」我們要了解,佛之所以成佛,就是因地當中了解了這一點,感一切人的恩,發願報一切人的恩,而報恩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他們救度出來。所以,他是由於念恩心、悲心的推動而去行菩薩行,才成為救一切眾生的佛。成就佛果以後仍舊有大悲心策動他,絕對不會安住在寂滅當中,而是「無住涅槃」--盡未來際,由悲心策動,以他的大智、大威神力一直度眾生。所以用什麼方法能使眾生相應,佛就用這方法度他,所以佛才說三乘法。這是他的悲願所產生的必然結果。更進一步來說,以我們現在為喻,大家聽見了本論很相應,但也有很多人一聽:「哎呀!這麼難學啊!」就打退堂鼓回去,覺得還是念念佛就算了。肯念佛已經很了不起了,這是很明白的事實。了解這點以後,你對佛真正要引導我們的是大乘法,就毫無疑惑了。因為沒有疑惑,走上去的時候就能步步踏實、步步平正。

【若爾如何報其恩耶?生死富樂母自能得,然彼一切無不欺誑;故我往昔於由煩惱魔力所傷,如於重傷注硝鹽等,於性苦上更令發生種種大苦。慈心饒益,應將彼等安立解脫涅槃之樂而報其恩。《中觀心論》云:「又由煩惱魔,傷害已成瘡,我如注灰水,反令苦病苦。若有於餘生,慈敬及恩益,欲報其恩惠,除涅槃何有?」】

  最下賤的人尚且不可有恩不報,何況是我們學佛之人!我們要報母恩。那麼怎麼報呢?生死輪迴當中的富有快樂(也就我們眼前世間的名利恩愛),這些不用我們給他,他自己會得到的。但問題是,這些都是欺誑的啊!以前由於我們迷惑、無明,被煩惱魔所傷,明明是苦卻不知道,就像已經受了重傷還加硝鹽,那是痛上加痛呀!輪迴的本質本來就是苦的,如果還要加恩恩愛愛這些貪瞋癡,這是苦上加苦!所以,你以慈悲心腸想救濟幫助他們,應該要把他們安立於解脫涅槃之樂,那才是真正的報恩。現在很多人說:「你要度眾生呀!你要慈悲呀!」這話一點都沒有錯,應該要慈悲救他們,但怎麼救?要把他們從煩惱當中救出來,使他們得到涅槃之樂。如果不懂得這個道理,也是跟世間人一樣,給父母五欲之樂的話,那個不是佛法,這裡講得很清楚。
  所以必定要知道這個道理,否則我們一定也是會忙世間的慈善事業。有人會說:「別人都做,你怎麼不做呀?」或是說:「你們佛教不是講大慈悲嗎?」我卻不一定這樣做。不是不做噢,是「不一定」!看你怎麼做。如果已經發了大菩提心,那時候你明明曉得生死中的一切都是苦的,也產生絕大的厭患之心,可是你曉得救他唯一的方法是讓他結這個緣,在這種情況下去做,那是絕對了不起。反過來,如果你不了解輪迴中這些名利、恩愛等的真象,又對它捨不得,就像螞蟻碰見蜜、蒼蠅碰見大糞一樣,馬上沾在上面,趕都趕不走,然後自己說:「我是大慈悲。」那是完全錯誤,完全是自欺欺人!這個自己衡量內心就很容易明白。這個道理一定要知道,我們才曉得要幫人家的是幫些什麼,他在生死輪迴熾燃大苦當中,如果還是給他這些恩恩愛愛,那是火上加油啊!
  就像《中觀心論》說:「由於被煩惱魔所傷害,已經成了瘡了,我反而在瘡上加灰水,等於苦上加苦。」這個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們一定要檢查內心,否則連自己在煩惱當中都不曉得,那時候談佛法都是開玩笑、說空話。所以我們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從下士、中士步步上來,確實了解了道理,在內心當中去觀照,看見事實了,再把這個量加大,從這基礎上面才進入上士。
  由於了解了一切眾生都是我們的母親而感恩、念恩,也知道真正的報恩,不是用世間這種跟三毒相應的染愛,而是要告訴他世間唯苦的真相。引導他在苦集滅道當中不是走流轉之途,而是走還滅的路,使他得到涅槃,這是真正報恩唯一的方法。現在很多修學佛法的人,出了家還覺得放不下家人,事實上正因為要幫他忙,所以眼前必須先放下,自己先做到了,才能進一步報他的恩。自己都做不到,又跟他纏在一塊的話,那修行完全是說空話,這一點是最重要。

【不報恩擔,重於大海及須彌擔,若能報恩,即是智者稱讚之處。如《龍王鼓音頌》云:「大海及須彌,地等非我擔,若不知報恩,即是我重擔。若人心不掉,報恩及知恩,令恩不失壞,智者極讚此。」】

  真正最重的擔子就是不報恩,它比大海還要大,比須彌還要重。世間最大、最重的就是大海和須彌,換句話說,沒有比這個更重的了,但不報恩的擔子還超過它們。能報恩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就是聖者佛菩薩)。如《龍王鼓音頌》說:「大海和須彌雖然大、雖然重,但是我不在乎,如果不能報父母的恩,那個才是我真正的重擔呀!假定我們心裡面能真實的不掉散、不胡思亂想,正確地了解了母親的恩,報答母恩,使得母恩不白白失壞,那才是智者所稱讚、所應該行的。」

【總之自母未住正念,心狂目盲復無引導,步步蹎蹶趣向可怖險崖而行,其母若不祈望其子,復望於誰?若子不應從其險怖救度其母,又應誰救?故應從此而救度之。如是若見為母眾生,由煩惱魔擾亂其心,自心無主而成狂亂。又離慧眼觀增上生、決定勝道;又無真實善友引導,一一剎那造作惡行,如步蹎蹶。總於生死,別於惡趣奔馳懸險,母當望子,子應濟母。如是思已,拔出生死而報其恩。】

  總之,自己的母親在生死輪迴當中,她沒有正知正念(沒有正知就不可能有正念),心是狂的、眼是盲的,在愚癡無明當中,又沒有人引導她,走路是一腳高低,就像黑夜中走在懸崖險處一樣,在這種狀態當中,做母親的不期望她的兒子,要期望誰呢?做兒子的人,如果不從那個恐怖的地方把母親救出來,那麼靠誰來救她呢?
  當看見曾為我母的所有這些眾生,由於無明的關係,一天到晚處於煩惱魔擾中,自己做不了主,內心狂亂;又沒有正知見的慧眼,不管是增上生、決定勝都不了解、也看不到,而且沒有真實的善知識引導他。因為無人引導,自己又不了解,所以任何時候都在造惡,就像一腳高低走在險路上面。所以總體來說,是在生死痛苦當中,而特別在惡道當中更是可怕!在這個時候,母親只有希望兒子來救度,而兒子應該做的就是救度母親。

【《集學論》云:「煩惱狂癡盲,於多懸險路,步步而蹎蹶,自他恆憂事,眾生苦皆同。」此說如是觀已,不應於他尋求過失,見一功德應覺希有,然此亦合苦惱之理。】

  《集學論》告訴我們,由於為煩惱所縛,所以心癡目盲,在懸崖險路上一腳高、一腳低地走,不論自己或是他人,同樣都要面對種種的憂愁苦惱。(編者案:《集學論》這一偈本意是教人不應尋求他人的過失,如見趨險者,不見其過,唯見其可悲愍之苦。)上面說了這個道理,不但一方面修感恩、報恩,啟發菩提心,至少能夠讓我們得到上品,更好一點,很快可以成佛。不僅如此,眼前還有特別好處,下面說「不應於他尋求過失」,你就不會找他人的過失了,見一切功德都應覺得殊勝稀有,此處宗大師引用它來證明眾生苦惱之理。
  誠如前面講過的我對我母親的心情,我只看見她對我這麼好!由於這樣的心理,不管她怎麼講,我就是歡喜,就是感激!然後我回過頭去面對其他人也是如此,當你想到任何一個人都是你母親,也產生同樣心情的話,請問人與人之間還有什麼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所以這個教授十分善巧!眼前很多問題都沒有了,這不是現前增上生嗎?平常我們要想改善,儘管千辛萬苦地想盡辦法,怎麼弄都改不過來,而眼前這麼一個簡單的辦法,就能把你的心完全改過來了!
  人真正的窮苦,不是窮在物質上面,苦也不是苦在物質上面,哪怕再窮再苦,只要大家一起來分擔,就會過得很開心、很快樂!我記得那年回到大陸鄉下去的時候,看到那裡的生活,比起我們這裡真有天壤之別。的確,如果談到物質,那什麼都談不到,但是我立刻就感覺到,一生最快樂的時候,就是自己跟著母親的那段時候!回想小的時候固然如此,眼前還是如此,這是千真萬確的。大家想一想看,最快樂的是什麼時候?我想沒有一個人例外,小的時候無憂無慮,哪怕父母親打了你,孩子也一定抱著母親的腿哭,這表示親子之間的關係是如此地深切。現在你把一切眾生看成母親的話,還會看他什麼過失呢?找不到了!所以這個教法真完美啊!
  你若能多聞,了解得愈多、思惟得愈多,除掉過失的方法以及增長功德的方法也就愈多。所以不管用業感緣起來想也好,或者知母、念恩也好,想到哪裡,功德就增長到哪裡,苦惱就淨化到哪裡,當下就是增上生,這樣走到最後一定是決定勝,有這樣的殊勝。所以,對這一點應覺為稀有啊!佛法真正不共之處也就是這點。「此亦合苦惱之理」,這個概念還是從苦集滅道上面趣入,並沒有離開佛的根本教法,始終是繞著這個中心在轉。
  知母、念恩、報恩一步一步學上來,對有情就能引發悅意愛惜之相。依著這個心,下面即正發大慈悲心;大慈悲心有了,其他的一一也跟著生起來了。

【第二正發此心分三。初修慈中,慈所緣者,謂不具足安樂有情。行相者,謂念云何令遇安樂,惟願令其獲得安樂,我應令其遇諸安樂。】

  正發利他心分三部分來說,第一個是修慈。慈是一種心理狀態,就是想要給人家快樂,所以這個慈心所緣的是不具足安樂的有情。有三種行相:起初是念怎麼樣使他得到快樂!其次是一心一意發願想要使他快樂!更進一步,第三個是我要承擔起使他快樂的責任!
  平常我們人與人之間出現種種問題,無非是由於只希望自己快樂而不希望別人快樂。如果你只希望人家快樂的話,眼前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了,而且也增長了無上大菩提的功德。這是佛法之美!前面已經告訴我們佛法是這麼殊勝,愈向後你會覺得愈好,不但煩惱自然而然慢慢地淨化了,如果能夠把慈心跟前面的部分再配合起來運用的話,那才真的叫圓融無礙。不論到哪裡,都能處處體會,問題就可以解決!以前是個大雜燴,統統混在一塊,現在則是每一個地方弄得清清楚楚,而且處處都用得上,真是美呀!

【勝利者,《三摩地王經》云:「遍於無邊俱胝剎,盡其無量眾供養,以此常供諸勝士,不及慈心一數分。」此說較以廣大財物,於究竟田常時供養,其福尤大。《曼殊室利莊嚴佛土經》云:「於東北方有大自在王佛,世界曰千莊嚴,其中有情皆具安樂,如諸苾芻入滅定樂。設於彼土修淨梵行,經過百千俱胝年歲,若於此土最下乃至於彈指頃,緣一切有情發生慈心,其所生福較前尤多,況晝夜住。」】

  「勝利者」就是說修慈心的好處。實際上剛才說的還是最起碼的,這是我們眼前可以感受得到的;經中所說的那更是不得了的殊勝!「遍」是一無遺漏的意思,把全台灣、乃至整個地球、銀河系,甚至無邊剎海當中所有最好的東西來供養一切佛,這個功德大得不得了,然而卻「不及慈心一數分」。當你生起了慈心,哪怕只是很小一點點,功德仍是遠超過它。你看這功德有多大!此處一再告訴我們這個殊勝的利益。所以可以從兩方面來看慈心的功德:一方面是眼前馬上感受得到的,這個會推動你的內心想去修;然後再引佛經來印證,這是雙重的力量。因此,平常只要肯這樣如理去思惟觀察的話,大菩提心無有生不起的道理,眼前的利益就這麼好,而且又是這麼現實的一個問題。
  《曼殊室利莊嚴佛土經》中也提到慈心的福德。在三界中最快樂的是色界第三禪,不要說第三禪,一旦得到了天界的快樂以後,人間最快樂之事,對你而言是味同嚼蠟,簡直一點味道都沒有,乃至於臭不可言。人間最快樂的是男女,那時候,你對它簡直是厭惡不堪。還記不記得難陀的公案?他的太太十分美麗,但當他一看到天女之時,就覺得太太像瞎眼的老母猴一樣。這還只是欲界天,色界的樂比它還要深,一層比一層好。至於滅定樂,那又更不曉得要快樂多少倍。千莊嚴世界的有情都具足這樣的快樂,在那個淨土修行無量無邊的年數,而如果我們在這個地方於一彈指頃(比喻很短的時間)緣一切有情修慈悲心,這個福比前面還要來得大,這是千真萬確的。真正的菩薩如理如量地學了以後會產生這種心量。這是為什麼人家叫慈航菩薩到淨土去,他卻不願意去,因為到淨土去就賺不到那個法財。在這個世間,你只要一剎那修慈心,就有不得了的功德;因為慈心一定要緣苦眾生,淨土的眾生快樂得不得了,慈心要緣誰而生起呢?而在此世間只要看見眾生的苦,你的慈心就生起來了,那個時候功德就無量無邊。真正的關鍵就在有無正知見,如果沒正知見的話,自然對這個世間的苦就怕得不得了,這是必然的道理,我們應該要了解。

【《寶鬘論》云:「每日三時施,三百罐飲食,然不及須臾,修慈福一分。天人皆慈愛,彼等恆守護,喜樂多安樂,毒刀不能害。無勞事得成,當生梵世間,設未能解脫,得慈法八德。」若有慈心,天人慈愛自然集會,佛以慈力戰敗魔軍,故守護中為最勝等,故雖難生然須勵力。】

  論上說,你每天三時(就是早、中、晚),每次都布施三百罐飲食,其功德不及須臾(一剎那的時間)修慈福的一分。前面是指緣一切有情去修慈心,現在《寶鬘論》這一句話,並不一定指緣一切有情,你只要如理如量去修,就有這麼大的功德。能夠這樣去修的話,所有的天人都會來護持你。天人是保護人間最好的護法,他們會以無比慈悲的心情愛念於你,並且一切時處來守護。而且內心喜樂、身也安樂,一切的毒、刀都不能傷害;不需非常辛苦,想要做的事情都會成就。現世如此,將來還能夠生到梵世間。以上八種就是慈法的八德,即使不能得到解脫,也都可以得到這八種功德。
  所以,有了慈心,樣樣好東西都來了。不但我們凡夫,佛戰勝魔軍也不是靠別的,而是以慈力戰勝的。所以在任何情況之下,真正最佳的守護就是這個慈心。當你對任何一個人,能像對待自己母親的時候,天下就被你完全克服,而且你會得到最佳守護,每一個人都會像你母親這樣關顧你,自然而然任至何處無往不利!現在我們動不動便生煩惱,就是因為不得善巧,不了解這個道理。慈心有這麼多的好處,所以雖然難生,還是要努力修習。得到的這個功德是大得不得了,世間哪有一樣東西能夠跟它相比?
  即使身為世界首富,周圍的冤家不曉得有多少,人家瞪大了眼睛,時時刻刻要刮你的肉、搶你的錢;不管有多大的地位,人家在背後想盡辦法把你拖下來。如果能夠把別人看成自己母親的話,別人也會把全部的精神貫注在你身上,天下還有什麼能夠跟這種精神相比的?一般要想在世間競選一個什麼地位,那真是千辛萬苦,想賺一點財富更是無比地困難,但是你修這個法門卻容易得不得了!真正說來,你只要把忙世間事的一部分力量轉移過來修學佛法,將來得到的果報,是即使世間再大的成就也完全不能比的!這個利害關係我們一定要知道,知道了以後,自然而然對眼前修行的小苦就絕對不會在意。現在我們想求快樂,但方法卻是顛倒的,佛法的快樂才是無比的,這是我們應該了解的。

【《集學論》說,當一切心思惟《金光明》中,開示修習慈悲偈文,下至語中讀誦而修。其文為「以此金光勝鼓音,於三千世界中,惡趣諸苦閻羅苦,匱乏苦苦願息滅」等。】

  《集學論》說,我們應該集中心力去思惟《金光明經》上所開示修習慈悲的偈文。前面講四力懺悔當中也提到《金光明懺》,這個偈文正是在〈懺悔品〉中。哪怕只是嘴巴上面唸唸,也要去唸。我們要一面唸它的文,一面以跟它相應的心修習慈法。

【修慈次第先於親修,次於中庸,次於怨修,其次遍於一切有情如次修習。修習道理,如於有情數數思惟苦苦道理,便生悲愍,如是亦當於諸有情,數數思惟缺乏有漏無漏諸樂,樂缺乏理;若修習此,欲與樂心任運而起。又當作意種種妙樂,施諸有情。】

  如果不斷地去思惟觀察世間的種種苦,一看到那些苦,你的悲愍心就生起來了;同樣地,若能數數思惟眾生缺乏種種快樂的道理,想要給他快樂的心也會任運生起。已經曉得這些眾生都是自己的母親,看見母親受這麼多苦、缺乏種種安樂,不忍的心、要救濟她、給她快樂的心就會生起,應該這樣去修。她無漏的樂固然不談,也根本都談不到,就連有漏的快樂也缺乏,所以在任何情況之下皆無快樂可言。能夠這樣修習的話,這個「欲與樂」的慈心自然就會生起來。看見她這麼苦,要報她的恩,當然會用種種方法要給她快樂,自然慈心就生起了。就像母親看見兒子苦,不用刻意去想,她的慈心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反應,這叫任運,我們能如理去修學的話,慈心也一定能夠任運自然地產生。進一步,還要作意把最好的快樂,布施、供養給一切有情!
  有一件事情要提醒大家,我們總覺得生起慈心等等這些好像很難,往往這個概念會把我們的修行給障礙住了。又聽道理容易,做起來就覺得很難!現在換個方法,以我們眼前容易體會到的例子來想想看。比如每個人有不同的嗜好,就拿吃辣椒來說,歡喜吃辣的人,也不是天生下來就覺得好吃的,一開始吃是辣得要命,尤其是小孩子,吃了就吐,辣得不曉得怎樣是好。我還記得小時候,看見弟弟妹妹或是別家的小孩子,斷奶的時候斷不了,那個母親就用辣的東西塗在奶頭上給他吃,從此以後他就不要吃了,幾乎沒有一個例外的。但是一旦這個吃辣的嗜好養成,沒辣的東西你就沒胃口了,這是人人都有的經驗。所以關鍵就是要不斷地薰習,所以叫修習、修習。
  又比如喝茶,我也滿歡喜喝茶,可是我現在胃不好所以不喝茶。剛開始喝的時候覺得苦苦的,有什麼好喝!到後來沒有茶下肚時,覺也睡不著。抽煙也是如此,眼前所有的事無一例外,了解這個道理的話,就知道它一點都不難。所以重點不是在它難不難,而是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我一再告訴大家,不是這件事情本身難,而是自己的執著在障礙啊!這是無始以來的習氣。如果還沒有做心裡就打了退堂鼓,那就永遠沒有機會改善!所以第一個要把知見轉過來,只要努力去做、不斷練習,等到養成習慣了,那時候叫你不做還真做不到,這個概念是首先要認識的。像佛陀、乃至愛迪生,明明世間大家覺得不可能的事,他們都做到了。對佛法也是一樣,以前不懂的時候,聽了就算了;現在這次第這麼明白,而且每個次第的內涵在我們心裡的行相,也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這樣,哪有做不到的道理?所以始終只是一樣東西--就是自己的業障,這是千真萬確的,所以要懺悔啊!聽的時候滿來勁的,不要聽過了以後,回去了內心又癱在那裡!要在內心裡面提起來,把持住這個概念去衝,才能突破無始來的習氣。
  我曾經告訴你們老和尚的公案,並不是叫你們要像老和尚那樣去做,而是說明只要肯努力的話,沒有一樣事情例外的,都能克服,何況修學佛法有這麼殊勝的利益,這利益是大得不得了。要時時記得這一句話:現在之所以不能做,是因為貪眼前的小便宜!如果能夠如理如量去觀察,結果會發現:你貪了一點點小便宜,卻要受無邊大苦啊!這是大虧本!我們人就是這麼愚癡,明明賺大錢就偏偏不要,而去做虧本生意,真是愚癡到極點!若能把這個概念記在心裡,下面的問題就都解決了。而我們眼前所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地去懺悔。但是不要也學老和尚說:「今天晚上,你們不要管我,哪怕死了,明天就抬出去!」不是這樣學的。本論告訴我們學佛有一定的次第,所以現在真正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把這個次第學好了,然後依自己相應的量,總要一直逼策自己三分,最大逼七分,絕對不能再超過,超過了是不行的;後面講精進的時候,對這點有非常完整的說明。如果自己提不起這個力量,還沒有做事情內心已經先癱掉的話,就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得成功。

【二修悲中悲所緣者,由其三苦如其所應,苦惱有情。行相者,謂念云何令離此苦,願其捨離,我當令離。修習漸次先於親友,次於中者,次於怨修,若於怨處如同親友,心平等轉,漸於十方一切有情而修習之。】

  慈是給他快樂,悲是把他的痛苦拿掉,也就是拔苦。苦就是三苦:壞苦、苦苦、行苦。「苦惱有情」就是在生死當中受種種苦惱的一切有情。同樣地,悲也有三個行相:第一怎麼想辦法使他離開苦,第二希望他離開苦,第三是我要親自幫忙他離開苦。

【如是於其等捨、慈、悲別分其境,次第修者,是蓮華戒論師隨順《阿毘達磨經》說,此極扼要。若不別分,初緣總修似生起時,各各思惟,皆悉未生。若於各各皆生前說變意感覺,漸次增多,後緣總修,隨緣總別,清淨生故。】

  這段話很重要,不要隨便看過!就像上面告訴我們修習的次第,第一個修等捨(就是無量捨)令心調柔,然後再修慈,慈是依知母、念恩、報恩開始,然後慈與悲是各別分開來對境而修,要像這樣的次第,一步一步來修。這個次第是蓮華戒論師說的,他不是沒有根據,他是隨順著《阿毘達磨經》說的,這是極為扼要的教授。蓮華戒論師是寂護(靜命)論師的弟子,他是把佛法帶到西藏去的一位了不起的大成就者。
  如果不各別這樣分開修,一開始就緣一切眾生,修一修好像生起了,等到各別思惟的時候,卻沒有感覺了!分開來修這點非常重要。叫你一步一步修,我們總覺得麻煩得要命,以為坐下來想一個佛不就行了嗎!好像這慈悲一想就生起來似的。雖然緣總相去修好像生起來了,但是各別去思惟的時候,會發現它並沒有生起!
  反過來,如果各別地照著前面這個次第而修,生起變意的感覺,就是說沒有修之前,你的心一直跟煩惱相應,看見人家快樂就羨慕或嫉妒,看見別人痛苦,覺得他是活該的!現在不是這樣,看見人家痛苦,要為他拔苦,看見人家快樂,自己也很歡喜,因為這正是我要給他的!心情轉變過來了。就像對辣的東西一樣,以前一碰到就害怕得要命,現在卻少不了它!所以所緣的境要依親、中、怨的次第各別而修,讓內心當中如理如量生起,這不是空話。有了這個質,漸漸增多,再緣總而修。當質量達到一定程度時,「隨緣總別」而修,不論緣一切眾生或者緣各別的境,生起來的心量都是正確的、不會失壞的,所以是清淨的。
  其實我們眼前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無一例外。我們常常以燒菜為喻,一定是先要把菜上面的泥土抖掉、撿乾淨,髒的洗掉,有農藥的話還要泡一泡,然後切好,最後才放進鍋裡去燒。絕不可能一拿來就往鍋裡一丟,如果這樣,只怕弄到後來,所煮出來的完全不是你預期中想要的。這是我們常常犯的毛病,總覺得要快一點,卻不知要依正確的次第,這就是自己的無明障礙,我們要了解啊!
  「若不別分,初緣總修似生起時,各各思惟……」這些話,你能夠從頭至尾一直用下去,就會有成就。若不照著這個次第修的話,始終是在瞎摸,只是種一點種子;要想真正使種子成熟,這個次第是必不可少的。前面很多地方講的就是這個,將來講的也是這個,所以這兩句話要一直擺在心裡。從我們現在聽聞開始,然後思、修,步步都是如此。所以大家千萬不要著急說:「你趕快告訴我怎麼修才能得定呀!」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依著次第走。如果你只想種善根的話,只要是聽法就一定能種下善根,那對種善根而言已經夠了;一旦跑到這裏來,真正重要的就是要學完整的教授,我想在座的大部分同學都已經體會到了!

【修習道理,當思為母此諸有情墮生死中,如何領受總別諸苦,具如前說。此復若修前中士道已生起者,比自心修易於生起。若於自上思惟此等,則成引發出離心因;若於他上而思惟者,則成引發悲心之因。然未先於自上思惟,則不能生令至扼要。】

  中士道是修習苦諦,苦的當然是苦,快樂的也是苦,不苦不樂的尤其是苦,而根本還在於行苦,所以當看見諸行都是苦的話,就會發現三有當中無不是苦。假定在前面中士道當中輪迴苦的覺受已經生起了,現在只要比照自己的內心去修,很容易就能生起來。照著前面中士道的內涵,只思惟自己的苦,一心一意要跳出來,出離心就生起了;更進一步再推己及人的話,想到他人也跟我一樣在受苦,而我要幫忙他,那悲心就生起來了。
  假定對自己的苦沒有思惟的話,要想推己及人是做不到的!一定要先懂得了苦,才會想拔苦;如果連苦都不懂,那拔什麼苦啊?像拔草一樣,你認得了草才能去拔草,如果連草在哪裡也不知道,你說要拔草,拔什麼草?所以走大乘道必定先要有出離心的基礎,否則「大乘」只是掛在嘴巴上面而已!有一位同學常常感嘆:「我看見有人受苦,就想要去救他們。」我非常讚歎,可是我常常建議他:「你反省看看自己對苦的行相認識了嗎?」他並不認識!這種情況就是他沒有把握住根本--一定要先自己策發厭離心。平常看見一點小事情,就像蒼蠅碰到大糞一樣,沾在上面離都離不開,那時說:「我看見有情的苦,大悲心就生起來了。」那是不可能的事。要生起大悲心,一定先要真實地了解生死中的一切的的確確是苦,看見輪迴中的這些東西就害怕得不得了;自己有了出離心,再推己及人,悲心才算真正生起來了。所以如果出離心未生起,而想生悲心緣別人,那不行!因為其實是同樣的內涵。就像賺錢一樣,你不認得什麼是錢,叫你去賺,怎麼賺?賺些什麼?賺回來的都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此乃略說,廣則應如〈菩薩地〉說,悲心所緣百一十苦,有彊心力應當修學。此?較諸聲聞現證究竟苦諦,以厭患心所見諸苦,菩薩修悲思苦眾多,若無量門思惟無樂苦惱道理,慈悲亦多。若恆思惟則能發生猛利堅固,故少教授便覺飽足,棄修諸大教典所說,力極微弱。】

  「略」是指把最重要的原則說出來。如果要更詳細,在《瑜伽師地論》的〈菩薩地〉一共講了一百一十種苦,那就是我們修悲心的時候所要觀察的,如果心力強的話,那就照這個修。
  經論上面說得明明白白的,聲聞現證苦諦,然後厭患求出離,因此推動他去修道而得到解脫,所以聲聞的的確確對苦諦認識得很清楚,厭離心很強。但是「菩薩修悲思苦眾多」,真正講起來菩薩的厭離心遠遠地超過聲聞!所以如果說:「我是大乘行者!是不要管苦的,厭離心是小乘才需要的。」這是有問題的,經論上面不是這樣說的。
  對苦能夠觀察得越多,慈悲心也越多。聲聞只救自己一個人,他只要把自己的苦觀出來就夠了;菩薩要救一切人,必定要廣緣一切,這樣慈悲心才能廣大,這個概念要非常清楚。如果能夠經常不斷地思惟,慈悲之心就會生起,而且猛利、堅固;不去想就生不起來,生起來了以後能繼續思惟的話,才會猛利;再繼續下去的話,才會堅固。而這些都要靠了解得多、思惟得切,愈多愈切就愈好;反過來,如果根本不了解,那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啊!
  所以如果稍微聽見一點點就覺得夠了,放棄諸大經論所告訴我們的內涵而不照著去做,這時修行的力量一定微不足道。但那樣至少還有一點點教授,現在可憐的是,很多人連一點起碼的教授都沒有,乃至於說這個也不必學、那個也不要學,都不要啦!要修行卻棄捨這些,乃至於連根切除掉了,請問你大悲心從哪裡生起?當然宿生已經串習過的不談;但是就算你宿生已經有了,如果要教導別人,還是必須引經據典,照著次第來。
  像文殊大士是諸佛之師,他示現為不識字的乞丐寒山,這種種的道理他是講不出來的,只能把自己所見的境界告訴別人;而同樣文殊師利菩薩示現的宗喀巴大師,則是示現廣學一切,在教授的時候有憑有據,一定是根據經、論、祖師的說法,他自己也如量如理地修證之後再教導我們,所以能將教法圓滿地建立起來。如果自許為大乘者,就算宿生有大善根尚且要認真修,何況我們現在實際上還是初學!所以這一點千千萬萬要注意、要了解。不要懂了一點點就以為夠了,乃至於就要去弘法啦!更何況自己都不懂!這個地方要痛下決心好好努力。

【此如前說趣大乘門是發心理,及以大悲為根本理,善別此等,以觀察智思擇修習,後生證悟。若其知解未善分別,唯專策勤略生感觸,全無所至,修餘事時皆如是知。】

  像前面所說的,進入大乘的門是發菩提心,而菩提心必須透由種種原因才能生起,根本是大慈悲,這些道理善巧了解了以後,要以觀察智思惟觀察、分別決擇,如理如量地聽聞、思惟、修學之後才能證悟。一定要很仔細地決擇,為什麼要這樣做而非那樣做,每一個地方毫不含糊,是非之間毫無遺漏,這才是善分別。假定沒有這樣善巧分別,只是專門策勵自己,覺得去做就對了,坐在那兒就是在學定了,就像很多人會說:「法師!我這個人心不定,你教我修定啊!」從世間來講這樣說沒有錯,但佛法可不是如此,尤其大乘的教法更不是這樣。就算你做了以後略略生起一點感觸,但是「全無所至」,連大乘佛法的影子都沒有碰到,就這樣把大好的暇滿人身浪費了,非常可惜。不僅是此處如此,整個修行都是這樣的,這點我們要懂得。
  中國歷史上有兩位名人--蘇秦、張儀,兩人都掛六國相印,好了不起!他們當初用功的時候,有所謂火炊掌以及懸樑、刺股的公案。念書到了晚上累得不得了,打瞌睡了,有一個人是很快地拿錐子往大腿上一刺,痛得不得了,咬緊牙關再繼續念。還有一個策勵的方法,把手掌擺在燈上面烤,也痛得不得了。他們求世間的利益尚且還要這麼努力!他自己講了一句話:「我為什麼能夠這樣努力?因為窮無立錐之地。」太窮了,人人看不起他,所以他說:「假定我有一點點『富國之田』(就是有幾畝田),自己覺得日子過得滿好的,就不會這麼策勵了。」
  我說這個是要提醒你們:現在千萬不要忙著修定等等,修了以後自己覺得有一點點感受了,或者看懂了一點什麼,心裡就會執著得不得了。人無始以來的習性,就是養成一種無明的力量,不管你做什麼(不要說世間的事,乃至於出世間也一樣),得到了一點點就沾沾自喜,總覺得這個好得不得了。比如我們從報紙上看到一點點營養的常識,往往就會執著而放不下,懂得了這麼一點點就講究它;同樣修學了一點佛法又執著於自己所學的,這都是「富國之田」,要想再進步就沒辦法了!所以此處這幾句話要特別注意,千千萬萬不要覺得自己有一點什麼東西了!
  現在認識了圓滿的教法,要把以前的垃圾拋得越乾淨越好,不要讓它沾到一點邊;只要沾到一點點邊就會拖住你,你就上不去了,這個概念很重要。要正歸走這條完整的路子,第一件事情是必定要把整個圓滿的架構認識得很清楚,然後找到眼前下腳的那一步去走,這是一條大路。如果對這個也放不下、對那個也放不下,而你一生的精力有限,被這個分散一些,又被那個去掉一點,七折八扣拿掉零頭,剩下的就沒有了。
  我們好幸運,佛的教法是從佛以來,經過兩個系統--文殊菩薩、彌勒菩薩,然後傳到龍樹菩薩、無著菩薩,最後到阿底峽尊者,再經過宗喀巴大師傳進來。有了這麼完整的教授、善知識,我們要用心聽聞、思惟,這是眼前真正重要的。現在把這個架構把握住了,有了正確的認識之後,要把前面那些垃圾一概拋到東洋大海,然後照這個正確的認識去做,問題就解決了。

【其悲生量者。《修次初篇》云:「若時猶如可意愛子身不安樂,如是亦於一切有情,欲淨其苦,此悲行相任運而轉,性相應轉。爾時即是悲心圓滿,得大悲名。」此說心中最愛幼兒若有痛苦,其母能生幾許悲痛,即以此許而為心量,若於一切有情悲任運轉,說為圓滿大悲體相。由此生起大慈之量,亦當了知。又彼論插敘云:「由修如是大悲力故,立誓拔濟一切有情,願求無上正等菩提,以為自性菩提之心,不須策勵而得生起。」此說能生願心之因,須前所說如是大慈。】

  修悲之量要到看一切有情就像自己最可意的兒子,他身體不舒服,你就一心一意想為他去除痛苦,而且這種心情是任運自然地生起,絕對不會看見他苦,卻好像跟你漠不相關,乃至於如果是冤家,心裡還會想:「這傢伙活該!」完全不會這樣了。一看見他人受一點點小苦,自己就無法忍受,這時候就對了。「性相應轉」的性即是本性,就是你的心裡跟這種狀態相應而轉,任運起來的都是這個。我們現在心裡是跟煩惱相應,所以真正要修的,就是要把跟煩惱相應的心改成跟悲心等相應,這是我們要了解的。達到上述的狀態就是悲心圓滿,得到大悲名。這還不是菩提心,悲在七因果當中排第五位,大悲以後還有一個增上意樂,增上意樂的果才是大菩提心。《修次初篇》這段話是在說明悲心生起之量,同樣地,生起大慈的量也是一樣。悲是就除掉他的痛苦來說,慈是給他快樂,二者生起之量是一樣的。
  由於修大悲的力量,誓願親自去救拔一切受苦的眾生,這就是增上意樂。我目前沒有救眾生的能力,要救他們就要有圓滿的智慧以及力量,所以要希求成佛,也就是「為利有情願成佛」,以此為自性的無上大菩提心,那個時候就從內心不須策勵便能自然生起。所以只要依照前面的次第一步一步修上來,到最後不知不覺起心動念無非都是這個。我們現在也是一樣,就像剛才說的那個譬喻,一開始你看見辣椒就害怕;到後來看見辣椒就口水直流,乃至沒有辣椒那頓飯就吃不下,就是這樣!修行一定要認識這個概念,那時候你的功德就會無比增長。

【由此當知大菩提心發生之量,此非已至高上聖道所有發心,初發業者所有發心說為如是。《攝大乘論》亦云:「清淨增上力,堅固心昇進,名菩薩初修,無數三大劫。」三無數劫起首菩薩,亦須發起如是之心。】

  在這種情況下,你就明白了大菩提心,不但曉得質是什麼,發生的量也曉得了。這個不是在說已達到高上聖道的發心,是初發菩提心的人就要修到這個量了。《攝大乘論》也說:徹底圓滿的、清淨的增上心力,這個力量堅固以後,還要昇進,這就是菩薩修三大阿僧祗劫剛開始的時候所要修的。
  修學菩薩道有五個位次:資糧位、加行位、見道位、修道位、無學道。從發菩提心第一剎那開始到此心圓滿,叫做下品資糧位。譬如現在懂得這個道理以後,誓願一定要學佛,乃至於像那位小沙彌一樣,說我不要像師父證羅漢果,我想學佛,那時候就是進入下品資糧位的開始。當遇見任何一個有情時,為了要救他一定要成佛這種心能任運生起,就是下品資糧位圓滿之時。此時如果迴向往生的話,保證上品。淨土三經之中,小本《阿彌陀經》沒有講,其他二本說得清清楚楚。
  其實上品上生對我們而言是做得到的。我在紐約初次遇見我一位老師的時候,剛開始我覺得他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學的重要內涵,到後來越看越發現他有很深厚的修行內涵。他曾經給我一份關於菩提道次第綱要的解釋,從親近善知識一直到發心圓滿。當初也有很多同學跟他學,有人懷疑地問他:要修多久才能達到發心圓滿呢?他回答說,據他的老師親口告訴他:「從下腳第一步開始修到成功,經過兩年。」而我們卻覺得自己不可能!
  我現在估算起來,如果肯認真學的話,五年再加上二年一共七年就行了,這是有根據的!譬如我們現在罪障很重,地藏三經之中的《占察善惡業報經》說,即使再重的罪,如法去懺悔的話,不出千日就一定見效,這不到三年;懺悔乾淨了以後修再二年,所以五年就行了。我們現在條件不夠,需要七年。就算再加二年吧!一共九年。實際上現在有太多人忙了一生卻了無消息,這就是因為剛開始的時候好像是在修,實際上就像是看見天上的人造衛星,覺得它好得不得了;也像看戲一樣,大家拍手鼓掌叫了半天,他好他的,你卻還是坐在原處。現在既然了解了這個道理,只要如理地去走就必能達到,經典上對這點說得清清楚楚。
  有人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學習很辛苦,而念佛是省時省力,只要七天就可以了。請問:有幾個人念了七天真的能念到一心不亂?現在到處都在打七,我自己也不曉得打過多少次佛七了,看到的是精進佛七不准講話,結果因為禁語了六天,許多人到了第七天晚上卻不睡覺了,大家講話講了一晚。請問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怎麼念佛?如果真的相應了,看這個世界必是一無可取,到了回去前最後一夜,一定還是拼命念,還有什麼閒功夫講話呢?這處處說明念佛最重要的是把握它的精神內涵。有太多的人念了許多年還停在原處,偏偏他還要說:「你什麼都不要管了,趕快念七天就可以了。」所以對這個概念要清楚。
  現在學了這個圓滿的教法,若能處處去體會,並且積聚資糧,然後再以此去迴向,則無有不成功者,如此念佛的的確確是萬修萬人去。只要發起願菩提心,得到上品往生是很簡單的。有了願心再加上行心的話,那就上品中生、上品上生,所以上品上生在這一生就能達到,這的的確確不是說空話,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故全未知此之方境,僅作是念:為欲利益一切有情,願當成佛,為此義故我行此善。發此意樂便大誤會,未得謂得,堅固所有增上之慢。】

  假定我們根本就不曉得上面所說的內涵,不知其方便善巧、境界行相,只是聽見了一點名稱,然後說:「為了利益一切有情,我發願要成佛,所以才做此事。」就以為自己是發大菩提心在行善了,這種情況是大誤會,完全錯了。根本都不懂,卻「未得謂得」,自以為得到了,這是增上慢;而且還牢不可拔地認為自己學對了,這更是堅固了增上慢。當年我的老師對我說:「某人啊!你來是學佛,還是學我呀?」那時候我不懂,現在了解了,問題就出在這裏。我們是要學佛,不要學我,如果不懂這個道理卻以為懂了,那是堅固了增上慢。一個「我」的特別行相就是慢,一旦學我,貪、瞋、癡、慢、疑這些毛病都來了,應該是要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好好地修習才對。

【不以菩提心為教授中心而善修習,追求餘事勵力欲想超邁多級,了知大乘扼要觀之,實可笑處。多經宣說諸勝佛子,於多劫中尚須執為修持中心而正修學,況諸唯能了知名者。又此非說不修餘道,是說須將修菩提心,而為教授中心修習。】

  真正修學的重心是修菩提心,如果不了解這點,不好好地善巧修習,而去忙別的事情,以為這樣可以很快地「超邁多級」,這種狀態對真正了解大乘綱要的人看起來是很可笑的。當然這裡根本不談小乘,但對學大乘的人而言,就應該以菩提心作為衡量的標準了,尤其學密乘的人更要以大菩提心為基礎,所以密乘任何的儀軌,一開頭除了念死無常等等,一定還有發菩提心。這不是僅嘴巴裡說「為利有情願成佛」而已。對這個了解了以後,我們就能夠腳踏實地去做,所以就算發了菩提心、有了大乘根性,乃至灌了頂,也不會有這種增上慢了。
  很多經論都說「勝佛子」(就是大菩薩)在多劫中還要以菩提心為中心而去修持,何況我們現在只曉得這個名字,當然更要努力去學。前面告訴我們悲心對大乘道來說是初、中、後都重要,所以大菩薩從發心一直到未成佛中間,還是隨時隨地在修悲,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以阿底峽尊者這麼了不起的人,他年輕時就見到了明了杜鵑論師,聽他一講,馬上證得加行位上的最高位次,乃至也修到見道了。後來遇見金洲大師告訴他發菩提心的方法,他因此尊金洲大師為最重要的師長。這說明真正大乘的菩薩還要努力地修菩提心,所以千萬不要有增上慢,覺得現在所學的就夠了,如果這樣想就是我們的業障。這也並不是說不修其他的,而是說必須將修菩提心作為教授的中心來修習。這一點很重要,就像我們眼前一樣,不是說只修菩提心就好了,其他什麼都不管了,不是這樣!上殿、過堂、掃地等等樣樣都做,而做這些的中心就是為了修菩提心,我們要了解這點。

【總未能生前說領感,若善了知大乘學處、堅信大乘,亦可先為發心正受律儀,次乃修習菩提之心。如《入行論》,先受律儀及菩提心,次於彼學六度之中修靜慮時,乃廣宣說修菩提心。然為成就此法器故,於先亦須修眾多心,謂思惟勝利、七支歸依、修治身心、了知學處、發心欲護。】

  總之,假如還沒有如理如量地生起如前所說的感受,但已經了解了大乘整個要學的內容,並產生了堅定的淨信心,那時候先受菩薩戒,進一步再修菩提心,也是可以的。就像《入行論》上所說的次第,不是先修菩提心然後受戒,而是了解大乘的好處之後,先受菩薩戒才修菩提心,也可以!但是為了讓自己真正成就法器,之前必須先修眾多心,譬如思惟發心勝利等等,我們一定要照著次第來學。

【故進道中,修空性解須漸增進,尚有名在。然此相等大菩提心,亦須善修上上轉勝,令道昇進名亦弗存。此於一切佛子唯一真道《波羅蜜多教授論》中,宣說二十二種發心,從諸論師解釋此等進道之理,應當了知。】

  修學佛法主要的內涵有兩樣:智資糧、福資糧。智慧資糧就是空性解,它像母一樣;福德資糧方便分,就是以大悲為上首的菩提心,它就像父,這兩樣同樣重要。在進道過程當中,關於智資糧修空性解必須漸次學上來,這一點「尚有名在」,也就是修持的道理還存在;而大菩提心是大乘佛法的上首,同樣地也要漸次好好去修,而且要不斷增勝才可以,但是目前這個重要的內涵連名字都沒有了。實際上我們漢地現在就是這種狀態,求大徹大悟的方法的確「尚有名在」,但是成就佛道的大菩提心真正的內容都沒有了,實在好可惜!反過來說,我們要很慶幸還能夠聽到這樣殊勝正確的方法,而且有實際的教授。
  修菩提心的道理,在一切佛子唯一正確而圓滿的道路--《波羅蜜多教授論》,也就是《現觀莊嚴論》(實際上它與《大般若經》、《華嚴經》等等的內涵一樣,只是廣略不同)之中所說,發菩提心又分成二十二個層次,許多論師(就是祖師、菩薩們)對於如何按這些層次修上去都有解釋,這些都是我們正修的時候應該了解的。
  關於「修習希求利他之心」,從知母、念恩、報恩一路過來,雖然已經有了大慈悲心,但是單單這樣還不夠,這樣的心聲聞、緣覺也有,所以還需要一個條件--增上意樂,就是要親自來承擔給一切有情樂、拔除一切眾生苦的責任,以下即說明增上意樂。

【第三修增上意樂者。如是修習慈悲之後,應作是思:「噫!此諸有情,可愛悅意如是乏樂,眾苦逼惱,云何能令得諸安樂,解脫眾苦?」便能荷負度此重擔,下至語言亦當修心。前報恩時雖亦略生,然此說者,僅生慈悲與樂離苦,猶非滿足,是為顯示須有慈悲,能引是心,我為有情成辦利樂。】

  從上面這樣一步一步過來,引發無量大慈悲心之後,應該進一步這樣思惟:「這些有情缺乏快樂,而且痛苦這麼多,怎麼樣才能夠使他得到快樂、解脫眾苦呢?」所以到了這裡,由於慈悲心的策勵,就一心發願:「我要親自擔負起解除一切眾生苦惱、給他快樂的這個重擔。」這個心起來了以後,在行持方面,「下至語言」,一切時處無不為了這個而努力,平常舉心動念、開口講話都一直策發修持此心,使它能夠生起、堅固。
  前面講報恩的時候,也說為了要報恩,應將一切有情安立於解脫涅槃之樂,所以也能生起增上心,但這只是一種願心,還不是決定心。必須經過慈心、悲心的修習之後,才能進一步引發「由我來為有情成辦利樂」的決定心,也就是增上意樂。既然要還報他,當然希望究竟圓滿地解決他的痛苦、給他快樂。所以是由於知恩、報恩而策發慈悲心,因為慈悲心,所以要究竟給他利樂,一步一步由前面的因感得後面的果,而達到增上意樂。

【又此非唯於正修時,即修完後,一切威儀皆能憶念,相續修習增長尤大。《修次中篇》云:「此即大悲,或住定中,或於一切威儀之中,於一切時一切有情,皆當修習。」悲是一例,隨修何等所緣行相,一切皆同。】

  前面所說這樣的修習,不但是指在座上正修的時候(正修一般是每天四座,實際上初學的時候還不只四座,有時六座,乃至於更多),下座以後,在行住坐臥一切威儀之中,還能相續修習,那麼這個力量就大了。真正修行的時候,修完以後應該如何迴向,在下一座還沒有開始之前,中間應該怎麼辦,對於這些,前面曾說得很清楚。現在我們不妨回憶一下,兩座中間假定內心放逸,修的勢力就會非常微弱;應該是對所修的內容繼續保持正念,或看經論,或聞、思等等,用種種的方法來助成它。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因為我們無始以來,心續就是處在非常強烈、猛利的雜染現行當中,實際上即使在修的時候還是處在這種狀態,就算暫時能夠把雜染的現行切斷,提起所要修的內容,但是並不堅固,稍微一放,那個非常強有力的惡劣現行又來了;所以兩座中間如果不提持的話,大部分的時間又繼續在增長染污之業。
  前面中士道講十二緣起支時,我們已經了解:凡夫在生死當中所造的就是無明相應的行;而要想脫離輪迴,乃至於要救度一切眾生,是要靠跟智慧相應的行。前面這個行就是雜染之業,現在這個跟智慧相應的行就是淨業,兩者所生的識都是在因位,哪一個先感果,主要就看正修完了以後,以什麼方式使因位識增長,而感生將來的果。因位識是能引,要經過能生支的滋潤才能夠感果;所以正修之時雖然在修善法相應的因位識,下座以後如果不再努力,則仍舊在染法當中,滋長的是染污之業,結果忙了半天還是停在那裡。
  這就好像燒水一樣,雖然努力燒了半天,如果燒完之後放在那裡而去忙別的事情,忙完了,水也冷下來了。善、惡是敵體相反的,假設善法是水,惡法是冰,如果你先燒水,燒了一會兒停下來,又把冰加進去,加了以後再來燒,燒了一下又把冰加進去,這樣要燒到哪一年才會燒開?或者像洗衣服,你努力地洗,如果中間又有污物把你稍微洗乾淨的衣服再次弄髒,這樣是不行的。所以前面告訴我們除了正修以外,未修中間還要注意,如果下座後放逸,則所修的力量很小。以燒水而言,只是停在那裡不燒了,而實際生活中既然善惡是敵體相反的,當你不緣著善法,惡法自然又來了,這個是絕端重要的原則;再以十二因緣由因感果的道理去看,這個概念就非常清楚明白。
  修行的教授當中告訴我們:現在所修的大悲,無論正修時、在定當中,或是其他一切威儀、一切時間,乃至對一切有情,無一例外,都一直要修它。真正要修行,必然是一切時處都要依法而行;反過來說,之所以流落生死,也就是因為不斷地串習雜染之法。譬如袁了凡先生是真正改變了命運,能夠這樣做有他很多必要的條件在,最後他改名為「了凡」,這不是單改一個名字,而是心裡的確曉得:以前是凡夫的作法,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他說得很清楚:從前是悠游放任,現在因為照了正確的方法做,內心當中會有種戰兢惕勵的現象,隨時隨地就是戰戰兢兢。我們平常一直隨著無明走而流轉生死,修行卻是反方向逆生死而行,所以必定要如法如理地做,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特別認真地來學習這個教法的原因。如果這一點做不到,聽完了以後,心理狀態仍舊是跟著無始以來無明相應的行業流轉,這樣要除苦是不可能的,因為種的都是流轉生死的因,這種因必然感這個果,我們必須認識這一點。
  為什麼要修行的根本原因知道了,修行的方法也有了,一切時處,隨便做什麼事情,無非是藉著外境來幫助策勵自己。所修的不外以下三種內容:淨除罪障、積聚資糧、迴向增長無盡。譬如我們每天做早晚課、供養、灑掃,以前也是一樣地忙,可是忙這些事情卻是造罪。現在事情還是做,但是方向相反;以前做了是虧本,現在是賺錢。不管是懺罪或積資,都還要迴向增長無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要修習,懂得了這個原則,不但此處修悲要運用它,修其他的任何所緣行相,也還是要用這個原則的。

【如大德月大論師云:「心樹自從無始時,煩惱苦汁所潤滋,不能改為甘美味,一滴德水有何益?」謂如極苦「噠」大樹,以一、二滴糖汁澆灌不能令甜;如是無始煩惱苦味,薰心相續,少少修習慈悲等德,悉無所成,是故應須相續修習。】

  如大德月大論師說:我們的心跟大樹一樣,從無始以來一直灌的是煩惱苦汁,就是被無明、行這些痛苦的事情在滋潤著,要想改變過來,如果只是稍微加一點點的德水,那有什麼幫助呢?就好像整個大海都是鹽水,稍微加一滴糖進去就想把鹹味拿掉,這是絕不可能的。接下來是宗大師對這段話的解釋,他說:就像這種非常苦的噠大樹,加入一兩滴糖汁想令它甜是不可能的;同樣的,我們無始以來被煩惱苦味所薰的內心相續,只少少地修習一點點慈悲等德,是不會有任何成就的,所以要持續不斷地修習。若能把四諦十二因緣前後的觀念弄清楚,再把所學的道理用在生活中,這個概念就非常具體、完整地現起來了。同樣是用這個方法,如果只管自己就是小乘,若用這個方法幫忙別人則是大乘。方法本身無所謂大小,大小的判別在於你的發心,這是重要的關鍵。
  我們正修七因果法次第的三樣當中,第一點是修習希求利他之心,有了這個心以後,為了要利他,下面必然歸集到希求菩提心,因為真正要利他就要有菩提心。

【第二修習希求菩提之心者。由如前說次第所致,便見利他定須菩提,起欲得心,然僅有此猶非滿足。如歸依中說,由思惟身語意三事業功德,先應盡力增長淨信。論說信為欲依,次於彼德發起誠心證得之欲,則於自利亦定了知,一切種智必不可少。】

  我們照著前面的次第策發起利他的心,雖然想幫助別人,還必定要有幫助別人的能力;如果沒有幫助別人的能力,要利他是做不到的。同樣的道理,雖然我們想脫離痛苦,但是必定先要有脫苦的方法,這一點非常重要!將此脫苦的方法用在別人身上就是利他,用在自己身上是自利;而且,如果沒有自利的能力,畢竟無法利他。
  我們現在所見一切的苦,有的是他人的苦,有的是自己親身感受;有的是身苦,有的是心理上的逼迫。身苦比如肢體殘缺、病痛,病痛固然苦惱,殘缺不全被人譏笑也很苦;至於內心遭到的種種逼惱,譬如從小在家庭失去溫暖,長大後看見社會種種不理想的情況等等,這些都令我們感覺痛苦無比。由於了解了世間的痛苦而策發想要出離,雖然有了這個心,還必定要有跳出的正確方法。哪一個人不想快樂、不想離苦?但是沒有正確的方法,自己就得不到快樂也解決不了痛苦,更無法幫助別人離苦得樂。你想要幫助一切人,為了滿幫助人的願而發願成佛,這是菩提心,但僅僅為了利他而想成佛是不夠的,還必須了解為了自利也一定要成就一切種智。
  之所以要皈依是因為感受到生死無常,一切都是痛苦,一無依靠,唯一可以救我們出三界的只有這樣的對象--具足已解決一切問題等等條件的人,也就是佛。由於思惟佛的身、語、意及業功德,了解其殊勝而生起淨信心,進一步發願效學他,確立大乘這個目標。這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天天念《隨念三寶經》的原因,因為天天念,才能隨時隨地提醒自己成佛這個目標。
  不要說發大乘心,就是要皈依,也必須思惟為什麼要皈依他,原來佛有這樣殊勝的功德、成佛有這樣圓滿的利益。把成佛的大目標擺在前面,才能把事情看清楚,不會為眼前的一點甜頭所迷惑;否則稍微一點甜頭,你就跟著它去了!所以我們常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沒有深遠的思慮,必定會被眼前之事所迷惑;當你把遠大的目標完整地擺在前面,眼前的小東西就動不了你了。平常我們只看見一點小的好處,就像小孩子看見了糖就不肯走了,怎麼騙、怎麼哄都不成;如果在另外一處擺一大堆最好吃的糖,他那一塊糖就不要了,這是很實在的情況。佛法真是了不起,它不是拿一個很高的標準來責備我們,而是以完整的道理來引發我們。這是為什麼我們要一直思惟、觀察佛陀圓滿功德的理由,因為這樣才能夠把所追求的內涵推向最高的目標。等到對佛的種種事業、功德了解得愈深、愈透徹,淨信心就會愈增長,認識也越清楚。
  了解佛功德進而增長淨信心之後,好樂心也就起來了,此時就曉得佛陀圓滿的功德才是我要的。我們現在都有自己歡喜的東西,之所以歡喜它,是因為覺得它很好;同樣的,對我們真實應該歡喜的東西若能有深入的了解,則嚮往之心愈增長,就會一心一意去追求它。以前這個貪愛是帶給我們痛苦的,因為它與無明相應,現在則是把貪愛之心轉過來與智慧相應。所以不怕你貪愛,只怕弄錯方向,結果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現在把貪愛的心轉一轉,結果不但自己得到好處,也利益了別人,這種貪愛是愈大愈好,這叫做善法欲。有了善法欲,一心一意一定要成佛,那個時候就了解不但是為了利他成佛,就是自利也一定要得到佛陀圓滿的智慧,因為有了佛陀的智慧才能夠真正解決一切問題。

【能為引生發心之因,雖有多種,然悲為勝,自力所發極為殊勝,此是《修次初篇》引《智印三摩地經》所說。】

  引發大菩提心的因有很多種,主要的是四因、四緣、四力等等,而其中最堅強,最有力、最殊勝的是悲心。四力是自力、他力、因力、加行力,由自力和因力所發起的菩提心是堅固的,由他力和加行力所發起的則不堅固,這是《修次初篇》引《智印三摩地經》上面所說的。
  《華嚴經》上有一偈子:「魚子菴樹果,菩薩發大心,三事因中多,結果者甚少。」魚產卵的數量非常多,有成千上萬的魚卵,但是最後能夠長成魚的卻很少;菴樹果也是一樣;還有菩薩發心,在因地中發菩薩心的人非常多,但是有結果的卻非常少。因為由他力和加行力引發的菩提心是不堅固的。發菩提心的因緣有很多,所以前面說四因、四緣、四力等等,而最殊勝的發心之因是悲心。而且這個悲心還要初、中、後一直不斷地增長,不是一趟發起了就可以的;因為眾生無邊而且剛強難調,如果不繼續增長悲心的話,雖然有了菩提心,開始時是很猛利,但是經過不斷地磨,慢慢地就磨掉了。
  我們一般都有這個經驗,一開始的時候發很猛利的心:譬如一聽說修行好,馬上要去修行;一聽到出家好,馬上要出家;一聽到這個好,就要這個,然後慢慢地越弄越糟,弄到後來就塌掉了,有太多的事情都是這樣。這是什麼原因呢?就是理路不清楚、次第不明白,乃至於明白了以後,也沒有如理如量地修正和增上。必須對每一步前後必然的關係決擇簡別得絲毫無差,使我們在因地當中沒有一點點遺漏。要不然如果在因地當中有一點漏洞沒有發現,將來一旦開始上路,跑到半路就來不及了,最後像車子一樣只有拋錨的下場。我們平常的習慣是急急忙忙就開始,結果是半途而廢,不管走了多少,反正總歸是白走!所以本論前面每一個地方的細辨,真正重要的就在避免走冤枉路,這一點我們要了解。
  自、他、因、加行四力,在《廣論》的二百一十一頁上面。自力就是靠自己的力量。以生起悲心為例子,曉得了一切眾生都是我的母親,念他的恩要報恩,不報不行。這完全是由自己的內心策發出來的,一心一意只想做這件事。不是因為別人告訴你這個好,你聽了就滿來勁;但是這和我們內心總是需要靠人家來啟發,這兩個角度是不一樣的。因力就是由於這一生努力修行,到下一生心裡就有很強的力量;加行力是此生努力的力量。所以加行力跟因力有直接的關係,這一生不斷地加行,到下一生就變成因力了,生生把加行力做好了,向後這個力量就越來越增長。所以眼前是以自力,在因力上不斷地加行,再加上外面的力量配合,四力具足,那更是堅固。這裡最主要的是把握住根本因,有了根本因再加上圓滿因的輔助,自然一定會成功。
  既然了解了大菩提心這麼殊勝、難得,現在我們非常幸運,也可以說宿世有大善根,能夠遇到這樣圓滿的教法,自己要無比地珍惜這個無價之寶,好好努力!如果善根不夠,力量不足的時候,《廣論》告訴我們以種種不同的方法來加強,其中最好的就是隨喜,真是妙不可言。欲積資糧,即使少用功力,至少還必須行供養;而隨喜,你不必用太大的功力,就能夠積聚無比圓滿的廣大資糧。這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的確不大容易,關鍵就在你是否了解。我們往往不知道還覺得自己很對。所以,第一要有正確如理的了解,其次要依法去行持。我們總是一遇境,內心的隨眠就馬上跟著反應,所看的是外境;而現在要修正的是自己的心,怎麼樣把所遇所見的一切,經過正知見將它轉變成功德,這才是如法行持。即使他不對,你了解了更應該策發悲憫心;他對了,你正好修隨喜心,所以不管他對或不對,對你來說總是增長功德。否則看見他不對就輕視他,看見他對了就嫉妒他,結果不管他對或不對,你總歸是傷害自己。如果做對了,更進一步還要隨喜自己。對別人的功德、自己的功德你都隨喜,那麼不管遇見任何境界,一切時處都在增長功德,這是隨舉一例。
  只要善巧地、有次第地修學,到時候內心上會感覺到,一種異於以前那樣悠游放任的心理行相出現了。你會戰兢惕勵,因為你了解得很清楚,所以對以前惡劣的現行會用正知見簡擇,然後告訴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由於正知見的力量很微弱,為了保護它,必然產生戰兢惕勵的心情。所以有很多大而化之的人,總是希望念幾聲佛就可以往生淨土了,學禪的話,最好兩腿一盤就開悟了,這與正確的修行狀況的確是天差地別,這種都是懶惰者的業相。所以明朝末年四大師之一的紫柏大師特別說:「現在人動不動說修行要這樣啊!那樣啊!這變成那些懶骨頭的符桃術。」他找到了藉口,覺得這樣叫修行,然後躲在這個自以為是的方法裡,什麼都不知道,還自認是關在山裡努力修行,那真是非常可憐。真正的修行人可以關在山裡,身雖然隱在山裡,但他的心一直是戰兢惕勵地努力。所以禪宗是何等的精神啊!任何時候咬緊牙關;同樣的念佛也是如此,咬緊了一句阿彌陀佛,像金剛寶劍一樣,抵得過生死。所以不管是學淨、學禪,乃至於持戒--雖小小戒,看得像大戒一樣。從這些例子我們可以了解:凡是正確的修行,絕對沒有馬馬虎虎、懶懶散散、隨隨便便這樣的事情。以上是發心的第二修習希求菩提之心。
  第三顯所修果即為發心者。
  最後「顯所修果即為發心」,修習七因果的果就是發菩提心。既然生起增上意樂想要承擔利益有情的責任,那非成佛不可;因為利益眾生一定要懂得救度眾生的方法,而只有佛的一切種智才能隨機設教度化有情,所以必然會為利有情誓願成佛。否則儘管發了利他心,卻只是虛願而已。所以第三說明所要修的果就是發菩提心。

【總相如前所引《現觀莊嚴》教義。其差別者,隨順《華嚴經》義,《入行論》云:「應知如欲往、正往之差別,如是智應知,此二別如次。」此說分為願行二種。】

  菩提心的總相在《現觀莊嚴論》上面說得非常清楚;關於菩提心的內涵在許多大經大論中都有提到,不過其中以《現觀莊嚴論》為綱領和最重要的核心,而《華嚴經》則是詳細、廣泛地說明它的內涵。至於菩提心的差別相,在《入行論》中,隨順於《華嚴經》的義理,說菩提心有兩種:願菩提心、行菩提心。願菩提心就像你想到某處去的時候,想要去而還未去,所以說「如欲往」;因為想去,所以就準備怎麼去,要了解路線及找到地圖,以及使用什麼交通工具、需要多少錢、路上要什麼資糧,這叫資糧位。而「正往」就是正式開始去做,這是正行菩薩行。因此,大菩提心有願、行兩種,我們要曉得這兩個的差別。

【異說雖多,然作是念:為利有情,願當成佛或應成佛,作是願已於施等行隨學未學,乃至何時未受律儀,是名願心;受律儀已當知此心,是名行心。《修次初篇》云:「為利一切諸有情故願當成佛,初起希求是名願心;受律儀後修諸資糧,是名行心。」此中雖有多種徵難,茲不廣說。】

  下面是解釋願心跟行心的差別。對於願菩提心、行菩提心的內涵雖有不同的說法,但是總而言之,當你心裡如理如量地生起「為了利益一切有情,一定要成佛」的念頭,發了這個願但是還沒有受菩薩戒時,這個叫願菩提心;受了菩薩戒以後,就叫行心,這是開始行菩薩道了。行菩薩道有一定的軌則可循,就像我們跑來出家做了僧伽,一定有僧相、僧儀、僧行,乃至於穿衣、吃飯都不一樣,否則雖然出了家卻還是個在家人的行持,以在家人為標準,這是不行的。我們受菩薩戒也是如此。正規來說,受菩薩戒並不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因為它有很大的功德就趕快去受,並非這樣去受一下戒就算菩薩了,這只是種一個善根種子;真正的內涵一定要先發願,為了滿這個願而照著軌則去做,那就叫行心。
  至於菩薩的位次,從初發心開始到所發願心圓滿叫下品資糧位,下品資糧位忙的、所積聚的就是發起圓滿的菩提心。策發菩提心的原因有很多,前面告訴我們以悲心為根本,一步一步的次第學上來是最殊勝、最堅固的,有了大慈悲心進一步要生起增上意樂,最後再發大菩提心,此時還沒有受菩薩戒,這是下品資糧位。然後更進一步,發心以後還要真實做到它,並不是發了心就夠了,必須如理如量照著軌則去做,於是受菩薩戒,受了菩薩戒就進入中品資糧位。下品資糧位往生極樂世界的時候是上品下生,乃至於高一點的可以達到上品中生;如果進入中品資糧位則是上品的中生,乃至於可以到上品上生,這個是世俗菩提心,還沒有到勝義菩提心。如果是證得勝義菩提心的初地菩薩,那十方淨土你要去哪裡就能到哪裡,是這樣的殊勝!
  菩提心的差別相有許多不同的說法,此處只是說明原則而不詳細說。前面是七因果(或者稱為六因一果)的發心方法,下面是另外一種叫「自他換」。

※﹝第二依寂天教典而修分三:一、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二、若能修習彼心定能發生,三、修習自他相換法之次第。今初﹞

  寂天菩薩是龍樹菩薩的再傳弟子,在性宗當中是絕對重要的一位大菩薩、大祖師。他所寫的《入菩薩行論》非常重要,是有關菩薩行持的根本原則;本論常引用的《入行論》就是這本書。
  自他換分三部分:第一點,我們要先思惟自他能夠對換的殊勝利益以及不換的禍害。思惟勝利過患才會推動我們努力去做,否則為什麼不為自己忙,而忙別人呢?一般人都只為自己忙,現在曉得為自己而忙是沒有好處的,為別人而忙才有好處。當你曉得了自他換殊勝的好處以及不換的害處,推動我們的力量就產生了。
  其次,雖然有了推動的力量,但是你會懷疑:自己是自己,別人是別人,怎麼轉得過來?這個心理障礙如果不除掉,你是沒辦法自他換的;就像我們平常一想到要修行就覺得自己不行,還沒有開始做就已經打退堂鼓了。一般人只管自己而不管別人,所以會覺得要自他換是很難的,但是只要有正確的方法並照著去做,就一定可以換得過來。所以第二說「若能修習彼心定能發生」,你不修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只要肯如理地修,這樣的心量是一定能發起的。
  必須等到這個概念有了,將自他換不過來的心理障礙除掉之後,才能告訴你修習的方法,否則即使聽到這個辦法對你也沒有幫助,所以這三次第這樣安立是有其必然性的。這個次第是想如理如量地學上去必然要依循的,按照這個次第學就一定可以走得上,否則必定會產生這樣的結果:發心以後就沒下文了。利他固然如此,自利也是一樣,雖然想跳出苦,但是無論怎麼想,就是跳不出,還是在痛苦當中。以下看第一部分「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

【思惟自他能換勝利及不換過患者。《入行論》云:「若有欲速疾,救護自及他,彼應自他換,密勝應受行。」又云:「盡世所有樂,悉從利他生,盡世所有苦,皆從自利起。此何須繁說,凡愚作自利,能仁行利他,觀此二差別。若不能真換,自樂及他苦,非僅不成佛,生死亦無樂。」謂當思惟:唯自愛執,乃是一切衰損之門;愛執他者,則是一切圓滿之本。】

  如果你想要很快地救護自己和他人的話,那你必定要用這個方法--把自己和別人換一換,這個辦法非常奧妙、深密,而且非常殊勝,是我們應該了解並照著去做的。
  你不是追求快樂嗎?《入行論》說得非常清楚:所有世間的一切快樂,都是從利他而生,反過來,所有的痛苦都是從自利而起。凡夫一天到晚只忙自己、只管自己,結果是愈管愈苦、愈管愈糟。佛之所以能成佛,沒有別的原因,是從利他而來的!只要仔細地看看凡夫和佛的差別,就了解自他換真正殊勝的利益!平常我們之所以要念佛的功德,就是因為佛的好處是說不盡的,先讓我們生起羨慕之心;然後再看佛為什麼能成佛,只有一個理由--利他,而且懂得怎麼利他。
  我們不妨觀察看看,就會體會到越是忙自己越是不行。對我們自己容或觀察不到,可以從周圍的人當中去觀察。如果這個人自私心非常強,一天到晚只管自己,我們任何人一看到他就會討厭,心想:「這個自私的傢伙!」結果儘管想自利,而周圍的人都討厭你,你會快樂嗎?那是一點快樂都沒有!但是如果你能夠幫助別人,自然而然別人處處就會以你為中心。世間尚且如此,若能自他換,更是有無比殊勝的利益啊!
  假定不能自他換,那麼不但不能成佛,連生死當中的快樂也得不到。一天到晚為自己而忙,忙了半天結果是下地獄,愈忙愈苦。這個事實就擺在我們眼前,就下士來講像袁了凡先生、俞淨意公那樣,只是稍微幫人家一點忙,就馬上感得這麼好的果報;反過來只為自己的話,不要說成不了佛,不論到何處,人家都會說:「這傢伙自私自利、只管自己。」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嗎?
  我們第一個應該了解的,是自他能換的殊勝利益,以及不換的種種禍害。但是進一步有人會說:「這個道理是對的,可是自己是自己,別人是別人,怎麼能換呢?」以下告訴我們只要去修,這樣的心一定能生起。

【若修自他換易意樂,定能發起。如先怨敵聞名便怖,後若和順相結為友,設無彼時,亦能令生最大憂惱,一切悉是隨心而轉。故若能修,觀自如他、觀他如自亦能生起。即此論云:「困難不應退,皆由修力成,先聞名生畏,後無彼不樂。」又云:「自身置為餘,如是無艱難。」若作是念:他身非我身,云何於彼能生如自之心耶?即此身體亦是父母精血所成,是他體分,然由往昔串習力故而起我執。若於他身修習愛執,宛如自體亦能生起。即彼論云:「如汝於他人,一滴精血聚,虛妄執為我,如是應修餘。」】

  只要肯如理如法地修,這樣的心一定能生起來的。下面舉個譬喻:就像你和某人起初互為怨敵,一看見或聽見彼此的名字就討厭,但是說不定後來你們兩個人成為好朋友,到那時候只要一天不見面,你就會想念他。或者像吃辣椒,剛開始吃時覺得辣得要命,但是等到你歡喜吃了以後,哪一天沒辣椒就覺得真是沒有味道,我們就是這樣的狀態!主要的關鍵就在有沒有去修習,就是多練、多試。沒有一件事情例外的,一切都是隨著你的心而轉。當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一下跟這個人好得要命,明天吵了架,兩個人見面像仇人一樣,等再過了一天,大家又好得不得了了。仔細想想,天下的事情就是這樣,所以不要怕,只要能夠照著去做,觀自如他、觀他如自的心一定也能夠生起來。這就是《入行論》上面說的「困難不應退,皆由修力成,先聞名生畏,後無彼不樂。」只要肯去修,那麼把你自己的苦樂看成是別人的,這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要把「困難不應退」這句話常常記在心裡,不要一遇見困難就退心,要曉得一切事情都是由於修習才成功的。舉個例子,對人,比如說冤家;對東西,比如說辣椒。以我來說,我對辣椒的印象最深!我在印度的時候,那裡的人都非常歡喜吃辣椒,只要有辣椒,他們就高興得不得了,但是我一聽到辣椒就害怕。那時候是因為我有胃病,所以會這樣;但假如我是小孩子的話,說不定到後來也會歡喜吃它。我想他們絕對不是天生在母胎裡就歡喜吃辣椒的,這都是靠串習而來的啊!因此千萬不要退!這一點一定要注意。許多人都犯了因困難而退心的大毛病,所以一定要策勵自己:「我一定要努力,我一定要努力!」
  有很多同學常常說:「我太笨、太差了,我程度太低啊!」關於這一點我絲毫都不在乎,我曉得自己也是非常笨、非常差的,但因為佛告訴我們,他以前也曾經墮落為畜生、墮落到地獄,所以只有一件事情最重要,就是要策勵自己:因為我差,所以我更要努力!只要肯努力,沒有一件事情轉不過來,而且也只有靠這個力量,否則,就算你是絕頂聰明也沒有用。所以不論遇見任何困難,心裡都不要退。那一天我們講到老和尚的公案,那個時候他病得嘴巴都開不了了,心裡還是堅持要念佛!佛的前世也有個公案:他在路上碰見一個大鬼擋住了路,他就一拳打上去,結果拳頭被大鬼的身體吸住了,再用右拳打上去,又被吸住了,接著用右腳、左腳打也都被吸住了,大鬼說:「你還有什麼本事呢?」結果他用頭又頂了上去,也被吸住了,「你還有什麼?」「哼!我的心永遠不退!」大鬼一想:「唉!也沒辦法,好了、好了,放了你吧!」像這種公案我們已經說過很多,乃至於他為了尋求珠寶而要舀乾海水,你想想看,拿著杯子能舀得了海水嗎?但是他就是堅持要舀啊!世俗也有一句話說「精衛填海之志」,精衛是隻小鳥,一隻小鳥銜著泥巴要去填海,可能嗎?但因為牠有這個志向,就會有這個成就。所以對「困難不應退」這一點我們要特別地警策。反過來,遇到困難正是真正能得到功德的時候,對這個概念要很清楚!
  前面正講修行的時候曾特別告訴我們,不要匆匆忙忙地一碰到什麼馬上就修,要先了解修行的內容然後再去做,這其中有非常重要的關鍵,講到精進的時候會特別說明這一點。我們為了脫苦而求皈依,在這種原因之下,找到了皈依的必然對象是佛陀,因為皈依了佛陀而皈依三寶,又因為皈依三寶而發心。真正的皈依是皈依法寶,這是唯一能幫忙我們真正脫苦的,想脫苦也必定要走這一條路,要分分斷證--斷除過失、證得功德,能做到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好處。既然現在要去做了,當然就必須克服困難,所以,當困難現起的時候不但不應該退,更要咬緊牙關去做,而且還要感到高興:「對呀!我現在已漸漸進步了!雖然忙了半天,而將來的結果就從這個因來的啊!」心理建設是最重要的,如果對這點認識清楚了,去做就無有不成功者。所以這個基本概念,我們一定要如理如量地建立起來。
  本論處處都有非常善巧的方法。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一件事情。當年我的老師常常對我說一些話,那時我總是不大懂;但是儘管我不懂,他還是常常講。結果現在發現,這些話在我一生當中受用不盡。當年就是因為老師說多了才記在我的腦筋裡面,現在回想才發現,如果離開了這個環境那就完了,因為一跑到世間,像這種話是一點用場都沒有,那時你只會抱怨說這話的人這麼囉嗦,結果這唯一的種子不但長不出白法之芽,而且因為你起了這個念頭排拒了法,反而把自己送入地獄。你只要不離開這個圈子,因為一天到晚在接觸,慢慢地會觸類旁通。現在老師的話我漸漸都懂了,覺得真是美不可言,所以內心生起無比的感激;這是因為我體會到了好處,由不得不感激他,這個因就在這裡。
  現在大部分同修覺得讀本論很辛苦,不要怕!只要想學的善念還在,可以從兩方面下手:一方面對已經懂的部分要去了解它好在哪裡,策發好樂之心,讓自己繼續學下去;對於難的部分,不管怎麼樣,多多少少囫圇吞棗也要吞下去。只要照著這個次第慢慢地來,自然而然好的結果會出現。
  假定我們想:「我就是我,他就是他,怎麼可以把他看成我呢?」下面就告訴我們這個理論。這個身體真的是你的嗎?這是由父母的精血所成,是別人的東西;但因為無始無明串習的力量,而執著以為是我的。所以假定對他人修習愛執,一定也可以把別人看成像自己一樣。這就是《入行論》所說的:身體是父母的一滴精血所成,卻因為虛妄的執著,就把它看成「我」了;所以同樣的,對別人也可以這樣修。虛妄之境尚且會讓你這麼執著,如果能真實認真地去思惟的話,當然力量會更強,一定可以生得起來的。
  平常的時候,一樣東西隨便擺在那裡,你會覺得好像無所謂;但假定知道這個東西是很希有的,就會趕快把它佔為己有,此時會對它寶貝得不得了,但其實這個東西原本跟你了不相干啊!所以,只要對某個東西生起「是我的」這個念頭,就會這樣生起很深的愛執之心。
  對我們這個身體也是一樣。說起來真是莫名其妙,身體真的是你嗎?那到底身體的哪一部分是你呢?如果頭髮是你,剪下來的頭髮卻已跟你了不相干了;斷了的手臂,送給你也不要;現在的醫生可以將心臟換一個,你說心臟是你嗎?他換了一個以後,原來那個心臟就與你了不相干了,但是我們就是會這麼執著。所以這完全是自己的概念問題,以及照著這個概念而去串習的問題。

【如是善思勝利過患,則能至心愛樂修習,又見修習便能生起。】

  只要能夠如理地善巧思惟自他相換的殊勝利益,以及不換的大禍害;進一步又知道只要修的話就一定能夠生起來,這兩個條件有了以後,你一定會願意去修的,所以下面告訴我們修的方法。
  如果我們對性空緣起的道理有正確的認識,那麼修自他換是很容易的,因為一切法並非是天生就如此的,都是從因緣而生、從因緣而現,沒有一個東西是例外的。當你覺得這個東西屬於你的時候,就愛著得不得了,一旦你送給了別人或被別人拿去了,它就跟你了不相干了!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包括自己的身體也是如此。當東西壞了,你再怎麼寶愛它也沒有用了;我們的身體也是一樣,兩腳一伸以後,就會變得又臭又爛,身體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啊!所以,當了解了緣起性空的道理,修起來就很容易了。

【彼修自他換易之理,次第云何?言自他換,或說以自為他、以他為自者,非是於他強念為我,於他眼等念為我所而修其心;乃是改換愛著自己、棄捨他人二心地位,應當發心愛他如自、棄自如他。故說改換自樂他苦,應知亦是於我愛執視如怨敵,滅除愛重我之安樂。於他愛執見為功德,滅除棄捨他人痛苦,於除他苦殷重修習,總當不顧自樂而除他苦。】

  下面說明正修自他換的次第。所謂自他換並不是硬把他看成我、把我看成他,不是指把他的身體(眼耳鼻舌身等)看成是自己的,而是把愛著自己、棄捨他人的心換過來。平常把自己看得太重,都不管別人,要把這種心理換掉,改成不管自己,一天到晚關心他人,用心於怎麼樣使他人得到快樂、遠離痛苦,這才是自他換的重要原則。
  如果能夠自他換,就能對治我愛執而啟發菩提心。我們之所以換不過來就是因為有我愛執。必須修習自他換,才能體會原來一切的快樂都來自利他,一切的痛苦皆源於自利,但是我們偏偏把自利看得這麼重要!一但了解了愛自己正是害自己,就會把我愛執看成是真正的大冤家。
  這裡還不是講很深刻的道理,只是從現象上面來談的,當這樣的心情生起來以後,對於愛我、只求我快樂的心理就除掉了,想幫助別人的心情就生起來了,因為看見一切的利益都是從幫助別人而來。平常是都不管別人,此時就不再如此了,一心一意就是忙著怎麼樣幫助他人解決痛苦、得到快樂,這個就是前面所說的大慈悲心。七因果與自他換的方法雖然不一樣,但是所生起的心的特質是一樣的,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此中分二:一、除其障礙,二、正明修法。今初﹞

【修習此心有二障礙。一謂執自樂他苦所依自他二身,猶如青黃各各類別。次於依此所生苦樂,亦便念云:此是我者應修應除,此是他者輕而棄捨。能治此者,謂觀自他非有自性各各類別,唯互觀待,於自亦能起如他心,於他亦能起自覺故,如彼山此山。譬如彼山雖就此岸起彼山心,若至彼山則定發起此山之覺。故不同青色,任待於誰唯起青覺,不起餘色之覺。】

  這個修法分成兩部分:第一個是障礙先要除掉,然後再正式學此修法。第一個障礙是執著自己的快樂與他人的痛苦所依的身體是兩個,他是他而我是我,別別不同,怎麼能換呢?其次對於苦樂,就會覺得為什麼我的快樂要去掉,他的快樂我管他幹什麼呢?這就是一般人的心理特質,現在想要改過來,困難就在這裏。針對這個問題,本論處處先讓你認得所要淨除的內涵是什麼,然後針對這個內涵,再告訴我們正確的對治方法。
  如何對治這些障礙,對這個病要下什麼樣的藥?要曉得自他並非天生就是這樣別別不同,乃是互相觀待而安立的。什麼叫互相觀待呢?就是說將兩個人擺在一起才對比出彼此。如果能夠換一個方式去觀,把這個對比互相換一換,那麼對自己也能生起「他」之心,對別人也能生起「我」的感覺。舉一個譬喻,就像兩座山,當我們站在這座山頭上,會說我在這座山看對面那座山,但是這座山本身絕非本來就是「我這座山」,因為等到你跑到對面那座山上時,又會覺得那座山就是「我這座山」,而原本覺得是我的這座山又變成了「那座山」了。又譬如我現在坐在這張椅子上,但等到我坐到對面那張椅子上的時候,原來坐的「這張椅子」,就變成「那張椅子」了,任何事情都是如此。我們的身體原本是父母的精血所成,只是因為心識執持它以為是我的。就好像我們現在坐的椅子,本來不是你的,但因為是你坐的,就覺得是你的,如果換到那裡坐的話,又會覺得原先那裡的椅子又變成是「我」的椅子。同樣的,你的心識能夠攝持對方的話,也是可以改變過來的呀!這是很明白的一件事情。
  眼前的任何東西,譬如筆,本來你根本不會管別人的筆,只管你自己的;但假如我的筆跟你的交換,原來你覺得是他人的那支筆,到那時候就會想:「這是我的!」就很寶貝它了。天下的事情都是這樣,對外在的事物是如此,對內在的身體也是如此。所以我們首先一定要認得:這個「我」並不是天生來的,所以它是無自性的,這是緣起的道理。而緣起就是因緣,這因緣本身一定是互相對比出來的,前述的比喻就是這個意思。
  有人以為自他就像青是青、黃是黃,各各不同,這個比喻不對。青、黃這兩種顏色的確不同,就青色而言,不管誰去看都是青色,換到另一個地方去看還是青,黃色則不論誰去看都是黃。而此山、彼山就不是這樣,你換一個方向去看就不一樣了;同樣地,如果我們對換筆的話,你的筆變成我的,而我的筆就變成你的了。我們這個身體亦復如此,等到兩腳一伸,根本就不曉得那個身體是誰的,燒成灰以後更是什麼都沒有了。
  佛經上有「餓鬼鞭屍記」、「天人禮屍記」這兩個故事。有一個餓鬼在鞭打一具死屍,有人看見了就問:「已經是死屍了,你還打他幹什麼?」他說:「你不知道,這就是我的前身,我生前一直為他忙,忙了半天,結果卻把我送入地獄!我現在越想越恨,這樣痛苦不堪都是為了他。現在雖然他躺在那裡,我還是饒不過他。」那具屍體又肥又胖。但是另外一具卻是瘦瘦垮垮的,有一位天人正在向他磕頭,有人看見了,問:「奇怪!那具骷髏長得枯枯瘦瘦的,你向他磕頭幹什麼?」天人回答:「那就是我的前身,他辛苦了半天最後讓我生了天堂,我想了想,我之所以能生天堂都是虧了他啊!所以我現在來感謝他。」就是這樣!所以我們應該趁早趕快自他換啊!因為如果你能夠早一點換,去幫助別人的話,至少生到天堂,再好一點到極樂世界,最好的可以成佛。所以趁現在早一點換,將來就好囉!

【如《集學論》云:「修自他平等,堅固菩提心,自他唯觀待,妄如此彼岸。彼岸自非彼,觀誰而成此?自且不成自,觀誰而成他?」此說唯由觀所待處而假安立,全無自性。】

  要修自他平等,用這個方法來堅固你的大菩提心。我們會覺得這個是我、那個是他,實際上「自」、「他」並非天生如此,而是互相對比出來的,自他的安立是虛妄的,就像此岸、彼岸一樣。所以,並非真實有個我們所認為的自己,既然如此,又要觀待誰而安立「他」呢?
  「自」、「他」僅僅是觀待其所待處而假名安立,完全沒有自性。假名安立就是由我們的妄識所分別出來的,站在這裡時覺得這個是我的,等站到那裡又覺得那是我的,到底哪一個才是我的?這就是虛妄心識所安立出來的。譬如我站在這裡說你們在我的東邊,我跑到那裡則說你們在我的西邊,然而東邊、西邊不是完全相反嗎?說來說去都是互相觀待而假安立的,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東或西,是由於我們的虛妄執著而安立的,自他也是這樣。自他所依的兩個身體也並非天生就是如此,而是假安立的。既然是假安立的,那你只要把目標調換一下,認識清楚不就解決了嗎?以下再進一步說明:該怎麼看待自己的快樂跟別人的痛苦之間的關係。

【二謂又念他之痛苦,無害於我,為除彼故不須勵力。除此礙者,謂若如是,則恐老時受諸苦惱,不應少年積集財物,以老時苦無害於少故。如是其手亦不應除足之痛苦,以是他故。老時幼年、前生後生,僅是一例,即前日後日、上午下午等皆如是知。】

  修自他換的第二個障礙是,覺得別人的痛苦是他的事,跟我沒有關係,我為什麼要為他除苦呢?這個是平常我們的看法。有一個方法可以除掉這個障礙,應該這樣想:如果像你所說的這樣,那麼你因為擔心老的時候受苦,在少年時就存積很多財物,這就不合理了,因為老年是老年,而少年是少年,二者無關呀!既然如此,那你忙它幹什麼?可是我們就偏偏要去忙這些。同樣的,腳痛時,手就不應為腳除去痛苦了,因為腳對手來說也是「他」呀!但是腳痛時我們的手總會去摸摸它,對不對?因為它們都屬於同一個身體。同樣的,像手跟腳、老跟幼、前生跟後世,只是一個例子,進一步說前一天、後一天,上午、下午也都是這樣。

【若謂老幼是一相續,其手足等是一身聚,故與自他不相同者。相續與身聚,是於多剎那、多支分而假施設,無獨立性;自我、他我亦皆於假聚相續而安立,故言自他皆觀待立全無自性。然由無始串習愛執增上力故,自所生苦便不忍受,若能於他修習愛執,則於他苦亦能發生不忍之心。】

  有人或許會說:「不對呀!老跟幼是同一個相續,手跟腳雖然是分開的,但它們屬於同一個身體呀!所以這兩個比喻與自己跟他人不同呀!」
  相續(就是時間先後、年齡老小)跟身聚(就是手跟腳等)是怎麼來的?並不是天生有他的自性,從小到老是時間一剎那、一剎那積聚起來的,身聚是由手跟腳等這些不同的肢體而安立起來的。因此,自己跟別人還是由不同的幾樣東西和合而成。時間是剎那累積的,身體是支分積累的,自他是由不同的蘊所積累的。就像有的東西是木頭做的,有的東西是鐵做的,有的東西則是木頭和鐵混起來的,只是有如此的不同而已,反正說來說去都是這樣的一些東西混在一塊,由因緣和合而成就的。所以自他、老小跟手足都是一樣的道理,只是組合的材料不一樣,但卻都是由其他的幾樣東西兜起來的,沒有什麼不同!所以自己和他人都是相待而安立起來的,並不是天生有這樣的東西。只是由於無始以來無明執著的力量,所以對自己的苦就不能忍受,對別人的苦就不管。假定能不斷地如理去修習,那麼對別人的苦一樣也可以發生無法忍受的心情。
  其實這個道理說起來簡單極了,在講七因果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假定自他完全無關的話,那麼七因果的道理也無法建立起來。實際上七因果是可以成立的,雖然我們還沒有照著七因果修成功,可是七因果當中所說的道理是我們人人體會得到的。我們自己的親人也是「他」呀,可是一旦他有苦的話,你就很擔心了。對自己的父母這個「他」,你就擔心;但如果是冤家,看見他苦你反而開心。同樣是「他」,為什麼對前一個就不忍心,對後一個卻是這樣呢?顯然是由於自己的愛執所致。而這個愛執是與無明相應的,而且是無始以來就有的。我們修學的方向就是要了解這個無明,然後把無明轉成跟智慧相應,若能如此,那不就轉過來了嗎?所以我們確確實實是具足這個能力的。而這個能力眼前之所以無法發揮,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的無知,如果還偏偏執著這個無知而不肯放,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現在你了解了,原來真正害我們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無知啊!只要將前面錯誤的知見障礙去掉了,接著克服習性就比較好辦了。所謂修行,就是理論了解之後,照著正確的理論把習性修改過來,然後你所要的結果就出現了,這個概念很重要。本論對每一個內涵的行相都讓你認得清清楚楚,這是它最特殊的一點。認識清楚以後去修行,做到哪裡就成功到哪裡,障礙斷除掉了,功德也生起來了。經論上說發菩提心的人很多,但成就的人少,原因就是不了解真正的內涵、沒有得到正確的教授、沒有如理行持。
  這個教授講得這麼清楚明白,我們真幸運能學到它。雖然這個教授所講的理論很高深,但並不是像人造衛星一樣可望而不可及,而是像我們登上摩天大廈一樣,下腳的第一步就已站在門前,只要你肯走,就這麼走上去了。為什麼說已經站在門前了呢?剛才所說的心理行相,不就是我們現在的情況嗎?你的父親、兒子、親戚、朋友,這明明是「他」呀!但是你心裡對他們就是放不下,所以我們確實有愛執他人的本能,這個本能之所以無法發揮,問題就在於無明。

【如是除自他換諸障礙已,正修習者。謂由於自貪著力故,起我愛執,由此執故無始生死乃至現在,發生種種不可愛樂。欲修自利作自圓滿,行非方便經無數劫,自他二利悉無所成。非但無成,且唯受其眾苦逼惱。若自利心移於利他,則早定成佛,圓滿自他一切利益。由未如是,故經長時勞而無益。今乃了知第一怨敵即我愛執,應後依止念及正知,堅固決定勵力滅除。其未生者當令不生,其已生者令不相續。】

  修習自他換的障礙已去除了,現在正式要修習了。正式修習是修什麼呢?人最可怕的就是無知,這個「我」明明是虛假的,卻由於貪愛執著之力而對它起了我愛執,因為貪愛它,結果從無始以來直至今日一直在生死中輪轉,發生了種種的不可愛樂。之前修八苦、三苦、六苦時已說得清清楚楚,輪迴中的安樂永遠沒有令人滿足的時候,而且會越增長對它的貪執,痛苦就越多。再進一步從十二因緣去看,真正的痛苦都是由於無明(不了解事實的真相)而來的。我們未嘗不想為自己求利益,使自己樣樣圓滿,但不幸的是方法錯了,所行的不是正確的方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對事情的真相沒有正確的了解,所以辛苦了無數劫,非但對自己、對別人都沒有利益,甚至還受無邊眾苦,真是顛倒極了!如今已為我們指出痛苦、快樂的根本何在,我們曉得了從這裏學進去,真是高興啊!
  這個道理現在聽懂了,要不斷地去思惟它,你能夠思惟多少,推動你改變的力量就生起多少。而這件事情是再容易不過了,因為我們眼前就是苦惱,就是想求快樂,這個心理是人人都有的,所以只要從苦樂問題一步一步思惟下去,一定會選擇自他換這個方法。自他換並不是叫你放棄自己的快樂,恰恰相反,正是要給你快樂啊!也不是叫你不管你的痛苦,它正是要告訴你怎麼除掉你的痛苦。我們求離苦得樂但卻得不到,主要的關鍵就在「行非方便」,我們做錯了;現在之所以高興,就是因為知道怎麼做了,只要做對了,我的快樂就可以得到、痛苦就可以去掉。
  那要怎麼做呢?換一換。我們如果能夠把求自利的心移於利他,一定早就成佛,早就圓滿自他一切利益了。佛陀因地當中就是這樣做,所以感得這個果;而我們因為沒有這樣做,所以無始以來勞苦得不得了,卻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現在終於了解原來真正的大冤家就是這個我愛執。所以,以後真正應該做的,是依止正念跟正知,這才是我們的皈依處。皈跟依意義不同,皈就是反過來,依是依止。以前我們總是依止無明無知,現在反過來,依止在正念正知上,然後加強這一個力量,一定要努力去除我愛執。對於自利心,還沒有生起的不要讓它生起來,已生起者不要讓它繼續下去。

【《入行論》云:「此於生死中,百返損害我,意汝欲自利,雖經眾多劫,以此大疲勞,汝唯引生苦。」又云:「若汝從往昔,能作如是業,除佛圓滿樂,定無如斯時。」如是不執自言、不護自品,當數修心,將自身財及諸善根,悉無顧慮惠施有情。】

  「百」是泛指一切,並不是一百,而是一切、眾多的意思,前二句是說我愛執一直在生死當中損害我們。「意」(就是我們的心念)你總是要求自利,結果無始劫以來就因為這個念頭,以致疲勞得不得了,引生的卻只有苦而已。《入行論》又說:「假定你早一點覺醒,能夠做像現在這樣利益眾生的善業,那麼早就成佛了,除了得到佛圓滿的快樂以外,絕對不會有現在這種種的痛苦。」所以,不執著自己的意見,也不保護自己的種種,這樣數數修心,把自己的身、財乃至修行的善根,毫無疑慮地全部惠施有情。當你了解了我愛執對自己的傷害之後,叫你不布施都不行,因為你了解得很清楚,我愛執是生死大冤家,所以唯恐不把自己施捨出去,若送出去那就對了。

【又施彼已即應利彼,不應於彼而行邪行,故於身等應當滅除自利之心。如云:「意汝定應知,自為他自在,除利諸有情,汝今莫想餘。他自在眼等,不應作自利,眼等於利他,不應作邪行。」】

  自己的身、財、善根都布施給別人以後,就應該去利益他們,不要「於彼行邪行」。邪行指什麼呢?就是平常我們送給別人財物時,好像結交了個好朋友,然後有求於他。現在世間人都是這樣,處處地方是為了討好別人,自己又有所求,這都是錯的。所以布施必須沒有一點點遺餘的目的,只是為了利他,要消除我愛執。如果能這樣的話,無上菩提的果就可以得到,因為因地當中做對了。
  如同《入行論》說的:「要以正知見告訴自己:你要知道,這個『我』已經送給別人了,完全是跟著他轉的,現在要做的,除了利益別人以外,千萬不要莫名其妙地打妄想,不要想到自己。」你千萬不要因為有求於他,就送他禮物討好他,這種事情萬萬做不得。凡是屬於他人的,他的就是他的,就連我的也是他的。現在世間的人,我的固然是我的,他的也是我的,就因為這樣,愈弄愈苦,永遠在輪迴當中。如果看見好的是愈多愈好,看見壞的就把它推出去,結果註定你雖然現在長得肥肥胖胖的,將來做了鬼以後再來打他就來不及了。

【若見身等棄捨利他攀緣自利,或身語意而反於他作損害緣,應作是念而正遮止,此於往昔,亦曾令受無邊眾苦,現今若於相似利益而生錯誤,隨彼轉者當生大苦。如云:「汝昔傷害我,已往可不諫,我見汝何逃,應摧汝憍慢。今汝應棄捨,思我有自利,我於餘賣汝,莫厭應盡力。放逸不將汝,惠施諸有情,汝則定將我,授與諸獄卒。如是汝長時,捨我令久苦,今念諸怨恨,摧汝自利心。」】

  假定你一旦發現自己棄捨利他,不幫人家忙只想到自利,或你的身語意反而損害別人的時候,要馬上提起正念去遮止它,告訴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無始以來一直做這種事情,得到了一點相似的利益(表面上好像是有一點利益,但是事實上是錯誤的,所以叫相似的利益),由於對真正的利益不認識,所以才會去忙這個東西,如果你現在還是跟著它轉,忙這個相似利益的話,將來一定會生大苦!」這個念頭要經常保持著。
  就像《入行論》說的:「你以前一直傷害我,以前的事情就不管了,但是我現在認得了,你還能逃到哪裡去?一定要摧你的憍慢(對自己擁有的好東西沾沾自喜,這是憍;對比他人,總歸覺得比別人高,這是慢。)你一天到晚忙著利益自己,今天一定要摧毀你!你要曉得,你現在必須棄捨自私自利之心,因為我已經把你賣給別人了,你要努力做利他的事情,而不要厭煩。如果放逸不努力把自己惠施給有情,在這種情況之下,你一定又會把我送到地獄的獄卒那兒!長時以來,你總是讓我受大苦!現在想到就恨,所以一定要摧毀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心。」
  「放逸不將汝」這一偈值得我們牢牢地記在心裡,我們儘管懂得道理了,但是如果還不努力而放逸的話,懂得道理也沒有用。我們現在得到了暇滿的人身,如果還放逸馬虎,那這個「我」一定會把我送入地獄。所以在密教中佛菩薩有的現忿怒相,示現這樣的大瞋相是有道理的。前面說過當煩惱一起來就要跟它鬥,因為煩惱是敵人!所以必須咬緊牙關,一點煩惱都不容許。即使再輕微的自利心,我也一定要咬緊牙關,把你這個自利心徹底消滅掉。

【如是數思愛他勝利,當由至心發生勇悍,棄他之心未生不生,其已生者令不相續,於他令發可愛可樂可意之相。】

  這「數思」兩個字,始終都是關鍵問題,懂得了道理之後能不能轉心,就看有無數數思惟。當然,若不懂道理,數思也沒有用;懂了道理以後如果不數思,那就在放逸當中。如果精進的話,一定是思惟法義,經過不斷地思惟,內心當中就會至心發起勇悍,而不是浮浮泛泛--勇是非常強而有力的,悍是一切都不顧,什麼困難都擋不住你。如果能將以前愛自己的心真正改過來的話,自然整個造業就不一樣了,平常只管自己而不管別人,現在則反過來,棄他之心(不管別人的心)如果還沒有生的不要讓它生起,已經生起來的就令它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下去。
  總之,「於他令發可愛可樂可意之相」,這樣做實際上還是為了求快樂,我們的快樂一定都是靠他人而來的。平常世間人為什麼要拍馬屁去奉承人家?實際上並不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上司有權提拔你、老闆可以多給你錢,你就拼命奉承他,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求快樂!現在並不是叫你做別的,還是為了這個!而現在的上司就是一切有情,你只要能夠奉承他,所有的快樂都來了!想到這裏,你會用種種的方法去幫忙他,結果你就得到好處了。不過我們並不用世間的方法,因為世間法是染污的,我們用的方法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善法,也就是善淨之法。很明顯地,我們確實是有這個能力,只是方向弄錯,就像一把寶刀一樣,本來這一把寶刀是去殺敵人的,結果弄錯了,反而傷了自己;現在我懂得拿它來傷害我愛執這個敵人,就能真正得到安樂了。

【如昔於自愛樂執著,今於他所應令發起愛執之心,如云:「應執餘如我。」能發如是愛執有情,其因謂當念彼恩德,或見於自所作饒益。此復猶如見諸沃田善植種子,能結眾多上妙果實便極珍愛。如是若於有情福田植施等種,亦能出現時、究竟一切利樂。若獲定解,亦起愛執,故於是等應當思惟。】

  就像以前愛執自己那樣,如今也要對別人發起愛執之心。能夠發起這樣愛執有情的心,其因是念他對我們有大恩,或是看到對我們所作的種種好處。所以這裡並沒有叫我們放棄好處,而且恰恰相反,正是要給我們真正的好處!要記住,真正能為我們帶來好處的方法就是利他!
  就像看見一塊肥沃得不得了的田,只要能夠好好地把你要的種子種下去,將會結出眾多上妙的果實,你自然而然就會很珍惜、很寶愛它;同樣的,對於有情這個福田,如果能夠好好地播下種子的話,就能夠得到眼前增上生、究竟決定勝這一切的好處。假定對這個概念產生決定勝解的話,你對他人也能生起愛執之心,會一心一意愛執他品而不是愛執自己,這樣自他就換過來了。那麼關鍵在哪裡呢?就是思惟,所以對於這個道理應該多去思惟。

【《入行論》云:「有情與諸佛,同能生佛法,如其敬信佛,何不敬有情。」此如《令諸有情歡喜頌》說,若殺有情則能引其墮三惡趣,若救其殺能引善趣復得長壽,若於有情不與而取及施資財,發瞋恚心及修慈悲,亦能引生善趣惡趣。特緣有情乃得發心,為利有情始修諸行,是故成佛亦須有情,要依有情施等乃滿,當審思惟。】

  《入行論》說:「你想要成佛,而有情跟佛同樣能令我們生起佛法,既然你敬信佛,為什麼不敬有情呢?」我們現在只曉得敬佛,並不曉得敬有情;而佛之所以成佛,是因為他不但曉得敬佛,而且曉得敬有情,所以他的一切東西都布施,身語意一切都是為了利益有情。《法華經》中常不輕菩薩說:「我不輕汝等,汝等皆當作佛。」他心裡是這樣想,行為上面也這樣行,結果他成了佛。我現在不是在學佛嗎?佛就是這樣做的呀!一想到這一點,眼前的問題都解決了,同時也了解以前自己所愛執的是什麼,一天到晚心就是纏在「我」之上,好痛苦啊!說起來沒別的,就是這個我愛執,真正害我們的就是它,偏偏我們不認識,還老想纏在這上面,真是可憐啊!所以佛也奈何不了我們。現在懂得了,真好啊!
  就像《令諸有情歡喜頌》上面所說:如果殺了人,那麼會墮三惡道;若救了人,不但能得到善趣而且長壽。同樣的道理,幫了別人就能得到好處??到善趣去;害別人則到惡趣,瞋和悲也是這樣能感惡趣或善趣。特別是從發心一直到成佛都要靠有情--一定要緣有情才能夠發菩提心,因為有情苦,看見他的苦而發心;發心後再進一步行種種利益有情的行為,才能夠滿我們的願,所以成佛也是靠有情,這個概念要深入且好好地思惟。

【《釋菩提心論》云:「世間善惡趣,其愛非愛果,皆由於有情,作利損而生。若無上佛位,且依有情得。人天諸資財,梵釋及猛利,護世所受用,於此三趣中,無非利有情,所引此何奇。地獄鬼畜中,有情之所受,苦事非一種,從損有情起。飢渴互打擊,及侵害等苦,難遮無窮盡,皆損有情果。」諸聲聞等果報下劣,是由未能廣行利他,諸佛獲得究竟果位,是由廣利有情而生,應思此理,不應剎那貪著自利。即前論云:「於有情離貪,如毒應棄捨,諸聲聞離貪,豈非下菩提,由不棄有情,佛證大菩提。若知生如是,利非利諸果,則於剎那頃,豈有貪自利。」】

  《釋菩提心論》告訴我們,世間一切可愛的以及非可愛的果,都是由於對有情饒益或損害而感得的,乃至於成佛還是要靠有情。將來引生的果固然是因為對有情作利損而來;眼前其實也是,幫了別人,別人就感激你,損害了別人,別人就要還報你,一切都是由此而來的。
  不但世間的苦樂是因為利、損有情而得,連聖人果位的優劣也不例外。聖人中分三乘,其中的聲聞果報下劣是因為不能廣利有情所致。聲聞還是有能力幫人家的忙,但是他不管別人,因此感得的果報不如佛果殊勝;佛之所以究竟,就是因為廣利一切有情。對這個道理要多思惟,不要剎那貪著自利。當你貪自利的時候,當下就傷害自己了,誰願意傷害自己呢?所以你若想不傷害自己,唯一的辦法此處已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了。
  我們所要貪的,是貪著怎麼利益有情,若對利益有情這件事情不管了,「離貪」了,這就像是一種毒,應該棄捨。聲聞之所以成聲聞,是因為他只管自己,沒有執著於利他。所以「貪」並不壞,就看所貪的內容是否正確。因為聲聞不貪著利人,所以他雖然證得菩提,但卻是下菩提;而佛因為貪著利他,不棄捨有情,所以證得了大菩提。當了解了這一點,自然一剎那也不會只管自己。

【是則專住利他及菩提果,亦見是從菩提心苗之所出生,此心根本見為大悲,故諸佛子愛樂修習。若多修習令其堅固,則能任運趣極難行諸廣大行。即前論云:「悲堅為根本,菩提心苗生,專利他覺果,諸佛子應修。若修令堅固,諸怖他苦者,能捨靜慮樂,而趣入無間。此奇此應讚,此為勝士法。」今於此義,亦應用諸先賢言論而發定解,如覺云:「不知修慈悲之菩薩,唯藏人能知。」】

  當你了解了利他的道理之後,就會一心一意在利他及果位上面努力。為什麼從果位上努力?因為我們要得到快樂!要得到快樂,必然就要推到利他的因上面。所以,我們也曉得,這兩個是從菩提心苗所出生的,而前面所說的大悲就是菩提心的根本。佛子了解了這一點,所以對於悲心就會愛樂修習。若能多修習就一定能堅固,當堅固了以後,再難行的事情都難不倒你了。我們真正修行的中心一定是大菩提心,而不是旁的;旁的不是不修,而是兼顧。所以真正修學佛法必定要知道,對小乘而言厭離心最重要,不必忙別的;大乘則是菩提心最重要。一旦生起菩提心,之後做任何事情自然而然都感大乘果,但如果這個重點把握不住,那麼打坐、念佛都是事倍功半,能夠這樣雖然也還不錯,但都是走遠路。
  《釋菩提心論》說:「以堅固的大悲心為根本的菩提心苗,能夠生起由專門利他得到的大覺世尊這最高圓滿的佛果位,所以菩提心才是我們佛弟子應該修的中心。只要努力地修習,令悲心堅固的話,就會不管自己而只管別人,看見別人痛苦,你就要救他。所怕的是他人受苦,不怕自己受苦。當看見別人受苦之時,自己就是再快樂--哪怕是最快樂的靜慮之樂(色界定當中的快樂)也能夠捨掉,而趣入無間地獄救眾生。這才是真正最難得、最稀奇的,這才是應該稱讚的勝士法??殊勝大士的方法。
  最後引阿底峽尊者的話教示我們。當他到西藏去的時候,有人問他:「修那個法很麻煩,有沒有一個方便的法門呀?」阿底峽尊者說:「假定有的話,我第一個就不願意這麼麻煩,我早就修了,還何必你來問!」接著又說:「不曉得修慈悲心的菩薩,只有你們西藏人知道,我們在印度這個佛法根本之地可是沒有的!」所以我常常說,假定真的有簡易的方法,那十方一切諸佛菩薩就一點用場都沒有了,因為十方一切諸佛菩薩無一例外,都是從這條路走上來的,而你居然有所謂的方便法門,那你不是強過佛嗎?那你還跑來學佛做什麼?這一點我們必定要了解,這是很清楚明白的事情。

【若爾當如何修?「須從最初次第學習。」朗日塘巴云:「霞婆瓦與我,有十八種人方便,一種馬方便。人方便者,謂發大菩提心,隨作何事,悉學利益有情。馬方便者,謂菩提心未生者令不生,已生者令不住,不使增長者為我愛執,故特於彼盡力違害,正對有情盡力利益。」】

  那麼要怎麼修呢?一定要從最初的次第修起,你只要依次第向上則無有不成功者,所以《廣論》告訴我們,聽聞了「上上」產生好樂心就會想要修,而修的時候要從「下下」修起;反過來說,你從「下下」修了以後,經驗增長了,淨信也增長了,於是你向上慢慢爬上去就對了,這個次第是必然的道理。
  朗日塘巴所說的人方便,實際上就是暇滿人身唯一該做的事情。做人的方便有十八種之多,而做畜生(馬就是畜生)簡單極了,就只有一種。什麼是「馬方便」(換句話說,畜生、愚癡相)?就是指菩提心沒有生的不讓它生起來,已生的不讓它安住、增長。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愛執,所以我愛執真實說起來就是畜生相啊!常聽人家說:「你連畜生都不如!」現在才了解原來我們愛執自己時就是這樣!所以要特別對我愛執盡力去違害,凡是利益有情的都要盡力去做。

【大瑜伽師謂善知識敦巴云:「我有風息平等轉等,如此如此三摩地。」答云:「汝修縱能耳邊擊鼓不可破壞,若無慈悲及菩提心,猶當生於晝夜應悔之地。」此中意趣似說,當成能生無暇無色等處,異生之因。康巴云:「我等於覺有情顛倒行事,有情於我等亦當如是行。」】

  大瑜伽師和敦巴尊者是師兄弟,大瑜伽師說自己修定得到定了。要是我們現在得到了定那還得了?有人念佛念得稍微有一點相應了,就歡喜得不得了,或得到一心不亂就不得了,何況得了定?結果敦巴尊者回答:「就算修到在你耳朵旁邊敲大鼓,你都能不動(那是很深的定),但假定你沒有依照這個次第修菩提心的話,還是會生到晝夜懊悔之處。」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鬱頭藍弗修定而生到非想非非想天,結果報盡後竟墮到畜生道中,所以如果這樣,那是早晚會懊悔的。我們修行首先要把根本因把握住,千萬不要把重點擺在學定或是學其他什麼的,而是要學厭離心、菩提心,然後以其他為輔助,能這樣做的話,學什麼都對。
  「覺有情」並不是指阿底峽尊者,而是指有情。為什麼稱有情為「覺」(覺即佛)?因為是有情使我成佛的!我們對那些佛菩薩顛倒行事,當然他們也會對我顛倒行事。怎麼顛倒?我只管我自己,所以他們也只管自己,彼此間都做錯了,應該要改過來。
  學到這裡我們已曉得整個佛法的中心是大菩提心。大瑜伽師這麼了不起的成就者,他說「我得到定了」,以我們現在看起來,那是何等了不起!我們總是想學定,但敦巴尊者說:「就算修到這樣,如果不以大慈悲跟大菩提心為中心而修學的話,雖然得到了定,還是會生到日夜懊悔之處呀!」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要說欲界的天子報盡可能下地獄,即使修定生到非想非非想天還是要墮落。以無常相來看的話,實際上的這個情形是千真萬確的,得到了定,連小乘都不如呀!所以佛法真正的中心是大菩提心,我們必定要知道這一點。
  以大菩提心為修學中心並不是說別的就不要學了,而是說以大菩提心為根本因,然後在這上面再具足圓滿因,那就對了。許多人學了半天,乃至於反而出錯誤,其根本原因就是未以大菩提心為中心,本末倒置。這樣的話,就自修而言得不到好處,就算要利人,也是一盲引眾盲,這一點我們特別要了解。所以前面告訴我們:你只要看看阿底峽尊者的傳記,就會很清楚、很了解了,以他這樣高的成就,遇見這麼多了不起的大善知識,那些大善知識都是極高明之人,其中不乏地上菩薩,至少都是加行位以上,結果他卻把金洲大師視為老師當中最尊重的。他每次說到金洲大師或聽見金洲大師的名諱,馬上雙手合掌置於頂上,那是最恭敬的表示,是感念恭敬他的老師,而他對別的老師並沒有這樣,這是因為金洲大師傳給他完整的大菩提心的教授--七因果,所以,以阿底峽尊者這樣一位高位菩薩再來的人,也這麼尊重金洲大師。
  我們曾經講過,悲心在整個大乘道的過程當中,第一步要它,中間也要它,後來仍要它。並非在開頭時以為懂得一點名字就可以,如果僅懂得一點名字,不曉得大乘道真正的內容,那根本連邊都沒碰到;就算你照著次第修學,如理如量地生起菩提心了,但在正行菩薩道之時又因為眾生數量無邊,而要行的又那麼難行,往往會退卻,此時最能夠保持你上進的,仍舊是大悲心;這樣繼續不斷地修行,才能夠達到圓滿的佛果。
  這個概念一定要在一開始就建立起來,然後把握住這個中心去做;如果一開始未建立,你先學別的枝末,等到養成了習慣就很難改了。不要說世間的習性難改,修學佛法的習性一樣是難改,實際上世間的習性比修學佛法的習性容易改,因為對於世間的習性,你接觸了佛法以後就會了解,原來這些就是把我們死死地綁在生死當中的可怕冤家,而現在找到了最好的方法--佛法。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一旦碰到了佛法,你會全心全力去對治它,策勵自己去掉這個痛苦的根本,淨除這個習性。可是如果學了佛法,偏偏努力學的不是佛法的根本,而是它的枝末,但是卻覺得自己已經遇到佛法了,所學的能拿來對治習性,然後執著它,別的佛法都聽不進,總是覺得自己懂了。請問:這樣走對了沒有?就算對,但是卻走了遠路。
  所以本論在一開頭就特別提出來,究竟來說無一眾生例外都能成佛,但是其中的快慢以及所走的路線迂曲與否,那就完全不能比了。所以就我現在來說,寧願一開頭沒有碰到佛法,要碰必須一碰就碰到最正確的路,否則一旦在修行上養成偏差的習慣,自己還覺得很滿意,以後要改就改不過來了。這個道理很清楚,我們不妨拿事實來看,佛是最究竟圓滿的人,他怎會不想把最完整的佛法教給別人?絕不會!他有悲心,也有這個力量,結果教出來絕大部分的人卻不是走菩薩道,而是走聲聞乘,為什麼?正因為佛是圓滿的佛,他看得很清楚,當你一旦養成了那個習性,佛也奈何不了你,只好讓你走這條遠路了!佛出世以後度的聲聞眾多得不曉得有多少,但是真正能夠走菩薩道的人卻沒有幾個。所以《華嚴經》說得清清楚楚:「魚子菴樹果,菩薩發大心,三事因中多,結果者甚少。」這三者在因地當中數量很多,但真正能夠得到果的卻很少。以菩薩發心者多,結果者少一事來說,其原因何在?就是未把握根本因。所以理論是如此,實際也是如此,還有經上這種種的證明。
  我以自己的經驗來策勵、建議諸位,如果諸位的習性已深,那你走你的路子,既然扭不過來了,只好註定你只有走遠路。但如果現在你的習性還不深,還能提得起來的話,重要的是,對於以前的老習慣一定要真正地懺悔,不僅世俗的習性要懺悔,就連以前我們那種學佛的老習慣也一定要把它淨除掉,不要留一點點。所以之前談的改過之方,實際上它的內容對我們真正太重要了!對這個毒你絕對一點點都不能留,一定要以最迅速的態度、最大的決心一刀斬斷。別小看毒蛇只在你的手指上咬一口而已,你覺得沒關係就不管它,等毒鑽到你的心臟、腦子時就無藥可救了。現在我們都是這樣的,容許這個毒在身心中流布,總是馬馬虎虎、懶懶癱癱,一直跟著它走都不知道,這一生就這麼輕輕易易過去了;因為養成習慣了,所以到了下一生又是這樣,再下一生又是這樣,這就是為什麼雖然有這麼多的人聽聞佛陀說最完整的教法,卻走不上去的根本原因。我們對這個認識了,就要痛下決心努力去做,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可以改得過來。所以修學佛法自始至終是「正知見」最重要,而不是隨便碰到一點點就以為對了。
  有人以為只要一心念佛,到了極樂世界就什麼都解決了,其實我當年也曾這麼認為,直到現在,不要說一般的在家人,有很多真正肯修行的人,也是這麼認為。如果念佛到了極樂世界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那麼「因果」這筆帳怎麼算呢?大家都說去了極樂世界以後直趨成佛,就不用怕了,以為去了之後,以前造的因就可以不必感果了,哪有這樣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佛說的因果就有問題了。然而佛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如是因感如是果」,因果是絕對逃不了的。而現在居然念佛到了極樂世界,一切都可以不要感果了,那因果這句話怎麼講呢?如果前面講的「如是因感如是果」是對的,那後面講的「到極樂世界後,以前造的因可以不感果」就錯了;如果後面講的是對的,那前面講的就錯了。如果佛講出這種矛盾的話,那還算是佛嗎?這不是很明白的道理嗎?而且佛親自受金鎗馬麥之報,即使他成佛了,當年造的惡因也還要感果,而你到了淨土,以前造的因就不要感果了,那前面「造業必受報」這句話怎麼講呢?而我們就是這麼糊裡糊塗、分辨不清楚!
  如果對一位鄉下的老公公、老婆婆來說,他沒有修行的條件,的確可以告訴他:「你現在念佛最好,其他的不要做!」但是,如果身為一位法師,拿這個話去勸人;人家來問你的時候,你把這糊裡糊塗的一番話告訴他,使人認為佛法就是這樣,請問佛法還靠誰來弘?這個概念我們一定要清楚啊!懂得了這一點之後,你們就曉得印光大師的確了不起,他就是勸你:「我只會念佛,其他的我不懂。佛法是無限高明,我現在只懂一點點。」他是位大通家啊!實際上不是不懂,哪有不懂的道理!他就是告訴我們以他這樣了不起的人,卻不隨意開口。若能這樣不隨意開口,有什麼好處啊?你肯聽他的話,老老實實念佛,你就能往生淨土;而且,把佛法的完整性保持住,沒有損害,這一點我們要了解。所以,假定我們今天認真學,將來要弘法的話,對教理就要通達;如果你只想修行的話,那麼印光大師三藏十二部無所不通,他尚且這麼說,我們能夠比得上他嗎?所以也應該學他老人家:「我什麼都不懂,只曉得念佛最好,我只會念佛,你也是念佛就好了,佛法很了不起,其他等到了極樂世界再說。」你如果這樣就對了!這個概念我們要很清楚。

【立與未立大乘根本,入與未入大乘之分,一切皆是相值於此,故一切時應觀於此令心生起。若生者善,若未生者莫如是住,應常親近開示此法大善知識,常與如是修心伴侶共同居住;觀閱顯示此法經論;勤修此因積集資糧,淨此障礙。自能如是淨修其心,則定能下圓滿種子,誠非小事,理應歡喜。如大覺云:「欲趣大乘門,覺心如日月,除暗息熱惱,勵劫亦令生。」】

  現在我們了解了完整的佛法真正的中心是菩提心,而大乘的根本就是大菩提心,你是不是算大乘人,就看你有無菩提心。大乘跟小乘之別是在行分,不在見分。行分就是大菩提心方便這一部分;見分就是見空性這一部分。不是說你大徹大悟了,你所學的法就是大法,也不是說密教的灌頂就是大法。禪宗的大徹大悟和密教的灌頂雖然是了不起的大法,但它們是像水、土、肥料等等的共因,大菩提心才是大乘的不共因。有了大菩提心之後,你學禪、學密、念佛、持戒都對;如果你沒有大菩提心的話,不管所學的法有多大,跟大乘還是了不相應!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所以在任何時候,要反省觀察自己的內心:我是不是向這條路上走?想辦法把大菩提心啟發出來。如果生起,那好極了,就是這樣繼續努力。假如還沒有生起來,也不要停在這裡,應該怎麼辦呢?以下三件事情,就是我們修學佛法最重要的。
  第一是親近善知識。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路好走!善知識分兩部分,就是你的尊長以及同修(也就是僧伽團體)。僧伽不是單指形相,而是指它的內容。這太重要了!以我們現前的情況來說,一聽到教法,大家都聽得非常起勁、非常高興,幾乎無人例外;我感受得到,只要在座聽法的,人人對這教法都很歡喜。但是儘管歡喜,極大部分的人都有一種感覺--聽的時候覺得它好,但做起來就這麼不容易,如果要改習慣那更是難!反過來,我們往往看見了一些形相,就覺得這個好、那個好,很容易跟著轉;哪怕到別的寺院聽見人家的早晚課、看見人家走路的形相,乃至於穿衣服等等,就覺得那個很好,很容易就跟著轉。
  雖然我們對於圓滿的教法聽得這麼來勁,但卻無法在內心策勵自己馬上起步,就是因為我們眾生無始以來的習氣,所謂與無明相應的見思、無明、塵沙三惑。平常我們都在散亂心當中,都被六根所對的塵境而轉,眼睛看見了、耳朵聽見了,很容易就被它轉去。而你對佛法要產生堅固的力量,一定要透過深入的思惟生起決定的見解,那時才能產生功效。所以儘管你懂得了道理,如果沒有深入思惟產生定解,則你對法的認識還不穩,此時再加上被環境中的種種所動,你的心就被轉走了。所以單單有指導你的尊長善知識還不夠,還得要靠環境,就是同行團體。真正修行最佳的環境是僧團,對僧團而言最重要的是「見和」--見解要共同才能同修。在這樣的僧團中,不論你眼睛所見、耳朵所聽,一舉一動都在幫助你增長見行,到那時候就如虎添翼,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所以絕不是聽懂了一點道理之後,一個人就可以修啦!那樣是沒有用的!現在有些人乃至於連懂都還不懂就去閉關了,真不曉得他閉些什麼關!我自己就有這個經驗,以前我常常閉關,幸好沒有閉三年長期的關。我第一次閉關的時候,印順導師勸我:「閉關不簡單啊!你講講道理可以,但有了問題,非得靠真正修行的老禪和子指導不可。」當然,以他老人家對佛法的認識,他講這句話是絕對有份量的。可是那時候我年輕,還是不能聽他的。雖然如此,但他這話對我有絕大的恩德。所以我並沒有一閉就閉幾年,只試試短期閉關。從此以後我經常試,最短的一個禮拜,最長是三個月,就這樣試。我那時候已經有了這本《廣論》,儘管我自己曉得我對《廣論》的內容並不懂,但每次閉關的時候,一定事先把它溫習一遍,然後有問題的時候再去翻閱。後來發現,因為得不到善巧,這樣閉關浪費掉的時間實在太多、太多。所以大家千萬要注意:真正要修行的話,一定要有最完整的指導,而這必定要有完整的傳承,這個太重要了!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一定還要研閱大經大論,而且要是無垢的經論。現在我們有太多各式各樣的書籍,這些書籍對初機種善根而言是非常好,因為文字淺顯容易接受;可是若想要真正深入,只憑這個是不大可能的!古人寫的書都是根據他們的經驗而寫的,所以照著去做可以體會到他們所經驗的事實--就是「證果」。現代人寫的書大部分是作文字上的解釋,看懂了以後可寫出很美的文章,但對證果卻不一定有太大的幫助。此二者各有各的長處,對初機而言,先解釋文字是需要的;要修行的話,則又是另一個次第。此處說「觀閱顯示此法經論」,要研閱的是無垢經論,也就是指佛講的經以及菩薩、祖師造的論跟疏等等。假定還沒有生起菩提心的話,應該在能生起來的因上努力「淨障集資」。
  實際上,我們一直要努力的就是以上這三樣,它們是分不開的。了解理念時是三樣分開來說明,行持的時候則三樣同時進行。譬如我們現在在這裏跟著善知識學,又與同修共住;而且所學的是無垢經論;平常懺悔等等是淨障,而為了維持這三寶地所做的種種事就是積資。還有一切時處要勤修,而且恆常無間,不能間斷,一間斷就是生死的因漏進來的時候。現在我們唯一該做的是儘量不要讓生死的因漏進來,如果漏了一點進來,這部分就會立刻損害你自己。
  只要能這樣修心,一定能夠種下圓滿的種子,這是大事,應該歡喜啊!阿底峽尊者告訴我們:進入大乘之門就是覺心(這是中文義譯,印度原文就是大菩提心),覺心就像日、月一樣,日是指它的光明,沒有比這個更光明的;月是指它的清涼,能夠息熱惱。大菩提心既光明又能夠息熱惱,所以哪怕時間再長,不要說一年、兩年不在乎,一生、兩生,或者一長劫,也應該努力令此心生起,因為它的功德實在太大、太大,是我們無法想像地大!
  前面一再告訴我們,不退小乘最大的因,是見到真正求自利也非成佛莫屬。你們自己好好努力,將來溫習的時候,我會把每一個重點告訴你們;譬如引生發心的因,雖然有許多種,而其中最殊勝的是悲。不退小乘最大的原因是見到即使求自利也非成佛不可,所以我們一定要對佛修淨信心,一定要看到佛的功德--身、語、意功德(意功德又分為悲、智二種),以及事業功德。
  我們通常總是說佛具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等等,而法界一切有情的功德要十倍,才抵得上佛一根毫毛的功德,這實在是無法想像啊!我們現在只能拿功德當中的一部分來比較揣摩,比如財富,而有財富的人不一定會得到人家的尊敬噢!要得到別人尊敬的話,不但要有財富,還要有道德,以及種種的理由和條件。以我們台灣的王永慶來說,他的財富是不得了的,但儘管他再有錢,全台中市的財產應該比他多吧!不要說台中市,如果拿台中縣、台灣省、中國全部的財產來算,王永慶怎麼能比?現在不要說中國,就算整個地球、整個太陽系、整個宇宙的財富與佛的功德比較,那簡直是滄海一粟!拿整個法界一切有情全部功德的十倍,也只抵得上佛一根毫毛的功德;而佛的毫毛功德的一百倍,才具足一個隨形好;一千倍隨形好的功德,是三十二相中前二十九相的一個相好的功德,有三個相好不包括在其中--眉間白毫相、無見頂相、梵音聲相。三十二相當中前二十九相的萬倍功德,才抵得一個白毫相;白毫相功德的很多很多倍才是無見頂相的功德;無見頂相功德的不得了的倍數,才是梵音聲相的功德。可見佛的功德有多大!在小乘人看起來:「我是羅漢、也是應供,而佛也是羅漢、也是應供。」當了解了佛的功德以後才會曉得,即使所有的人都成了羅漢,你去供養他們,其功德遠不如以法供養的百千萬分之一,原因就在這裡。
  所以必定要對佛的真正功德有正確的認識,才會對佛產生無比的羨慕、欣仰之心;然後再以其他的道理相輔助,才會了解佛陀真正的偉大。那個時候你的決擇就很清楚--不要說是人天,即使是羅漢也不要,因為小乘人修了半天,最後還是要回小向大。對這種種理由想得越多、了解得越圓滿,必然能幫助你走上大乘道,因為發現這條路最快、最直而且最省事,這麼好啊!所以這裡一再告訴我們不要急,事前了解得越透徹之後再起步開始走,對我們是越好!
  透過七因果、自他換的修習之後,菩提心的質對了,那麼,應該生起的量呢?

【第三此心發起之量。如前已說,應當了知。】

  只說這樣,但在下面加了一個註解--菩提心生起之量,就是在《廣論》二百廿一頁最後一段「其悲生量」之處曾引用一段話,這段話本來是在說明生起願心須以大慈為因,但由這段話也可以知道大菩提心發生之量。而且這不是高上聖道所發的心量,是我們初修行者所要發起的心!所以當你發了大菩提心,以大菩提心迴向往生淨土的話,就可以得上品往生,具有這麼大的功德。
  現在質知道,量也知道了,乃至於修習的步步次第,整個關鍵都了解了,接著下面開始要起步了!這就要從受願心儀軌開始。

    儀軌受法

【第四儀軌正受者。如大覺云:「欲修令此生,應勵恆修習,慈等四梵住,應除貪及嫉,以儀軌正發。」若修心已,於其發心獲得定解,當行受此之儀軌。】

  第四是以儀軌正受願菩提心。如阿底峽尊者所說:「要令大菩提心生起的話,要一直恆常有力地修『慈等四梵住』(就是慈悲喜捨四無量心),這就是修習上去一步一步的次第。等到有了慈無量、悲無量,再加上增上意樂,最後才是發大菩提心。把世間的貪嫉等煩惱一切淨除,然後以儀軌正發菩提心。」正發心時還從不共皈依做起。所以,照著七因果、自他換修習以後,對一定要發心獲得定解了,接著就應當受發菩提心的儀軌。

※﹝此中分三:一、未得令得,二、已得守護不壞;三、設壞還出之方便。初中分三:一、所受之境,二、能受之依,三、如何受之軌則。今初﹞

  這分為三部分:第一是還沒得到願菩提心的人,使他得到;第二是得到以後怎麼去守護;第三是萬一有損壞(就像我們持戒一樣,萬一有小小的地方不對了),那麼怎樣懺除乾淨,回復清淨的戒體。第一個未得令得又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從誰去受,現在講這一部分。

【覺於《尊長事次第》中僅云「具相阿闍黎」,更未明說。諸先覺說:「具足願心住其學處,猶非完足,須具行心律儀。」此與勝敵論師說「當往具菩薩律儀善知識所」極相符順。《十法經》中由他令受而發心者,說有聲聞,是說由彼勸令厭離而受發心,非說聲聞為作儀軌。】

  尊長就是師長,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和尚、阿闍黎。阿底峽尊者在《尊長事次第》當中,關於發菩提心這件事,就只說「具相阿闍黎」這麼一句話,但對於具足什麼相並沒有詳細說明。其他的祖師們則說:這個具相,不單單是要具足願心,一定還要具足行心。有了大菩提願以後,因為要滿這個願,所以一定還要具足行心受菩薩戒,行心律儀就是菩薩戒。關於願心跟行心,下面會詳細說明。這跟勝敵論師所講的「要受願心儀軌一定要到具有菩薩戒的善知識那裡去受」,這兩個是完全符合的。
  《十法經》中說到由他人令受願心儀軌而發心時,提到聲聞行者,要曉得這個是指由聲聞人來勸你發心,而不是在聲聞乘人前面受願心儀軌。譬如很多《般若經》都是由聲聞乘人啟發,為聲聞乘人說的,比如《金剛經》主要的當機者是須菩提,《心經》是舍利弗尊者。所以是由他勸發而令我們生起厭離心想受願心儀軌,但要正式受願心儀軌的時候,不是從聲聞受,一定從菩薩行者受,而這菩薩行者是發了願心以後還受了菩薩戒,而且這個菩薩戒不只是一個樣子而已,是有它真實的內涵在。這是能授的境,也就是為我們授儀軌的尊長。那麼能受的人呢?

【能受之依者。總如勝敵論師說:「若善男子或善女人,具足圓滿身及意樂。」謂天龍等其身意樂堪發願心者,一切皆可為此之依。然此中者如《道炬釋論》說:「厭離生死,憶念死沒,具慧大悲。」謂於前說諸道次第已修心者,是於菩提心略為生起轉變意者。】

  能受者,不管男或女,只要具足兩個條件:圓滿的身相和圓滿的意樂;也就是說身心兩樣都相應了。真正受菩薩戒殘缺不全是不行的,因為修行不是一般條件不夠的人能成辦的。尤其是聲聞比丘再升上去受菩薩戒的菩薩比丘,他要做太多太了不起的事情。戒幢本身有無比的功德,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受的。若想詳細了解,就看下士道中異熟的八種功德,這才是圓滿的身。意樂就是發的大菩提心。(編者註譯:至於能受者,總的來說,如勝敵論師所言:「不管男或女,要具足兩個條件:圓滿的身相和圓滿的意樂。」也就是說身心兩樣都相應的就堪為發心者,這不但是人身,乃至於天、龍也可以。)所以前面告訴我們,修行只要正見沒有壞就不怕,就是這個道理。尤其是學大乘的行者,並不是急著馬上求了脫,因為他發現在生死當中有這麼多的大好處,因此以全部的精神求無上菩提。所以剛開始時,他的重點一定是擺在菩提心這個中心教授上,有了這個根本因之後,再求圓滿因,那時候難免偶爾會有不大小心之處,但這絕對不是說:「我只要有正見就行了,其他的馬馬虎虎沒關係。」假如有這個念頭,那註定要墮落,這本身就是最大的邪見。是要戰戰兢兢,全部精神貫注,但因為我們是初機修行者,難免還會有注意不到之處。這個要辨別得很清楚,自己檢查最清楚,騙人容易,騙自己是不好騙的,騙因果更是絕不可能,這一點我們要特別注意。
  總的來講:只要是身、意樂堪發願心的都可以受。但這裡的條件,是依《道炬釋論》所說的,要對三有產生大厭離,又能憶念無常迅速;進而由於了解自己輪迴生死之苦,再推己及人願幫助別人求得解脫,這種真正有智慧能了解要走大乘路線,而且走此路要由大慈悲來策發大菩提心的人。不管由大悲而轉發大智,或者由智慧而策發悲心,結果是一樣的。這是指受願心必須要的條件,是已經照著前面這個必然的次第修行,已經略為生起大菩提心的轉變心意者。並不是僅僅懂得道理而已,如果只懂得道理,書本一合也就沒有了;乃至於聽的時候也是迷迷糊糊,只是覺得受願菩提心有好處就去受,這只是種點善根;應該是了解了道理以後一心一意去修行,修行之後與法相應的心生起來了,那個時候才去受願心。

※﹝如何受之儀軌分三:一、加行儀軌,二、正行儀軌,三、完結儀軌。初加行軌分三:一、受勝歸依,二、積集資糧,三、淨修意樂。初中分三:一、莊嚴處所、安布塔像、陳設供物,二、勸請歸依,三、說歸依學處。今初﹞

  怎麼受呢?分三部分:先加行,就是事前的準備;其次正行;最後是完結。加行儀軌中的第一部分是受勝歸依,這又分三,其中第一個是把道場莊嚴起來。

【遠離罪惡眾生之處,善治地基令其平潔,以牛五物塗灑其地,以栴檀等上妙香水而善澆灑,散妙香花。設三寶像謂鑄塑等、諸典籍等、諸菩薩像,安置床座或妙棹臺。懸挂幡蓋及香花等,諸供養具盡其所有。又當預備伎樂飲食諸莊嚴具。用花嚴飾大善知識所居之座。諸先覺等,又於先時供養僧伽,施食鬼趣集聚資糧。】

  舉行儀軌之處絕對不可在鬧市、菜市場,或歌舞娼妓之處,一定要像寺院、阿蘭若處,遠離市囂,而且是乾淨的地方。選好地點之後,要令地基平潔。印度當年的人有一個習慣,就是用大白牛的糞來塗地。那不是普通的牛,給牠吃的是屬於雪山肥膩的、特別好的草,不是吃髒的東西;然後用牠的糞來塗地,稱為乾淨地,另外還有其他相應的幾樣東西。在佈置壇場的儀軌當中,把需要的物品都說得很清楚,比如將各式各樣的香配合起來,灑在地上。接著設立三寶的像,鑄塑或者畫像等等都可以,還有經典、菩薩像。
  至於陳設種種莊嚴的供品,小乘跟大乘對這點開合稍有不同。小乘的話,這些作法都不要,香、花、鬘等等都丟得遠遠的,因為他急於求得解脫;而大乘是要莊嚴壇場的。《瑜伽戒本》對這一點也有說明,蕅益大師也曾經特別說明過。我們要了解這絕對不是自己的貪著,這些供品是供養三寶的。大乘經典中也常提到,很多各式各樣的人天乃至於菩薩,都以種種上妙的香花等等供養佛陀。既然我們要修學大乘,所以也是以這樣的方式來供養、來準備。向上要供養一切三寶,向下還要普施一切有情。所以除了上面所講的種種供養以外,還要供養僧伽及施食給鬼神以集聚資糧。

【若無供具應如《賢劫經》說,其碎布等皆成供養,有者則應無諸諂曲殷重求覓,廣興供養,令諸同伴心難容納。傳說西藏諸知識在莽宇境及桑耶等處,於覺前請發心時,覺教曰:「供養太惡不生。」】

  假定你的確沒有供物的話,經上說哪怕是碎布都成供養,你可以用心將它觀想成善妙的供品;如果有的話,一定要以最努力的心情來做。這裡提到諂曲,如果明明有供品卻裝沒有,這樣絕對不可以!假定盡了最大的努力卻仍然求不到,那個才算。不是馬馬虎虎--「好啦,這樣就可以了!」或者「我已經找了,但找不到啊!」那都是騙自己,這絕不可以!最好你供養的東西多得叫人家一看大為驚訝,竟然這麼多,而覺得「這個了不起!」要到這樣的程度。
  這裡有一段故事:阿底峽尊者被藏王祖孫兩代以全國的財力請去傳教法,後來又向他求受菩提心,大家也很認真地準備供品。阿底峽尊者一看就說:「你們的供養這麼差,沒有用!」反觀我們現在說是來求學,才做一點事情就覺得委屈,心想:「我是來修行的,怎麼叫我做那個事情!」如果你只求自利、自了,那不必到這裡來,拿佛的名義到街上去討飯!如果你真的想學大乘,到這裡來卻做一點小事就覺得委屈,那真是不相應啊!
  阿底峽尊者是印度當年的大德,而西藏的大德對供養的看法呢?你們看《阿底峽尊者傳》就曉得,敦巴尊者有一次供養阿底峽尊者,單單黃金就幾百兩,再加上最好的馬幾百匹。他拿出這種財富供養,以我們現在來看並不稀奇,但以昔日西藏這麼荒僻之處,要供養人家一匹馬,就像幾十年前我們供養人家一條牛一樣,是很不容易的,黃金對他們而言更是稀貴。傳記上記載藏王一共供了一百兩黃金,他說:「我們全國幾年的精華全部拿出來了。」全國幾年積出來的精華就是這樣!弟子供養老師的時候,一次供養純黃金一百零八兩,這表示他對法真正的希求之心,因為要求的是無上珍貴的法,這一點我們要了解。
  我們常說要集聚資糧,卻稍微做一點事就覺得委屈得很,那實在是差太遠啊!對這點我們要深深地策勵自己。不要因為覺得難就不做,也許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凡夫,當然許多事都做不到;其實正因為是凡夫,所以要從種種小地方做起,能做到的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做。比如說輪到我擦佛堂,那就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我常常記起我的老師,現在愈想愈感激他,他要嘛不做,做的時候總是全力以赴。我常常說:「法師,這張桌子蠻乾淨的嘛!」他說:「桌子乾淨與否是它的事情,問題是你自己用什麼心在做!」
  當初我不太懂那句話,後來我忽然想起以前看過《印光大師文鈔》,印光大師是近代了不起的一位大德,有人對他說:「老和尚,這個木頭你拜它幹什麼?」老和尚回答:「它是木頭,我是人耶!」懂得這句話嗎?你們自問:你們是木頭還是人?我是人,所以我不能騙我自己,我要當做供佛那樣,不論它乾不乾淨,我要盡我最大的努力去供養承事佛菩薩。經論上處處教我們要無諂曲,修學佛法就是要這樣,不論有沒有人看見,我都盡力去做。如果有人看見時就努力做,沒人看見就馬馬虎虎做一下,那是騙自己啊!這千萬不可以!所以這一點要注意。你別看它是小地方喔!如果我們能夠從這樣一個小地方慢慢地努力做上去,那自然而然你的心會慢慢淨化。資糧從哪裡集聚起、罪障從哪裡淨除起?就從這地方做起!我們能夠這樣一步一步上去的話就對了。所以始終記得這一句話:修學佛道,我們眼前只要跨一步,但是必須記住,任何時候都要跨一步。現在的力量是跨這樣大的一步,將來力量愈來愈大,等到等覺菩薩要跨到佛的時候,還是只跨他那一步。記住,就這麼簡單,前面、後面都是告訴我們這個道理。如果現在這一步你不跨而停在那裡,那就沒用了。
  《了凡四訓》中告訴我們「沒有積善,先要改過」,若不能改過,就會因循度日、苟且偷安(就是得過且過),今天也馬馬虎虎,明天也馬馬虎虎,聽了這麼多佛法,就只是「好是好」這樣而已。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讚歎!因為你認為「好」的這個識種子還是種下去了。但真正有力的人則要記住:你要怎麼樣用善法欲把這個「好」的種子薰發出來,使它結果,這才是我們真正修行應該做的事情。
  現在了解了供養對我們而言有這麼大的意義,而此事就在我們眼前,目前任何一位都可以做得到。只要這樣走上去,一定可以走得到佛地,而且是條直路。

【所供像中,須善開光大師之像,必不可少;經典亦須攝頌以上諸《般若經》。】

  所供的像中一定要有大師的像,而且是「善開光」。開光有它的道理,真正如法如理地請有成就的人開光的佛像,佛就安住在其中,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所以此處特別說明要「善開光」。有些人聽見這個教法以後,就來請我開光。我自己曉得,如果照著書上唸一遍,像錄音機一樣,一按錄音帶就哇啦哇啦唱出來了,這樣唱一遍我會,但叫我開光,我卻沒這個本事。如果經過真正有成就的人開光,可將佛請到像上來。實際上也就是說,在真正開過光的佛像之前,那就像我們親自面對著佛一樣,這是受願心儀軌必不可少的。其次,所供的經典也必須是大乘法寶。然後要迎請聖眾,就像我們平常的請聖儀軌那樣去做。

【次如《尊長事次第》說迎請聖眾,誦念三遍供養雲陀羅尼,應讚誦之。其次弟子沐浴著鮮淨衣,合掌而聽,尊長開示福田海會所有功德,令其至心發生淨信,教彼自想,住於一一佛菩薩前,徐徐念誦七支供養。】

  受歸依之前,尊長要好好開示弟子福田海會大眾的功德(也就是佛菩薩的功德),使他「至心發生淨信」,這個很重要。了解了以後,教他觀想自己在一一佛菩薩面前,徐徐唸誦七支供養(也就是十大願王),能自己觀想就有功德。平常我們跟著別人唸,有時唸些什麼自己都還不知道,那種情況與這裡所說的不同,一個是如法地發心,一個是對初機的接引,這個差別我們要了解。

【先覺多云:「龍猛寂天所傳來者俱修七支,慈氏無著所傳來者唯修禮拜供養二支。若修悔罪必須追悔,令意不喜,菩提心者具足踴躍歡喜方生。」不應道理。大覺師於《發心及律儀儀軌》說「禮敬供養等」,以等字攝略。《尊長事次第》中,於發心前明說七支;又其因相,若果如是,則龍猛及寂天派中,亦當許不生。】

  有關發心儀軌,有人說:「龍樹、寂天菩薩所傳來的儀軌中,十大願王(這裡稱為七支供養)全部修;而相宗的彌勒菩薩、無著菩薩所傳來的則單修禮拜、供養兩支,因為懺罪時心裡會覺得懊悔、不喜,而在發菩提心時必須具足踴躍、歡喜,所以不能修懺悔等支。」宗大師認為這個說法有問題,大師的引證(這引證都是有完整傳承的)是,阿底峽尊者自己在《發心及律儀儀軌》當中,是用「等」字來說明包含;而且在《尊長事次第》(就是侍候善知識、供養善知識的道理)中,也明說要七支。而且假定真的像這些人所說的,懺悔會使你的心情不好,那龍樹菩薩就不會用了;既然他會用,就代表是不會這樣的!我們要曉得:懺悔令心不喜,是不喜你的惡行,先把壞的拿掉以後才把好的放下去,是更增長好的功能啊!
  這裡告訴我們首先就是唸七支供養,所以,我們下腳第一步就是修七支供養,也就是十大願王。而這在每一個次第都用得上,一直到最後十大願王導歸極樂,等覺境界所修的還是這個。不同的是,我們初學時只是文字上的認識,嘴巴上唸一唸,多多少少口業跟善淨相應,實際上要內心跟它相應了,才是正確地生起來的時候,所以前面告訴我們要「至心發生淨信」。

【第二者,次說於師須住佛想,故應作佛勝解,禮敬供養,右膝著地,恭敬合掌,為菩提心而正請白:「如昔如來應正等覺及入大地諸大菩薩,初於無上正等菩提而發其心。如是我名某甲,亦請阿闍黎耶,今於無上正等菩提而發其心。」乃至三說。次應為授殊勝歸依,謂佛為世尊,法是大乘滅道二諦,僧為不退聖位菩薩,以為其境。時從今起乃至未證大菩提藏,為救一切諸有情故,歸佛為師,正歸於法,歸僧為伴,具此總意樂。特如《道炬論》說:「以不退轉心」,當發猛利欲樂,令如是心一切時中而不退轉,威儀如前而受歸依:「阿闍黎耶存念,我名某甲,從今時始乃至證得大菩提藏,歸依諸佛薄伽梵兩足中尊。阿闍黎耶存念,我名某甲,從今時始乃至證得大菩提藏,歸依寂靜離欲諸法眾法中尊。阿闍黎耶存念,我名某甲,從今時始乃至證得大菩提藏,歸依不退菩薩聖僧諸眾中尊。」如是三說。歸依一一寶前,各一存念,及歸法文句與餘不同,皆如覺所造儀軌。】

  供養好以後,要把自己的老師當作佛。當作佛不是想一想而已,而是要發起勝解,老師就是佛,絕無一點懷疑。絕對不是「你就把他當做佛嘛!」而是心裡如實地覺得他就是佛。要至誠恭敬在師長面前請求受菩提心。
  弟子正式請完了以後,師長先把歸依授給他,此時先要說明:你現在歸依的境跟以前不同,這叫殊勝歸依。殊勝歸依所歸依的境是以佛為世尊。當然我們初學佛歸依時,佛也是世尊,可是初學時我們內心是隨隨便便的,對佛只有很膚淺的概念。而此處你必定要了解大乘中佛的特徵,佛一個毛孔的功德就十倍於一切有情的功德,佛的功德這麼大!我們在正學的時候,這個概念一定要知道。而且所歸依的法是指大乘佛法,不過要注意,大乘滅道二諦不離小乘,它是在小乘的基礎上而建立起更深廣的內涵;大家千萬不要誤會,沒有前面的基礎,也就沒有後面的高樓大廈。接著講僧,在小乘的基礎上進而廣學一切法、學一切智智的聖位菩薩,就是我們所歸依的對象。以此大乘三寶為歸依境。我們平常歸依的時候是盡形壽,而現在是從今時始乃至證大菩提;換句話說,是盡未來際一直歸依,直到你成佛。為救一切有情而歸依,這是總意樂;特別是要發猛利欲樂,令這顆菩提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退轉。「猛利」不是浮浮泛泛的,要至心發生定解。
  說到這裡我也想起了:我剛出家沒多久時,依著傳統的習慣,總覺得學佛好像非常文雅,動作應該非常輕巧、緩慢。後來我跟了一位老師,他是個急性子的人,做什麼事情都非常輕快,要是看見你慢吞吞,就經常會特別加持。我現在才了解,的的確確每一個行相都有它不同的特徵:假如內心的確非常安祥,然後自然形之於外,這個可以;還有一種,就是當心裡非常猛利的時候,也會自然而然表達出來,這也很好。總之,你要把握住這個原則一步一步學上去。從一開頭的出離心乃至於菩提心,對任何一個法,必定是很深切地產生決定不移的認識,然後內心中是非常強有力的跟法相應的心情;決不是浮浮泛泛、馬馬虎虎,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那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要照著前面所說的威儀而受歸依。此處歸依諸佛薄伽梵,就表示所歸依的佛是通十方法界的。小乘的概念當中佛就只有釋迦世尊一位,因此所歸依的佛也只是釋迦世尊。薄伽梵是佛的尊號,也是佛真正殊勝之處,他不僅是高於普通人的丈六老比丘,還有他特別的意義在--佛是福、慧兩者都圓滿俱足。
  此處的文句跟其他儀軌略有不同,這是出自阿底峽尊者所造的儀軌。這是大乘不共歸依。這個不共之法,深、廣都不一樣;平常歸依的時限是盡形壽,而這裡是盡未來際--「乃至證得大菩提藏」等等。這就是阿底峽尊者根據圓滿的教授以及傳承,所告訴我們的最完整、正確的儀軌。以上是歸依。

【歸依學處者。前下士時所說學處,今於此中阿闍黎耶亦應為說。】

  歸依以後應該學些什麼呢?前面在下士道已經說過的,此處還要重說一遍。所以本論多處都說明,修學上上的道次一定是包含了下下道次的內涵;同時,上面也一定是從下面的基礎更深更廣地走上來,這個我們必定要了解。

【積集資糧者。《發心儀軌》中,於此亦說修禮供等。《釋論》中說修七支供,憶念諸佛及諸菩薩、若昔若現諸善知識,應如是行。供諸尊長者,前供養時亦應了知。七支者,〈普賢行願〉、《入行論》文,隨一即可。】

  積集資糧就是修七支供養,也就是十大願王。這七支在〈行願品〉、《入行論》都有,隨選一種皆可。

【修淨心者。《道炬論》說慈心為先,觀苦有情而發其心。謂令慈悲所緣行相,皆悉明顯俱如前說。】

  這裡真正要啟發的心是什麼呢?我們的意樂是以慈心為先,觀想苦難的有情而發心。從自己身上的苦而策發的是厭離心;若推己及人,從別人身上的苦而策發的則是大慈悲,由大慈悲心進一步再變成大菩提心。在發心時,慈悲的所緣以及行相都要很明顯,就像前面所說的一樣。在前面修持軌理中說過,正修時首先要清淨壇場,供養佛像和陳設種種供具,然後說到坐的威儀,最後是歸依;歸依時觀想的所緣境要明顯。而現在不只是歸依,還要發心濟度一切眾生,所以要觀想受苦的眾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現在拜三十五佛懺前的觀想文當中有唸「父親、母親、所有眾生都在苦海當中……」的原因。以上是加行儀軌。

【正行儀軌者。謂於阿闍黎前,右膝著地或是蹲踞,恭敬合掌而發其心。如《道炬論》云:「無退轉誓願,應發菩提心。」儀軌中說「乃至菩提藏」。故非僅念為利他故願當成佛而為發心,是緣所發心乃至未證菩提誓不棄捨,當依儀軌發此意樂。若於願心學處不能學者,則不應發如是之心。若用儀軌僅發是念,為利一切有情我當成佛者,則於發心學處,能不能學皆可授之,願心容有如是二類。】

  接著是正行的儀軌。前面是告訴我們發心的道理,道理弄懂了,照著儀軌認真去做,就能生起相應的感受,不僅僅是唸一遍而已;也就是在儀軌進行當中,你的心就自然跟它相應了。一定要六根所緣的境界都跟它相應的時候,產生的力量才最具足、最圓滿,這必定是如此的。所以在這個儀軌當中,眼根所見、耳根所聽,身處其中,意根所緣都要如理如量,然後觀想它如實地一一現起。所發的心不單單是為了利益有情願當成佛,而且是在未證得圓滿的佛果之前,絕不停止、絕不棄捨的菩提願。乃至成佛了,還要永遠這樣做下去。應當照著儀軌上所告訴我們的如此發心。
  這還只是願心,不是行心;但如果是對於願心學處不能學的話,也不能發這個「乃至未證菩提誓不棄捨」的心。假定用這個儀軌只是發「為了利益一切有情,我要成佛」的心,這種情況之下,你能不能學都沒關係。我們現在常常說「學菩提心」,卻連菩提心的內容是什麼都不知道,和真正修行實在還差了一大截呀!所以常常只是種點善根種子而已,道理就在這裡!

【若用儀軌受其行心,若於學處全不能學,則一切種決定不可。故有說云龍猛與無著所傳律儀儀軌,於眾多人有可授不可授之差別者,是大蒙昧。復有一類造《初發業行法論》,說受行心儀軌令數數受,然全不知諸總學處及根本罪,未嘗宣說所學差別,是令受行最大無義。】

  假定你是要受行心,如果對於學處全部不能學,那麼在任何情況之下決不可以受。行心就是菩薩戒,受了菩薩戒之後,一定要照著去做。你可以不受戒,但是受了以後,就非遵守不可,不能遵守就一定墮落,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有人說:性宗的龍樹菩薩,和相宗的無著菩薩,這兩派所傳的受菩薩律儀的儀軌,對求戒者有可以授、不可以授的差別,這是弄不清楚的人才這樣說。又有一種人認為對初機學習的這些人,就叫他多多去受菩薩行心儀軌。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曉得菩薩戒應該學習什麼,以及受戒以後如果犯戒該怎麼辦,對這些重要的內容都不知道,你就叫他去受,那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教授勝光王經》說:「若不能學施等學處,亦應唯令發菩提心,能生多福。」依據此意,《修次初篇》云:「若一切種,不能修學諸波羅蜜多,彼亦能得廣大果故,方便攝受亦當令發大菩提心。」此說若於施等學處不能修學,容可發心,不可受戒,最為明顯。】

  《教授勝光王經》告訴我們:「如果不能學行布施等六波羅蜜,也應該讓他發心,單是發心也有無比的福報。」根據此經意,《修次初篇》中說:「如果不能如理實在地學行六度萬行,由於發心可以得到廣大的好處,也應當方便攝受,使他發心。」這是說如果對於施等學處不能學,可以發心而不可受戒。關於這一點,此處說得最明白。
  《瑜伽菩薩戒本》有個特別好的地方--對受戒的每一個層次的內涵,什麼是犯、什麼是不犯,依照著次第決擇得非常清楚,一點都不含糊。平常我們對很多概念都是糊里糊塗的,但它上面就分得清清楚楚。

【受心儀軌者。「惟願現住十方一切諸佛菩薩於我存念,阿闍黎耶存念,我名某甲,若於今生、若於餘生,所有施性戒性修性善根,自作教他見作隨喜,以此善根如昔如來應正等覺及住大地諸大菩薩,於其無上正等菩提而發其心。如是我名某甲,從今為始乃至菩提,亦於無上正等菩提而發其心,有情未度而當度之,未解脫者而令解脫,諸未安者而安慰之,未涅槃者令般涅槃。」如是三說。歸依儀軌,及此二種,雖未明說須隨師念,然實須之。】

  這就是所受的儀軌,依照這完整的儀軌而說三遍。雖然儀軌中沒有說要跟著老師念,實際上是應該要的。

【此是有師之軌,若未獲得阿闍黎者應如何受?覺所造《發心軌》云:「若無如是阿闍黎耶,自發菩提心之儀軌者,自當心想釋迦牟尼如來及其十方一切如來,修習禮供諸儀軌等,捨其請白及阿闍黎語,歸依等次第悉如上說。」如此而受。完結儀軌者。阿闍黎耶應為弟子,宣說願心諸應學處。】

  欲發菩提心,有師就應該從師而受,如果沒有老師,怎麼辦?阿底峽尊者所造的《發心儀軌》上說:「若無老師,那麼只要把請白的部分刪掉(因為你要請求老師傳給你,現在沒有老師,請白部分當然不要了);還有,阿闍黎說的話也不要了(因為是直接觀想釋迦佛及十方諸佛傳授給你),除此以外其他都與上面所說的一樣。」正式受好發心儀軌以後,阿闍黎就應該為弟子詳細宣說,發了這個願以後所應該學習的學處。
  其實在剛開始歸依的時候也是一樣,在事先就應該了解:為什麼要歸依、歸依的對象為何、如何歸依、歸依以後應該學習什麼,這在共下士當中都說明過。除了共下士的歸依,還有共中士的歸依,以及上士的歸依。下士的歸依只是見到世間無常、害怕死了以後會下地獄而歸依。中士則是見到:就算行十善業能夠不墮惡道、保持人天身,但還是不究竟,行苦還在,弄得不好就又墮落,因此想從輪迴中解脫而歸依。上士則是由於見到了世間的真相是苦,覺得:「做一個世間的好人,尚且要報人家的恩,而我是修學佛法的人,可以只管自己嗎?」所以推己及人,發無上大菩提心而歸依。歸依的內涵,從共下士開始是一層一層加深加廣,因此它所歸依的對象也有深廣的不同,差別在此,但原則是一樣的。

※﹝第二、得已守護不令失壞者,謂當知學處,故應宣說。此中分二:一、修學現法不退發心之因,二、修學餘生不離發心之因。初中分四:一、為於發心增歡喜故,應當修學憶念勝利,二、正令增長所發心故,應當修學六次發心,三、為利有情而發其心,應學其心不捨有情,四、修學積集福智資糧。今初﹞

  前面的「未得令得」,是指得「願心之體」。所謂的願心之體也就是你的心種。這個心種要在真實發菩提心以後才生起現行,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們受三歸依、五戒、八戒、具足戒,乃至大菩提願心,事前都先要有正確的認識、了解,這樣才能在正受時種下完整的種子;而且得到體之後,才能進一步對著境界策發種子起現行,然後一直保護它,推動我們不斷地繼續向前努力,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只要把這個體保持恆長相續,哪怕睡覺,功德都一直在增長。所以只要保持這個體不失壞,以此迴向必能如願。在中士為求解脫而持比丘戒,保持此戒體不破壞的話,迴向往生淨土可得中品;到了上士為求無上菩提而發菩提心,保持此心體不失,迴向往生淨土,可得上品。這個只是願心,還不是行心哦!
  以前我們容或不懂這個道理,現在有了十二因緣的概念以後,就很清楚、很明白了,什麼時候是種子、如何是現行、需要什麼因緣條件,才能使種子被策發而起現行,你們可以好好想一下。惡法是如此,善法也是如此。得到了菩提心之體以後,就要守護不讓它失壞,如果失壞了,一定還要重受才行。
  受完願心儀軌之後,就要宣說學處。共中士道講持戒的時候,並沒有說出戒的內容,只告訴我們犯戒四因,而其中第一個是「無知」,所以,不管任何時處,都要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學。不要說:「我想要修行。」就關在山裡自己修行了,這絕對不是修行之道。真正想要修行的人一定要依靠善知識,然後深入經藏;或者就像禪宗祖師一樣,跟著一位大徹大悟的人,他自己就是一部活字典,可以隨時指導你,你總歸聽著他,這才是真正在學啊!必須曉得自己在學些什麼,未得戒體者才能得戒體,得到戒體以後也才能持得住它;否則的話不可能得到戒體,得到了以後也一定會壞掉。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既然不了解,能學習什麼呢?因此這裡說,得到大菩提心以後怎麼守護,第一個就是要曉得學處。所以此時老師要宣講學處,而學生要好好認真地學。
  學處分兩方面:一是怎麼做才能令此生不退發心;二是不但此生不退,還要盡未來際也不離發心,因為菩提心是盡未來際的。首先為了令此生不退發心,所要學習的分四部分,以下依次第一一說明,第一個一定是先修習發心的殊勝利益。

【若閱經藏或從師聞,思菩提心所有勝利,《華嚴經》中廣宣說故,應當多閱。如前所引,說如一切佛法種子。又說總攝菩薩一切行願故,猶如總示;謂若廣說支分無邊,於總示中能攝一切,故謂總示。又如嗢柁南,攝集一切菩薩道法所有扼要,說為嗢柁南。】

  或者是自己閱讀經藏,進而思惟菩提心的勝利,或者從老師聽聞而思惟,最好的情況是兩樣一起來。菩提心的勝利在《華嚴經》講得很詳細,因此應該好好閱讀。就像前面已經引證過的,《華嚴經》中說菩提心猶如一切佛法的種子,當你有了菩提心,就什麼法都有了。前面說過,菩薩只要得到菩提心,一切善法就跟著來了;就像轉輪聖王的輪寶所至之處,一切軍眾都來了。又說菩提心總的攝持了菩薩的一切行願,如同總示(就是綱領)一般。若要真正詳細述說菩薩行願,其內涵是無量無邊,但是如果把持得住綱領的話,這個綱領一提起來就全部內涵都包括了。「嗢柁南」就是指大綱,它包含了所有的東西。比如有的人將所有財產登記在契約上,雖然它只是一張紙,但這張紙的價值就不得了,它包含了所有的東西;同樣地,菩提心攝集一切菩薩道法之扼要,如嗢柁南。以上是《華嚴經》中所提到的菩提心的勝利。

【〈菩薩地〉中所說勝利,是願心勝利。彼最初發堅固心有二勝利:一謂成就尊重福田,二能攝受無惱害福。】

  〈菩薩地〉當中所說發菩提心的殊勝利益,只是願心的勝利就已經不得了了。當你發起願心以後,只要此心堅固,就有兩種殊勝的利益。第一個是「成就尊重福田」,只要一發心,你就是福田,而這個福田是真正被尊重的。我們看見某人有修行,就會很恭敬他,這是我們平常感覺得到的;而祖師曾說:「我們都曉得尊重有德行的人,卻不曉得自己照著去做。」這就是我們的問題--只曉得尊重別人,卻不曉得尊重自己,如果照著去做,那麼你自己本身就是最值得尊重的人。此處告訴我們,只要發了堅固心,就能夠成就尊重福田。
  實際上,不是只有凡夫才尊重發菩提心的人哦!我們再回憶一下阿羅漢和小沙彌的公案,這位證了果的阿羅漢一看見小沙彌動了一個念:「我要學菩薩。」當時那心根本還談不到堅固,那位阿羅漢馬上說:「請你走前面。」然後恭恭敬敬地把沙彌背上的包袱拿過來自己擔,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而這種事情只有聖者才能夠看得清楚,我們凡夫都被愚癡矇住眼睛而看不見啊!菩提心的殊勝利益是不得了的!上述的公案說明才一動念要發菩提心,就有無比殊勝的利益,更何況現在是正確地發心,而且還能夠堅固,所以自然就變成最值得尊重的福田。
  還有一個利益是「能攝受無惱害福」。我們平常的福都是有問題的,人家說「福氣」,有福就有氣,福有多大,就有多少的氣讓你受,這種褔是有惱害的。而發菩提心可以積集無惱害福,這是千真萬確的。世間一般所造的福是三世怨;菩薩行所積集的則是無惱害的福,其果報是佛報身、報土的最好莊嚴。接著詳細引述〈菩薩地〉的說法。

【第一者,如云:「天人世間皆應敬禮。」謂發心無間,即成一切有情所供養處。又如說云:「發心無間,由種性門,亦能映蔽諸阿羅漢。」謂成尊上。又說:「雖作小福,亦能出生無邊大果,故為福田,一切世間悉應依止,猶如大地。」謂如一切眾生父母。】

  第一個成就尊重福田,〈菩薩地〉中說你才一發心,就成為一切有情所供養之處;不但如此,因為你的種性(出身)高貴,身為佛子,功德超過阿羅漢,所以成為最尊貴的福田。大菩提心的殊勝利益,的確是無法想像的,以菩提心為意樂,雖作小福,也能夠生出無量無邊的大果,所以像大地般是一切世間都應該依止的福田,就像一切眾生的父母啊!
  我們生在大乘佛法弘被之地,應該感到深深慶幸。大乘佛法的真正殊勝,你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能夠慢慢地體會得到。既然菩提心這樣殊勝,而我們也曉得了學大乘道必然的次第,就應該好好照著學。如果一開始學佛就在枝末上面樣樣顧全,因為一生精力有限,往往把握不住根本,那就完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大乘道重視先把握根本,有的時候枝末就難免不能顧全。所以大乘佛法跟特別重視解脫的聲聞、羅漢,在戒方面彼此稍有開合上的不同。這一點辨別清楚以後,就能分得清楚不同部派之戒的特質所在。當年阿底峽尊者要出家之時,他的老師問他:「你的密行要不要捨?」尊者答說:「不捨!」然後老師就告訴他:「你要受大眾部。如果捨的話,哪一部都是可以的。」所以千萬不要以我們幼稚的眼光隨意談論是非,那樣做對我們有大損害。在任何情況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先了解所應該學習的內容。所以首先最重要的是去除無知,懂得了以後再一步一步照著去做,那就對了。

【第二者,如說得倍輪王護所守護,若寢若狂或放逸時,諸惡藥叉、宅神、非人不能嬈害。若餘眾生為欲息滅疾疫災橫所用無驗咒句明句,若至此手尚令有驗,何況驗者。由此顯示息災等業,發心堅固則易成辦。諸共成就,若有此心亦得速成。】

  其次,就是能夠攝受無惱害福。發菩提心的人有多少守護神來守護他呢?其守護神之數量是兩倍於轉輪聖王。轉輪聖王之中的金輪聖王(轉輪聖王有金輪、銀輪等四種),能使四天下自然臣服;而你才一發菩提心,你的福就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我們現在做一位縣長或是總統,已經很了不起了,然而哪怕是大國的總統,他的福還不及轉輪聖王,轉輪聖王根本什麼都不要做,天下就自然臣服,但比起剛剛發心的菩薩,轉輪聖王就根本不算什麼,由此可知發心的殊勝!哪怕你睡覺、神經失常了,乃至你放逸而心裡沒有提起來的時候,藥叉、非人等等都不能損害你。這是指菩提心種現行已經提起來的情況下,不是像我們現在這樣乃至邊都沒碰到,還在煩惱現行當中,這點我們要了解得很清楚。
  乃至於沒有效驗的咒句、明句,到了你手上就會有用。這真不可思議!為何會這樣呢?因為造業的時候有幾個條件:第一是心清淨,這是心的力量,第二是加行的力量,第三是田清淨,靠田的力量;而現在你的心是跟法界相應最了不起的心,它是無限大的,所以任何東西碰到它都產生無限的功效。這一點我們一定要經常記在心裡,多去思惟觀察,對它加深認識而產生淨信。為了息災而用的不靈驗的咒句、明句,到了發菩提心者的手上都會靈驗,更何況原本就靈驗的呢!
  所以,如果你發心堅固則容易成就。了解這點才會知道,為什麼很多大乘經典當中,菩薩在因地當中發心時說:「我如果這樣做的話,那麼大地應震動,應該如何如何……」講完了,大地馬上震動;乃至於把身體的肉割給別人以後,說:「如果我發心正確的話,所施的肉就恢復如常。」一說完馬上就復原,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他的菩提心產生了堅固的力量,而且有行的願力在。所以我一直鼓勵大家:儘管現在我們條件不夠(條件不夠是宿生的業力所感,是無可奈何的),但是要注意,你的心千萬不要說:「我不行啊!」如果這樣那就完了。就是因為以前不行,如今才不靈光到這種程度,所以我現在一定要努力。就像釋迦世尊因地的行誼,他被鬼擋住去路時,一拳打上去,被黏住了,另一拳再打上去,又被黏住了,一腳踢上去,也黏住了,另一腳再踢上去,乃至頭也上去了,對方問:「你還有什麼辦法?」菩薩說:「還有我的心!」我們就是要學這種精神。現在我們就像這個故事中菩薩的處境一樣,身體被病綁住了,腳又被苦綁住了,那是宿生的業力,這沒關係;但是我的心卻可以努力,即使頭痛得躺在病床上,還是可以這樣想:「頭痛是你的事情!這是以前的業,我現在的心可一定要依法去做!」能夠這樣的話,自然而然就會向著菩提大道走上來了。
  我們固然不要被身上的痛苦捆住,更重要的是不要被煩惱所綁。不要人家說了你一句話、瞪了你一眼,發生一點事情就嘀咕老半天。別人行為如何那是他的事情,我對境時這些不如理的想法是自己的煩惱;以前不懂得佛法,現在懂得了,就不要再這樣了。把煩惱一腳踢開,踢到東洋大海裡!他來罵我,這正好成就我的忍辱啊!不要說佛法如此,在《了凡四訓》的改過之方當中,世間人尚且說:「你如果懂得道理以後,人家來罵你,豈不成就你嗎?」所以我們懂得佛法以後,不管是身上的苦或心上的煩惱,都不要為它所動,能夠這樣的話,那就行了。所以說發心堅固則事事容易成辦。
  共同成就也是這樣。平常我們說「三人同心,其力斷金」,三個人的心能夠合作的話,無往不利,這正說明了僧團為什麼有這麼堅固的力量。佛在世時有無量的大菩薩,他沒有把法交給他們,卻交付給僧團,就是這個原因。大家能夠共同一心,那力量是不得了的。所以現在此處有幾十個人,真難得,我真是愈來愈歡喜,真正修行的確要靠這種力量。大家注意啊!只要每個人都向前跨一步,事情就成功了,怕就怕每個人都退一步,乃至於扯後腿,那就完了!千萬不要說「那是人家的事情」----那是我的事情!只要每人都跨一步,事情就成功了,這就是共業。現在我們動不動就責備不理想,其實不理想就是我們的共業。只要我們在這地方盡一分心力,將來感得的果自然也有我們的一分在裡面。以前不懂得這個道理,總是想退在後面佔便宜;現在才懂得,這樣吃了大虧。若在此時,只要向前多走一步,將來賺回來的不知有多少。有這樣的好處!

【隨所居處,於中所有恐怖鬥諍、飢饉過失、非人損惱,未起不起設起尋滅;轉受餘生少病、無病,不為長時重病所觸;常為眾生宣說正法,身無極倦、念無忘失、心無勞損。】

  有這麼多好處!反觀我們現在的環境當中,這種好事情都慢慢在減少。為什麼會這樣?一則是我們自己的煩惱,一則是我們的共業。我們不是要求快樂嗎?那就從改善眼前這個環境做起。不管你身上的病也好,心裡的煩惱也好,真正要想解除痛苦,最好的醫生就是佛,最好的藥就是佛法。
  身體既然是宿業所感得的,這是莫可奈何,我們還是多多少少要保護它,因為要靠它修行。但是一定不要被它矇騙,等到了地獄裡有機會出來時再來打它,千萬不要做這種事情。要像「天人禮屍記」中的天人,就算這一生弄得瘦瘦垮垮的,乃至短命而死,但是果報是生天,到那時候你來讚歎它,向它磕頭:「當年辛苦你了,我現在到了極樂世界(或者升了天)!」這才是我們該學的;何況發了菩提心之後,到極樂世界不是下品而是上品,最後還能成佛救一切眾生。注意呀!都是從這個地方學起。

【菩薩安住種性之時,由其自性粗重微薄,既發心已,身心粗重轉復薄弱;由其成就堪忍柔和,能忍他惱不惱於他,見他相惱深生悲惱,忿嫉諂覆等多不現行,設暫現起亦無彊力,不能久住速能遠離;難生惡趣,設有生時速得解脫,即於惡趣受小苦受,即由此緣深厭生死,於彼有情起大悲心。】

  種性就是我們說的「出身」。從正發願心出生在佛的家庭當中開始,你就是佛子了。如果對種性詳細分析,傳統有說習種性、性種性、道種性、聖種性,也就是所謂住、行、向、地--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等等,這些是慢慢修行以後的階位。而我們剛開始發願心是在習種性之前,就是所謂的信位菩薩。因為信得過三寶,依法而淨化自己,所以自性的粗重就慢慢地微薄了。
  因為粗重(就是煩惱)慢慢減輕,你的心也就調柔了;於是就能夠「忍他惱」,當別人來損惱時,你能夠安忍,而且能夠不惱於他。平常別人惱我的話,我也要惱他,於是兩個人就對立起來了。現在你不但不惱,還要悲憫他;因為你以前是跟煩惱相應的,現在則是跟覺心(菩提心)相應。你心裡還是有憂惱,但那是悲憫眾生的苦,而且你的善法欲自然增長,忿恨瞋心當然沒有了,嫉妒也沒有了。
  以前起瞋心是因為認為他來惱你;現在雖然他來惱你,但是你覺得他可憐、他成就你的忍辱,所以就不會瞋恨了。之所以嫉妒是因為看見別人好,不歡喜他比自己好;而現在的你是處處為別人好,若看見別人好,本來這就是你要給別人的,現在他自己得到了,省了你的氣力,你不是更應該高興嗎?所以嫉妒也就沒有了。諂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處處討好,現在這種故意彎彎曲曲的心都沒有了;因為你已經了解生死中真正的第一大怨敵是「我」,你絕對不會再忙著保護自己,就能從根本上拔除諂心;而且覆也沒有了,於是所有的粗重煩惱都不現行了。就算暫時現起,它的力量也不強,不會老是停在煩惱當中,很快就能夠遠離。因為一直造善淨之業,當然就不會生到惡趣;就算由於往昔惡業而生於惡趣,也會很快就脫離;而且由於受到小小的苦受,更加深你對生死的厭患,同時對有情更生起大悲之心。發菩提心就有這種種的好處。
  對於菩提心的好處,可以好好去體驗。其實不要說等到發了心,就是你理解到了以後,若能以此心去面對眼前的任何事情,煩惱就一點都不會現行,真是妙極了!雖然現在你所理解的還只是個理論,但你只要把理論不斷地在內心思惟,當境界現起的時候,因為你正緣著這個法理,所以煩惱就生不起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就算它生起來了,你也能一下就悟到:「原來以前就是這個煩惱在害我,現在正好用這正確的理論對治它。」就有這麼了不起的力量!現在我們無論何時都苦苦惱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依法而行。這麼好的辦法大家不學,然後又說想要修行,這樣是越修越苦啊!若你得到了正確的方法,修行就真是快樂極了,所以是越修越快樂。不要說已經發了堅固的願心,乃至於心都沒發,只是對道理有了正確的認識,你內心中去運用它的話,就有這樣了不起的力量。那時真是快樂啊!平常那種快樂會樂極生悲,而這個快樂是法樂,是不會壞的。

【菩提心福若有色形,雖太虛空亦難容受,以諸財寶供養諸佛,尚不能及此福一分。】

  假定菩提心的福可以衡量的話,連太虛空都沒辦法容納。前面說歸依的福如果有色的話,「三界器猶狹」,以三界當容器都還太小;而三界比起太虛空,那又是九牛一毛。三千大千世界在太虛空當中像微塵一樣,是找都找不到的。所以,發菩提心的福是無量無邊。以再多的財寶供養一切諸佛,這個福根本就沒辦法與發菩提心的福相比。

【《勇授問經》云:「菩提心福德,假設若有色,遍滿虛空界,福尤過於彼。若人以諸寶,遍滿恆沙數,諸佛剎土中,供養世間依。若有敬合掌,心敬禮菩提,此供最殊勝,此福無邊際。」】

  《勇授問經》說:菩提心的福德如果可以衡量的話,太虛空也都沒辦法容納,而且還要超過它。假定在恆河沙數的佛剎當中,拿財寶去供養「世間依」(就是世尊),這個福已經不得了;但如果以恭敬心合掌敬禮大菩提,說:「這個大菩提這樣殊勝!」其福德就遠超過前面供養諸佛的福德。這種較量方法不是比喻而已,它絕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傳說覺繞金剛座時,心作是念:「當修何事而能速證正等菩提?」時諸小像起立請問諸大像曰:「欲速成佛當修何法?」答曰:「當學菩提心。」又見寺上虛空之中,有一少女問一老婦,亦如前答。由聞是已,於菩提心,心極決定。】

  這在《阿底峽尊者傳》上面說得很清楚。金剛座就是菩提伽耶,是佛證道的地方。金剛座有特別的意義,千佛出世一定坐在金剛座上,這是無比莊嚴的一個處所,所以它有無比的功德。阿底峽尊者繞金剛座時,心裡想:「要怎麼樣才能快點成佛。(換句話說,要怎麼樣才能最快得到最大的好處)?」我們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想嗎?想快點得到最好的好處。尊者虔誠繞佛,那小像因為感應,就請問大的佛像,大佛像的回答是:「修菩提心。」你們好好去看這本書,它處處顯示出以菩提心為修學中心。所以本論這完整的教授一直告訴我們,成佛最重要的中心是菩提心。十方一切諸佛完整的教授,不管性宗、相宗哪一派的傳承,都是這樣教導我們,這是確定不移的道理。後來尊者又看見一少女問一老婦同樣的問題(這個少女、老婦,都是佛菩薩化現),回答的內容跟前面一樣。尊者聽見了以後,內心就確定菩提心是教授的中心。這是阿底峽尊者的體會,現在我們也應該從這個地方學習起,以菩提心為修學的中心,因為我們一生的生命非常短促,一定要把它用在最切要的重點上。

【〔(以下錄音帶至第一○二卷A面小部分,乃師父為同學重新復習十二因緣的內涵,已全部收錄在《廣論淺釋》第四冊第二四四頁至第二六七頁中。此處即不再重覆,請同學參閱。)﹞
  整個西藏的教法的確是靠了尊者才能夠振興。我記得尊者的傳記上有這麼一段公案:他在西藏的時侯,無論走到哪裡,都把當地學佛者的錯誤和流弊一一改正。有一次,有一位很有名的善知識跑來問他關於宗派之間很多特別的問題,阿底峽尊者說:「生命很有限,你儘管可以在這個問題上探討得很清楚,可是對你整個修行來說,有好處嗎?」就是說必定先要把握住根本因,然後再進一步去造圓滿因,那時候不論做什麼,自然而然都會跟它相應。譬如你先確定要到哪裡,有了方向之後自然每走一步都跟它相應。否則儘管知見廣博,好像什麼都懂,卻始終是一盤散沙,茫無頭緒。忙了半天,事實上是一樣都不懂!所以當這個人問阿底峽尊者應該怎麼辦時,尊者就告訴他應該要把握住中心教授,也就是現在我們說的大菩提心。當了解世間真相之後,進一步深入推廣,必然會走到大菩提心這條路上的。
  要想發起大菩提心有幾個根本原因,在《廣論》前面曾經說過:對自己來說,要想徹底圓滿解決問題,非成佛不可,這是不退為小乘最大的因;而要想策發這大菩提心的因,最強有力的就是慈悲。以這概念,先把大菩提心建立起來;之後為了圓滿大菩提心,再去修學一切的佛法,這才是真正最重要的。所以要特別注意:根本因始終是厭離心、菩提心。有了菩提心,為了要圓滿這菩提願,必須要學種種的內涵--以我們修行來說,只有兩件事情,就是懺除業障、集聚資糧;拿修學的層次來說,則是戒、定、慧,這些都是繞著菩提心這中心而慢慢增上的。

【由是能攝大乘教授一切扼要,一切成就大寶庫藏,超出二乘大乘特法,策發菩薩行廣大行,最勝依止,應知即是菩提之心。於修此心當漸增長勇悍歡喜,如渴聞水;乃至多劫以希有智,最極深細觀察諸道,諸佛菩薩唯見此是速能成佛勝方便故。如《入行論》云:「能仁多劫善觀察,唯見此能利世間。」】

  菩提心是整個大乘佛法的綱要,是最重要的關鍵,是一切成就的寶庫。大乘特別具有的、能夠超出二乘的法,就是這菩提心。所以眼前我們真正重要的是要對修菩提心增長勇悍、歡喜,一直到心裡的狀況「如渴聞水」--就像渴得不得了的人聽見「水」那樣歡喜一般,對修菩提心非常歡喜,一心一意只想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一旦策發了菩提心以後,自然而然多生多劫一直有這種力量在。而且單單內心策發還不夠,我們的行持也要以菩提心為中心。如果能在因地上以菩提心為修學中心,將來感果的時候,以異熟、等流、增上來看,異熟就會漸漸地增上,內心的等流也繼續是菩提心;同時,由於現在修持的環境是大家都以菩提心為修學中心,所以將來的增上果也是這樣,你會一直在好的、自他都相應的環境當中越來越增上。眼前情況已經不錯了,越來越增上的話,將來當然會更好,而當下本身就在種成佛的因,所以我們第一個要把握住這個中心。這道理我們已經了解了,始終要記住:所謂把握住中心,不是光講道理,而是內心當中對這行相要有所認識。
  諸佛菩薩在多劫中以希有智深細觀察,發現只有菩提心是速能成佛的勝方便。對於這一點,一般普普通通、愚癡的人的確不容易了解,要真正深入的確要用智慧,要想具有這樣的智慧,關鍵就在親近善知識,然後聽聞正法、如理思惟,這太重要了。所以前面告訴我們,如果已得到菩提心固然很好,如果還未得到或者還不穩固的話,應該從以下二點去努力:
  第一、首先要依止善知識。善知識有兩類:尊長善知識、同行善知識。所以在大乘戒當中有一條是菩薩行者跟聲聞乘行者不能共住太久,超過七天就犯戒。因為人與人共處,在不知不覺當中會互相影響,這「識」的本質就是如此。我們之所以是凡夫就是因為識,一定是有個「能識」去認識那「所識」,根境相應而產生識。所以心是離不開境的,當所對的境是這樣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受影響,所以善知識是這樣的重要。
  由此可知為什麼僧團很重要,並不是剃了頭、穿了出家衣服就算是僧了,一定是內心也要完全相應。所以分形相跟內心,是因為對境產生力量時,心與境是互相影響的。看見了境就會對它有所反應,反應雖然是心裡的事情,但卻是由境界引發的,所以心不離開境。反過來說,境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受心的影響。不僅眼前是如此,實際上將來所感得的一切,就是我們現在內心所感受到的。唯識上更說,一切境都是我們的識所現的相分,這不是很明白嗎?所以這裡特別告訴我們:我們真正重要的就是要依靠善知識。
  我們一定要了解,並不是跟你作好朋友的人就是善知識。如果兩個人親親熱熱的,遇到事情你安慰我、我安慰你、沒事找你聊聊天,其實這是專門助長我們做壞事的人,那是最大的惡知識。不是說叫你去殺人放火的人才是惡知識,而是常常會說:「某人啊!你辛苦了,要多休息啊!」你就覺得這是我的好朋友。善知識絕對不是這樣,你們千萬要注意。善知識一定是策勵我們,告訴我們這世間的本質是苦,苦的因又是什麼,這樣策發我們精進的人才是善知識。
  有一位同學因為身體不大好,所以他的心力比較弱,今天早晨,我問他最近情況如何,他說比較好一點,我就告訴他:「世間講心理建設,我們講正知見,因為你宿生的習慣所使,以致這一生身體比較差時心情就自然萎縮,老是不想動。實際上這個相就代表你的心慢慢地越來越縮,縮到最後就會像蚌或螺螄一樣--今天上課了,出來曬曬太陽(他一向關在屋裡);螺螄也是這樣的,牠肚子餓了就出來找東西吃,你一碰牠,牠就縮起來,好像這樣人家就碰不到牠一樣,所以佛說螺螄、蚌殼類一睡一千年。貪著這種安慰是萬萬不可以啊!因此你心裡應該打起精神來,明白這一生的不理想是宿生的因所感得的果。既然你感覺害怕,而且了解了如此因感如此果,現在身體的弱、環境的不理想是莫可奈何,但正因為現在的不理想令你感到苦,所以眼前在因地當中一定要把它做對,而要做對的首要前提就是要有正知見。就算事相做不到,但心裡要告訴自己:『我一定要做到它,我一定要做到它!』這個心要先建立起來。靠著自己內在的因,加上外面師友間互相的策勵,就能漸次增上。」這就是我們所以重視善知識的道理。以上是第一點依止善知識。第二、要多讀大經大論(就是無垢的經論),這概念很重要,讀大經大論才能給我們正確的認識。
  照著上述二點去做,而且這樣學習的時間要恆長,內心要很勇猛,只有在這種情況之下,才有機會改善。因為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力量非常強,所以不認識自己的問題之時,固然絕對談不到改善它,就算認識了,如果不努力作意對治的話,還是沒有用。所以修行需要兩個條件:第一、一定要有正確的認識,第二、認識了還要作意對治;否則我們不知不覺當中還是照著老習慣做,這是人人都體會得到的。要想把它扭過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作意對治。
  為什麼我要大家看《了凡四訓》?當中有兩點對我們特別有用,一個是袁先生自從見了雲谷法會禪師以後,決心要改過,那時他內心當中的感覺是:「以前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現象。」正確地了解了以後,真正要想改過,必定要作意對治,他一直在作意對治:「不可以再隨順那老毛病!不可以再隨順那老毛病!否則就算認識了也沒有用。」所以袁先生告訴我們:天下的英雄、豪傑、俊彥不少,但是他們為什麼改不過來呢?只有兩個字--「因循」(就是照著老樣子),苟且度日,他們未嘗不知道自己的問題,但是就沒有作意對治。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我們往往在懂得了以後反而增長很多毛病,開起口來比誰都懂,但是自己的行為還是老毛病不斷地犯,那是很可惜的。這種人將來感得三世怨的時候,就是世間那種腦筋非常好,但是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到處碰壁的人,但他自己還覺得很聰明,問題就出在這裡。說他不懂道理嗎?他知道的,但是行為卻不相應。因為行為不相應,所以不能感得好的果報;但是因為腦筋肯動,所以這一世還是有好腦筋,這是第一種。
  第二種是《了凡四訓》書中附錄的《俞淨意公遇灶神記》,這個公案說明什麼呢?他並不正確了解自己,他並沒有真的想做惡哦!他還是很想做善的,他惜字、放生,跟著多位同伴做了許多善事,結果一點好報都沒有。幸好他還肯恭敬灶神,所以灶神對他說:「因為你一向對我很恭敬侍候,所以我今天告訴你,你以為做了許多好事了,其實上帝派了一位日夜使者跟了你三年,發現你一件好事都沒有做,只看見你疑惑重重。」這說明我們往往不知道自己在造惡,更嚴重的是他不但不知道,還抱怨,每年寫疏文向上帝申訴:「我做了這麼多好事,怎麼一點好報都沒有,只有惡報啊!」以上是跟我們日常生活相關的幾個典型的例子,用它來策勵自己一下。我們今天難得有機會得到這樣完美殊勝的教授,務必要想辦法將這圓滿的教授運用在生活中,以改善自己的人生。
  下面說「諸佛菩薩唯見此是速能成佛勝方便故」,佛菩薩沒有一位例外,全都認為菩提心才是真正最快速成佛的殊勝方便。前面曾經說過,阿底峽尊者到西藏去的時候,人家問他:「有沒有最快速的成佛方法?」尊者回答:「我也希望有這樣的方法,我巴不得能這樣修啊!但是不修菩提心而能圓滿兩種資糧的佛法,我可不知道,佛經上也沒有。」阿底峽尊者代表當年印度小乘、大乘、性宗、相宗乃至於各派傳承的中心,他以這樣的身分說得這麼清楚明白。而且他不但看過我們世間的很多經典,他到後來在定中或者在夢中還看見很多空行世界中的經典,以前別人從來沒見過的他都看見了,而且過目不忘,但是他卻沒有看見不要菩提心、不要積聚兩種資糧便能成佛的方便,所以我現在重新把這一點用很通俗的話跟大家策勵一下。以上是為了發心增歡喜故修憶念勝利,下面說發了菩提心以後,還要讓它增長。

※﹝正令增長所發心故,修學六次發心分二:一、不捨所發心願,二、學令增長。今初﹞

  平常我們造了世間染污業之後還會增長它,現在我們要反過來,不但要淨除惡業,而且還要徹底圓滿地達到佛的果位,所以學會了之後不可以再捨棄。實際上通常倒不是有意捨棄,而是在不作意對治、不精進努力的時候,無始以來的習染一下就又來了,來的時候你又不知不覺地跟著去了,這是我們眼前最應該注意之處。這個對治了以後,再增長已經學會的善法,而不是增長以往流轉生死的那些染污之業。

【如是以佛菩薩知識為證,立彼等前立大誓願,未度有情令度脫等。次見有情數類繁多行為暴惡,或見長久須經多劫勵力修行,或見二種資糧無邊難行皆須修學,為怯弱緣,若更捨置發心重擔,較別解脫他勝之罪,尤為重大。】

  我們在佛菩薩、善知識面前立大誓願,以受願心儀軌發起菩提心。但發了心以後,並不是就停在那裡,還要緊跟著去做。那時候因為看見要度的有情不但人數多,而且種類是千差萬別,他們的行為又是非常糟糕;這麼多的人已經令你看了就頭痛,何況行為又這麼惡劣,而且修菩薩行的時間要這麼長!從另外一方面看,成佛要積福智二種資糧,而積此二種資糧真是難極了,但是都要去做!那時候心裡就會覺得:這個我不行!於是「更捨置發心重擔」,發了心以後又退了。發了心又退的罪非常大,比別解脫的他勝罪還要大。別解脫就是比丘戒,「他勝罪」是犯重戒的罪,比丘戒的重戒只有四條,犯了這四條重戒的話一定墮落,是最嚴重、最可怕的罪;但發了心以後又捨棄,所犯的罪比這個還要大。

【如《攝頌》云:「雖經億劫修十善,欲得獨勝及羅漢,爾時戒過戒失壞,發心重過他勝罪。」此說菩薩毀犯尸羅,以能防護二乘作意,即是菩薩最勝尸羅,故若失此即是破戒。】

  雖然經過億劫這麼長時間修十善等世間的善法,或者更進一步要求解脫生死的二乘果(羅漢或緣覺),而受持戒時,卻令戒有過失,甚至失壞(「過」是指犯了普通的戒,「失壞」就是犯了重戒,完全失去了),這個罪是很重的;而發菩提心的功德比持戒的功德還要大,所以如果棄捨的話,罪也比較大。
  所謂的二乘作意,就是只管解決自己的問題,不管別人,也就是棄捨利他之心。菩薩就算毀犯了尸羅(包括上面所說的重戒),只要他把菩薩的願心保護得很好,能防護二乘作意,那麼雖然犯了戒(犯戒是不得了的罪),但是能夠把要救一切眾生的菩提願心保持著,這就是菩薩最殊勝的戒。「故若失此即是破戒」,所以如果二乘作意的防護一失去,那就破戒了。上述這段話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互相矛盾的,但實際上深一層去看並不矛盾,因為聲聞戒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求解脫,而要求解脫非這樣持戒不可;犯了四重戒絕對不可能解脫,所以叫「他勝」。而菩薩戒是要幫一切人解脫的,因此相對地對自己就看得最低,心裡所想的只有要幫助一切人,為了這個目的而制的戒,就是菩薩戒,只要幫一切人的心還在,最重要的根本當然就沒有失去;所以實際上就制戒的原則來說,兩者之間沒有一點矛盾。將來我們會了解大小二乘戒開、合的差別何在,這對我們非常重要,所以這裡順便一提。

【若未捨此,縱於五欲無忌受用,猶非破壞菩薩不共防護心故。即前經云:「菩薩受用五欲塵,歸依佛法及聖僧,作意遍智願成佛,智者應知住戒度。」】

  假定你沒捨棄大菩提心,縱然對五欲無忌地受用,還是沒有破壞菩薩要防護的不共二乘之心。不過要注意,不是說可以去亂攪一通,這裡是強調菩提心的珍貴珍重,所以說就算如此,尚且都不破戒。實際上,要學菩薩救濟一切眾生的人,當然不會真的毫無忌憚地做這莫名其妙之事。前面發心的時候已經說過了,能修學佛法當然是了不起的人,但如果看見世間的苦而只管自己的話,那麼連「世間好人」的標準都不夠,何況是修學佛法的人!所以要幫忙一切人解決問題,以這高標準做為他內心的目標,策發他步步上進而發菩提心。有了這種高標準的人,當然不可能被世間的五欲所亂,所以我們要從這裡仔細地辨別。這裡是在說明發菩提心是何等地珍貴、何等地重要,以及它功德力量之大,是針對於這一點而說的。所以經上說:就算菩薩受用世間的五欲(這些都是塵勞、雜染),但是他歸依三寶,而且目的是「作意遍智」,一心一意要求一切智、度一切眾生、成就無上佛道,他這樣是安住在戒當中,並沒有犯戒。
  《彌勒上生經》及《彌勒下生經》上就有這麼一段佛的懸記:「我走了以後,下一位證佛果的就是彌勒菩薩。」大家就懷疑了,尤其是優波離尊者,大家覺得很奇怪,彌勒菩薩不住禪定、不求解脫,確實是當來成佛的人選嗎?大家都想不通。實際上他這種境界不是很輕易就能達到的,現在有太多人說:「我是大乘行者,所以我也是不求禪定、不求解脫。」錯了!不要誤解啊!不必說到了等覺以後的菩薩才這樣,禪宗的祖師都說:「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到了這種境界,任何情況之下都在定當中,儘管穿衣吃飯,乃至天塌下來,他還在定當中,可是從外表就看不見這一點。所以這是非常高明的境界,哪裡像我們凡夫這麼亂攪,還說:「彌勒菩薩不住禪定、不求解脫,那我也不求解脫,我是學彌勒菩薩呀!」那完全學錯了!這次第步驟我們一定要弄得很清楚。菩薩之所以受用五欲塵,心裡跟他的意志是相應的,他並沒有離開菩提心,這其中總有他特別的方便。
  《大智度論》告訴我們,其實他之所以安住於五欲,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貪染,而是真正看到在這個塵世利益有情,有殊勝的功德,所以才安住在五欲當中,目的是為了救度別人。究實說來,菩薩對於三有的厭離心,不曉得超過二乘多少倍,所以千萬不要從形相上去看。乃至於像維摩詰大士也是如此,外相上看起來是不住禪定,那些聲聞乘的人就是看不出他的真實內涵。這個道理後面再詳細辨別,之所以在這裡說明,是因為世間有太多人誤解,主要的原因就在這裡,所以一定要把這點辨別得清楚。
  更進一步,特別是對自利心特別重的人來說的,因為急求解脫,會急急忙忙地把眼前所有的受用一刀斬得乾乾淨淨。就修行者而言,的確五欲受用絕對不能沾上,前面下士道已經說過了,殊勝的下士(換句話說,真實修行的人一開始學的時候),他就絕對不貪圖眼前之事,如果對眼前世俗的事情放不下,整個佛法就無建立之處;乃至不要說佛法,連世間求增上生都不可能。但重點絕不是在切斷五欲受用,而是要一步一步引導上去以策發大菩提心,因此非常重視內心當中要把握住這心要。所以這裡有幾重關鍵,尤其是對我們眼前這樣一個複雜的環境,我們要辨別得很清楚,要不然會走錯路的。

【若棄如是所受之心,則須長夜馳騁惡趣。《入行論》云:「於少惡劣物,由意思布施,若人後不施,說為餓鬼因。若於無上樂,至心請喚已,欺一切眾生,豈能生善趣。」】

  發了菩提心以後,如果又把它棄捨的話,那是很可怕的,將會長夜淪落在惡趣當中。《入行論》說:如果一點小小的東西,你本想送給別人,以後又不送的話,這是餓鬼之因(因為你捨不得、慳貪,慳貪就是餓鬼因)。現在你要給人家的是無上的快樂,而且不是給一、兩個人,是要給一切人,也不是人家叫你做的,是你至心要給一切人無上的快樂,但最後你捨棄了說:「我不管了!」那豈不是等於欺誑一切眾生?這樣能生善趣嗎?當然不能,這個道理我們要了解。
  前面說菩提心的殊勝利益,現在說發了心以後捨棄的過患,這個我們要辨別得很清楚。一定要把前面所提的殊勝利益跟捨棄的過患相對比,否則對於前面的殊勝利益還沒弄懂,一聽見那些過患,心裡就很害怕,「算了,算了,我不要發這個心了!」那就完全學錯了,所以我們對於修學次第的必然性要弄清楚。其實不但是大菩提心,前面所說的戒等等,無一例外,我們必定要認清楚,為什麼要修學勝利、過患這樣的一個內涵,它如何幫助我們步步增上。發了心以後,要心心念念想著發心的殊勝利益,先增長所發的心,並不是急著叫我們發了心馬上就受戒行持,我們凡夫絕對不要說:「佛捨頭目腦髓,所以我現在也要捨。」錯了!佛絕對沒有這樣教我們。後面六度中說得很清楚,剛開始布施的時候若你有十塊錢,可以送他五毛錢;等你有一百塊錢的時候,就送他五塊錢;等到你有一百萬的時候,你就可以送他十萬、八萬。所以絕對不是教我們現在一開頭就捨頭目腦髓,這個道理說得很清楚。

【是故此論又云:「如盲於糞聚,獲得妙珍寶,如是今偶爾,我發菩提心。」謂當思念我得此者極為希有,於一切種不應棄捨,更當特緣此心,多立誓願剎那不捨。】

  論上又譬喻:就像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要想找到好東西絕無可能,可是偏偏在糞堆當中找到了就像如意寶一樣的妙珍寶,此物的珍貴可想而知。現在我們就像這樣,居然得到了無比珍貴的菩提心,怎麼可以棄捨呢?這是從正面來策發我們要發菩提心。因為它是這麼難得,所以我們懂得了道理以後,即使真實的願還發不起來,但心裡一定要這樣想:「我一定要發菩提心!我一定要發菩提心!」哪怕對菩提心的內涵還不懂,心裡還是要這樣念,嘴巴還是要這樣地說。前面告訴我們,乃至語言也須修行,又說「下至戲笑亦不棄捨」,即使只是開玩笑,也千萬不要說要棄捨,因為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只要動了這個念頭,就造下了這樣的一個業;只要一開口,這個業就慢慢地跟著它相應了。如果起一念與菩提心不相應的念頭,將來這一念就是個漏洞,所以哪怕只是開玩笑說一說都不行,這個要注意。
  現在的世間人認為做人要幽默一點,常常開玩笑,其實這樣是不可以的。如果不妨幽默一點,那要怎麼做呢?那就反過來說「我要學佛」,這樣就對了。換句話說在任何情況之下,哪怕開玩笑、睡覺、說話,就算內心並非真實相應,也都要把菩提心增長。因為如果你的身語意三業(不管是正確而強有力的或旁邊輔助的),處處都是與菩提心相應的話,當然到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菩提果,這是我們眼前應該了解的。
  從這裡我們也了解僧團真正殊勝之處何在。世俗的環境中大家本來就忙賺錢,見了面就抽抽煙、喝喝酒,若不談賺錢的話,人家會說你這人真顛倒;而到我們這裡來就沒這些事情。你若在世俗很想受戒,可是需要應酬時怎麼辦?在這個信佛的團體中,你也是不能不應酬,所以大家見了面就合合掌;到大殿時你非拜佛不可,就是有這樣的力量,所以前面告訴我們善知識極為重要。眼前大家別小看這個團體,如果我們每個人向前跨半步,集合起來,將來這個功德就不得了,但是如果每個人向後退半步,團體也就被拖垮了。別看眼前這些好像只是一點點的小事,跨與退之間就在你平常的用心,所以就算沒什麼事情時,也要告訴自己:「我一定要發菩提心!」如果心心念念這樣串習的話,哪怕是冬天,你仍然抬頭挺胸、精神振奮。
  所以要常常思惟憶念菩提心是多麼地珍貴、稀有。大師一再地重複、強調這一點策勵我們的,我們應該要時常憶念:「菩提心這麼好,這麼稀有難得,所以在任何情況之下,別的樣樣可以不要,菩提心絕不棄捨。」特別是緣這個心,立種種誓願,剎那也不棄捨,這是我們應該經常憶念的。
  你們可以去看《法華經‧隨喜功德品》,大家總覺得作功德很難,因為自己沒有資糧,罪障又很重。既然曉得資糧不夠,那就趕快積啊!而積聚資糧又這麼容易,只要你起一個心念,就已在積聚資糧。隨喜的確有非常殊勝的利益,能夠處處這樣去做的話,資糧哪有集不起來的!

【第二者,如是不捨尚非滿足,須晝三次及夜三次勵令增長。此復如前所說儀軌,若能廣作即如是行;若不能者,則應明想福田,供諸供養修慈悲等六返攝受。其儀軌者,謂「諸佛正法眾中尊,乃至菩提我歸依,以我所修布施等,為利眾生願成佛。」每次三返。】

  前面說「不捨菩提心」,我們以前一直在無明當中,現在經過了這一番的努力,發心以後千萬不要動搖,儘管外面的客觀環境這麼惡劣,也要用種種方法把菩提心堅固起來。不但要堅固它而且要增長它,為了這樣所以要晝三次、夜三次努力地增長菩提心。
  如何增長呢?就是照前面那個儀軌作。就像三歸依,這三歸依不是歸依完就算了,平常我們要一直在心裡憶念: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哪怕單單唸一下也好。實際上不但嘴巴唸,心裡也要緣念它的勝利,持續這樣的心情,一直使它現前。如果不能照著之前所說的儀軌廣作,就應該「明想福田」,就是坐下來細細地思惟、觀想發心的對象,對上是三寶等等,作種種的供養;對下則是濟度一切眾生,對眾生修慈悲。平常我們懺悔一開始也這樣觀想,就是這個道理:由自己的父母開始推到盡法界一切有情,我們是靠緣他們而啟發慈悲的;上面是本師釋迦世尊、諸大菩薩、聲聞緣覺、龍天護法、一切法藏等等,這是我們要效法的尊重福田。儀軌就是念誦歸依發心偈「諸佛正法眾中尊」等,內心依文而緣念,這樣早晚各修三趟,每趟唸三遍。有的地方還加上「願一切眾生具足樂及樂因,願一切眾生永離苦及苦因,願一切眾生不離無苦之樂,願一切眾生遠離愛惡親疏住平等捨。」實際上這個也是修學的內容,是由悲心來啟發跟它相應的菩提心。
  藏系的傳承中每天早晚必定要唸歸依發心偈六趟。如果自己曉得今天一天忙不過來,那麼早晨起來就把這六遍唸過了,到了中間有時間還要唸;萬一沒有時間的話,今天至少這六遍一定要唸,在任何情況之下絕不可以間斷的。以上就是說到發心以後怎麼去增長它。

【學心不捨有情者。《道炬論》及《發心儀軌》中說學處時,雖未說及,《道炬釋》云:「如是攝受不捨有情,於菩提心所緣及其勝利,發心軌則,共同增長及不忘故,應當守護。」爾時數之與根本文,意無乖違,故於此事,亦應修學。心棄捨之量者,依彼造作非理等事而為因緣,便生是念,從今終不作此義利。】

  第三是修學不捨有情。這在《發心儀軌》當中雖然沒有講到,但是在《道炬論》的解釋當中是這麼說:「要攝受利益有情而不捨有情,了解菩提心的所緣和它殊勝的利益,以及怎麼發心的方法、如何去增長並且不忘失,這是我們應該保護增長的。」前面告訴我們要每天晝三夜三修六趟,這跟《道炬論》根本文的意趣並無乖違,所以此事也是我們應該照著去做的。換句話說,這個儀軌在他們正規的傳承當中是非常重視的,所以一定要把來源弄清楚。發心的儀軌是阿底峽尊者傳進來的,這個學處在尊者的《道炬論》當中雖然沒有明顯說明,但是《道炬釋》所說的這個內涵跟《道炬論》根本文並不違背,這裡是特別說明這一點。
  我們真正要學的是不捨有情,那就先要了解什麼是「捨有情」,才曉得不捨是怎麼樣。「捨有情」就是由於對方做了不合理的事情等,我們便生起這樣的念頭:「唉!我再也不想利益他了!」這就是捨棄有情。所以說「不捨」,就是在任何情況之下不要生起這個念頭。

【修學積集二種資糧者。從以儀軌受願心已,當日日中供三寶等勤積資糧,是能增上菩提心因。此除先覺傳說而外,雖未見有清淨根據,然有大利。】

  發了心以後,怎麼學積集兩種資糧呢?如果受了行心律儀(菩薩戒)的話,馬上就能積集兩種資糧;若是只受願心,在還沒有受行心律儀之前,就應該日日中供養三寶等,此是增長菩提心的因。修習這一個學處,除了祖師們這樣說以外,雖然並沒有看到經論上的根據,但實際上這樣做有大的利益,所以的的確確應該這樣做的。
  究實說來,所謂的先覺像阿底峽尊者、宗喀巴大師等,他們講的話絕對有足夠分量作為我們的依據。但這裡為什麼要這樣說呢?因為眼前大部分的人不一定是根據佛經,往往是根據某一位法師講的,覺得他說的就對了,至於佛經怎麼講的,是否跟佛經違背都不管了,我們常常有這個現象。從這裡我們也看得出來,當年印、藏真正了不起的菩薩祖師們,以他們這樣高的位次,明明有這樣正確的、完整的義理,他還是要說明我這樣修所依據的傳承,一點都不會亂來。所以對真正想要修學佛法、弘揚佛法的人,這是我們最好的警策。千萬不要因為某人怎麼做、某間寺院怎麼做,就認為這樣做就是對了。這雖然是一個小地方,我們還是應該對它有正確的認識。以上是修學今生不退發心之因。

※﹝第二修學餘生不離發心之因分二:一、斷除能失四種黑法,二、受行不失四種白法。今初﹞

  因為菩提心的誓願是從現在開始乃至於證得菩提,所以不但現生要守護,而且將來也要使它一直增長而不可失壞。怎麼樣使來生能夠不離菩提心?如果造了四種惡法,餘生就會失去菩提心,反過來,由於造了四種善法,以後自然不會失去菩提心,這是出自《大寶積經》。在《大寶積經》一開頭,世尊跟迦葉菩薩提起的就是這件事情。

【《大寶積經‧迦葉問品》說成就四法,於餘生中忘失發心,或不現行;又成就四法乃至未證菩提中間不忘菩提之心,或能現行,此即願心學處。】

  此處所言發了願心以後的學處,都是有憑有據的。《大寶積經》上說:「如果做了四樣事情,那麼將來就會忘失菩提心,或者菩提心不再現行。」也許我們會說:「前生的事情,我們這一生好像都記不得,也沒有現行嘛!」實際上我們現在的很多習慣,都是前生帶到這一生來的。有的人聰明一點,有的人笨一點;有的人很會寫文章,碰見一點飛花落葉,文思就潮湧而來,寫出來文筆很美,可是碰到算術的話,他就頭痛得要命,連一加一都覺得困難;有很多人對數理非常清楚,可是你叫他寫文章,他就覺得非常困擾。這些情況,並不是他腦筋不好,而是有的人就偏向那部分,此生這個現行就是前一生帶來的。所以前面曾說,如果這一生造了這種業,「他世現行猶如夢」,到下一生起現行的時候像夢一樣,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它就這麼來了!
  此處告訴我們,這一生很難得能獲得這樣殊勝的寶貝,如果繼續努力做對的話,下一世自然它會現起來。就像剛才所說的一樣,這一生有很多人就是某方面的天才,如果此生做對的話,來生你就是「菩提心天才」,那是何等地好啊!反過來說,如果做得不對的話,雖然這一生辛辛苦苦學會了,但下一生就沒有菩提心了。何況菩提心是從現在開始一直要憑著它作為根本,才能圓滿佛道的,它是這麼珍貴!所以這四黑法我們眼前就要斷除,對白法要去努力。如果此生能夠在白法上努力,到了下一世不需努力,它自然會現起,這個多省力啊!就像我們常常說的一個比喻一樣:若從小販做起,在大街上揹了個箱子賣枝仔冰,要賣到成為一位大老板的話,那不曉得要做到哪一天!但是如果你從小生在大老板、董事長家裡的話,在你還不懂事的時候,就已經是一位小老板了。現在我們就是這樣,假如這一生你稍微花一點氣力,將來生生世世就是佛的佛子,這比起世間的國王、王子來,還要殊勝千百萬倍。斷四黑法、行四白法有這麼大的好處,所以對這二點不要輕視!

【四黑法中,欺誑親教及阿闍黎、尊重、福田者。當以二事了知:一境,二師易知,言尊重者謂欲為饒益,言福田者謂非師數,然具功德,此是《迦葉問品釋論》所說。】

  先說四個黑法,這是我們首先要避免的。欺誑親教及阿闍黎、尊重、福田這是第一條。在《大寶積經》上是這樣說的:「欺誑師長,已受經法而不恭敬。」師、法都提到;而這裡只講到師,這是因為他之所以欺誑師長的原因還是不敬重法,如果真的敬重法的話,他是不會欺誑師長的,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關於這個問題分兩方面:第一個,你所欺誑的對象(就是境),「二師」就是親教師及阿闍黎。「親教師」平常我們稱為和尚。出家後有一位親教師、一位軌範師,也就是這裡指的親教及阿闍黎。「尊重」卻不一定是你的和尚或是阿闍黎,而是「欲為饒益」,就是的確對你有好處的那些善知識。此處的「福田」是指你的老師以外,而對你具有功德的那些人,譬如自己的父母。這些就是在《釋論》上面說的境,這是第一件事情。

【二即於此境由作何事而成黑法,謂於此等隨一之境,故知欺誑則成黑法。欺誑道理者,《釋論》解云:「謂彼諸境以悲愍心舉發所犯,以虛妄語而蒙迷之。」總之凡以欺誑之心,作蒙蔽師長等方便,一切皆是。然諂誑非妄者,如下當說;此須虛妄,以《集學論》說斷除黑法即是白法。能治此者,即四白法中第一法故。若於尊重啟白餘事,而於屏處另議餘事,說善知識已正聽許,亦是弟子欺蒙師長。】

  第二是對於這個對象,你做了什麼事情就算罪惡呢?如果你心裡明明知道是這樣的,但你卻欺騙他,這是不可以的。真正的老師,尤其是大乘師長,他隨時隨地只有一個目的--希望你向上;所以看見你不對了,就指出來告訴你:「某人啊!你不對了。」碰見這種情況,我們遮蓋過失,乃至於找藉口,這是非常嚴重、非常糟糕的!老師之所以為老師,就是要告訴你,你有錯了,要改過來。我們前面說過,修學佛法最重要卻又最難獲得的是正知見,而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我們在無明當中,並不認識自己的錯誤!所以這個時候一定要靠明眼人來告訴你,結果你不但不接受還要欺騙,為自己的黑暗保護,換句話說,當下增長的就是惡業;既然如此,下一世現行的就是惡業,而這個惡業偏偏又是善業的正對治。譬如要讓此地明亮的話,那就點燈,燈一亮,黑暗就沒有了;若把燈拿掉了,自然只剩下黑暗,這很清楚明白。經文當中還有一個「受了經法而不恭敬」,經法上面告訴我們的就是這些道理,而善知識告訴我們的就是經法。假定真正尊重、恭敬經法的話,自己不認識的錯誤,師長告訴了你,一定高興、感激得不得了,想馬上改,你會欺誑他嗎?當然不會!所以這個內涵非常重要。
  說到這裡我就想起一件事情,我小時候社會禮教的情況遠比現在好,當家裡的尊長說話的時候,小孩子很少敢回嘴的。有的時候長輩說了我什麼,如果自己也要講道理辯論,父親就會呵斥我:「古人很重要的就是想要成為聖賢,真正的聖賢都是靠努力改過而來。現在別人告訴你過錯,正是求之不得,歡喜都來不及,何況對方是尊長?所以就算人家說錯了,你如果否定或者辯解的話,下次就會缺少被提醒的機會,你懂嗎?」那時候我不大懂,現在我了解了,我們常常有這種情況,我自己也是一樣。我剛出家的時候,常常請求尊長及同修說:「我現在渾身缺點,希望你告訴我。」但是就很少有人告訴我。我當時也不懂得是什麼原因,後來慢慢了解了,人家不是不說,有的時候偶然告訴你哪裡不對了以後,你總是覺得:「明明是對的,我沒有錯!」人家第一次蠻好心的告訴你,你既然自認為對的,誰願意第二次再告訴你?我們平常都是犯這個毛病。所以不知不覺之間把人家來勸告你、幫助你的路,砍得乾乾淨淨,下次人家看見你,就算了,還有什麼話好講!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就算人家說錯了,你還是很歡喜地感激他,至少他願意管你的事情,這不是對你的幫助嗎?
  所以古人有「千金市骨」這一個典故。他要買千里馬,買不到。結果有人說:「以前有過一匹千里馬,可惜死掉了。」他說沒關係!死掉了他也要買,出多少?千金。這個千金也許不是一千兩金子,也許是一千塊錢。現在一千塊錢不值錢,但在以前那是不得了的!小的時候我聽說雞蛋是一個銅錢一個,所以一塊錢可以買三百個雞蛋。你想想看,那一千塊錢要值多少啊?那隻馬已經死了,根本是沒有用的骨頭,他花了一千塊錢去買;拿我們現在來說,花了一千萬買一具死馬骨頭實在划不來,結果後來真正有好馬的人一聽見,就覺得這個人是真正愛馬的,於是就馬上賣給他了。換句話說,你有沒有這個誠心?所以我們的的確確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普通的人來規勸,我們也都要感謝他,所以「子路聞過則喜」,子路之所以為聖人的原因,就在人家告訴他錯了,他是歡喜、感激!我們現在是,人家告訴你錯了,心裡面還找半天的藉口,自己總歸是對的,那你還有什麼希望改過?所以當師長指出我們的過錯時,不要為自己找藉口,這非常重要,千萬注意!我們修學佛法特別重要的就是這一點,何況你心裡面還是欺誑的。如果你不明白老師所講的,就應該再進一步去問;尊長告訴我們的,總有他的原因在。
  所以前面一開始學的時候特別說明:我們在長夜無明當中,不是貪就是瞋,再不然就是癡!有人肯提醒我,我總要想辦法先去理解他要告訴我什麼;不要別人一講,就把一大堆理由搬出來,他說了一句話,你已經說了一百句還停不住,那還談什麼?就算說了你不懂,你應該去追問說:「對不起,我沒弄清楚。」他說的總歸有道理,你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這樣才是我們應該學的。何況現在進一步還有欺誑心,你明知道還要這樣,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欺誑和諂誑不一樣,下面會講到另外一種----諂誑的行相。黑法反過來就是白法了,它的正對治就是四白法中的第一個,反正黑白兩法有了一樣就沒有另一樣。(編者註譯:總之,凡是以欺誑心作出種種蒙蔽師長等的事,都算是這個黑法。但欺誑分二種:非妄欺誑與有妄欺誑,非妄欺誑下面會說,此處是指有妄欺誑;因為《集學論》說斷除黑法就是白法,而能夠對治這第一黑法的,就是四白法中的第一法--對眾生斷除故知而妄語。)
  另外一種情況是在善知識面前這樣講,卻到別的地方說另外一番話,而且說這件事善知識已經聽許了,這也是欺誑。這種事情我們有的時候很容易犯,就是對善知識先避重就輕地說一點點,然後到別的地方去強調這件事情,這是不可以的。我們必定要了解,自己的內心無始以來積累了很多髒垢,我們要盡最大的力量清除它,不允許有一點點欺誑存在,只要有一點點,這個都是損害自己的。

【於他無悔令生追悔。其中亦二:境者,謂他補特伽羅修諸善事,不具追悔。於境作何事者,謂以令起憂悔意樂,於非悔處令生憂悔。《釋論》中說,同梵行者正住學處,以諂誑心令於學處而生蒙昧。此上二法能不能欺、生不生悔皆同犯罪。《釋論》亦同,然《釋論》中於第二罪作已蒙昧。】

  第二黑法是於他無悔令生追悔。「境」就是對象,別人做了好事,他本來做對,這件事情是不應該追悔的,但你以不正確的方法或者觀點,讓他產生疑悔,在這種情況之下你就錯了。
  如果別人所做的是惡法就怕他不追悔,追悔了以後可以改善;而善法明明是正確的,你卻讓他起了懷疑的話,他行善法的心就打了折扣,乃至於不做。「同梵行」是一起修學的人,他正確如理地學,如果你以諂誑心,令他對於所學的內容產生蒙昧就犯了第二黑法。實際上這個我們很容易犯,非常糟糕。這種情況往往是由於我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就用一些甜言蜜語、滿好的話解釋,曲解了正確的概念,結果他心裡就因此而產生一些問題了。
  以上二種黑法,師長等有沒有被你欺騙、對方生不生悔,皆同犯罪,但《釋論》中說對於第二黑法要「作已蒙昧」才算犯。總之要從動機來說,只要你的動機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已經出了毛病了。如果這個動機又透過你的語言來造作的話,更是糟糕!因為大乘的特質是就我們內心的動機來說的,大乘以利益有情為動機,而你卻使人家因為你的行為而遭到損害,這是不行的,這一點我們應該分辨得很仔細。

【說正趣大乘諸有情之惡名等。境者,有說已由儀軌正受發心而具足者,有說先曾發心現雖不具為境亦同,此與經違不應道理。其《釋論》中僅說菩薩餘未明說,然餘處多說具菩薩律學所學處者,謂正趣大乘似當具足發心。】

  第三點,說正趣大乘諸有情的壞話。《寶積經》上面講:「於求大乘者訶罵、誹謗、廣其惡名。」就是對於趣入大乘的行者,你說他的壞話,毀謗他。關於這個對象,有的人說這是指已經由儀軌正受發心的人;有的人認為若是宿生已經發了心的,這一生雖然還沒發心也算。但是第二種情況,本論說它不算。因為在《釋論》當中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別的地方都說得很清楚,大乘行者一定是具足菩薩戒,正在學菩薩行的人。所以應該是具足發心(照前面的儀軌發了心)的人才算是所對的對象。你毀謗這樣的人才算犯了這個黑法。

【於此作何事者,謂說惡名等。由瞋恚心發起而說,與《釋論》同。對於何境而宣說者,《釋論》說云:「如彼菩薩欲求法者,信解大乘或欲修學,為遮彼故對彼而說。」然了義者即可。其惡稱者,如云本性暴惡,未明過類;惡名者,如云行非梵行,分別而說;惡譽者,如云以如是如是行相,行非梵行廣分別說;惡讚者,通於前三之後,是《釋論》解。此於我等最易現行,過失深重前已略說。】

  所做的事情就是說他的壞話,因為你內心討厭他,不歡喜他,瞋恨他。至於對什麼人說呢?《釋論》說:「如果某位菩薩想要求法,信解大乘,或要想修學,你為了遮止他學習,而對他說菩薩的壞話。」但實際上只要聽得懂你講話的人,你對他說菩薩的壞話就算犯了。那麼說他什麼壞話呢?這又包括惡稱、惡名、惡譽、惡讚,任何一種都是。
  這個的的確確非常容易現行。我們動不動就批評別人、說別人的壞話,或者是由於見解上的差別,或者由於情緒上的問題。這個很容易犯,而過患卻是非常厲害!所以菩薩戒就告誡我們,不得說四眾過、自讚毀他。前面告訴我們:比起毀壞諸佛塔廟等等的罪來說,瞋恚菩薩的罪遠來得大!所以這一點是非常糟糕的。

【又如菩薩起毀訾心,則此菩薩須經爾劫恆住地獄。《寂靜決定神變經》說,唯除毀謗諸菩薩外,餘業不能令諸菩薩墮於惡趣。《攝頌》亦云:「若未得記諸菩薩,忿心諍毀得記者,盡其惡心剎那數,盡爾許劫更擐甲。」謂隨生如是忿心之數,即須經爾許劫更修其道,則與菩提極為遙遠。故於一切種當滅忿心,設有現起,無間勵力悔除防護。即前經云:「應念此心非善妙,悔前防後莫愛樂,彼當學習諸佛法。」】

  如果菩薩對一位發了菩提心、修菩薩行的行者,起了瞋恨、毀謗的心,就會「經爾劫恆住地獄」,這個心有多少剎那,就要經過多少劫的時間住在地獄裡。自己已經是菩薩尚且如此,何況我們凡夫!所以這事情實在是要千萬注意啊!《寂靜決定神變經》就告訴我們:修學菩薩行的人,其他的業不會使他墮落惡趣,只有一個例外--如果他毀謗其他菩薩的話,他就會墮落。《攝頌》也說:「尚未得授記的菩薩,如果以瞋恚心毀謗得授記的菩薩,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毀謗的惡心有多少剎那,就要在那麼多劫中,重新修行地道功德。」真正得記的菩薩,他一定得到淨信相應的量,就不會犯這個毛病。而實際上,現在我們這些要學的人很容易犯這個毛病。
  起多少剎那的瞋心,要經這麼長劫再重來。我們現在修學,不要說長劫,叫我們到佛學院念三年書,就覺得好辛苦。所以一生已經很辛苦了,何況長劫!付出多少努力才積累的功德,只要起這樣一個惡念的話,就會受如此嚴重的果報,所以我們要特別注意!在任何情況之下,一定要想辦法防制瞋心,如果起來的話,馬上努力懺除掉。也就是經上告訴我們的:「要曉得瞋心不好啊!對以前起的瞋心要懺悔,並防護以後,千萬不要再讓它生起,要努力地、真正如法地去修學。」
  毀謗菩薩的罪過非常大,同樣地,毀謗大乘經典也是這樣。所以,以後當大、小乘行者彼此見面的時候,這一點要千萬注意!最近有這麼一件事情,我聽見了非常讚歎。有三位泰國派來的非常精彩的修行人,他們對小乘的教法等等有很深切的了解。到台灣來後,我沒直接碰見他們,有一位同修碰見了告訴我說:他遇見三位泰國的出家人,一談之下,心裡非常佩服。三個人當中有一位中國話說得很通,來台以後,他就改穿我們中國的僧服。因為來之前,他們的上座就告訴他:中國是這樣的,你到那裡就要這樣……。一點都沒錯,這個叫做隨方毘尼。來到這裡他絕對不強調泰國的戒高明,談起教法的時候,他就說:「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論現在真正持戒的戒相的話,我覺得泰國是比較認真一點(這個話就這麼平直,而其內容是確實的,就算聽了以後,我們也不會覺得刺耳)。論教理的完整的話,是藏傳的佛法。而中國的特質是禪,對於真正見到空性的方便來說,也是獨一善巧。」我聽了真是讚歎!我們平常總覺得他們好像條件很不夠,實際上我們真應該看看人家的榜樣,好好地學啊!如果還沒有學通之前就隨便亂開口,從行相上面去妄加批評,那真是個絕大的錯誤。我要在這裡引證這一點,是因為我們對於真正的內涵不大容易學到,卻常常看見了外表以後,根據我們個人的喜好,再加上被無明所使,就任意輕加是非,不知不覺當中給自己帶來無窮的禍害。

【若有瞋恚則其慈悲先有薄弱,若先無者雖久修習亦難新生,是斷菩提心之根本。若能滅除違緣瞋恚,如前正修則漸漸增長以至無量。《釋量論》云:「若無違品害,心成彼本性。」又云:「由前等流種,漸次增長故,此諸悲心等,若修何能住。」】

  要發大菩提心,最重要而強有力的因是慈悲,而瞋恚跟慈悲是恰恰相反的,你生瞋心的時候,正損害了慈悲--已經有的慈悲會減弱,如果原先沒有慈悲的話,長時修習也難生起,所以瞋心是斷菩提心的根本!如果能夠滅除瞋恚的話,那麼你修慈悲心就很容易增長,乃至於到無量。《釋量論》說:「假如沒有違品的話,這個心就自然而然增長。」「違品」就是跟它相反的,慈悲跟瞋恚恰恰是相反的,沒有瞋恚去違害的話,慈悲心就增長了。就像房子裡邊燈一亮,黑暗就沒有了;燈一熄,黑暗就來了。
  又云:「由前等流種,漸次增長故。」等流心眼前雖然沒有強烈地現起,但是心念之流一直在這個狀態當中。我們已經學過業會增長廣大,如果沒有瞋恚心的違害,那麼慈悲就容易生起來。反之如果在瞋心發了以後,讓這個瞋心的等流一直下去的話,那悲心就生不起來。所以前面告訴我們:如果有了瞋恚的話,就算長久學習也很難生起慈悲。懂得了這個道理,現在我們正學的時候,在任何情況之下,瞋恚之心萬萬不要發。不要說你有道理,講道理已經是不知道錯到哪裡去了。尤其是見解特別強的人,不要動不動就講道理,講道理真正害的還是你自己。我們學很多見解,主要的目標就是要淨化自己,不幸的是我們學錯了,結果學了都是在害自己,這一點我們要特別了解。以上是第三個黑法。

【於他人所現行諂誑,非增上心。境者,謂他隨一有情。於此作何事者,謂行諂誑。增上心者,《釋論》說為自性意樂。諂誑者,謂於秤斗行矯詐等。又如勝智生,實欲遣人往惹瑪,而云遣往垛,後彼自願往惹瑪。《集論》中說,此二俱因貪著利養增上而起,貪癡一分。誑謂詐現不實功德,諂謂矯隱真實過惡,言矯隱者謂於自過矯設方便令不顯露。】

  第四個黑法在《寶積經》上面是講「以諂曲心,與人從事」,文字雖然與此處不同,心相卻一樣。諂曲心就是不正直,非增上心。增上心是正直的,自己本心就是這個樣的。這個黑法的境是任何一個有情,對他行不正直的心。增上心則是心裡這樣想,也就這樣說。
  我舉一個諂誑的例子:看見某種自己不歡喜的食物,不會明說不歡喜,卻說:「這東西不好!沒有營養!」實際上我並不知道它有沒有營養,只因為我不歡喜就這樣說,就是這種心情。有好多這種例子,自己不相應,就轉彎抹角說了半天,說出一個相似的道理來,然後讓人家聽信你,也跟著你走,這個就是諂誑的心。我們心裡一天到晚就這麼彎彎曲曲地做這種事情。對真正修學佛法的人而言,這些都是垃圾。之所以會這樣,就是保護自己,所保護的不是見煩惱就是思煩惱,無明惑、塵沙惑更不用談。
  《廣論》中舉了一個諂誑的例子,比如勝智生原本要派人到惹瑪,卻故意說:「你到垛去。」使對方自己就願意到惹瑪去。這種情形就像我們剛才說的,實際上心裡想的是這件事情,但是嘴巴上說的時候,故意兜一個圈子轉彎抹角,最後讓別人在你的暗示當中,走上你所希望的這件事情上面,就是這種心理狀態。
  為什麼會這樣做呢?《集論》說諂、誑二者都是貪著利養增上而引起的,是屬於貪、癡所攝。「誑謂詐現不實功德」,就是欺詐、不實在的。單單講文字我們不一定能清楚它的行相,就如我剛才說的例子,你不歡喜這個東西卻不明說,而說這個東西有什麼不好,不營養等等。其實到底營養不營養?不一定。究實說來,對我們修學佛法的人而言什麼最營養?跟法相應,你最好把營養等等這些概念放得乾乾淨淨,這才是最營養的東西。就算它在世法上真的有營養,你去講究它都不對,何況世法上講的不一定真的有營養,這是我們要了解的。「諂謂矯隱真實過惡」,把自己真實的罪過掩蓋起來。就像剛才說的,其實內心這樣想,你卻掩蓋起來,假說另外的一樣東西,讓他依你的意思改變過來,這種心理就是諂誑。
  這四個黑法的內容,我們重新再看一下,不妨一點一點仔細地談它的原則,不一定講文字。先說第一個黑法,我們學菩提心,菩提的直譯是覺,而且這個覺是最圓滿、最大的覺。我們現在是不覺,或者叫無明,在這種狀態當中,你必須依靠自己的尊長--親教師、阿闍黎,或者是其餘的尊長。你所以能夠得到一切功德、改善一切過失,無非都是靠師長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從處處地方去學習了解自己的過錯,然後內心改過來。反過來說,作為我們的尊長,不管是親教、阿闍黎,乃至於其餘的尊長,他們對我們最重要的功效就是指出我們的過錯,結果你對他們隱瞞欺誑。這種情況,眼前騙過容易,這個心種留在識田會慢慢地發酵,像毒一樣。你別看那個毒蛇只是咬一口,倘若不管它,毒流到心臟你就完了。
  現在我們要靠著這樣的指導慢慢地改善,必須要懺除罪障、集聚資糧,要能如此做之前則一定要懂得正知見,而正知見是從師長傳來的,你把它一下齊腰斬斷了,那當然不行。除了師長以外,其他的尊重或父母等等,都是增長功德最好的福田,若對他們起欺誑心,集聚功德、淨除罪障的路就被你自己完全去掉了。我們連世間小小的妄語都不可以犯,何況是欺誑師長等。所以這個妄語好像很小,後果是嚴重得不得了,因為它很容易犯。
  第二個黑法我們不認真去說它。修學大乘佛法的人只有一個目的--無非是要利益別人,要幫助別人增長善法,他現在明明在增長善法當中,你卻存心讓他疑悔,斷人向善,這跟你的目標完全違背。如果你造了這個業,它會越來越增長,這一世容或修學菩提心的意願還能滿強烈地繼續下去,但到下一世就完了。
  第三個毀謗正趣大乘諸有情,那是最可怕的,前前後後已在太多地方說過這件事情。玄奘大師的《大唐西域記》上面有一段無垢友論師的公案。玄奘大師當年到印度去時,親眼看見無垢友論師下阿鼻地獄的那個坑還在那裡。無垢友是當年印度小乘的一位大論師,博通三藏,非常了不起。當時有的地方大、小乘是相容的,有的地方則彼此鬧得很厲害。那個時候世親菩薩已經涅槃了。世親菩薩早年學小乘,後來改學大乘,曾經有人批評他,但是世親菩薩並沒有跟他辯論。世親菩薩的弟子就說:某人批評你,你假如不跟他談的話,顯得好像我們不如他。世親菩薩說:「是非曲直昭然如日月,何必跟他辯?讓他去好了。」由於不管他,所以那人也沒有機會跟世親菩薩辯,這是一個很有名的公案。
  無垢友論師是後來學小乘的人,有一次他經過那位曾經想要跟世親菩薩辯的眾賢論師的塔,看見了他的論著以後對眾賢論師非常推崇、讚歎地說:「您真是我們這個教下一位了不起的大德,當年您能夠弘揚我們本宗的宗旨,可惜的是您沒有機會跟那位世親菩薩辯論!我現在雖然位忝末學(他還很客氣),總算能夠跟上您,也學會了本宗的見解,我一心一意的志願,就是要把那位大乘的世親菩薩滅絕其名,將他所有的論說徹底地毀除。」就這樣在塔前讚歎,說這樣的話。結果話還沒有說完,舌頭就一直伸出來縮不進去,然後七孔流血。他那時候就感覺恐怖了,因為凡是這種人,其實未嘗沒有接觸過正確的知見,只是被自己的偏見所障,所以他馬上感到懊悔,自己覺得不對了。當場那地就裂開,他陷入地底中,就這樣完了。後來有一位羅漢經過那洞,以他的神通看見無垢友論師在阿鼻地獄,後來那個地方就立了這個塔。玄奘大師到印度去的時候這個塔還在。
  所以不管是大乘的法也好、行者也好,都絕對不能毀謗,這一點千萬注意。平常我們因為被慢心、驕心所使,總是覺得別人不對,這也是事實,要找別人的缺點是很容易的,我們每每在不知不覺當中就會犯這個毛病,所以最好的是能夠隨時反省自己。你若能看見自己的缺點,你的眼睛就會放得很低,不敢看別人的過失,那事情就好辦了。
  四黑法已經說過,現在講四白法,這和四黑法恰恰相反。菩提心是必須要生生增上的,犯了四黑法,現生菩提心就削弱,下一世菩提心會不現行,所以這是菩提心最大的一個障礙。反過來,四白法不但克服障礙,而且增長菩提心。

【四白法中初白法中,境者,謂凡諸有情。事者,謂於彼所,以命因緣下至戲笑,斷除故知而說妄語。若能如是,則於親教及軌範等殊勝境前,不以虛妄而行欺惑。第二白法,境者,謂一切有情。事者,謂於彼所不行諂誑住增上心,謂心正直住。此能對治第四黑法。】

  第一白法的對象是一切有情,所應做的事情就是在任何情況之下不說虛誑語,乃至開玩笑也不要隨便說。如果在一切有情之前都不欺誑的話,自然在尊長前面也絕不欺誑。我們往往覺得開玩笑是無所謂的,要曉得,起任何一個念頭乃至一舉一動,識田當中就落下一個影子。現在我們既然知道要走無上圓滿這條路,而這條路非常遙遠,意義非常偉大,所以一切時處一定要防範種下相違的因。尤其是現在我們真正能夠防範的,還非從小地方做起不可。這種壞習慣往往很難斷,如果沒有這種習慣那最好,如果有的話則千萬要注意。
  第二白法能對治第四黑法;若對第四個黑法了解了,反過來再看第二白法就很清楚,就是在一切有情面前內心要「正直住」--直心。這在《大寶積經》上面有詳細地說明,《了凡四訓》中也有。直心並不是像我們想像當中的那樣,平常我們認為的直心,實際上有很多人是剛愎自用,凡事衝口而出,還自以為是直心。它的行相是內心不彎彎曲曲,這是第一個根本;而且也不是逞強好勝,是處處都能夠護人家的意,而自己心裡是正直的,這種狀態才算。

【第三白法,境者,謂一切菩薩。事者,謂起大師想,於四方所,宣揚菩薩真實功德。我等雖作相似微善,然無增相,盡相極多,謂由瞋恚毀訾破壞菩薩、伴友,而致窮盡。故能斷此及破壞菩薩者,則《集學論》說,依補特伽羅所生諸過悉不得生。然於何處有菩薩住,非所能知,當如《迦葉問經》所說,於一切有情起大師想,修清淨相。讚揚功德,謂有聽者時至,非說不往四方宣說便成過咎,此能對治第三黑法。】

  前面第三個黑法是毀謗菩薩,現在第三個白法的對象就是一切菩薩。對他做什麼事情呢?「謂起大師想」,要覺得這位菩薩他就是佛,在任何情況之下,處處稱揚讚歎菩薩的真實功德。我們會覺得好像菩薩還沒到佛的地位,其實經論上面處處告訴我們,佛的因是菩薩!他先發因地心,然後證果地覺。經上有比喻,譬如種一棵最寶貴的藥樹,最要細心努力護持的是樹的幼苗期。佛菩薩尚且這樣護持初發心行者,我們凡夫要學佛菩薩,當然更應該這樣。所以你能夠稱揚讚歎初發菩提心的人,這個功德絕對不亞於讚歎佛的功德;反過來,如果是毀謗他,那就會很糟糕。有的時候我們是有意,有的時候則是無意。有意的,不大容易犯;無意的則是習慣使然,而且往往由於自己的憍慢,不知不覺輕視別人,很容易看見別人的過失而看不見別人的長處。本來自己在煩惱中,已經犯了非常嚴重的過失,如果再加上任意輕毀的對象是菩薩,那我們永無翻身之地,這點千萬注意。
  我們雖然平常也好像做一點好事,但是那個好事叫「微善」,而且這個微善還只是「相似」,看起來好像是,但如果仔細檢查的話,會發現簡直一無是處。善業本來就已經非常少,而且又是相似、本來就不真實的。所以雖然我們學佛是要學大師,但實際上卻是要從像俞淨意公那樣學起,其原因就在此。假定我們連像俞先生那樣都做不到,卻說自己是學大師,那不是完全顛倒,自欺欺人嗎?起心動念最重要,如果對境自己的慢心、憍心還是照樣的話,那一點用場都沒有。慢心、憍心最糟糕之處是你自己感覺不到,還總覺得自己樣樣對,看看別人是樣樣不對;在這種情況之下,儘管你稍微做一點好事,這種好事都是相似的。
  我們學道次第,在一開頭還沒正講之前就先告訴我們要斷三過、具六想,其中第一個想就是我們在病當中。前面共下、共中已經說過,我們確確實實是如此。理論上了解了,可是怎麼想辦法在實際的心相上面認得它,這是我們現在修行第一重要的事情。我們雖然作了相似微善,但是「無增相」,能讓這點小善增長的行為都很少,反過來,「盡相極多」,處處損減倒是很多,因為由瞋心毀謗破壞菩薩以及同行,而壞盡了功德,這的確是我們很容易犯的。尤其現在大家住在同一個環境當中,難免有無始以來的習氣,總覺得這個不大對、那個不大對,各人有各人的意見跟想法,就很容易批評,往往輕輕地隨便說一點,這就會產生很大的流弊。就算集了一點資糧,也因為造了這樣的惡業而破壞無餘。假定這個毛病能夠斷絕,能夠不去破壞菩薩,那麼《集學論》上所說依普通人而生的過患都能夠消除。但究竟哪一個是菩薩,我們並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發什麼心,的確我們不知道。所以應該學《大寶積經‧迦葉問品》所說的,對任何一個人起佛想,儘量修清淨相,就是看每一個人都是值得稱揚讚歎的。
  實際上就算他不是菩薩,你能夠修清淨相稱揚讚歎,結果好處是你得到,不是他得;反過來,就算他不是菩薩,你批評他,對他沒有什麼影響,真正的過患卻回到你身上,這點我們修學佛法的人要了解。平常人講講道理,空口說說白話,反正世間本來就是這樣;而我們想認真修學的話,這一點對我們就很重要!所以不是只講道理,你要把這個道理運用在身心上,淨化自己的過失、增長自己的功德,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所以我常常強調,當你看見外面的境界不理想之時,千萬注意要立刻反省自己的內心,你就會發現自己在說外境是非時候內心的煩惱相,這是我們第一個應該了解的。不要說上士,連共中士剛開始第一步我們都不認識。或者退一步說,學共中士的目的是要淨除煩惱,現在煩惱相已經現起來了,你都不認識它,還談什麼修行,這一點我們千萬要注意。但這裡並不是說「他們都是對的」,而是說當外面的境相現起的時候,你會感覺他對或者不對,特別是當他不對的情況,這會引起我們對他不滿意,然後批評他,那個時候要曉得這是自己內心的煩惱相。所以我們真正修學的人,第一件事情就是認識內心的煩惱行相,然後淨化它,持戒也就是指這個內涵而言。
  所以六祖大師有一句話--「心平何勞持戒」。很簡單,你內心保持平穩。這是講戒的特質,指戒法戒體來說。如果你面對境界時內心已經是起伏不平了,那還談什麼?所以此時就要想辦法,用如理的教法來調伏內心的煩惱相。以前我們沒有聽聞教法,所以不懂得,只會拿世間的標準去衡量,覺得自己對而他人錯,那都是在流轉生死源源不絕的惑業當中。現在既然了解了,就從這裡停止起,止息了煩惱以後,心裡面才能夠把得穩。如果你只求解決自己的問題,那麼不管外面天塌下來,就只一心一意淨化你的內心;如果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要學大乘,當你淨化了煩惱以後,心平氣和地想:「他是不對,我要用什麼方式幫忙他解決。」你的內心是安住在憐憫的善心上頭,那時候就可以談得上幫忙人家解決問題,否則千萬不要開口。單單觀過失這個意念本身已經錯了,一開口,那更是錯上加錯,這是我們必須了解的。
  不是叫你什麼都不辨別、什麼都不管,而是你必定要了解自己的目的何在。如果你的目的是要講世間的道理,那你去講道理是對的!如果你想真正淨化自己,那講道理則從根本就錯了!要淨化自己有二條路:希求小乘的,那你只管把內心淨除乾淨就好了,然後停在那裡,其他的什麼都不管;如果你要進入大乘的話,除了淨化自己之外,還要進一步依你的憐憫心、悲心、利他心,方便善巧地幫忙他,而不是拿一個標準說他不對。這一點我們在此特別說明。
  這一條所說的稱揚讚歎菩薩的真實功德,是指當有人來的時候,大家在談話中稱揚讚歎,不是叫你要跑到四處去稱揚讚歎。修行不必這樣,只要有境界來的時候,把持前面這個原則去做就對了,這一點非常重要。

【第四白法,境者,謂自所成熟之有情。事者,謂不樂小乘令其受取正等菩提,此就自己須令所化受行大乘。若彼所化不能發生大乘意樂,則無過咎非所能故,由此能斷第二黑法。若由至心欲安立他於究竟樂,定不為令他憂惱故,而行令他憂惱加行。】

  最後一個白法,對象就是你想助其成熟的有情。對他做什麼事情呢?前面是說,他本來做得對的,你讓他生憂悔;現在的情況是說,要幫忙他不要讓他生起憂悔。這是指什麼?他自己不願意修習小乘,而正要趣向大乘,正是我們學習菩薩行、發了願心的人要幫助、濟度的這種人。假定對方是小乘根性而非大乘根性的人,勸他沒用,在這種情況下是沒有過失的。
  第二黑法跟第四白法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呢?第二黑法是說,他本來做對的,你卻故意讓他生憂悔;你是一位學菩薩的行者,正應該幫助人家,他現在自己學,學對了,你反而使他對於自己做對的事情生起疑悔的心情,這不是害了他嗎?而這個白法,就是對你正在度化的有情,你要稱揚讚歎、至心地幫助他得到最究竟的快樂,在這種情況下,你一定不會在他做對時故意讓他憂悔,所以第四白法可以對治第二黑法。

【《師子請問經》云:「由何一切生,不失菩提心,夢中尚不捨,何況於醒時?」答曰:「於村或城市,或隨住境中,令正趣菩提,此心則不捨。」又《曼殊室利莊嚴國土經》說:「若具四法不捨大願,謂摧伏我慢、斷嫉、除慳、見他富樂心生歡喜。」《寶雲經》說:「若於一切威儀路中修菩提心,隨作何善以菩提心而為前導,於餘生中亦不捨離如此心寶,如如若人多觀察。」等明顯宣說。】

  《師子請問經》中,有一位菩薩問佛:「如何才能在未來的一切生當中,乃至於作夢的時候,都不再失去這個菩提心大寶?」佛回答說:「不管熱鬧的地方或清淨冷僻之處,只要有有情住的地方,你都令這些有情趣向菩提。能夠這樣,此生能令菩提心繼續不斷地增長,來生也就不會捨棄菩提心。」
  《曼殊室利莊嚴國土經》說如果能夠具足摧伏我慢等四法,就不會棄捨菩提願心。前面在自他換當中,特別說明生死第一大冤家就是我愛執。一有我愛執,慢相就生起來了,自然而然「我」總歸是最重要,「我」總歸是最高,不必刻意去想,它任運地在一切時處現起。能夠把它降伏,處處尊重別人、放掉「我」,這就是不捨願心的因。我們之所以動不動見人家的過失,主要還是我慢心使然。
  隨便說一件小事情吧,譬如我們總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這個也不理想、那個也不理想,我們不妨想想看是不是這樣。現在不論國內外,不論落伍的國家或先進的國家,很多政治上的官吏都是尋求私利,好像只是抱穩那個職位卻不敢做事情。他為什麼不做呢?因為他努力去做,結果辛苦了半天,大家對於他這樣做了以後呈現出來的好處,都覺得理所當然,既不讚歎也不感激。而且在做事的過程中,總會有令人不方便的地方,結果各人有各人的意見,大家都只看見過失的一面而加以批評。大的包括國家,小的眼前很多地方都如此。這個人辛辛苦苦在廚房裡忙了半天,你看不見這一點,只看見他老是不配你味口,今天太鹹了、明天太淡了。就是這樣,我想我們人人都有這個感覺。所以我們真正修學佛法,必定要從這個地方開始注意自己,任何情況之下看見人家的不是,就要反省、改善自己,去看他的功德,這是很值得我們學的。
  為什麼一再地要大家多提醒自己「我到這裡來是幹什麼的?」不要說你是來修學佛法,至少你感受到自己很苦,要改善它。我們已經了解這痛苦是自己的業所感得的,而導致你造業的主要原因是惑(無明),這種情況就是無明相。如果把握住這一點的話,你一定了解得很清楚,不是忙著看別人的過失,而是忙著改善自己。任何時候,你發現自己的起心動念又不對了,就去改善它。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你不懂得多少經論,也做對了!反之,儘管你三藏十二部樣樣都通,寫多少文章、講多少大法,卻還在佛法大門之外,根本完全不相應!再聰明,那也只是世智聰辯,一點用場都沒有,這個我們要了解。而之所以這樣的根本原因就是我慢。之前已經說過了,將來還會特別再提這件事情。所以我們要常常提醒自己,生死的第一大冤家就是我執,當境界現起的時候,你就隨時會感覺這個「我」在作祟。有的時候這個「我」很明顯地顯現,有時則是隱藏在背後,你只看見這個人不對、那個人不對。是誰在看見這個人不對啊?那個時候回過頭來一照,原來背後有個東西--就是這個「我」。人家對不對並不重要,你起了觀過心,就已經又種下把自己困在生死當中的因了。
  至於嫉、慳,這個容易了解,人家好你就嫉妒他、自己有的東西就捨不得。若能摧伏我慢、斷嫉、除慳,而且「見他富樂心生歡喜」,看見別人好時,真心為他歡喜,具此四法,就能不捨菩提大願。
  《寶雲經》說:「如果能在行住坐臥任何情況之下都修菩提心,心裡提持它,而且做任何事情都以菩提心為前導,若能這樣努力的話,此生自然而然一直增長菩提心,來生也不會離開此心,我們應該這樣從一切境中多多觀察。」
  「隨作何善以菩提心而為前導」的意思就是說,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提醒、反問自己要做這件事情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菩提心。《華嚴經》上有一句話:「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法,是名魔業。」發起了菩提心以後,一旦忘失菩提心,所做的善法都是魔業;因為如果你的行為跟菩提心(或者覺心)不相應的話,不管做什麼都是集諦所攝。所謂集諦所攝就是雖然你做了善法,升了天,福享完了以後還是三世怨,這是我們要了解的。

【第三犯已還出道理者。多作是說:犯四黑法及心捨有情之五,或加念云我不能成佛,棄捨發心共為六種。若越一時則捨願心;若一時內而起追悔,僅是衰損因。若犯六次發心及學二資糧,亦唯衰損之因。若已失者應以儀軌重受願心;若唯衰損因者則不須重受,悔除即可。】

  萬一犯了,怎麼辦呢?先說明犯相,怎麼樣算是犯了。很多人都說犯了四黑法就棄捨發心,再加上第五樣是心捨有情,因為菩提心的特質是幫助一切有情,而你現在是棄捨他們。另外,如果認為「我不能成佛」,這也是棄捨發心,所以棄捨發心共有六種。假定犯了這六種超過一時,願心就捨掉了;如果在一時之內覺得自己錯了而追悔,那麼只算衰損的因,並沒有失去願心。此處對一時並沒明確的說明。通常說一時就是四小時,因為晝三夜三,日間三時、夜間三時,把廿四小時分成六等分,所以一時相當於四小時。所謂六次發心,是指發了菩提心以後,晝三夜三要依皈依發心偈「諸佛正法眾中尊,直至菩提我歸依……」發心六次;還同時要學福智二資糧。如果六次發心和學二資糧沒做的話,只是衰損的原因,不是真退失。假定說已經失壞、退失願心了,那麼要照著發心儀軌重受;假定沒有失掉,只是衰損的因,那麼只要懺悔淨除就可以了。
  以上這種看法,究竟是與不是,後面會詳細辨明,特別是在大師造的《菩薩戒論》上面,這個道理說得非常深細。所以這裡我們只要了解一個大綱,等到將來學戒的時候,再深細去學它。因為整個的來說,我們現在還談不到真正如法相應地照著它去做到,所以我們了解一個原則性的大綱,將來進一步細學的時候,就曉得這些綱要真實的內涵,也能夠非常具體完整地一步一步深入去學習,進而做到它。以下是大師針對上述說法,辨明其合理與否。

【其中若念,我不能成佛,故捨發心者,即彼無間棄捨,無待一時,故一切種畢竟非理。四黑法者,非是現法失發心因,是於他生令所發心不現起因,故於現法而正遮止。《道炬論》云:「此為餘生憶念故,如說學處應盡護。」言如說者,謂如《迦葉問品》所說也,即此經意亦是如此。四白法時顯然說云:「迦葉,若諸菩薩成就四法,一切生中生已無間,菩提之心即能現起,乃至菩提中無忘失。」四黑法時,雖無現後明文,故亦當知是約後世。然於現法若行黑法,則所發心勢力微弱。】

  大師說:上面六種犯相當中,假定我們心裡想:「成佛太難啦!我不行啊!」起這個心念的當下願心就破壞了。因為你的願心無非是要成佛,所以一旦放棄成佛就捨發心了,不要等到一時這麼長的時候。所以上面的說法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不合理的。
  至於四黑法,實際上並不是現生退失發心的原因,而是說犯了這四黑法,他生就不會再現起菩提心了。我們需要的是生生增上,當然不願意他生現不起來,為了這個理由,所以現在就遮止它、避免它。《道炬論》很明顯地告訴我們:「為了以後生生繼續能夠憶念增長,因此如所說的學處,我們應該盡力守護。」這裡的「如說」,是指如《迦葉問品》所說,這在經上面也很明白地說明這一點。
  經文上面說:「迦葉,假定發了菩提心的菩薩們成就了四法,那麼一切生當中,只要一出生,他的菩提心自然就現起來,乃至於證得無上大菩提,都一直不會忘失。」這一段話很明白地說出成就白法,對菩提心的助益主要是就後世來說;雖然說黑法的時候,沒有明文說是現世或後世,但是根據前後的經文,也應當知道是指後世。我們舉個例子,像今天大家要出去,我們會說「某甲、某乙、某丙、某丁今天要出去」,而不會說「某甲要出去、某乙要出去、某丙要出去、某丁要出去。」不會這樣講,會總結起來說,在最後才把「要出去」加上去。所以前面講四黑法時,雖然並沒有說餘生當中,但是講到最後白法時,說如果成就白法則餘生當中很快現起菩提願心;反過來說,假定犯了黑法的話,餘生當中就會失去,經上面這個意思很明白。
  雖然四黑法主要是防止後世,但是如果行黑法的話,現世發心的力量也會慢慢減弱。因為菩提心發了以後要不斷地增長,現在你做的這一件事情恰恰是相反的,當然會把原來的力量減退。
  說到菩提願心的現起以及失去,眼前就有很多例子,這種例子不必看佛經,因為菩薩行者的確不是像聲聞乘行者,一定是在佛出世、教法住世的時候現出僧相。菩薩則生生世世在三界之內利益眾生,譬如中國古代乃至於西方的很多聖賢們。中國歷史上有好多了不起的人,他從小或者是大孝,或者是友愛,他所做到的程度,我們簡直無法想像。這深深地說明了很多這種人都是菩薩行者,他這一生儘管沒有佛陀來教誡他,但是他自然而然心裡面會現起,一生接著一生繼續下去。
  有一首詩中的兩句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是指魏晉南北朝的時候非常講究門閥世家,王家及謝家兩家,好幾代都出了非常有名的人物。王家有兩位了不起的人物:王祥、王覽,後面還有王導、王敦等一大堆很有名的人。廿四孝當中就有一段「王祥臥冰」的公案,實際上不單是王祥,還有他弟弟王覽也非常孝順。王祥的母親死了,他父親又續娶,後母進門後對他虐待得非常厲害,但是不管怎麼虐待,王祥總是無比地孝順。現在的人不要說後母,連親生子女對父母好的,都已經很難找到了。王祥的後母冬天要吃魚,在北方冰天雪地,怎麼都沒辦法弄到魚,湖裡結了很厚的冰,王祥就把衣服脫掉,睡在冰上面,利用體溫把冰融掉,然後去捉魚給母親吃,但是後母還是想盡辦法虐待他。弟弟叫王覽,是後母的親生兒子,很小就一直袒護哥哥,但是他不是違背母親,照樣地非常孝順。王覽一方面孝順母親,並不覺得母親虐待哥哥,但另外一方面處處地方保護哥哥。有的時候母親打王祥,他就抱在哥哥身上,母親邊打,他邊抱著,母親疼愛自己親生的兒子,就不打了。她使用種種方法,乃至於有的時候心裡面實在非常嫉妒,氣憤不過,給他吃毒藥,王覽看見了就搶過來吃,母親馬上把它潑掉。這個弟弟寸步不離哥哥,母親一點辦法都沒有。等到王祥娶了媳婦以後,她也虐待媳婦,母親叫她做的事情,王覽就親自去做,弄得母親也沒辦法,最後終於被感化了。
  平常我們與其看閒書,倒不如看廿四孝等等,看這種書自有一股激勵你向上的心。不管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種事絕非常人所能為,為什麼這些人做得到呢?因為他宿生已經發了這種了不起的大菩提心,所以他在世俗上面任何行為都相當精彩。中國有一句話:「忠臣出於孝子之門」,在家若孝,到外面一定會盡忠,和朋友之間一定有信,德行一定是表現於多方面的。反過來,如果在某一方面不對的話,其他方面大概也不足,原則上可以從小地方觀察一個人的各方面。如果我們了解了這種觀察的方式以後,觀察旁人是如此,回過頭來也可以反照自己,做為借鏡,淨除罪障生生增上。

【若非爾者,則具菩提心律儀者,為戲笑故略說妄語、於有情所略起諂誑、瞋恚菩薩略說惡名、於他善根略令生悔,自無追悔,過一時竟,皆當棄捨菩薩律儀。以由此等棄捨願心,若捨願心即捨律儀,《菩薩地》中及《集學論》俱宣說故。若許爾者,亦應立彼為根本罪,然任何中悉無立者,不應理故。】

  「若非爾者」以下的話就有轉變了,前面有很多人說犯了四黑法就算失去菩提心,大師說實際上這一生不會失去,只是下一生不生起。下面就是辨明:假定犯了四黑法,不是下一生不現起,而是這一生就要失去的話,那麼就變成犯了四黑法以後我們的菩薩戒就應該毀壞,可是菩薩戒當中並沒有這幾條,所以大師根據這一點來證明,不像前面很多人說的,犯了這四黑法就算破壞菩提心了,只是下一生不現起。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受了菩薩戒的人犯了以上四種黑法只要超過一時,就應該棄捨菩薩律儀了。因為菩薩戒的根本是菩提願,如果犯了四黑法願心就捨棄了的話,願心既捨棄,當然菩薩戒也就捨棄了,這個道理在《菩薩地》、《集學論》當中說得很明白。
  而且假若承許犯了四黑法超過一時就捨願心的話,那麼也應該立四黑法為菩薩戒的根本罪(所謂根本罪就是犯了它,菩薩戒就破壞掉了),實際上在菩薩戒的戒條當中並未立它為根本罪,所以犯了四黑法過一時就捨願心的說法是不對的。
  本論對於很小的地方也一定辨別得非常清楚,了無一點遺漏及錯誤,這是本論殊勝處之一。儘管我們現在還是瞎子摸象,它絕對不會只讓我們摸到一根鼻子或一個肚皮,一定把象的全貌統統讓你摸到。這種情況之下,到正學的時候,走上去自然而然就不會有錯。此有別於我們平常修學佛法的情況--才碰到一點邊,乃至於邊都沒碰到,剛碰到點影子,就覺得自己對了,然後還執著這個東西不肯改,那實在是我們修學佛法當中最可惜也最可笑的事情。

【又算時者,當是依於《鄔波離請問經》,然彼全非經義,我於《戒品釋》中,已廣決擇,故此不說。心捨有情者,若緣總有情,謂我不能作此許有情之事,心棄捨者即捨願心,極為明顯。若緣別有情,謂我終不作此義利,若起是心,如壞一分即壞整聚,便壞為利一切有情所發之心。若不爾者,則棄二三四等多有情已,為餘有情而發心者,亦當能發圓滿菩提之心。】

  上面說到一時,應該是根據《鄔波離請問經》,但是這完全不是經中的意趣,大師在《菩提正道菩薩戒論》當中有詳細的說明。我們現在先不談,等到將來正式研究戒的時候,會詳細說明。
  至於心捨有情,如果緣一切有情,說:「我不想救一切有情了!」那很明白是跟你的願心完全相反的,當然捨棄掉了。若是緣一部分有情,你心裡想:「對這一些人我再也不願意利益他們了!」這種情況,如同壞掉一分就等於整個壞掉了一樣,你已經壞掉為利一切有情所發的心了。就像一部汽車,你不能說這部汽車沒有整個爛掉,只是引擎壞掉了,事實上,引擎壞掉了這汽車就不能動,等於全部壞掉一樣。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棄捨了幾個人,仍為其餘的有情而發心,就仍舊算是圓滿的菩提心了。但實際上只緣某些人而發的菩提心是不圓滿的,菩提心的特質是緣一切有情,如果只想利益某些有情,而對另一些有情卻不想利益他們,這怎麼可以算是圓滿的菩提心呢?總之,捨棄有情是絕對不可以的。

【如是於此發心學處,《道炬釋論》別說,因陀羅補底、龍猛、無著、勇識、寂天、大德月、靜命等派各有差別。有者許為盡初發心及行諸行所有學處。又有許為經說一切皆應守護。復有許為盡資糧道所有學處。餘者有謂不許如此如此定相。有餘更許於其歸依學處之上,應護八法謂不忘心法及忘失心法。說此諸軌,皆是經說,應隨自師所傳受持。說云:「我師所說。」許彼一切皆是經義。】

  不論是瑜伽戒,或是我們漢地盛行的梵網戒,都是行心的學處,而此處講的發心學處是指願心的學處。願心的學處有各宗各派不同的說法,《道炬釋論》分別提到因陀羅補底、龍猛、無著、勇識、寂天等等各派不同的說法。其中有的承許「盡初發心及行諸行所有學處」,包括初發心以及行諸行所有應該做的都要學;有的說經上所講的一切都要學;還有說資糧道所有應該學的都要學。前面各種說法都各有一個總相的範圍,但有的人則不許願心學處有特定的要學習的內涵。《道炬釋論》說以上各種不同的說法都是經中說的,至於怎麼取捨,就依著你自己的師承所傳的,照著去做。
  《道炬釋論》說:「這是我的師長(阿底峽尊者)所說的。」承許以上各種不同的說法都是經中的內涵,以上是《道炬釋論》的說法。

【總此《釋論》,從善知識敦巴所傳諸大知識,皆不說是覺自造。拏錯所傳,則說是覺造是拏錯之秘法。然諸先覺傳說覺,於補讓時作一略釋,次在桑耶譯師請其更為增釋,覺教令廣之即可。是以覺所作略解,更引眾談說之事而為增補,故亦略有數處謬誤,然於正義亦多善說。諸無謬者,我於餘處及道次中亦多引述。】

  關於《道炬釋論》這本書,從敦巴尊者一脈傳下來的諸大知識,都不認為它是覺(指阿底峽尊者)自己造的;而從拏錯譯師一脈傳下來的善知識,則說是阿底峽尊者造了以後,秘傳給拏錯。拏錯也是阿底峽尊者的一位弟子,就是迎請尊者入藏的大譯師。
  諸先覺傳說阿底峽尊者曾經為《道炬論》作過一次綱要性的解釋,後來在桑耶,拏錯譯師請尊者再把前面這一次綱要增廣,作更詳細的說明,阿底峽尊者說:「你依著這個道理把它增廣就可以了。」所以《道炬釋論》是以阿底峽尊者所作的大綱性的解釋為主,再引其他人的說法增補而成。因為這樣的關係,所以這裡邊一些小小的錯誤是有的,但是它對於真正重要的地方,也有很多好的說法。其中正確的部分,我在本論當中以及別的地方也多有引述。
  看到這裡,覺得他們前輩的這種學習方法,實在是一點都不遺漏,都不馬虎。我們現在學的大多是所謂差不多先生,即使差得十萬八千里,也是差不多,隨便聽見一點點就以為是這樣了,看見一點樣子,就照著這樣做了,這是為什麼我們學不好的原因。我們從這裡,切切要注意、策勵。

【此說學處多不可信。若以發心是為行心,其學處者則於歸依學處之上,僅加取捨白黑八法,定非完足故不應理。故若單取願心者,則其學處不須俱學經說一切,及入行以後所有學處。若非爾者,則與律儀學處,無差別故。】

  《道炬釋論》所說的發心學處有很多地方不可信,如果所說的發心是指行心,而它的學處是在歸依學處之上,僅僅加取捨黑白八法,那一定不夠,所以顯然是不合理的。假定單單是指願心的話,就不需要把經上所說的一切學處,以及入菩薩行以後的所有學處全部都學;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願心學處就與行心學處沒差別了!但實際上願心學處與行心學處是不一樣的,這個我們要分清楚。
  假定不能真正去行菩薩戒的種種行持的話,可以發願心,但是不能發行心,換句話說,可以發大菩提心但不受戒。受了戒以後,則一定要照著律儀去做,這個叫做行心。所以真正受了戒,一定是經上說的一切都要學。關於行心的學處,差別比較少,換句話說,行心有很明確的根據,譬如說瑜伽戒就是根據瑜伽戒本、梵網戒就是根據梵網戒本,只是各家註解的時候鬆緊開合稍微有不同。而願心學處的差別就很多,各種不同的說法之中有些是對的、有些是不對的,我們要辨別得很清楚。此處大師就是以種種的經論、正理為我們作清楚的辨別。辨別清楚以後,不要任意批評,不知道的不要說它不對,這一點我們要常常提醒自己。這個「常常」不是說今天提一下、明天提一下,而是要恆常。提醒什麼呢?就是我們在長夜無明當中,若不作意對治的話,批評別人的毛病自然而然而且不知不覺就出來了,這一點是我們要特別注意的。

【除前所說二學處外諸餘學處,是如《道炬論》及《發心儀軌》所說。須學《七法經》者,說是欲求速發通者所應修學,故非發心特別學處,此中不錄。】

  除了前面所說的兩種學處之外,其餘的學處都是根據《道炬論》及《發心儀軌》而說。至於需要學《七法經》,說是想要速發神通的人所應修學的,所以不是發心的特別學處,此處就不錄。

【如是自宗除捨願心、心捨有情犯餘學處,乃至未具菩薩律儀,無依菩薩之罪犯,僅違所受中類善性學處,故是惡行應以四力而悔除之。從得菩薩律儀之後,即犯違越律儀學處,如論所說還出罪法,依行即可,故即攝入行心學處,非為別有。然六次發心,是為願心不共學處。】

  最後是說出自宗的看法,宗喀巴大師所認定的最主要的就是捨願心(願心是願成無上菩提的心)以及捨有情,這兩個心一捨,那就犯了。犯其餘的學處並沒有「依菩薩之罪犯」,你並沒有失掉菩薩的願心,只是中類的違犯,算是惡行,但這個惡行照著四力懺悔去悔除就可以了。一旦得了菩薩戒以後(此處的「律儀」是指菩薩戒),如果毀犯了,那就要照著《菩薩戒論》上面告訴我們還出的方便去做,這有一定的出罪儀軌,只要照著它去做就可以了。關於這一部分就包括在行心(也就是菩薩戒)學處當中,不是另外有別的,這個我們要分辨清楚。至於六次發心,它是願心真正的不共學處。前面所說的捨願心及捨有情,正是跟發心恰恰相反。
  在上士道修心的次第當中,先是說如何發心的道理,接著是發心以後怎麼修學,以下就告訴我們發心以後怎麼學。
學菩薩行

※﹝第三既發心已於諸勝行修學道理分三:一、發心已後須學學處之因相,二、顯示學習智慧方便一分不能成佛,三、正釋學習學處之次第。今初﹞

  發了心以後,正式修菩薩殊勝行的道理分三部分:第一、發心之後為什麼要學學處,換句話說,為什麼要受菩薩戒。第二、我們要學佛的話,單單發心是不夠的,發心以後還要學行,學習的內容有二個:方便跟智慧,這兩者當中單單一部分是不能成佛的,所以要圓滿這兩樣。第三、以上都辨清楚了、了解了以後,接著正式闡釋學習學處之次第。先辨別得清清楚楚,一點遺漏和錯誤都沒有,既不多也不少,這一條路弄清楚了再去走,這才對!

【如是發願心已,若不修學施等學處,雖如前引《慈氏解脫經》說有大勝利,然不修學菩薩學處定不成佛,故於勝行應當修學。《伽耶經》云:「菩提是以正行而為堅實,諸大菩薩之所能得,非以邪行而為堅實諸人所有。」《三摩地王經》亦云:「故以正行而為堅實,何以故?童子,若以正行而為堅實,無上正等菩提非難得故。」言正行者謂成佛方便,即是學習菩薩學處故。】

  發心的確有很大的殊勝利益,但是如果不進一步去學應該學的學處,那麼雖然有前引《慈氏解脫經》所說如金剛寶石等種種勝利,但真正圓滿偉大的殊勝利益得不到,要成佛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發願心以後應該學菩薩殊勝之行。《伽耶經》說:「菩提是以如理如法的行持而為堅實的修行者、大菩薩所得到的,不是依邪行(就是錯誤不正確的行為)的諸人所能擁有的。」這裏特別告訴我們這一點。其實本論一開頭在聽聞軌理中就說明了:就算懂得很多道理,講得頭頭是道,可是行的時候不相應,那沒有用!反過來,就算懂得很少,如果你的行持能夠相應,這就對。也就是說,真正要想得到這樣的果報,你的行持必須跟它相應,如是因才能感如是的果。
  想要得到圓滿的果報,就必須如理如法地廣學一切,不是說我們學菩薩行,什麼都不用學,只要做一點小小的事情,做對了就可以,不是這樣。至於廣學一切,並不是說了解了以後去行持之時一步跨上去就成佛,走的時候還是要從你眼前相應之處一步一步走上去。所以平常說真正修的時候要一門深入,不同的是我們往往只深不廣,現在菩薩是漸深漸廣,而走的次第始終還是在眼前該走的那一步,這是我們要了解的,這種地方也應該分辨清楚。
  《三摩地王經》也同樣地說到要以正行而為堅實。經中提到的童子(譬如《華嚴經》裡也有一位善財童子)並不是指小孩子,它有幾個特別的意義:第一是他正增長,第二是他的心純潔,第三是他心裡沒有各式各樣歪歪曲曲的壞習氣,而且勇猛、堅強、精進,這些都是他的特質,平常我們說的青年就是代表這種心理狀態。所以,菩薩現的相都是十六歲的童子妙齡之相,也就是盛壯之年,發育到最完整的時候,一直保持這個相直到成佛。所以「童子」所指的是一種心理行相,實際上假定心裡真的做到了,外在形相也就是這樣。
  以上這二部經所提到的正行,就是學習菩薩學處,也可以說是菩薩戒。將來你們要學的《菩薩戒論》是依著《瑜伽戒本》而說的,菩薩要行的內涵總攝為六度,《瑜伽戒本》制戒的次第就是照著六度的次第來說的,譬如布施是哪幾個項目、怎麼做,一步一步分得清清楚楚,涵攝了菩薩所應學的全部內容,而且綱要、次第非常清楚明白,這是《瑜伽戒本》的優點。

【《修次初篇》亦云:「如是發心菩薩,自未調伏不能伏他,如是知已自於施等極善修學,若無正行不得菩提。」《釋量論》云:「具悲為摧苦,當修諸方便,彼方便生因,不現彼難宣。」謂於他所,若有大悲須除他苦。又除彼苦,但有善心願其離苦猶非滿足,故應轉趣除苦方便。又若自不先趣方便,不能度他,故欲利他當先自調。又於自調,經說「正行而為堅實。」其正行者,說「受律儀已,學其學處。」故以正行為堅實者,於所行處無錯為要。】

  《修次初篇》這段話告訴我們,發了心的菩薩首先要學六度的重心所在。六度主要是調伏自己,四攝則是利他。如果自己都不能調伏,怎麼能調伏別人呢?了解了這個道理,對於布施等要很努力地修學。前面我們一再說,當你看見客觀的環境、對象不理想的時候,千萬不要說人家不對,應該看看自己當下內心的行相:是調伏相,進而推己及人生起憐憫、大悲;還是看這個對象不合意,心裡起了煩惱,指責這個不對、那個不對?這個道理是非常清楚明白的,所以說:「自未調伏而能調人者、而能助人者、而能度人者,無有是處」,這個原則我們要牢牢把握住。正規地去行是這樣的,能夠這樣去做就得到菩提果,不這樣做的話就得不到。
  《釋量論》這個偈子,在介紹造者殊勝時已經說過了。它說如果具足了大慈悲心,要摧毀盡世間、盡法界一切有情眾苦的話,必須要先如理行持以調伏自己,唯有當你能夠了解了、做到了,才能夠幫助別人。也就是說:以大悲心要幫助別人除掉他的苦惱,單單有這個善心還不行,一定要有實際的行持,進一步去修學除苦的方法。「方便」就是剛才所講的學處,這要靠你自己如法去做,一一了解乃至現證。當然這一定是依聞、思、修次第而來,如果對方便不了解、不認識,乃至不現起(現起也可分三個次第:聞慧、思慧、修慧),假定連這些都沒有的話,你怎麼能告訴別人,乃至幫助別人?
  平常我們總是注重體證,就禪宗來說,的確是要證得才算,所以修行之前不告訴你太多道理;而學教理的好處就是告訴你一定的次第,還有當你聞、思、修的時候,相應的狀態各是什麼。譬如聽聞的時候,怎樣叫做聽懂?以「煩惱」為喻簡單說明一下。平常本來看見客觀的環境,覺得這個不理想、那個不理想;現在你聽懂了,就曉得原來真正不理想之處不是外面的環境,而是看見這個環境以後內心中不能調伏的這個狀態;聽聞的時候,會覺得實在一點都沒錯。但是雖然聽懂了,等到書本闔起來,又碰見這個境界的時候,你還是看這個不對、那個不對,心裡又煩,想改又改不過來,跟著它轉又不願意,實際上自己心裡一大堆煩惱也不知道。本來佛法是教我們降伏煩惱、要共同和合的,結果弄得自己、大家都煩煩惱惱,不能和合,還要講道理,這樣是不行的。
  若不懂道理,則根本連聞都不相應,懂得了道理以後還不一定做得到,這時還在聞的階段;然後根據這道理不斷去思惟觀察:為什麼我做不到、要如何做到它、做到有什麼殊勝的利益、做不到有什麼大的過患,勝利跟過患是推動的力量,會策勵你不斷向上,學習怎麼樣才能做到它;除了照著這個辦法不斷地思惟觀察,還要加上懺悔集資,因為現在的現行都是以往的惡習使然。所以這裡面包括很多內涵,例如親近善知識、聽聞經論,然後不斷地思惟觀察、懺悔等種種的方法。
  像剛才所說的,聽雖然是聽懂了,想想道理是不錯,可是碰見事情,心裡那個結就是解不開。當你真正如法去做的時候,一定會有很明白的感觸,心結一下就打開了,那個時候會覺得跟法相應,這樣才剛剛開始跟思相應。然後再以不同的方式讓這個道理在心中堅固、加強,如果真能深植於心,即使面對再不理想的環境,心裡也能夠穩如泰山不為所動。乃至於會覺得它的不理想,正是你的菩提資糧--要成佛就要靠那些不理想的環境,透由救度他們來積聚福德資糧。假定這些人都成了佛的話還要你來忙嗎?沒有境界的話你怎麼能成佛呢?因此當面對煩惱的境界,不但不煩惱而且歡喜,這就是跟思相應了。
  所以每一個地方有它一定的量,而這種量現起時,你心裡會很清楚。根據思相應慧,你能善調內心,然後再深入定慧當中去觀察,證得勝義菩提心,那時才是修相應。必定要對每一個部分如實地認識、如量地現起,那個時候才可以將自己的經驗告訴別人,所以說「自未調伏而能調伏他者,無有是處」。如果無法調伏自己,要去勸人的話,不開口還好,一開起口來都是是非、都是爭論,我們修學佛法首先必定要認識這個道理。不管是下士、中士、上士,了解了以後儘管做不到,卻有一個好處--雖然我們還是凡夫,了解了以後正可以靠著所了解的內容來淨化自己。既然是凡夫,當然有各式各樣的煩惱,學到了正確的方法,在這個環境中練習,漸漸地越來越調柔、越來越清淨,就像洗衣服一樣,這正是我們現在的狀態。所以為什麼現在真正重要的是要全神貫注於學本論,從認識文字到認識它所指的心理行相,以及如何以此道理調伏自己,進而幫助別人。
  對於調伏自己,經中說「正行而為堅實」,正行就是受了戒以後努力去學。這個學不僅僅是坐在書桌前把書本的文字學會而已,實際上受了願心以後就要努力地照著該學的去做(乃至於受五戒也是這樣),學到自己處處覺得可以了,只要勉強一點就大概可以做到七分,那時候就去受戒,絕不是等到能做到十分了才去受,也絕對不是一點樣子都沒有就去受。一點樣子都沒有就去受的話絕不可能持得好,受了一定破戒;若要等到學圓滿了才去受,這也不可能,學圓滿了你還受它幹什麼?所以學是要從文字開始,但是不單單停於文字,這是我們必須要知道的。所謂「行」是指我們心裡的行相,當然這個行相一定是根境相應的時候現起,它離不開境,所以實際上還是在事相中呈現。因此要有如理正確的行持的話,你對所行的內涵先要有正確的認識,錯了就不行!
  第二就是告訴我們單單學習智慧方便二者之一不能成佛,前面是先告訴我們發了願心以後一定要學學處(也就是菩薩戒),而在菩薩正式的行持當中,又有兩個主要的內涵:一個是智慧--明,一個是福德--行,這兩樣圓滿的時候(明行足)就是佛。

【第二者,如是欲求成佛猶非滿足,應須進趣成佛方便。又此方便須無錯謬,於錯謬道,任何勵力終不生果,如欲搆乳而扯牛角。若雖不錯然不圓滿,縱多勵力亦不生果,猶如種子及水土等,隨缺一緣亦不生芽。故如《修次中篇》云:「若於錯因殷重修習,雖極長時終不能獲所欲得果,譬如從角而搆牛乳。若不修行一切因者,亦不生果,如種子等隨缺一緣,亦不發生芽等果故。故欲得果,當依無錯一切因緣。」】

  要成佛的話,單單發願心不夠,還要照著去行持。要去做的時候,所做的方法要沒有錯誤才行,如果做錯了,那麼不管多努力,也絕對不可能得到結果。就像你要擠牛奶,不在牛的奶上面去擠,拉著牛角直拽是沒有用的。這一點說起來很容易,實際上卻是我們人人都容易犯的毛病,這必須要自己靜下心來反省,前面已經說得太多太多了。所以處處都告訴我們,學到後面的時候,前面的基礎不要忘記,實際上就是在這個基礎上面慢慢加深加廣。所以本論一開頭的時候就把很多地方辨得非常清楚,就是為了防止走上錯謬之道,這一點越到後來越深越廣時,越是重要。
  錯誤的方法固然不行,就算沒有錯誤,如果不圓滿,還是不行!就像選對種子了,但是不把它種在土裏而擺在石頭上曬,即使曬一千年也不會發芽。所以,除了根本因沒有錯誤以外,還要其他種種的圓滿因。我們常常說第一個要把握住根本因,然後在根本因之上再增長,這個叫做圓滿因。如果你弄錯了,只忙圓滿因的話,那就像要擠牛奶卻在牛角上面擠一樣。實際上你在牛角上面擠,還多少碰到牛,我們現在根本連牛是什麼都不知道,到處去亂搞,自己還覺得是在擠牛奶,就是這麼可笑,這是我們應該理解到的。
  所以說「當依無錯一切因緣」,《法華》、《華嚴》兩部經典的差別,在這裏就分別出來了。佛經上說,在佛門中種下的任何一點善根都絕對不會消亡,它總歸有一天會發芽增長,結果我們常常以此為藉口,就在外面轉了一大堆圈子,還說經上是這樣講的,很多人犯了這個大毛病。現在我們了解了十二緣起,對這個就很清楚明白了。從種因到結果快則兩生,慢則三生。所謂三生是說雖然你種下了成佛的正因以後,它遲早會生芽,可是如果不用與正知見相應的善法去滋潤它(惡法則是以愛取滋潤),它還是不感果。佛經裡面只是說:就怕你不種成佛的因,種了因遲早會結果的。而我們弄錯了,往往拿它作藉口,種了因然後就到處去亂轉,轉了十萬八千里之後再轉回來,然後說經上是這樣說的。現在我們了解了,要想結果的話,轉了半天,最後還是得把之前的東西放掉,重新開頭﹔不但重新開頭,而且必須把以前轉錯的路一一淨除乾淨,不曉得有多辛苦啊!
  說一個簡單的比喻:像我們這裡到正覺寺很簡單,你跑幾步路就下去了﹔現在有人從另一邊走,翻山越嶺,乃至於經過了歐洲、美洲轉了半天,也轉到正覺寺,然後說:「我也到了!」當然是到了,可是你願意走這條路嗎?所以我們對這一點的確要認識得很清楚。認識清楚以後,不是去勸一切人,如果他條件不具足,你只有告訴他:你去拜拜佛也好,乃至於土地也是菩薩、城隍也是菩薩;他把菩薩這兩個字認得了,這也好呀!我們一定要分清楚,是因為他眼前的條件還不夠,所以才這樣引導他﹔而現在我們具足條件了,居然不走直路還要這樣轉大圈子嗎?這一點務必分辨清楚。所以學習論典的真正殊勝之處就在此,否則自己去看經的話,你一定會說:「經上不是這樣說嗎?」以為反正只要種下種子,之後隨便怎麼搞都可以,這就大錯特錯了。犯了這錯誤的結果只有一句話--自己傷害自己,當然我們不願意這樣。

【若爾何為圓滿無錯因緣耶?如《毘盧遮那現證菩提經》云:「秘密主,一切種智者,從大悲根本生,從菩提心因生,以諸方便而至究竟。」其中大悲如前已說。菩提心者謂世俗勝義二菩提心。方便者謂施等圓滿,是蓮花戒大師所說。】

  下面就問:「你講的道理一點都沒有錯,那麼什麼是不錯謬的根本因,和把這根本因圓滿的因緣呢?」《毘盧遮那現證菩提經》中提到三樣﹕佛一切種智的根本在大悲﹔由於大悲促發了菩提心,菩提心是成佛的因種﹔然後這個因種要用種種的方法來圓滿它,這個方法一定要是正確的。所以要時時記牢十二因緣當中說的「慢則三世」,一定是針對著這個正確的因去策發,否則你忙於其他的因緣的話,就像欲擠牛奶卻去拉牛角一樣,那就不是方便,而是非方便行,唯有正確的路才能達到究竟圓滿的果。經中提到的菩提心是指世俗菩提心及勝義菩提心,世俗菩提心就是前面說過的,發起為利有情願成佛的心,勝義菩提心則是指證得空性以後的菩提心,這在後面會告訴我們﹔而方便就是六度萬行。以上是蓮花戒大師所說的,最後這句話指出他的傳承。下面有一段論辯,很有意思。

【支那堪布等,於如此道顛倒分別,有作是云:「凡是分別,況惡分別,即善分別亦能繫縛生死,其所得果不出生死。金索繩索皆是繫縛,黑白二雲俱障虛空,黑白狗咬皆生痛苦,是故唯有無分別住是成佛道。其施戒等為未能修如是了義愚夫而說,若已獲得如是了義,更修彼行,如王為農、得象求跡。」】

  本論在一開頭破除對修習軌理的邪執時,曾經提到這位支那堪布的事,此處再詳細說明,這個對我們非常重要。我們以前說過普陀山那位田雞和尚的故事,他說:「老僧兩腳一盤,什麼都沒有了!」而他歡喜吃田雞,所以就有人說:「他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空掉了,就是田雞不空。」實際上豈但田雞不空,他嘴巴也沒空,不但嘴巴沒空,他的貪心也沒有空,毛病就在這裡,所以我們要特別注意。
  這個錯誤的說法是說:「你什麼都不要分別,因為凡是分別都是不對的,我們要得到的是無分別智。只要有分別,它就是繫縛生死的煩惱,所以不要說惡分別不可以,就算是善分別也還在三界當中,不能跳出生死。就像被普通的繩子綁固然是綁住了,被金繩、銀繩綁也一樣是綁;不管是黑雲、白雲一樣障住了虛空﹔不管是被黑狗、白狗咬到都是痛。所以只有安住在無分別中才能成佛。真正了解了以後,只要無分別就行了,而不要布施持戒,那些是不能得到無分別的愚夫才做的。假定你已經得到無分別智以後,居然還要修布施持戒等,那你完全錯了﹔就好像已經做了皇帝,居然還要去耕田(換句話說,做了皇帝,還要做下人的事情),也像是「得象求跡」,本來如果要找象是先找到象的足跡,然後再循著足跡去找那隻象;現在象已經找到了,你還去找那個足跡,那不就錯了嗎?」以上就是支那和尚顛倒錯誤的說法。

【和尚於此引八十種讚歎無分別經根據成立,此說一切方便之品,皆非真實成佛之道。毀謗世俗,破佛教之心藏,破觀察慧思擇無我真實義故,故亦遠離勝義道理。任何勝進終唯攝於奢摩他品,於此住心執為勝道,是倒見中最下品者,蓮花戒大菩薩以淨教理已善破除,宏揚如來所愛善道。】

  支那和尚不但如此說,還引八十種讚歎無分別的經作根據來成立這種說法。他主張一切的方便品都不要了,所謂方便品,如前面所說的,學佛要圓滿福德、智慧兩種內涵,要福德圓滿,一定要行種種方便--所謂布施、持戒等六度萬行。前面這個錯誤的說法說:「你只要安住在無分別中,一切圓滿具足,布施、持戒等都可以不要。這些東西不是真實能成佛的,因為這些都是在分別當中。」這種說法實際上是一個大錯謬。下面這段辯論對我們絕端重要,它說:並不是不要分別,實際上在什麼情況之下才不分別,要如何才是應理,下面有非常完整的說明,所以我們要耐著心一步一步學下去。
  支那和尚說方便分不是真的能幫助我們成佛的,如果照這樣說的話,就變成什麼都不要做了,只要安住在定當中就行了。實際上,成佛不但要智慧圓滿,還要福德圓滿,福德圓滿一定是從世俗諦上面去做的,他這種說法破壞了世俗諦,這樣去學是不能成佛的。有人說我們中國的禪宗祖師好像特別強調只要無分別而不要布施等種種行品,其實不是的。如果我們不了解其真實的內涵,往往會誤解。百丈大師的弟子溈山靈祐禪師說過一句話:「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捨一法。」講智慧分的話,那的確是空到極端,實際理地(指勝義諦)當中找不到一點點東西,所以說「大地無寸土」,整個山河大地連一點點土都找不到,都是無自性的。但是在我們真正行持的世俗諦當中,是「不捨一法」,一樣都不遺漏,不能少掉一點點。這就說得很清楚,要成辦世間一點點小事情都不能遺漏,何況你要學的是六度萬行。
  上面說的支那堪布就是中國的一位和尚,實際上他並沒有真實了解,就像那位普陀山的田雞和尚一樣,這種事情太多了。所以前面一開頭就告訴我們,找善知識要找真善知識。有很多人懂得一點點,得到一分相似決定,碰到一點點邊,似是而非,自己卻覺得全都懂了;這種人他自己固然是走錯了,你跟著他,你註定也是走錯了,這一點是太重要、太重要了!不過實際上對這一點我們不要責怪人家,一定要反省眼前所見都是自己的業力所感。反過來,現在我們要歡喜,雖然自己的業力沒有感得完善的知識,卻曾種下一些善根,今天才能遇見這麼圓滿的教法,總算能把這個重要的關鍵分辨得清清楚楚。分辨清楚之後我們不責怪人家,而是從淨化自己開始做起,這就對了。
  成佛除了要積福德資糧,還要智慧資糧,求智慧資糧一定要用觀察慧去思惟決擇空性的真義。結果現在說不要分別了,將思惟觀察的心整個斬斷,而觀察慧是破除煩惱、積聚功德唯一的寶貝工具,你現在不要它了,請問﹕你還能成就什麼?所以不只是福德分由此而整個損毀掉,就是要證空性的智慧分也得不到,所以同樣的也遠離了勝義道理。
  我們仍舊不妨以禪宗來說,禪宗的祖師說得很清楚,有的人得了定,安住在定中一動都不動,結果他說:「錯啦,你這個是死水。」如果大家學過禪或者看過禪宗公案,就很清楚明白,禪絕對不是死死地不動腦筋,而是要起疑情,你要不斷去想,要去找它,找的這個心就是在觀察慧當中,你去觀察「念佛的是誰?哪一個人念佛?」或者「拖死屍的是誰?」、「萬法歸一,一歸何處?」,那就是思惟觀察啊,這個才是智慧,這一點我們務必要了解。
  以前所有的祖師大德都說得很清楚,記得馬祖大師當年那段公案嗎?他在坐定,坐得很好時,他的老師跑過來,說:「你在幹什麼?」「我在學佛。」這位老師很妙,就在他的旁邊拿了塊磚頭開始磨。馬祖覺得奇怪,這個人為什麼要磨磚頭,便問他:「磨磚頭幹什麼?」「我做鏡子。」「什麼?你磨磚頭作鏡子,哪有這樣的道理啊?」要造鏡子,用磚頭來磨,磨得成功嗎?那當然磨不成功。他老師怎麼講?「是啊!作鏡子是不可以用磚頭磨的,成佛也不是枯坐不動就能成的。」然後再給他開示,他馬上就開悟了。
  六祖大師也有這麼一段公案:當時有一位臥輪禪師,他的定功非常好,自己也覺得很得意,他說:「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看起來定功很好,都沒有分別。「有伎倆」就是有本事,什麼本事啊?「能斷百思想」,腦筋裡的雜念統統把它斷掉,「對境心不起」,任何境界來,心裡了不動心,然後「菩提日日長」,功德一天一天增長。我們可能會覺得臥輪禪師這樣很對,結果六祖大師怎麼說?他說:「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六祖大師自稱:「我惠能可是一點本事都沒有!」他這個有本事的人能斷百思想,而大師說自己是「不斷百思想」,什麼心念都不去斷它。「對境心數起」,境界來了,看見就看見了,聽見就聽見了。「菩提作麼長」,菩提作什麼要增長呢?這是六祖大師說他自己內證的經驗,很明白地說出禪宗可沒說全不分別。
  所以我們的確不了解,禪不是那麼容易學的。還有黃蘗禪師,他是很了不起的大師,在盛唐禪最鼎盛的時候,他說過一句話:「大唐國裡不是無禪只是無師」,就是說現在我們大唐國內,要論禪,有修有證的人多得很,但是夠條件做老師的人卻沒有。他是馬祖門下主要的一位大善知識,他那個時代是禪宗最鼎盛的時候。所以我們不要輕易開口,禪宗真不簡單啊!我們要了解,我們現在談修證是連影子都沒有,還說我這個對、他那個錯,我以前一直犯這個毛病,所以現在一聽見,真有心驚肉跳之感。
  支那和尚這種說法毀謗了世俗,也遠離了勝義。如果心裡面是這樣的話,不管你怎麼不分別,最多都只是定而已。「勝道」是殊勝的、超勝的智慧,把定執為慧的話,那是最大的錯誤,倒見當中最差的一種。善星比丘證了四禪,自以為得到四果,結果臨終謗佛而下阿鼻地獄,問題也就出在這裡。前面也說過,定慧一定要分得清楚,就算只求自己解脫亦然。但現在我們實在分不清楚,不要說一點功夫都沒有的人,我親自遇見幾位功夫得力的,通常只是一種住心相,最多是欲界定或者更超越一點,那個時候內心當中就自然會現起一種情況,先是眼前的境界如雲如煙那樣慢慢地消失,最後身體也消失了,然後他自己覺得是見到空性了,其實連根本定都沒得到。所以沒有完整的教授,憑自己看一點書摸索的話,實在危險!
  關於這件事情,在西藏的佛教史當中是一件大事,這位支那和尚的觀念是錯誤的,很多人跟他學,於是大家都走上這條錯路了。後來藏王迎請蓮花戒大菩薩入藏,他是靜命菩薩的弟子,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成就者。他和支那和尚辯論,結果把他這個錯誤的見解破毀掉了,後來那位漢地的和尚就離開西藏了。

【然由聖教將近隱沒,能以了義無垢教理,判決正道圓滿扼要,諸善士夫亦盡滅亡。又諸有情多是薄福,雖於正法略有信仰,然其慧力最極羸劣,故現仍有輕毀行品持戒等事,於修道時棄捨此等,宛如和尚所教而修。】

  蓮花戒大菩薩已善巧地破除這種邪說,但是現在由於正法慢慢隱沒,所以能夠完整教授不錯誤的道理,說明正確圓滿綱要的諸善知識,也漸漸都消失了。另一方面,修學的人又是福薄相,雖然對正法還有點信仰,但是智慧畢竟太差,不能如理了解正確的內容,所以很容易輕視乃至於毀謗行品持戒等。
  毀謗行品固然不可以,毀謗智慧也不可以。末法時代這種情況是越來越嚴重,認為修道的時候什麼都不要,就像上面那位和尚所說的。我覺得現在最嚴重的是日本,譬如說學教的,本來天台是弘教的,講得非常圓滿,現在到了日本變成只要唸「南無妙法蓮華經」幾個字就好了,其他都不要了。學淨土的呢?我們至少還要念佛,日本淨土真宗卻說只要一個信字就夠了,連那六個字,乃至於四個字都不要了。結果慢慢演變到後來,講教的那些人也講一點教法,可是講了半天,總歸說:教本身要理性化,可是不幸的,他所謂的理性化是完全用世俗的概念去看的。譬如很多經典上講到佛的神通,結果他說:「這個不合理性化,這是迷信,當時民風未開,所以哄哄他們。」始終拿現在世間的概念來看,覺得這才是理性化,這一點說起來真是可憐。
  現代的科學家也主張「要理性化,要親自見到,經過驗證」,這一點都沒錯,可是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經過見到、驗證的,是可以確定它的存在,但是沒有親自驗證的事情,並不能肯定它不存在。有很多明明是自己見不到,他卻用非常有限的理性一筆抹殺,就像說:「我是人,所以人是我。」那其他的人呢?豈非變成都不是人了!他講的佛法從文字上看也對,但是以意義內涵來說,完全錯到十萬八千里以外了。
  以上是隨便一提,做為我們的警策,重要的是自己要努力,我們也不必去衡量人家是非。反過來說,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末法的時候我們若能夠如理去做,將會產生無比的功德,唯有靠著這麼一點力量,使正法多多少少能夠再多延一些時候,多使一些有情得到好處,我們的福德智慧也由此而增長,這都還要感謝他們哪!

【又有一類除不毀謗方便而外,見解道理許和尚說而為善哉。又有餘者棄捨觀慧,全不思惟,意許和尚修法為善。】

  另外一種人比較好,不毀謗方便法,但是他以為支那和尚所講的是對的。又有一種人棄捨觀察慧,完全不思惟,自認為心安住在如如不動了,實際上都在無明當中。真正的如如不動,是破了無明以後,它本身就沒有可動之處,絕對不是我們凡夫認為的,在大無明當中叫如如不動。

【此等之道,全未接近修空方所。縱許修空,然若說云:「已得無倒空性之義,無謬修習,有修證者,唯當修空,不當更修世俗行品。」或說:「行品不須執為中心,多門修習。」亦與一切聖教相違,唯是違越正理之道。】

  前面所說的這幾種人,根本不了解修學勝義應該怎麼修。縱然承許他們是修空性,但如果說已經證得空性的有修證者只要修空性,不必再學其他的世俗行品(換句話說,除了智慧以外,不再需要方便品了)。或者說雖然要修方便品,但不需把它執為中心,多門修習,這也跟聖教相違;因為實際上真正修學佛法的上首是方便(就是菩提心),而智慧是如母等的助緣,而他卻反過來,乃至於完全不要菩提心了,所以這跟真正完整的聖教相違背。
  這一段非常重要,如果這個概念辨不清楚,產生的流弊非常大。我們常常說:「空!空!空!」然而該空的不空,不該空的都空掉了,原因就是對這點的誤解。不但是初機學者對這個概念不了解,連很多修行人也都是如此。在國內有幾本經特別流行,譬如《金剛經》,那的確是一本非常了不起的大乘經典,但對其經義如果沒有深刻正確地了解,往往會產生這種流弊,嚴重一點的,根本不曉得岔到哪裡去了。就是剛才所說的;有一種是執空到無藥可救;其次一類,因為空得不善巧,所以墮落小乘。下面這一段就是正確地辨別這一點。之後我們會引用《金剛經》的內涵,了解了下面這一段,再回過頭去看《金剛經》,對經中所說的空理就非常清楚明白。

【以諸大乘人所應成辦,是為無住大般涅槃。其能不住生死者,是由覺悟真實義慧,依勝義道次甚深之道,智慧資糧智慧支分之所成辦故;不住寂靜般涅槃者,是由了悟盡所有慧,俗諦道次廣大之道,福德資糧方便支分之所成辦故。】

  大乘人應該成就的涅槃,叫無住大般涅槃。小乘所證得的涅槃,一種叫有餘依涅槃,就是他證得了聖果斷盡了見、思煩惱(就是三界以內的煩惱都斷掉了),但是以前宿業所感的這個身體還在;另一種是證得涅槃了,過一陣子身體也消失了(拿我們世間來說是死掉了),那時候叫無餘依涅槃,安住在空性當中,不能動了,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沈空滯寂。佛則不是這樣,他雖然涅槃了,但是並沒有沈在空當中。正因為他涅槃了,所以在無量無邊世間,遍法界、盡虛空界地廣行一切諸佛大事。這兩個有絕大的差別,下面就說明這個道理。
  第一個,進入涅槃的人之所以能夠不在生死當中流轉,是因為他對真實義(也就是勝義諦)能夠認識。這個功德(就是佛明行二足尊當中的明足)是如何成就的呢?來自於他依勝義諦道次第,圓滿福智二支當中的智慧資糧,因為這個成就了,所以他能夠不淪落在生死中。佛不但不淪落生死,而且也不沉寂於涅槃,不像二乘果證了無餘依涅槃就沉在空寂當中不能動。佛能夠不沉住於寂靜涅槃,是由於他以了解盡所有性的智慧,依著世俗諦道次第,積集福德資糧方便分而成辦的。所謂了解盡所有性之智慧,這是唯識法相的名詞,它有專門的解釋,因為大家在教理上並沒有很深入的認識,所以我們不妨用一般常用的名詞,比如天台宗所稱的道種智來說明它。關於如所有性、盡所有性等智慧的特質,一直等到講毘缽舍那時才會完整地按照法相名詞來解釋。
  智慧有它特定的內涵,以前所說的都是為了讓我們在目前的條件下,能夠了解而作的方便說,乃至於說聞、思、修相應之慧,也都是方便的說法,這點我們需要了解。了解盡所有性的智慧就是了解俗諦的智慧,天台宗叫道種智,也就是對世間的萬事萬物無所不通。佛不像聲聞緣覺一樣,證得了空性就安住在空當中,其他的就不管了。俗諦是廣大道,就是福德資糧,在明行二足當中屬於行足,也叫方便分,佛不沈於寂靜涅槃,就是由方便分所成辦的。由於具足智慧、方便這兩支,所以佛能在生死中而不受生死的支配,而且他雖然跳出生死,卻在輪迴中濟度我們,這才是大乘人所應該成辦的。所以在一開始我們就應該先了解這個內涵,下面引經說明。

【如《秘密不可思議經》云:「智慧資糧者,謂能斷除一切煩惱;福德資糧者,謂能長養一切有情。世尊,以是因緣,菩薩摩訶薩當勤修習福智資糧。」《聖虛空庫經》云:「由慧智故而能遍捨一切煩惱,由方便智故而能不捨一切有情。」《聖解深密經》云:「我終不說一向棄背利益眾生事者,一向棄背發起諸行所作者,能得無上正等菩提。」《無垢稱經》云:「何為菩薩繫縛解脫?若無方便攝取三有,是為菩薩繫縛。若以方便趣向三有是為解脫。若無智慧攝取三有,是為菩薩繫縛。若以智慧趣向三有,是為解脫。方便未攝慧為繫縛,方便所攝慧為解脫。慧所未攝方便為縛,慧攝方便是為解脫。」如是廣說。是故欲得佛果,於修道時須依方便智慧二分,離則不成。《伽耶經》云:「諸菩薩道略有二種,何等為二?謂方便智慧。」《祥勝初品》云:「般若波羅蜜多者是母,善巧方便者是父。」】

  因為煩惱就是淪落生死的根本,要用智慧資糧來斷除,所以我們前面特別指出,聞慧、思慧、修慧的特質乃是針對煩惱而言,這一點後面會再解釋。智慧資糧能斷煩惱,而具有福德資糧的人,不但解決自己的苦、樂問題,而且能夠幫助一切有情,解決這個問題。所以菩薩要努力精勤修習福智二資糧。平常我們說「悲智雙運」,而成就的果是明、行二足,所以佛叫「二足尊」。下面又引很多經來說明這個道理。
  《聖虛空庫經》說:由於智慧甚深道次,所以一切煩惱都徹底解決;由於方便智,捨掉煩惱以後,能了無掛礙地在三界當中濟度有情。《聖解深密經》中佛自己說:「我絕不會說不利益眾生的人能成就無上菩提。」他為了要利益一切眾生,所以要廣發種種方便大行,如果背棄了為利益眾生而發起的廣大諸行,這種人不能成就無上菩提。換句話說,大乘行者為了利益眾生絕對要廣行諸行。所以,菩薩剛開始正學的時候是學道種智,他不是先從空性下手,而是從布施、持戒這麼一步一步深入的。
  《無垢稱經》就是《維摩詰經》,當初玄奘大師在翻譯的時候,就譯為《無垢稱經》。經上說:什麼是菩薩解脫、什麼是菩薩繫縛?做對了就能解脫,做錯了就是繫縛。他雖然想行菩薩行,可是所做的有錯有對。菩薩如果沒有使用正確的方法而在三有當中,就是做錯了,等於被綁住了一樣;若以正確的方法而趣向三有,那就對了(是為解脫)。要在三有當中幫忙人家,固然目的是好的,可是如果方法不對,幫了半天是愈幫愈忙,自己不能解決,反而和別人同樣地沉淪在三有中,這個不行。在三有當中還要有智慧,所以說:若無智慧去攝取三有的話,菩薩是做錯了,他就被綁住了;若有智慧那就對了。
  要去攝取三有,又難免纏在一塊兒沉淪;不要沉淪,難免又沉在空當中不能動!所以經中說:如果智慧不用方便去攝持,那麼這個慧是錯的,結果就像二乘行者一樣,證得了空性以後被綁在空裡,沈空滯寂;由於他沒有正確的方法,以致不能從空當中出來,廣行種種利生事業。但如果由方便所攝持的智慧就對了,換句話說,智慧要用方便來攝持,不能缺少方便的攝持。
  行方便也是如此,一定要用智慧去攝持,否則自己反而會纏在裡頭。我們常常說「愛見大悲」,雖然你覺得自己有悲心,可是這個愛見是與無明相應的,這樣的悲心也沒有用。以世間的量則來說,每一位母親都是最慈悲的,但是她沒有智慧。不要說佛法的智慧(佛法的智慧有其特質,不是指平常的聰明才智),往往連世間的辨別能力都不如一般正常人,所以我們稱它為溺愛。「溺愛」就是愛他結果反而使他沉淪,這個不可以。所以現在有很多人說「我要行菩薩道」,這個心是好的,但是此心能不能圓滿,乃至於不要說圓滿,能不能具體地實行,都還要看有沒有智慧。也就是說,你要行菩薩行的時候,必須沒有煩惱夾雜。現在我們渾身煩惱,卻說要去幫助別人,結果是愈幫愈忙啊!我們必定要了解這點。所以方便需要慧來攝持,沒有慧來攝持、輔助的話,就錯了;有慧輔助才是解脫,這才是大乘行者要的。
  如同上述所引的,經中非常詳細地說明這個道理。所以要想得到圓滿的佛果,在修道時方便、智慧都要學,而且二者要互相配合才可以。因此前面說方便攝持的慧、慧攝持的方便,不是分開來學;就像鋼筋水泥,如果分開來放是沒有用的,鋼筋需要跟水泥配合得恰到好處,才能有大功用,樣樣東西都是如此。《祥勝初品》說智慧是母,方便是父。正如世間上父母具足才能生子,種種家庭的事業由此而來;佛法的事業,也由具足智慧方便而來。

【《迦葉請問經》云:「迦葉,譬如大臣,所保國王則能成辦一切所作,如是菩薩所有智慧,若由方便之所攝持,能作一切諸佛事業。」故當修習完具施等一切方便,具一切種最勝空性。僅以單空,於大乘道全無進趣。《寶頂經》云:「應披慈甲住大悲處,引發具一切種最勝空性而修靜慮。何等名為具一切種最勝空性耶?謂不離布施,不離持戒,不離忍辱,不離精進,不離靜慮,不離智慧,不離方便。」如經廣說。《上續論》(寶性)中釋此義云:「此諸能畫者,謂施戒忍等,具一切種勝,空性為王像。」謂如有一善能畫首,不善畫餘,有知畫手不知餘等,集多畫師畫一王像,若缺一師亦不圓滿。國王像者譬如空性,諸畫師者譬如施等。施等方便若有缺少,則同缺頭殘手等像。】

  《迦葉請問經》說:「菩薩的智慧若由方便所攝持,則能成辦一切諸佛的事業。」所以我們應該修習具足所有施等方便的最勝空性。這個「等」字含攝了六度萬行,其綱領是六度,其細目則包括了一切。若單單學空,對於大乘道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小乘即是如此學),這個概念我們一定要非常清楚,再下面就詳細辨明這一點。諸位容或對這個概念不清楚,至少你把它記住,將來條件夠了,對這點一定要細細地辨明,到那時才能夠深一步學空,否則一定是一番好心卻走上錯路。
  《寶頂經》說,要修成的是具一切種最殊勝的空性,而不是偏空,偏空沒有具一切種。何為具一切種最殊勝的空性?就是不離布施等六度萬行而修。實際上《金剛經》也說得很清楚,佛對須菩提說:「菩薩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佛告訴我們應無所住而行布施,並沒有說,應無所住而停滯不動。接著又詳細地說明,所謂「不住色,不住聲香味觸等行於布施」,這個內涵等說到下面的時候就會很清楚明白,要不然我們會曲解《金剛經》的意義,結果最上乘的法門卻被我們扭曲了,完全弄錯,既損害自己也損害了佛法。
  《寶性論》中解釋以上這個內涵時,舉了一個比喻:就像有一個人畫頭畫得唯妙唯肖,其他的部分則不會畫;有的人只會畫手,每人都各有其特長,把這些人集在一塊就能畫出莊嚴的國王像,如果缺掉一人就不行。那幅國王像就譬如空性,畫師們譬如布施等。這個意思就是說,你必定要行持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這六度,實際上還加上方便、願、智、力等為十度。這十度每一樣都有它真實的內涵,當你把所有的做圓滿了,那才是最勝空性,就像那幅莊嚴的國王像。用圖畫的譬喻非常好,譬如我們在黑板上畫,黑板上面本來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然後你拿起粉筆東勾一勾,畫一個輪廓出來,單單這樣看不出畫什麼,可是,接著寫一個彎彎扭扭的像扇子一樣的叫耳朵,再畫一個東西叫鼻子,畫一個圓圈像雞蛋殼一樣是的臉,最後配起來,黑板上原來空空的地方,還是空空的,而國王的像就顯出來了。所以空性最圓滿的內涵,也必須要經過這每一部分--就是六度萬行--才能呈現。
  以上是詮釋道理以及引經證成,下面是特別地分辨跟斥破錯誤的概念。一開頭就曾經說支那堪布在西藏留下了惡劣的影響,下面就是善巧地辨別它。

【又若執謂唯應修空餘不應修;世尊親為敵者而善破斥,謂若果爾,則菩薩時多劫行施,護尸羅等,悉成壞慧未解了義。《攝研經》云:「彌勒,若諸菩薩為欲成辦正等菩提,修行六種波羅蜜多。然諸愚人作如是說,菩薩唯應修學般若波羅蜜多,何須諸餘波羅蜜多。此是思惟,破壞諸餘波羅蜜多。無能勝,此作何思?前為迦希王時,為救鴿故自肉施鷹,豈慧壞耶?彌勒白言﹕不也世尊。世尊告曰﹕彌勒,我昔修行菩薩行時,修集六種波羅蜜多相應善根,是諸善根有損我耶?彌勒白言﹕不也世尊。世尊告曰﹕無能勝,汝亦曾於六十劫中正修布施波羅蜜多,六十劫中正修尸羅波羅蜜多,六十劫中正修忍辱波羅蜜多,六十劫中正修精進波羅蜜多,六十劫中正修靜慮波羅蜜多,六十劫中正修般若波羅蜜多。彼諸愚人作如是說,唯以一法而證菩提,謂以空法。此等未能清淨諸行。」故若說云,有空解者不須勵力修方便分,是謗大師昔本生事,為是未解了義之時。】

  有的人執著只要學空,其他的都不要了,這不對,佛陀親自斥破這種想法。這裡所說的「敵者」就是指辯論時的對方,換句話說,其看法跟世尊所說的完全相反。佛說﹕如果假定只要安住在空就對,其他的都不應該修,那麼我在菩薩因地當中,多生多劫所行的布施等等,豈不是壞了智慧,錯掉了嗎?
  經上面世尊跟彌勒菩薩說:「菩薩為了要成辦無上正等正覺,必須廣行六度萬行(菩薩不像聲聞只管自利就可以了)。但是那些愚人,誤以為菩薩只要學空(般若波羅蜜多)就行了,別的不要。這種觀念破壞了其他的波羅蜜多,是錯的。無能勝(就是彌勒菩薩的名字翻成中文的意義),我以前在因地當中為迦希王的時候,為了救鴿子,把自己的身體布施給老鷹吃,這樣做,難道就壞了智慧嗎?」彌勒菩薩說:「不是啊!世尊!」他們藉著問答來詳細地辨明。世尊又說:「彌勒,我在因地當中修菩薩行時,修集六度萬行相應的種種善根,所做的這種種事情,難道對我有損害嗎?」彌勒菩薩說:「不是的!世尊!」意思是說,這是對的,要這樣做的。他們兩位的對答,是要彌勒菩薩證成成佛需要廣行。世尊又說:「不但是我如此修行,你也曾經同樣地花了很多的時間專修六度。有很多愚癡的人說,只要修空一法,就可以成佛。這是根本不了解空的內涵,他的行持也不對。」我們現在有很多人只是講空,布施、持戒等都不要了,不該空的都空掉了,該空的沒有空,毛病都出在這裡。
  關於佛陀救鴿布施老鷹的公案,容或有的人不了解,在此說明一下。佛陀在因地當中修行之時,帝釋跟梵王來試驗世尊。他們化成一隻老鷹及一隻鴿子。那隻老鷹追鴿子,鴿子就飛來躲在菩薩的懷抱裡。菩薩看到躲在懷裡的鴿子一直發抖,再一看一隻老鷹追上來了,若自己保護牠,這老鷹就不能下來傷害牠。(因為世尊誓願布施身體、頭目、腦髓解救一切眾生,現在這隻鴿子這麼苦,他當然要救護牠了。)那隻老鷹就說:「你救鴿子沒有錯,但是你救鴿子的話,我會餓肚子沒得吃。」世尊就跟牠說:「你可以找別的東西吃啊!」牠說:「不行,我的習性就是非要新鮮的肉才可以,其他東西吃了不行,你救了牠豈不是害了我嗎?」「既然你要新鮮的肉,而我發誓要救一切眾生,我把身上的肉割給你吃。」「那可以,但是重量一定要跟這隻鴿子一樣重,不能少我一點喔!」「好、好、好。」然後他自己拿刀,割下身上的肉。但因為帝釋使用神通的關係,結果拿磅秤去磅,割下來的肉就是沒有那隻鴿子重。鴿子擺在秤的那頭,世尊的肉放在另外一頭,怎麼割那隻鴿子就是比較重,最後身上的肉都割掉了。你想想看,我們不要說身肉割掉了,隨便劃一刀都受不了,而且他還是自己動手的。那時候他人已經昏過去了,後來醒來時想:「我多生多劫以來就為了成佛利益眾生而精進,今天有這個機會圓滿我的布施,無論如何要發大精進。」最後就用盡平生最大之力,爬到磅秤上去,將身命等一切布施出去,此時大地六番震動,天人散花禮敬等等。世尊在因地當中這種公案太多了,所以在此特別敘述。
  假定說:你只要安住在無分別當中,什麼都不要管,認為布施、持戒等等都是有相的分別,都是世間的事情,修學佛法不應那樣的話,那世尊曾親自破斥這種說法。世尊說:「如果這樣做是對的話,我因地當中行六度萬行都做錯啦!」世尊固然沒有錯,連彌勒菩薩也是這樣做的:從布施到智慧,每一度都以六十劫正修。所以如果說證得了空性以後,其他就不需要努力了,認為佛陀因地所行施的一切,是還不了解了義之時的行為,這是毀謗佛陀因地當中的修行,又謗人又謗法,不得了的嚴重!剛剛開始修道的人觀念千萬不能錯,佛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尚且這麼重視行品,我們凡夫如果不從因地上面努力,反而說什麼都不要管,結果是什麼都成就不了,唯地獄種子有份。因為佛經被我們這麼歪曲解釋,把佛法的正義曲解了。我們的確一番好心想弘揚佛法,結果完整的教法被我們這種誤解損害掉了。所以佛一再說,乃至於破壞所有的佛塔,或把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的羅漢都殺掉,謗法之罪比這些還要重。大乘經典所講的最殊勝的空法被我們曲解了,豈不是造下最大的罪障嗎?在這種情況之下,墮落是逃不掉的,更別說能修行成功,對這點我們應該要認識。

【設作是念﹕由種種門修施等行,是未獲得堅固空解,若有空解即此便足,是大邪見。此若是實,則已獲得無分別智,證勝義諦大地菩薩,及諸特於無分別智獲得自在八地菩薩不須修行,然此非理。《十地經》說:「於十地中雖各各地,於施等行別別增上,然於餘行非不修行。」故一一地中說皆修六度或修十度,此等經義,無能勝尊、龍猛、無著,皆如是釋,定不可作餘義解故。】

  有人說:「你修布施等行,是因為對空性沒有正確堅固的了解,如果有正確堅固的了解,那就夠了。」這種看法是大邪見,完全錯了。在漢地禪宗甚為鼎盛,大家總覺得禪宗是講空的,實際上這是根本不了解禪宗。溈仰宗的兩位開山大祖師溈山祖師問他的徒弟仰山說:「《涅槃經》在你看起來有幾卷是佛說的(是對的),幾卷是魔說的(是錯的)?」仰山回答:「師父,我看起來都是魔講的。」徒弟居然說《大般涅槃經》都是魔講的,結果老師不但不說他不對,還讚歎他:「向後佛也奈何不了你,對的,你對正知見把握得很正確,你自己一旦認得了以後,任何人都不能動搖你。」換句話說,那代表他真正見到空性。至於究竟他證的位次是加行位或見道位,那我們不管,總之真正見到空性的時候,非言說思議境界,「實際理地不受一塵」,還有什麼好談的!從這點看起來他好像講空,再看下面的問答是大有道理,他老師對他的內證經驗非常讚許,但是他回答:「師父!見地是有一點,但是行履(就是說我的方便)是沒有的。」他老師就說:「只貴子眼正,不說子行履。」現在是先看看你見地見到了沒有,關於行持暫時不講。
  所謂「只貴子眼正,不貴子行履。」的內涵,一字之差就不知道錯到哪裡去了,有人誤解為只貴這見地,行履是不管的。實際上他們師弟兩位表達的是:要先見道,然後再根據所見的道去修道。現在先看你「見」了沒有,「行」暫時不要說,等到你見到了,再根據正確的見解去做;所以我們常常說,先得根本因,然後再去圓滿它,我們必得記住這點。只因一字之差,大修行人尚且五百世墮野狐,我們現在是凡夫,再隨意妄解的話,不曉得錯到哪裡去了,這個是就禪宗來說明。實際上前面也說得很清楚,菩薩六十劫當中修這個、六十劫當中修那個,所以這些祖師是在多生多劫當中,有段時候專修般若波羅蜜多,所以當時他所修的重心在此,其他的暫且不管,這才是真正的內涵。
  我們一開始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圓滿教法的走法,就是下腳第一步先認識整個輪廓,然後找到自己進去的方便,那時候再一門深入就沒有錯,可以不管其餘的;等到這個做到了,然後再更進一步,一樣一樣地加起來。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知道自己現在條件不夠,只能先在眼前所學的這個法門上努力。假如此時我只能念佛,看見你參禪,我讚歎不已;看見你學教,讚歎不已;看見你持戒,讚歎不已;看見你學密,也讚歎不已。我們互相讚歎、互相幫助,雖然憑我們個人之力無法把佛法撐起來,但靠著每個人各盡一點力,佛法完整的內容還可以具體而微地存在世間。
  反之,如果大家各偏於一面,覺得修行只要這個,別的都不要了,修淨土的人謗禪、學禪的人謗淨土,你謗他、他謗你,那麼不要等到外面的人來損害,我們佛教內部自己就弄得支離破碎!這是絕對要注意的。假定能夠互相讚歎、幫助,就不會說四眾過、自讚毀他了,所以有否得到正確的認識,對佛教以及對自己個人的影響,差別非常大。這裡告訴我們什麼是大邪見,接著一步一步深入廣泛地來辨明這件事情。
  更進一步說,我們凡夫先不談,乃至於證得加行位的賢者也不談,先看看獲得無分別智、證勝義諦的大地菩薩,特別是八地菩薩。假定真的只要證得空性其他就不要修的話,會有甚麼錯誤?在八地之前第五地極難勝地,能夠真俗並觀;第六地叫現前地,能夠真俗現前;第七地是遠行地;第八地是不動地,能夠真俗二諦圓融證得,那個時候的確對無分別智獲得自在,這樣說的話他應該就不要再修了,但是並非如此。《十地經》中說十地中任何一地都要廣修六度或者十度,每一度是互攝的,只是那一地的專修部分是特勝:初地是布施特勝,二地是持戒特勝……。關於經中這個內涵,不管是性宗、相宗,無一例外,都是這樣解說,我們絕不可解釋為其他的意義。換句話說,凡是正確有傳承的菩薩、祖師都是這樣解釋的,所以像前面所說的那些知見是錯的。關於這一點下面還有特別的說明。

【特八地位滅盡一切煩惱,安住寂滅一切戲論勝義之時,諸佛於彼作是勸云:「唯此空解不能成佛,聲聞獨覺,亦皆得此無分別故。當觀我身及智土等,此無量德,我之力等汝亦非有,故當精進。又當思惟,未能靜寂諸有情類種種煩惱之所逼惱,亦復不應棄捨此忍。」尚須修學菩薩諸行。得少三昧便生喜足,棄捨餘德,誠為智者所輕笑處。】

  八地菩薩證得了圓滿的真俗二諦,覺得自己已經徹底解決問題了,那個時候佛就會彈指警覺他:「你單單證到這個地位還不能成佛,小乘聲聞緣覺也得到這個。」不過小乘證得的量沒有八地菩薩那麼大,但就驗證的質來說則是同一個內容。關於這一點,性宗跟相宗所見不同,我們這裡暫時不談它。總之,經上佛陀親口講:「你證得這個還不夠,你的目的不是要成佛嗎?看看我吧!我的智慧你有嗎?我的報土你有嗎?我的無量功德、十力、四無所畏你還沒有啊!這樣自利部分尚且未圓滿,所以還要精進啊!進一步,你還要思惟一切有情的煩惱還存在,所以以利他來說,你也沒有做。再說,你也不必離開你現在所證得的,而是正在所證得的境界當中,廣行自利利他。」這是佛親口說的,絕對不是說只要空就可以了。從初地菩薩乃至於到八地菩薩,無一例外,都要修菩薩諸行,現在我們居然說單單修空,其他都不要學,那完全是個錯誤。八地菩薩到了這種地位,還要努力學六度萬行,而我們稍微得到一點點相應,就歡喜滿足,棄捨其他的功德,真正有智慧的人看了,會覺得可笑、可憐。
  這一點大家千萬注意。我們真正的大毛病,始終就在得少為足,得到了一點點,就覺得「好了!好了!我這樣子就好了。」這是自己障礙了自己。所以真正要懺悔,第一件事情一定要把這種心拿掉。當然,如果自己真的不行或者太差,那也不勉強,只好走遠路。尤其是想學大乘佛法的人,這個概念若不拿掉,就根本談不到學大乘。不過,我們也不要去否定別人,他雖然沒有這個力量,哪怕「大乘、大乘」唸一唸,大乘的種子遲早會引發,終究還是會走回大乘道的,可是回來以後還是得把以前的障礙拿掉。我們今天懂得了以後,真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眼前的障礙淨除掉,淨除了以後,很快就走上去了。何必吃盡了千辛萬苦,等到將來走回大乘道時,還得痛苦地從頭開始;而且愈到後來積習愈重,要淨除障礙愈來愈吃力辛苦。所以這個道理必定要在事前深思熟慮,了解得愈透徹,去做就愈省力。容或現在做確實有障礙,因為以前的積習重,但是比起以後,現在畢竟障礙比較輕、容易去除。下面繼續再引《十地經》說明。

【如《十地經》云:「佛子,若有菩薩安住菩薩此不動地,諸佛世尊於此安住法門之流,發宿願力,為令善修如來智慧。作是教言:善男子,善哉!善哉!當隨證悟一切佛法,此雖亦是勝義法忍,然汝尚無我之十力及無畏等圓滿佛法。為遍求此圓滿佛法故,當發精進,亦不應捨此法忍門。善男子,汝雖得此靜寂解脫,當思此諸異生凡夫未能靜寂,起種種惑種種損惱。又善男子,當念宿願,饒益有情,不可思議智慧之門。又善男子,此乃諸法法性。隨諸如來出不出世,然此法界恆常安住,謂一切法空性,一切法不可得性。非以此故差別如來,一切聲聞獨覺亦皆得此無分別法性。又善男子,當觀我身無有限量,無量智慧,無量佛土,無量成辦智,無量光明輪,無量清淨音聲,汝亦當如是修。」】

  經上面佛這麼說的:「佛子(大乘行者),如果有菩薩證到了不動地(那是高得不得了),十方一切諸佛就會發宿願力啟發他,提醒他不要忘記原本目的,僅僅安住在空性是不對的。諸佛會告訴他:『好極了!你現在很難得達到了這個地位,可是你要注意一個關鍵問題。無生法忍雖然是真正殊勝的,但是十力、四無所畏等圓滿佛法,你都沒有。你要正精進,但是也不必棄捨這個無生法忍之門。(那個時候發的精進,就是慧攝的方便;不捨此忍就是方便所攝的智慧,所以八地菩薩修持的精進是我們無法想像的。)你雖然得到解脫了,但是很多凡夫還沒有得到解脫,你要回想自己的願力,為利益有情願成佛。不管自利或是利益有情,你一定要得到這個不可思議智慧之門!你現在還沒得到。你所證得的一切法的法性,法爾如是。一切法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你現在只證得了這一點而已。一切法本來性空,本來不可得,這是一切法的特點。單單這一點,並不是三乘之間的差別,看看我的一切功德,你要這樣修啊!』」佛的功德大得不得了,聲聞是完全不能比的,差別就在廣行六度萬行,而這個是要用慧來攝持的。《金剛經》有這麼一句話:「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既然是無為法,怎麼有差別呢?有的,同樣是證得無為法的聲聞、緣覺或是佛菩薩,差別就在這裡。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誤解《金剛經》只是講空,這就錯了!

【《十地經》又說:「譬如大船入大海已,順風所吹一日進程,未入海前勵力牽行,縱經百年亦不能進。如是已至八地,不待策勵,須臾進趣一切智道。若未得入此地之前,縱經億劫勵力修道,亦不能辦。」故若唱言有速疾道,不須修學菩薩行者,是自誑自。】

  這個非常重要,就像大船在海邊一樣,用力去拖、拉,還是不前進;一旦進入大海,海闊天空,風又大,吹一天的進程,是在還沒有進入大海之前,努力拉一百年也達不到的。所以到了八地,也就是不動地的菩薩,就任運無功用行了,他任何一剎那在佛道上走的功德,是在未進入此地之前,縱然經過億劫努力修行,也不能成辦的。所以經上告訴我們,八地菩薩他布施一點食物給狗吃,甚至做一點點事情的功德,比起他以前所有的功德積累起來還要超過。那麼為什麼八地菩薩能這樣,而聲聞不能呢?因為他先以方便攝持慧,而智慧、方便二者之中,一定是以方便為上首,下面會詳細辨別此事。所以沒有證得方便之前學空,那是一條歪路。關於這點,諸位在座的同學要想走直路,不走冤枉路的話,這個概念務必要弄得非常清楚。

【設謂非說不須施等,然即於此無所思中完具施等,不著所施能施施物具無緣施,如是餘度亦悉具足。經中亦說一一度中攝六六故。】

  有的人說:布施不是不要,是要的,只是在「無所思」中(就是在無分別當中)就可以完備了。這樣才能夠不著所施、能施、施物(就是我們通常所謂的三輪空),這樣才對!不但是布施,無所思中也具足了了持戒、忍辱、精進等等其他各度。因為經中也說每一度都含攝其他諸度,譬如布施含攝了後面的諸度,持戒也是含攝了其他。有的人是這麼說的,下面就告訴我們,這種觀點也有問題。

【若僅由此便為完足,則諸外道心一境性奢摩他中,亦當具足一切波羅蜜多,於住定時亦無如是執著故。特如前說聲聞獨覺,於諸法性無分別時,應成大乘,具足一切菩薩行故。若因經說,一一度中攝六六度,便以為足,若爾供獻曼陀羅中「具牛糞水即是施」等文,亦說具六,唯應修此。】

  這裡就辨明以上的講法是錯的。假定住在定當中不分別,就算圓滿一切波羅蜜多的話,那很多外道在奢摩他(止)當中的時候,他心裡也沒有想、也不分別,那豈不是也應該圓滿一切波羅蜜多了,因為他住定時心裡沒有執著,就像你所說的三輪空呀!而你說這樣就具足六度了,實際上是不對的。特別是像前面所說的,聲聞、緣覺也有無分別智,當他以無分別智安住在法性當中時,也是沒有分別的,那他也應該是大乘,因為你說無分別中具足了一切菩薩行!實際上當然不是,所以錯了。這個概念很重要。
  假定你看見經上講每一度當中都有其他的五度,這樣就算夠的話,那麼我們供曼陀羅的時候,唸「塗牛糞水就是施」等等,也說供曼陀羅含攝了六度,那豈不是只修供曼陀羅就樣樣菩薩行都具足了嗎?那應該只修供曼陀羅就可以成佛了!塗牛糞水觀想供養是藏系的說法,我們漢地智者大師的師父南嶽慧思禪師(這是何等了不起的人),他在《大乘止觀》當中也這麼說:如果你能夠觀想的話,再髒的東西,哪怕是上大號,你都可以透過觀想行布施。於是我們往往就覺得只要觀想就行了,不要實際去布施,那是一個誤解。不是不要你觀想,而是你觀想的時候可以行施,施的時候也可以觀想,所以一定是方便攝慧,慧攝方便,可是現在我們只講其中的一個,另外一個卻不要了。

【故見攝行,方便攝慧者,譬如慈母喪失愛子,憂惱所逼,與諸餘人言說等時,任起何心,憂惱勢力雖未暫捨,然非一切心皆是憂心。如是解空性慧,若勢猛利,則於布施、禮拜、旋繞、念誦等時,緣此諸心雖非空解,然與空解勢力俱轉,實無相違。如初修時若菩提心猛勢為先,入空定時,其菩提心雖非現有,此力攝持亦無相違,故於如此名無緣施。若全無捨心則不能施,如是於餘亦當了知。方便智慧不離之理,當知亦爾。】

  所以我們必定要了解,所謂的見攝行、方便攝智慧,就像下面這個比喻一樣。這個比喻非常妙,如果你能了解,就曉得大乘所謂的三輪空乃至無緣悲等等,是什麼意思。譬如一位非常慈愛的母親,她有一個獨生子,這個兒子好得不得了,又孝順、又有能力,我們可以想像,如果這個兒子死了,這位慈母心裡會多憂惱,她不曉得怎麼辦!這個時候不管跟人講話或者做什麼事情,她的憂心一直在,但並非她在任何時候的心都是憂心,她仍然照樣吃飯,照樣做事情,照樣講話,可是那個憂愁的心一直都在。這是比喻什麼呢?下面這一段話非常重要。
  菩薩見到空性以後,這個解空的智慧勢力非常猛利,當他布施、禮拜或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雖然緣這些事情的心本身不是解空性的心,但那個解空性的心一直相續,所以說「然與空解勢力俱轉,實無相違。」這與前面的喻是一樣的道理。所以他證得了空性以後,一切時處都是在空當中,但是他的確對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捨棄的。
  同樣地,菩薩先修菩提心,當菩提心修到非常猛利的時候,那時即使證得空性現前,當下菩提心雖然不現前,但有菩提心力的攝持,這也不相違。而且重要的是,此時由於有強大菩提心力的攝持,所以不會墮在空當中,這就是整個大乘的關鍵所在,這點非常重要。否則一解空,就完了!既然是空的,那還忙什麼?因為前面說過煩惱的中心是實執,而實執的所緣也就是「我執」,一旦你發現「我」沒有了、我所執的法也沒有了,既然找不到可執之事,也就沒有推動力了。但是如果在未證空性之前,有非常猛利的菩提心,所以證了空性以後,菩提心還在推動你,因此在空性當中仍能動,這是關鍵所在。所以為什麼修學大乘佛法,一定要先修菩提心,不能先修空,就因為一修空就沉滯於空中,沒有推動你行菩薩道的力量了,這個我們要懂得。
  所以所謂的無緣施,並不是指對能施、所施、施物絕不作意,而是指布施時是在之前修空的力量所攝,一面在施,一面不離通達自性空之智慧。假定完全沒有捨心的話,是根本不能布施的。其他的五度也都是這樣,方便跟智慧不離(互相攝持)的道理就在這裡,所以叫悲智雙運。
  《金剛經》告訴我們,「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無所住」就是安住在空性中,然而卻行於布施。《金剛經》是講空的,可是一開頭〈大乘正宗分〉就說到大乘的中心,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菩薩摩訶薩(真正學大乘的行者)怎麼修、怎麼調伏這個心?就是對「所有一切眾生之類」,沒有一點分黨,沒有一個例外,「若卵生、若胎生、若溼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我都要令他們獲得滅度,這是第一個,講的是「方便」。接著「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把所有的眾生都救度了,卻找不到一個可度的眾生,為什麼?就是慧所攝方便,關鍵就在這裡。所以學大乘道一定有它的次第,這就是本論真正殊勝的方便。
  下面的〈妙行無住分〉當中又說:「菩薩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菩薩要不住於相地布施。現在我們了解,因為先有強猛的菩提心,方便的力量很強,所以證得空性的時候,空解跟著方便俱轉,於是他還可以照樣做布施。反過來說,之前所發的菩提心,由於證得了空性的關係,所以菩提心為空性所攝持,方便、智慧互相俱轉。行方便的時候因為有空性攝持,不會著在愛見上面,不會有所執著;安住空性的時候,因為有方便提持,也不會沈在空裡,這樣才能廣行一切萬行,才能證得佛地的種種功德,沒有這個條件的話,一證空性就完了。
  譬如我們忙了很久,如果發現原來自己忙了半天,都是為別人而忙,那誰願意忙﹖沒有一個人會願意忙的。又譬如我們把房間裝飾得很好,最後發現原來這個房子是別人的,「我們白辛苦一埸,算了!就算我倒霉。」就是會有這個心理,這個很明白、很清楚。菩薩、聲聞的差別就在這裡,聲聞雖然證得阿羅漢果,在大乘法會上,聽佛講大乘的功德,也跟著佛一起講大乘道,但是他心裡就是沒有一點點相應,因為愛已經斷盡了,這些功德對他而言都是空的!他還是照樣講,但是對大乘的希求心卻一點也策發不起來,註定他要走遠路的原因就在這裡。
  大智舍利弗是聲聞之首,《法華經》中佛說舍利弗最後還是要成佛,可是他卻還要轉這麼久,你們不妨翻翻《法華經》看看。現在我們連聲聞都不如,什麼都還沒做,就說:「好了!好了!我只要這一點就行了!」那是註定非走遠路不可,這一點我們千萬要注意!所以要常常記牢:你來幹什麼的?既然是想學佛的人,不要一開始就先說:「哎呀!好了!好了!我就是這樣。」那不是學佛。《法華經》中說得很清楚,佛出世一直想把最圓滿的東西給你,可是你偏偏就是小根小草,佛的甘露是遍灑大地,你的根就這麼一點點,你說:「我只要這一點點,其他的我就不要了。」那佛也拿我們莫奈何。
  假定你真的安住在空性中,生死問題解決了,那也好,因為佛本來要救你,既然救出來了,佛也省一點氣力﹔可是偏偏這個問題沒解決,還要勞苦佛陀。實際上這並不是佛陀的事情,而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到後來發現問題還沒解決,只好再重來。所以我常常說一個比喻,譬如造房子,我們千萬不要認為只蓋小小的一間就夠了,等到蓋好了才發現不對,拆掉再重來,接著又發現不對,又拆掉重來;不斷地拆掉重來,這樣不曉得要弄到何年何月。所以現在我們一開頭先不忙著做,先計劃好,然後拿出全部精神去做。雖然剛開始計劃時好像慢一點,但結果你最佔便宜、最省事、最討巧,這一點大家一定要特別認識。

【又經宣說福資糧果,為生死中身及受用長壽等事,亦莫誤解。若離智慧善權方便雖則如是,若由此攝持,亦是解脫一切智因。如《寶鬘論》云:「大王總色身,從福資糧生。」教證無邊。】

  經上說,福德資糧(也就是布施等等)的果,是生死當中的受用、身以及長壽等事。對「空」固然不能誤解,對「有」也不能誤解,誤解了有,會變成愛見大悲,根本就跳不出來,自己都跳不出來,還能救人家嗎?現在有很多人說:「我是大乘行者,像你這樣修空性慧是不行的,你看看彌勒菩薩,他說不修禪定、不斷煩惱,要廣修方便,所以我們也應該這樣。」那又錯了!對「空」、「有」兩者都不能誤解。要行方便(也就是布施、持戒以及作種種功德),一定要有智慧攝持。以前的流弊都是講空、講智慧,而不要方便攝持的;現在慢慢地又產生另一種流弊--講方便而不要智慧攝持,這樣也不成。這個概念我們必定要兩方面都認識。
  在我們修持的過程,的確每一個不同的階段都有它的重點,可是這個重點始終是整體當中的一部分,絕對不能偏離整體。比如以造房子為例,現在造基礎,但是並不是其他的就不管,我們一定是在造基礎部分時,其他的部分仍然照樣要規劃,門窗在哪裡做?磚、水泥在哪裡訂?然後基礎造好了以後,材料備齊了,再接著一樣一樣完成,慢慢地整個構架就呈現了。我們現在犯的毛病就是不了解總別,造基礎時其他東西就不要了,結果基礎造好之後就停在那裡,這個毛病我們一定要避免。「若由此攝持,亦是解脫一切智因」,方便如果由智慧來攝持,也是真正得到一切智(佛果)的因,這兩者一定要配合圓滿才是真正的佛法,才能成就二足尊,成就真正圓滿的佛果。
  就像《寶鬘論》中龍樹菩薩告訴國王﹕「大王,總之這個色身(就是佛圓滿的報身報土)是從福資糧而生的。」但是這個福資糧一定要由智慧攝持。而佛的法身之因,就是由方便所攝持的智慧,這樣互相攝持,構架起來就成功了。「教證無邊」就是教典上到處都說明這個道理。

【又汝有時說一切惡行一切煩惱惡趣之因,皆能變為成佛之因,有時又說施戒等善增上生因,是生死因非菩提因,應當令心正住而說。】

  這是駁斥錯誤的論調,除了前面已經說的之外,有些人有的時候說:對任何事都不分別(這是癡煩惱)是成佛的因,只要內心不分別,身語縱有惡行也能成佛﹔但有時又說施戒等善增上生因,是生死因非菩提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所以你應當先令心正住而說。這句話很有意思,你自己先弄清楚,然後再開口也不晚。
  前面一再說明本論殊勝的特點,就是對每一個地方都辨別得很仔細。我們往往含含糊糊,常常說:「哪一個都對,哪一個都可以學進去。」這話是沒有錯的,譬如我們常常舉摸象為喻,你去摸象,摸到了象的毛也是象,但問題是要了解自己只摸到了象的一部分,還要再緊跟著摸上去,這樣才對!從象的毛摸到象的皮,說不定這是腳上的皮,你再摸上去,就摸到肚皮,接著其他的就一樣一樣摸到了。現在我們的毛病是摸到了象毛就說:「這個就是象,好了!好了!我已經摸到了。」象這麼大,你只摸到那麼一點點,就說是象了,這樣對嗎?所以整個的概念就是在這裡。
  的確佛說的一點都沒錯,乃至小低頭、一合掌等等,皆已成佛道,可是要成佛道還要有其他的因緣來策發這個因。凡夫就是一直以愛取來滋潤,要想還滅,則須以正知見、善法欲來潤發。換句話說,你摸到一點點皮毛,要得到果報的話,要繼續拿相應的法去增長它,不斷地再摸上去,而不是摸到一點就以為是全部了。懂得了這個道理以後,那麼念佛也對、參禪也對。可是記住,念佛是要學佛、要成佛的,不要只是求往生淨土就好了;參禪也不是只求開悟,而是為了要達到圓滿的佛果。眼前我走這一步,從這個上面步步深入。而最重要的是在深入之前,先看看整個的構架,不要弄錯。如果弄錯了,一定會陷在前面所說的,行方便沒有慧來攝持,結果雖然一番好心,卻陷在生死中跳不出來,修了很多福卻換來三世怨,然後下地獄。反過來說,僅管你修智慧,以定為慧固然是很嚴重的錯誤,就算你智慧修對了,若沒有方便攝持,所謂「修慧不修福,羅漢應供薄。」你證得羅漢果,應供還很薄,而且以後不曉得還要繞多遠的圈子,走多少冤枉路才到啊!眼前如果我們能夠稍微花個三年、五年的時間好好學本論,這些錯誤都可以消除,這太值得了,這是我們一開頭應該有的正確認識。

【又如經說:「著施等六,是為魔業。」《三蘊經》說:「墮所緣故而行布施,由戒勝取守護戒等,如是一切皆悉懺悔。」《梵問經》云:「盡其所有一切觀擇,皆是分別,無分別者,即是菩提。」於此等義亦莫誤解。】

  又如經上說:「假定你對布施等等執著的話,就是魔業!」《三蘊經》說﹕「雖然你也布施了,但卻是墮在所緣而布施;雖然你也持戒,卻執取戒取見,像這樣都是錯的,你必須要懺悔。」《梵問經》說﹕「一切觀察思惟都是分別,無分別才是正規的覺道。」對這些內涵,你不要誤解喔!下面就一步一步來解釋這種道理。

【初經義者,謂於二我顛倒執著,所起施等未清淨故,說為魔業,非說施等皆是魔業。若不爾者,六度俱說,靜慮般若亦當許為是諸魔業。】

  論上說得很明白,對人我、法我二者顛倒執著,沒有弄清楚的時候去行布施等,這個不清淨,是魔業,並不是說布施等本身是不清淨的。所以經義是叫我們去掉顛倒執著,而不是叫我們不要行布施等。假定不是這樣的話,經中六度也都說了,那麼靜慮、般若豈不都是魔業了?當然不是的!
  本來它的根本重點是要破你的執著,不是叫你不做;但是我們不幸的是破掉有的執著之後,卻又執在空上面了。所以經上告訴我們,如果萬不得已,你不能完整了解的話,「寧執有見如須彌山,不可執空如芥子許。」執著總歸是不對,當然希望你能把握正確的內涵,萬一你弄錯,那麼你執有大得像須彌山(須彌山是世間最大的),這樣還沒關係,而執空哪怕是像芥子這樣一點點都不行,這在經上說得清清楚楚。所以這裏真正重要的是要破二我顛倒,整個佛法沒有別的,就是緣起、性空這兩樣,結果你沒有把經義弄清楚,該空的不空,不該空的反而空掉了。

【第二經義亦於顛倒執著所起未清淨者,作如是說;非說不應修習施等。若不爾者,說墮所緣而行布施,則不須說墮所緣故,理應總云行施當悔,然未作如是說故。《修次下篇》如是回答,理最切要。若倒解此,則一切行品皆為補特伽羅或法我相執,許為有相故。】

  對二我執顛倒執著不清淨者,就告訴他「要布施,但不要執著布施」,就是前面說的,以菩提心為主,等到見到空性的時候,雖然在空性當中,但菩提心還在;反過來說,行菩薩道之時,空性也還在。因為發菩提心,所以要行布施等;因為證得空性,所以行於布施、持戒而能不執著,這個才對。現在你去布施、持戒,但是執著,這個就不對,前面已經辨得很清楚了。如果了解前面所說的內涵,對後面這三部經上的道理,自然很清楚;否則往往誤解後面這個概念,再加上別人信口開河隨便講兩下,他講起來很容易,你聽起來很動聽,自己也沒有正確的知見,就跟著他跑,那就害了!
  經上說得很清楚,「墮所緣而行布施」,錯誤之處是在「墮」(就是執著),是說執著你所緣的而去行布施是錯的,不是說布施等是錯的。假定布施是錯的,那照理應該說不可以布施、不可以持戒,但是經不是這樣講的,是說「墮所緣而行布施」,也就是對於你布施、持戒,不應該執著。《修次下篇》這樣的回答是最正確的了。
  真正的重點是叫你不要執著,所以說「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也就是不要執著,然後去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懂得這個道理,再看《金剛經》就一目瞭然;不懂這個道理,往往學了《金剛經》後就說「一切都是空的,這樣才叫做自在。」修學佛法不能這樣的。如果真正證得空性,了達一切都是空,那持戒一定持得最嚴格,在空性攝持當中,是不會覺得戒是個障礙的。現在完全是因為二我執還在,再加上自己又懶惰,這個不想做、那個又不能做,此時聽到空,正中下懷,又可以繼續懶惰,愛睡就睡、愛吃就吃,反正空的嘛!佛就是這樣講的呀!我們現在犯的大毛病就是這個。講的人這樣講,學的人也說:「這才是自在啊!」學了佛法以後要怎麼辦就怎麼辦,自由自在,佛是這樣的嗎?假定佛是這樣的話,佛無量阿僧祗劫修六度萬行,那不是完全修錯了嗎?這個道理大家要擺在心裡仔細思惟。
  如果對上面這段經文作了顛倒的解釋,那麼一切的行品(方便分),豈不都變成是人、法二我執了?豈不都是有相嗎?其實「應無所住行於布施」就是無相布施,佛並沒有說不要布施,而是說不要著相布施、著相持戒。所以持戒一定持得非常嚴峻,而且沒有相執。自己持得很好,也不會說別人;別人有沒有持好沒關係,他自己持得很嚴。我們不了解這個道理,因此往往弄錯了,有一類人是自己持得很嚴,因為不懂得以慧來攝持,所以覺得我最好,別人都不對,這是一種錯誤;還有一種,他不執行品而執於空解,總覺得只要解空就好了,根本不須要持戒,看見人家持戒,覺得這樣是不對的,而自己執空不持戒,覺得很自在。這兩種都是錯誤的,一個是空未攝的方便,一個是方便未攝的空,都錯了,這是繫縛!

【又若捨心念捨此物,及防護心防此惡行,如是等類諸善分別,一切皆是執著三輪法我執者,則諸已得法無我見,於一切種理應斷除,如瞋慢等不應習近。】

  宗大師進一步來辯論這件事情,他說:以布施心想去布施、以防護心想去持戒等等,像這樣的念頭,這種如理的善分別,正是我們需要的;如果不了解,以為這種分別就是執著,有執著就不是三輪空,而是三輪我執的話,那麼已經得到法無我的菩薩們,應該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再行布施、持戒等,應該遠離它們如遠離瞋慢一樣,絕不再去做,因為這是要斷除的;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得到無分別智的菩薩,瞋等是絕對不行,但是布施等事都在大行,《廣論》前後都說明這一點。在歸依學處的供養當中,有人認為不要供養,修學佛法不應在這個上頭努力,宗大師就引一段經文說:如大地菩薩乃至於等覺菩薩,尚且化無量身往一切剎,經無量劫供養諸佛。我們也看到經文中那些大菩薩們無邊的供養,譬如普賢菩薩以種種上妙供品去供養無量諸佛,長劫不盡。如果像你這樣說,豈非他們都錯了﹖當然他們是不會錯的,所以這是我們的誤解。

【又諸分別念此為此,一切皆是分別三輪法我執者,則思知識所有功德,及思暇滿、死沒無常、諸惡趣苦、淨修皈依、從如此業起如是果、大慈大悲及菩提心、修學行心所有學處,一切皆思此者為此,此從此生,此中有此功德過患而引定解。如於此等增長定解,當是漸增諸法我執;又法無我增長定解,此道定解漸趣微劣。行見二品違如寒熱,故於二品全無發生猛利恆常定解之處。】

  這個概念非常重要,要詳細解釋一下。假定像你所說的,了別這個是這個、那個是那個,這些都是分別,都是執著三輪,而我們現在要的是三輪空,所以不要去思惟、分別,這都是執著,要如如不動才對;那麼這樣一來,從佛傳下來的修道的次第要怎麼修呢﹖過去不管是龍樹菩薩、無著菩薩性相二宗,經過阿底峽尊者,乃至於宗喀巴大師,沒有一位例外,凡是圓滿、正確、有修證的大菩薩祖師,都是依這樣的次第修學成就的--道次第首先要思惟善知識的功德,這是外在的條件;然後自己要具備的是暇滿人身,要去思惟暇滿的人身這麼難得,卻又這麼容易失去,死沒無常,死了以後墮惡趣,因此感到恐怖而淨修皈依;皈依以後,了解正皈依是法,法的特質是業感緣起,於是依業感緣起之理而修善法;接著發現縱然生人天,仍不能究竟解脫,所以再進一步求解脫;然後推己及人,更進一步修慈悲心、菩提心;修菩提心時先學願心,然後再修學行心,這些學處全部都是要思惟的,而且正修之前一定先思惟這樣去做有多少殊勝的好處,不這樣做有多麼嚴重的禍害,了解了勝利過患,才能推動你想去做,有了這個力量推動你去做,才能夠慢慢地增上,一步一步證得所求的果。
  假定說這樣的思惟都是增長分別,都是法我執,這麼一來就害了--當這些跟善法相應的勝解漸漸增長時,同時法我執也增長了;反之,對法無我增長定解,則「此道定解漸趣微劣」,見行二者變成互相損害。事實上要行持必須照著這個次第:思惟善知識的功德、暇滿人身,這麼一步一步上來,這個是方便(是行),是必須要的。如果說對行持的定解增長,就會增長法我執,因此為了不增長法我執,那麼你就不能行持了。所以行品跟見品如寒熱一般,有了寒一定沒有熱,有了熱一定沒有寒;有了光明一定沒有黑暗,有了黑暗一定沒有光明,完全相違背。而經中告訴我們的是見、行不但不相違,而且互相攝持,要行攝見、見攝行,行持一定要用正智慧來攝持、守護,反之亦復如此。像你這麼說的話,這兩個不但不能互相攝持,互相保護,反而互相損害,所以對見、行二品根本無法發生猛利恆常的定解。

【故如果位安立法身為所應得,及立色身為所應得,二無相違;於如是道時二我相執所緣之事,雖微塵許戲論永離,引發定解,及於此從此生,此中有此功德過失,引發定解,二須無違。】

  因地當中行(方便)、見(智慧)互相配合,圓滿的時候則感得法身果(由見感得)及報身果(由行感得)。所以如同在果位上面安立得到法身跟得到色身(通常我們叫報身、化身)不相違背;在修道的時候對於人、法二我執所緣之事,一方面定解其無微塵許自性,一方面對從此生此之功過得失亦能生定解,此二者也絕對不能相違背。

【此復依賴因位正見,決擇二諦之理,故以教理決擇生死涅槃一切諸法,於自本性無少自性立勝義量,與因果法各各決定無少紊亂,安立因果名言之量,此二互相,況為能損所損,實互為伴。獲此定解,其後乃為證二諦義,始得墮入獲得諸佛密意數中。此理於毘缽舍那時,茲當廣說。】

  這裏提到因、道、果,這在《華嚴》中開為信、解、行、證四個位次,在印度、西藏一般叫「境、行、果」(根、道、果)。要得到那個果,一定要修那個道;要修那個道,在因地當中必須正確地認識所觀的對象(境)。所以如果換一個名字,不用「因」字,可用「境」,那就是我們應該信、應該解的;根據所信所解去修,所修的就叫「道」;這個相應了,就感得圓滿的果。所以如果在果位上法身、色身不相違背,那麼在道位上(修道的時候)對無自性引發定解以及對因果緣起引發定解,此二者就絕對不能相違背。哪怕一點點的違背都不可以,就像我們的眼睛沾入一點點灰塵都不行,要成就這麼圓滿的佛果,難道可以滲入一點點錯誤的東西嗎?在道位當中要不錯,就先要在因位上不錯。因位在《華嚴》上面開為信、解,這必須透過聽聞,因此善知識是第一重要,要不然一開始弄錯的話,註定是一路錯下去。所以在因位當中,要依靠正見把真俗二諦分辨得很清楚。
  既然我們在果位上感得佛果時是法報二身相應,那麼在道位上一定要真俗二諦雙融,而這個要靠因位當中的正知見,也就是決擇真俗二諦的智慧。嚴格說來這裏講的才是真正的智慧,前面所說的聞相應慧、思相應慧、修相應慧都是方便說,因為現在我們條件不夠,如果直接講空性,對大家沒有太大的利益。本論最後的毘缽舍那部分對智慧決擇得非常仔細,智慧的特質是破煩惱,並不是我們普通講的聰明。可是現在我們連煩惱都不認識,所以只能就眼前你們所能了解的程度而講,這都是方便的說法。先用跟我們現在相應的那一部分來淨化粗猛的煩惱,然後再進入深細之處,這樣才能夠正確地了解;否則我們腦筋一天到晚陷在眼前的小事中苦苦惱惱,對於深細一點的理論根本就不可能辨別,那就會一直在佛法的門外空轉。
  真俗二諦怎麼決擇﹖所謂真諦就是勝義諦,這個是真實的,一點都不假的。在勝義中既無生死也無涅槃;生死是最低的境界,涅槃是最高的境界,從最低到最高,要找它真實的自性,連微塵許也找不到,這個時候叫勝義量。但是雖然一切法的自性不可得,正因為自性不可得,所以一切法都是由因緣而現起的--如此因感如此的果。所以在因果法則之下,一切法彼此間各各決定無少紊亂,從這個因感這個果一點都不會錯亂。
  從真諦的角度講,萬法都沒有自性,但我們如果不了解,會以為這是指什麼東西都沒有了,什麼都不要了,撥無因果的毛病就出在這裡。乃至於認為既然一切都空,所以就自在一點,持戒也不要、布施也不要,什麼都不要,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結果什麼毛病都來了。其實不是這樣的,正因為是空,所以一切都不是天生的,不是實質有的,也就是什麼因感什麼果,既然你要得到佛的果,那麼在因地當中一定要如法行持,所以持戒一定是非常謹慎,乃至布施等等,都沒有一點點可以亂,沒有一點點可以少。所以在因果緣起的法則當中,各各決定,如此因決定感如此的果,沒有一點點差池,這個安立為「因果名言量」。這樣一來真俗二諦正好是一體二面,因為性空,所以必定是緣起;因為是緣起,不是天生的,所以必定是性空。緣起、性空互為助伴,怎麼會互相損害呢?對於這個道理有了確定的認識(獲得定解),然後進一步去修證,現證二諦義,這樣才是正確地了解諸佛的密意,這個道理在最後毘缽舍那的時候再說。
  現在很多人講空,以為什麼都沒有了;講有,好像又跟空不相應,這是絕大的錯誤。關於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正確地了解,此處只是簡單說一下,到後面的奢摩他、毘缽舍那時會詳細說明。真正要了解毘缽舍那,單單嘴巴講講是不行的,最多只是懂得基本的概念,如果沒有一點點真正相應的、寧靜的、契機的心,不要說修慧,連思慧都得不到。始終要記住:我們前面所說的聞思修慧只是方便說,將來我會一一如理如量地介紹給大家。
  很多人誤解了空性的內涵,我舉一個簡單的比喻。譬如有一個茶杯擺在這裡,你們看見桌上有一個茶杯,這裡空不空﹖有一個茶杯,你們當然說不空。現在我把那個茶杯拿走了,這裡還有沒有茶杯?沒有了,此時這裡空不空?大家一定說:「空了。」然後我又把那個茶杯拿回來,請問:「這地方空不空啊?」好像又是不空。其實錯了,因為茶杯是色法,當你講不空時,是就你是否看得見而言。如果它真的是「空」,那麼東西擺進去或拿掉它,應該都不影響其為空,你把茶杯擺在那裡,它是空,不擺在那兒也是空。茶杯拿走了,就我們看得見的形式上它是空了,可是這不是空性的內涵。我們現在所要講的空性的特質是儘管茶杯擺在那裡,它的自性還是空的,不論擺上去或拿掉,它的自性總歸是空。這是個非常淺近的比喻。
  而現在我們都錯了,因為我們認為拿掉茶杯時叫空,桌上擺有茶杯時叫不空,這是以色法的存在與否來說空或不空。色法是看得見、觸摸得到的,可是空性卻不是看得到或觸摸得到的。假定是可看得到、觸摸得到的話,那佛是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我們都曉得拿掉就空了嘛,哪裡還要他說個半天!所以千萬不要把以上這個淺近的比喻當做真正的空,要一層一層深入,單單這個道理就不是語言能夠表達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持戒,把業障慢慢消除,然後心要寧靜深細,那時候你才能夠由聞而思,把握住真正的內涵。關於思相應慧,相宗跟性宗的判位是有一點差別,但是大致的內容是可以了解的。天台智者大師說「大開圓解」,實際上這個境界才是真的思相應慧,這是很不簡單的。至於思相應慧究竟是什麼,這到後面的毘缽舍那再講,現在講了也沒有用。
  有同學希望能對這個內涵多了解一些,以現在而言這是不可能的。你一定要如法地好好行持,前面的根本沒有建立起來,後面絕無可能了解。對前面一步一步的次第,自己要反省一下做到了沒有,從親近善知識開始,乃至於在親近善知識之前,一定要先懂得聽聞的道理。如果這個次第建立不起來,是根本學不上去的。聽一點道理,種一點種子是有的,若真正要如法地學上去,則絕無可能,這一點在這裏特別說明。上面引了三種經,第一、第二都已經說明清楚了,我們再繼續說下去。

【第三經義,其經文時正是觀擇生等之時,故說施等真實無生。】

  第三經義就是前面所說的「盡其所有一切觀擇,皆是分別,無分別者,即是菩提。」現在就解釋這個。
  經文裡邊告訴我們,分別都不對,無分別才是菩提。當你正觀生等的時候,就是觀察《中論》上面所說的八不--不生、不滅、不一、不異、不斷、不常、不來、不去,原來這裡面沒有你以前一向以為的有生、滅、一、異、常、斷、去、來,這其實是一樣東西所現出來不同的八個相,自性原來是找不到的。所以以前的概念,都是虛妄分別,現在了解它真實的內涵,才懂得經文的意義。所以說這些布施等的內涵,就真實的勝義諦來說,是找不到的,只有在這個狀態當中,才是真正跟空性相應了。

【言分別者,顯其唯是分別假立,非說施等不應習近而應棄捨。】

  所謂的分別,就是分別假立,在名言當中如是因感如是果,這是由於分別而產生的,但是在勝義諦中卻沒有這個東西,所以它並不是叫我們不修習六度而要棄捨,這一點是我們應該要了解的。這個道理我們暫時不一定能夠很清楚明白,但是只要照著次第去學的話,後面會說得非常清楚明白,否則的話很容易產生很大的錯誤。
  本論真正最殊勝的地方,就是最後止觀部分,在進一步說這個之前,大家回想一下,《宗喀巴大師應化因緣集》裡面有提到:大師絕頂聰明,他年輕的時候,還沒有真正修學空性,有一天大家在作早課的時候,他就能夠進入無分別定,完全不受旁人的干擾;又有一回他生了病去給醫生看,結果醫生看完,發現原來對醫理最通達的是病人,而不是醫生自己。這樣絕頂聰明的一個人,學了幾十年,廣學當年所傳的所有各宗各派,無所不學,無所不修,無所不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寫《菩提道次第廣論》,詳細決擇所有的內涵。當大師寫完奢摩他時,他想:現在末法了,眾生都顛倒了,真正仔細地講,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所以最後的毘缽舍那,有關觀的部分,他想不寫了;但那個時候他已見到本尊文殊菩薩,告訴他:「你現在寫這個論,如果寫到這裡為止,對一般人連下等的利益都沒有(換句話說,種點善根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如法修持的話,這個修持的利益一點都得不到);反過來如果你現在把毘缽舍那真正決擇勝義的道理寫出來,若有人肯如法去修持,還可以得到中等利益。」
  在這地方一定要注意,「種種子」跟「證真實」是二件事情,就「種種子」來說,不要說毘缽舍那,哪怕你隨口唸一聲佛,這也種了一個種子了。這裏不是就這一點來說,而是要如理如量的一步一步上去,親自證得見道乃至於更高。所以宗大師的弟子當中,加行位上的人很多,乃至見道的人也很多。曾經有一個人問大師一個道理,宗大師回答之後,他想:「不對,我以前所修的跟宗喀巴大師所修的不一樣。」他那時候已經見到本尊,換句話說念佛已經見到佛了,所以定中見了本尊,他就問:「宗大師告訴我的法,跟我以前修的怎麼不一樣呢?」本尊就告訴他:「你以前學的是前方便,現在告訴你的才是正確的。」他就改過來,照著宗喀巴大師告訴他的方法去修,果然沒多久就登地見道了。有一次宗喀巴大師去的時候,他以通力預先看見,當天就請他的弟子去迎接,碰面時大師對他的弟子說:「恭喜你師父!」由此可以曉得,他講的毘缽舍那,的的確確是如理如量親證的。當然對我們現在來說條件不具足,可是記住,假定要想得到圓滿的果位,道位不能錯;若要道位不能錯,則因位不能錯。所以我們現在目前下腳第一步,就是檢查因位對不對,這個概念一定要辨別得很清楚,將來走上去這條是直路。
  上面是辨明我們容易誤解的幾段經文,經過前面的說明,我們對大乘的共、不共因已有正確的了解,到這裡才把它詳細的內涵慢慢地加進去,使我們認識。我們已經了解大乘不共的種子是大菩提心,要使大菩提心真正成熟,需要其他的因緣配合,這時就要真正的共因解空慧。它的次第一定是先發世俗菩提心,發心以後隨學六度,集聚資糧,這叫資糧位;有了資糧,更進一步正式修習的時候叫加行位,修習以後才能夠真正的見道,見道時所發的心叫勝義菩提心,這時才算是修相應慧。
  這樣的次第,我們必須要認識了解,對這當中的前後關係,一點都不能錯,錯了以後就會走迂曲的路,浪費很多時間,結果卻是很不理想。我們常常說「事倍功半」,那還算很好的,實際上在這個地方浪費的時間不曉得多少,吃的冤枉苦頭是不曉得多長,前後文中都已很明確地辨明這一點。諸位一定要在這上面弄得很清楚,再照著這個正確的概念去行持,才不會走冤枉路。要不然你急急忙忙的去修,這個習性一旦養成了,是很難改的,這個前面已經一再說明。
  現在我們繼續看二五三頁第八行第三經義(《梵問經》):「盡其所有一切觀擇,皆是分別,無分別者,即是菩提。」這個意思從表面去看是如此,實際上意義也是如此,就是說無分別才是菩提,才是覺,其他的都是在思惟分別當中。我們如果不了解這個真義,就把現在所必須要的如理思惟否定掉,實際上,這是達到後面的無分別智必須要的方便和基礎。因為我們不了解,所以聽見了就以為完全不要分別,結果因為沒有正確方法,所以修了半天都在門外空轉。
  關於勝義諦當中詳細的道理,在本論的最後毘缽舍那部分會再講。前面曾經講到,宗喀巴大師在造論的時候,想不造這部分,後來本尊就告訴他,如果最後那部分不造的話,下等利益、正確的利益一點都沒有。所以關於觀擇生等詳細的道理,後面會再說,這裡只簡單地說一下。
  眼前一切的境界,看起來都是千真萬確的,我們就在這裡邊流轉。學了佛法以後,有了正確的了解才知道,原來這是生死的根本。所謂二我執--人我執、法我執,就是因為無明,不了解真相起執著,所以造業感果,流轉生死。而這些東西真實的內涵原來是自性空,所以根本就沒有生起,在這個情況之下,我們所認為有的,原來都是虛妄分別。因為性空所以緣起,緣起的法則、前後因果的行相,這個叫俗諦,這在名言上是有的,但是要找它真實的特質內涵,卻是沒有的,這種道理後面會再詳細講。
  隨便舉一個比喻,比如當我們講國家的時候,你仔細找找看,到底什麼是真實的國家?就是有一個地方,有一些人共同互相配合而形成的團體,就是如此而已,實質上國家這個東西是找不到的。小至比如眼前我們正在看的這本書也是如此,不是天生就有這麼一本書,原來它是紙張,然後在上面寫字,再把線釘起來而成的。如果你把組成這本書的種種因緣(就是組成它的條件)拿掉的話,並沒有天生來就有的書。但是找不到,並不表示沒有書,只是它實在的、真實的本體找不到。但是因緣條件所現起來的現象,的確是有其功效,這個是沒錯的。所以我們講的只是個名詞,由這名詞而去執著這個東西,就會產生錯誤。
  這裏所謂的分別是由於分別心所假立的,比如剛才這本書,由這些紙、這些字配合起來,然後給它一個名字,叫做書。假定你給它另外一個名字,它就叫別的。例如外國人不叫它書,而叫book,印度人、日本人的叫法都不一樣,但並不影響這個東西,所以這個名言就是分別:因為它有這樣的形象,然後給我們這樣的概念,就給它一個定義,產生假安立的言詞。如果不認得這個特質,而去執著的話,那就錯了。不是說施等不應習近而應棄捨,並不是叫你不要修,而是說雖修而不要執著,所以說「應無所住行於布施」。下面當然持戒、忍辱、精進也一樣,不住色,不住聲香味觸法等等,以及一開頭就說度一切眾生,到最後無一眾生實滅度者,就是說這些事情是要去做的,但是不要去執著,這個才是經文真實的意義。

【是故乃至未成佛前,於此諸行無不學時,故須學習六度等行。】

  所以一直到成佛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停止,都要去學。以整個綱領來說是六度,細緻的來說是包含了一切的萬行。不懂這個道理的時候,由於無明起執,就造生死輪迴的雜染業,現在了解了,如法如理的去作,將來感得的就是報身、報土之果,這個我們不能弄錯。

【此復現在當由至心勵力修行,諸能修者策勵而修,暫未能者當為願境,於能修習此等之因,集聚資糧、淨治業障、廣發大願,是則不久當能修行。】

  前面這個道理不是說說罷了,而是當下馬上要努力去修的。努力的程度這裏用「至心勵力」四個字:心裡邊不是浮浮泛泛,要認識得正正確確,然後切切實實去做,全部精神貫注在這裡。所以學的時候要策發大精進力。我們一直要記得,凡是現在所了解的道理,不至心勵力去修習的話,沒有多大功效。原因是無始以來的習氣,在我們的現行當中力量非常強,如果不作意對治,浮浮泛泛一定沒有用,必須要至心勵力才行。修的時候,就看我們個人相應的那一部分,就努力去做,所以說「諸能修者策勵而修」。關於這一點,不必去和別人比較,否則人家不如我,就覺得很驕傲,好像高高在上,這是增長慢心,完全錯了;反過來,人家很好,我不如他,就羡慕他,心裡面又覺得酸酸的,這也不必。
  每個人有他相應的地方,只要找到自己相應的地方努力去做,這就對了,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佛法裡面特別告訴我們,要想得到圓滿的果,只要時時刻刻、心心念念記住,因地上面做對了,自然而然就會得到。所以在還沒做的時候,一定先要了解業感緣起的道理,產生決定的定解。因為普通凡夫都是從果上忙,看見這個好的,心裡就羡慕,大家都想要。如果對業感緣起的道理如實了解以後,一看到好的果,立刻會想到那這個果哪來的?必然有感得的因。所以當你看見果的時候,就立刻想到因;同樣地,當你在因地上面努力的時候,會很清楚將來得到的果,所以自然而然會勤勤懇懇地去做。要不然光是說「只問耕耘」,耕了半天沒有收穫的話,誰願意去做?所以破除這個難關,道理就在這裡。古人有一句話:「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是漢朝大儒《董仲舒傳》上面的話,意思是說你跑到河邊,看見很多魚,有很多人在網捕,心裡很羨慕,他有魚我怎麼沒有啊?其實你不必在那裏空想,趕快回去結網還來得及。現在要想撈到佛果的大魚,只有自己在因地上面下功夫。
  下面這一段:「暫未能者當為願境」,這個太重要了!前面說到有的人覺得自己比別人強,這是傲慢,不可以;另一方面我們往往覺得這個道理現在聽懂了,的確很好,可是好困難,怎麼辦?現在就告訴我們這個正確的辦法,也是前面一再說的,修學的第一步,絕對不是馬上叫你去做,這樣往往是走遠路。第一步一定是對整個的綱要有個認識,這時只是認識而不是做到。所以這段話最主要的教誡就在這裡,現在沒有做的、不能做的,就把它做為我所希望的願境--「境行果」的果,就是我們所願的。了解了世俗凡夫不理想的地方,同時也了解怎樣改善成理想的佛果,這就是我們所願的境界。不但自己去掉苦,而且還要幫一切人解決。
  前面所說的這些道理,當我們聽見了以後,千萬不要說:「哎呀,這麼難啊,我不行啊!」他告訴我們非常巧妙的辦法:「是的!這就是我盼望的,我要的。」既然你要這樣的結果,就努力去修習這個因。只要在因上一步一步做上去,果自然而然就能得到。那麼因是什麼呢?集聚資糧、淨治罪障、廣發大願,這是我們最重要的關鍵,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重覆地提。出家以後為三寶的事情忙,無非都是在集聚資糧,可是要記得一切都迴向無上菩提,否則就成為三世怨。
  不管三者當中做哪一個,都必須要有正知見,否則做起來總歸是吃力得很,效果不大,乃至於空轉;反之依著正知見去做,慢慢的自然會相應。哪怕只是一念相應,那個時候自己就能感受得很清楚,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這也就是為什麼在講了這個道理以後,要把《了凡四訓》這一類書拿出來溫習的道理。僅管他求的目的只是很淺的世間福報,我們求的是最圓滿的佛果,但是他也用這個心,我們也用這個心,這個用心的行相是一樣,只是所見的深遠不同,如此而已。所以配合這個用心,然後照著正知見去做,的的確確無往不利。

【若不如是行,執自不知及不能行,謂於此等不須學者,自害害他,亦是隱滅聖教因緣,故不應爾。】

  如果我們現在不能行,做不到,就認定自己不知道,也做不到,這就麻煩了。不知道就應該努力去求,不能行就要找到不能行的原因,慢慢地改善,這是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如果不知道或做不到,就說:「哎呀,這個不要去學了。」這是自害害他,也是聖教隱沒的因緣,最嚴重的莫過於此。
  大家都嘆息說現在末法了,末法就是聖教隱沒,這是果,是我們感得的共業。換句話說在因地當中,就不重視這個而忽視它,乃至於認為自己不知道的就不要去學,不能行的就不要它。既然有這樣的因,當然感得這樣的果報。有很多人見到圓滿的教法,就歡喜得不得了,這說明他的因地當中就是這樣,遇到教法就覺得:「好啊!我要努力學。」還有一種是雖然見到了這教法是好,但是心裡就覺得很難,那當初因地當中種的就是這種心理,乃至於覺得不要算了,無非都是感得末法的因。
  所以眼前果現起的時候,很容易檢查得出來,當時因地當中下的是什麼因。由於這樣的異熟,感得現在的聖教慢慢地隱沒;由於當時的等流,感得現在對這個境界時的心理狀態。現在我們幸運地了解了,唯一而且必須應該做的,就是告訴自己要努力,不知道的一定要想辦法知道,千萬不要說:「唉呀!這個好難呀!我現在不行呀!」應該這樣想:雖然難,但原來這個裡面還有這麼多內涵,它的好處有這麼大;我以前沒能好好做,所以感得現在還在苦惱,現在曉得了,趕快努力還來得及。雖然我宿生造了聖教隱沒的業,今天感得末法,但是總算還有一點點善根,在末法當中居然還能聽見這樣的圓滿教法,就憑這麼一點點最好的寶貝,如果這一生再不努力,還是覺得我不行的話,一放棄就完了,下次就沒機會了。
  所以大家要常常記著,比如要考一個好學校真是千難萬難,當然如果你有本事考上狀元,那固然了不起,可是我始終有個感覺,第一名跟最後一名相比,最後一名卻來得更幸運,你們相信不相信?因為得哪一名都沒關係,總歸進去了,可是最末一名的話,那差一點就完了。要記住!現在我們就是最末一名,雖然以前沒有好好地努力,但是總算趕到最後一名,只要進到最好的地方,自己又肯努力的話,將來畢業的時候,你是可以趕上第一名的。我一再地用這幾個概念跟大家打氣,原因就在這裡。真正說起來,是給我自己打氣,因為我自己深深地感覺到,我跟你們打十分氣,我自己脹足一百分,法就有這個力量,你們不妨自己試試看,這個道理就是這樣。
  當你還沒有做,心裡就只想退縮,那就完了。始終記住,事情還沒做,先打了退堂鼓,那就只有失敗的一條路。就比如打仗的時候,是絕對不能背對敵人打的,你逃得再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瞄準了一槍打不到,還有第二槍、第三槍,一直到把你打死為止,這不是很明白嗎?所以不要以為自己能夠逃得了。我小的時候看見人家捕雉,就是長得很漂亮的山雞,捕捉者要用特別的方法,就是用老鷹來捉牠。他先要養那個老鷹,老鷹的眼睛非常尖,牠在天上轉,一旦看見了山雞就追下來,山雞一看見老鷹就逃,打獵的人又放狗去追。山雞能飛,但是飛不快,牠又飛又走,最後實在逃不走了,牠只要看見前面一個草堆,就把頭縮在草堆裡,覺得安全了,可是屁股卻翹在外面。我們就是這樣,看見這麼難,覺得沒辦法,就把頭蒙起來不要看,這樣是不行的。自己覺得安全,你只是看不見敵人,敵人卻能看得清清楚楚,結果狗也來了,鷹也來了,註定會被抓到,所以愚癡相就是畜生的特質。
  大家要記住這個道理,不要聽過了就完了,我們現在真正重要的就是經常思惟這種道理,能夠不斷地去思惟的話,這個力量就會加強,這樣就能自己策發自己。要曉得這一念的策發就是修行,修行沒別的就是這個,這就是你種下去的因。前面是無明之行,在識心當中薰習,種下一個識種子,現在得到了正知見,依正知見而行,行在哪裡?就是起心動念。前面跟無明相應的,覺得很難,不能做,這樣薰習下去是註定失敗的因;反之,現在覺得:「對呀,我無論如何要去做!」這個是跟正知見相應了,成功的因就放下去了。
  事實上哪有不行的!十方三世一切諸佛,沒有一個例外,都是這樣過來的,我當然也是要這樣走。一切法都是性空緣起,沒有天生來就是佛,也沒有天生來永遠就是眾生,完全是看你種什麼因,就感什麼果。如果種下去的因是「哎呀!我不行!」這個因就是不行的因,既然不行,這個不要做,那個不要做,這個要退,那個也要退。結果你忙些什麼?就算在世俗當中也逃不了,一下張三跑來要麻煩你,李四跑來也要麻煩你,親戚要麻煩你,朋友要麻煩你,結果空忙一生,對不對?就算不做這些事情,你要不要吃飯?要不要睡覺?同樣地把一生辛辛苦苦的過去了,兩條路的結果是完全不一樣啊,這個我們一開頭務必要辨別得清楚。現在大家稍微一點困難就想退,如果前面這個道理不清楚不明白,固然沒有用,聽清楚聽明白了,不深思熟慮的話,等一下還是老習氣在轉,還是沒有用。所以要記著!因下對了以後,還要繼續策發它滋長,所以在前面的共道--共中士、共下士,那時候都要一一取來修習。
  我們現在了解在十二因緣當中,能引的因是怎麼樣經過後面能生支來引發它。世間錯誤的概念引發的是生死輪迴,拿世俗常常講的一句話:「君子樂得為君子,小人枉自為小人。」這是說我們能夠修行就像是憑空得來的大好機會一樣,如果不修行就真正冤枉了自己,因為不修行並不是真正的省力,你還是必須這麼忙,這是很明白的事實。假定不修行,一天到晚都能很快樂,以後還能升天,到時候佛果從天上掉下來,如果這樣的話,那誰都不願去忙這些事情,但是事實上你不修行只有墮落的分!所以我特別要多說幾句,雖然是很淺近的話,可是這個道理卻是很實在的。
  我們現在總是覺得要弘法,但如果不如理去做的話,反而使聖教隱沒,不弘則已,越弘越壞。所以真正要弘法的話,一定要自己有正確的了解,然後如理去行持,否則說什麼都是空話,這是不可以的啊!

【《集經論》云:「觀察無為厭有為善,是為魔業。知菩提道而不尋求波羅蜜多道,是為魔業。」】

  現在進一步說明,我們想要跳出生死輪迴,得到涅槃寂靜的無為法,在觀察了無為以後,對世間一切的有為善就覺得厭患,認為都不要了,這個是魔業。如果前面已經了解了真實的經義,到這裡就不會誤解。前面說觀察無為的這個慧,一定要以方便攝持。有方便攝持之下,雖然行智慧行,但是不會厭患有為。所以菩薩雖然在生死當中,但也不厭患生死,這是菩薩的方便行,所累積的是福德資糧。同樣的,這個方便因為有智慧攝持,所以不會沉淪在有為當中,這一點是我們要了解的。所以這一段的辨別,對我們修學大乘佛法的人來說太重要了。實際上大乘佛法是我們最後必須走的,不管你眼前走的是哪一個法門,只有這一條路最省事、最直接、最方便。如果不了解這個,想討一點便宜,急於取證,結果是走了很多冤枉路,也只是如此而已。
  下面是「知菩提道,而不尋求波羅蜜多道,是為魔業。」要求菩提道,那就要從六度萬行當中去行,假定不這樣做的話,那也是魔業。假定前面經上所說的是對的話,那這些都是分別,無分別才是菩提,所以你什麼都不要思惟,也什麼都不要做,就能成就了。那後面這段經文不都錯了、矛盾了嗎?實際上不矛盾,經過現在這樣一解釋,道理就非常清楚。所以真正的學一定要配合經論,佛說的大小性相顯密,絕對不會有衝突,如果覺得有衝突了,那一定是我們的知見有問題。而這個知見是修行的第一步,一開頭的知見錯了以後,最後總歸錯。所以我們現在不要急著去修,先把正知見掌握住,但是這也不是說不要行,如果沒有行的話,正知見根本談不到。先從能行的地方下手,朝著最高的願境,如理地一步一步上去,自然能夠越來越提昇,最後圓滿。

【又云:「若諸菩薩離善方便,不應勤修甚深法性。」】

  這地方更直接說明,真正要走這一條直路的大乘行者,如果沒有善巧方便的話,不應該也不可以努力專求這個甚深法性--空性。如果了解這一點,有很多人要求大徹大悟,這個時候就要檢點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經發了大菩提心,有了方便作為它不共的種子?是不是已經集聚足夠的資糧?如果這都有了,進一步的確非要修習這個甚深空性不可。否則,雖然有這個大心,自己卻沉淪在生死當中,如何能去救人?如果這個不共因沒有的話,就算是大徹大悟等等,它還只是共因,而且這樣已經走上了二乘的岔路去了。

【《不可思議秘密經》云:「善男子,如火從因燃,無因則滅。如是從所緣境心乃熾然,若無所緣心當息滅。此諸善巧方便菩薩般若波羅蜜多遍清淨故,亦能了知息滅所緣,於諸善根不滅所緣,於諸煩惱不生所緣,安立波羅蜜多所緣,亦善觀察空性所緣,於一切有情以大悲心亦觀所緣。」】

  這個文字看看很容易懂,但是這裡的意義卻是非常重要。就像火,要燒火一定有它的原因,不會憑空生起火來。比如燒木材的火、燒汽油的火、電爐的火等,一定都有它的因,才能夠燒起來,沒有因的話,火是不會著的。現在我們心裡邊也要有一種猛利的行相去修學,這是從所緣的境策發的。就是說心裡面緣一個對象,策發內心的好惡,如果很強烈的話,就叫作熾然。如果你歡喜這個東西,這個叫貪心熾燃;如果你討厭這個東西,起了可怕的瞋,這個叫瞋心熾燃;再不然的話,就是癡心熾燃,不過這個癡心熾然,通常我們感覺不到。
  「若無所緣心當息滅」,如果沒有所緣的對象,心是生不起來的,所以當我們對一個境相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話,哪怕是早晨剛起來,你也會坐在那兒直打哈欠,沒有一點味道。反之,如果這個東西很有味道,例如一個很好看的電視節目,哪怕你忙了一天,晚上要睡覺了,可是一打開電視,叫你早一點休息,你會說:「哎呀,沒關係。」對不對?我們大家都有這個經驗。
  在前頭我曾經跟大家說過,聲聞、緣覺在空性當中,生不起菩提心來的原因,是因為他發心修行的目的,是透過了解世間的行相原來痛苦得不得了,是為了息苦去找苦的因,找到了苦因之後,如果能把它去除掉了,苦果自然也就沒有了。結果發現苦的因在煩惱,而煩惱生起的根本原因在我執。他修行了以後發現我沒有了,所以心所緣的境也沒有了。本來為了這個「我」一直忙,這個放不下,那個也放不下,現在我既然沒有了,還有什麼東西可緣?心當然跟著也就沒有了。這是為什麼前面說,沒有善方便不能修甚深空性的原因。一旦證了空性,心所緣的對象沒有了,那個心就息滅了,生不起一點好樂心,這是二乘所以必然會沈空滯寂的原因。
  所以我們儘管說要修大乘,卻只忙著把自己的問題解決,這實在是很糟糕的。現在修行只有兩條路可走,你如果要究竟圓滿解決問題,得到無上菩提,就不是單單把這個問題找到就可以。而如果先尋求空性的話,到那個時候推動的力量就消失了。這個推動你的內心行相是一種「欲」,這不是世間的欲,世間的欲是三毒,而佛法的欲是善法欲,「欲為勤依」,有了這個善法欲,才能夠精進,而有了精進才能夠圓滿一切資糧。現在你善法欲沒有了,換句話說,再好的東西,好像天上的衛星,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就像肚子餓得要命,趕快吃飽了,好舒服!躺在那裡睡覺要緊,管他天上衛不衛星。就是這樣。
  所以在沒有修得空性之前,第一個要把大菩提心提起來。前面告訴我們,發大菩提心的因雖然很多,而這裡面最殊勝的是大慈悲。在還沒有證空性、證勝義菩提之前,一定要先發世俗菩提心的原因也在此。你自己覺得苦,再推己及人,看見一切眾生都苦,於是想要解決一切眾生的苦,真正發起夠量的大慈悲心是全看不見自己的,所以感受不到自身所受的苦。所有眾生的苦受沒有一點點遺餘的都要去承擔起來,所有任何一點點的快樂都捨給別人。為什麼他能這樣做?因為他心目當中,全部的所緣是救一切人,他就一直忙這個事情,然後再去證得空性,那時雖然他見到沒有我,沒關係,要救眾生的大悲心還在繼續推動他,那就好了。平常他要救人,因為有實執,所以會痛苦不堪;一旦證了空性,發現痛苦本身是空的,救人的願力,就不再有任何障礙。
  我們之所以不能幫助人,是因為這個「我」沒空掉,但是如果沒有修方便分,「我」一空掉,推動我們的力量就沒有了,那就完了。所以在還沒有修空性之前先要幫助別人,使心裡面所有的想法都在幫助別人,然後再進一步去修空性。結果會發現,你沒有修空性之前去幫助別人時,東西給了別人會苦,自己受了苦也痛苦﹔證了空性以後,發現原來「我」是空的,自己身上苦的感受空掉了,所存留的純粹就是幫助別人的心,所以你越證勝義自然而然行持利他的力量就越來越大,跟聲聞二乘恰恰相反,這是非常重要的概念。所以說發大菩提心的因有多種,但是最最結實、堅固的,就是大慈悲。所以大悲心對大乘道而言,初、中、後都很重要。初重要推動你發菩提心,中重要推動你去救人,等到你證得了空性以後,自己沒有任何罣礙,而由於以前修心所緣的眾生,仍然在苦海當中,那你的大慈悲心自然就會越來越任運。
  前面力量不夠強是因為你救人的時候還會覺得苦,現在苦拿掉了,換句話說,發心的障礙拿掉了。就像燒柴火一樣,剛開始燒的時候柴火裡還有水氣,現在水氣燒乾了,火勢就越來越旺,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幾句話是非常重要的關鍵!現在我們不必急著去修,如果能先把已經知道的這些概念,經常在心裡思惟觀察的話,大乘的根性無有不堅固,無有不生長,是自然而然會朝這條大乘道去走的。你不要憂愁,也不必求,佛自然會來接引你,而且非接引你不可。為什麼?很簡單,佛的目的就是要接引我們,可是自己退縮的話,就沒辦法救了。
  所以佛一再說:「我無量劫以來精進修行,目的無非要接引你們成佛。但是偏偏你們自己心裡面就縮得這麼小,老是以為『我不行!我不行!』」如《法華經》所說,小根小草固然不可以,中根中草、大根大草都不行,要怎樣的根器才可以?大樹。你是大樹的話,佛高興得不得了,他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助長你嘛!那有不救你的道理,這個道理很清楚、很明白!所以前面講皈依的時候,告訴我們外支已成,只是缺乏了內支。現在就了解所說的內支原來在這裡,前後是互相呼應的。越學到後來對前面的道理會越明白,修的時候就越起勁。透過如理地修持,障礙淨除了,自然而然力量會越來越增加。
  那些修菩薩道而且能善巧了解的人,由於這個道理完整而清淨,以他的智慧與正確的認識,就能夠了解「息滅所緣」--哪一些東西是應該息滅的。清淨是指息滅了煩惱,把跟出離不相應的息滅了。但是「於諸善根不滅所緣」,策發他善根的所緣境他不會去滅。由於息滅煩惱所緣,所以在生死當中不為生死所纏;而對善根不滅所緣,所以儘管息滅了煩惱,也絕不會沈空滯寂。這是由於善根所緣的對象,要救一切眾生的願力非常熾燃。所以下文說「於諸煩惱不生所緣」,曉得煩惱不對,要把它息掉。「安立波羅蜜多所緣」,對於所要修的菩提心及布施等諸度,能夠善巧地安立,也能夠善巧地觀察空性,並且對一切有情以大悲心善巧地觀為所緣。所以心裡面始終所觀所緣的都是善法,結果善法的火是越來越熾燃、越來越猛。所以菩薩的智慧火的的確確能燒一切的,就是靠這個。
  以我們現在來說,雖然沒有很深入了解許多,空性等等也談不到,但是可以拿我們所學習的正知見對境決擇,不是閉上眼睛不看,而是善巧地了解了以後,看我們該看的那一面。對平常引發我們貪的境界,就曉得這個原來是大冤家;引發瞋心的,也了解它是大冤家,這個冤家不在外面的境界,而在自己的煩惱。所以引發我瞋心的境其實是成就我的忍辱,真正要息滅的是內心這個境相;同樣,要去掉貪也不是除去外境,而是內心的這個境相,這要分得非常清楚。

【此中別說無緣有緣,當善分別。如是煩惱及執相縛當須緩放,學處之索則當緊束,當壞二罪,不當滅壞諸善所作。】

  對於什麼不要去緣,什麼是應該緣的,我們應該善巧分別。所以煩惱跟執著這一種繫縛,我們要慢慢地放掉它,這不是一口氣能做到的。了解了道理,就在事相上面慢慢練習,否則懂得了道理也沒有用。所以真正懂得了道理以後,這個境界對你不但不損害,反而有幫助﹔反過來說,如果沒有境界來幫助你,懂得了道理也是空話。如果說睡在那裡就能解決煩惱的話,那天下的人都是佛了,而修行不應該是輪到我們,應該是豬,一天到晚吃飽了睡在那裡,牠一點煩惱都沒有啊!哪有這樣的事情。所以懂得了道理以後,境相現起正是你學習的機會,也許以前碰見這個情況你瞋心就現起來了,現在知道問題不在對方,而在我內心當中不如理地分別,這個時候只要把煩惱淨化,就能清涼,這個前面都講過了。淨化煩惱要依正確的認識如理去行持,所以說「學處之索則當緊束」,為了要滅煩惱,唯有靠你努力修學。現在我們該放的不放,不該放的放掉了,因為覺得很難而不學,把學處之索放掉了,結果為煩惱所縛。你如果如理去做的話,「當壞二罪」,遮止兩種應該對治的罪--性罪及遮罪,遮罪是指學了戒以後,戒上告訴我們不要做的,性罪是指本性就是惡的這一種行為。「不當壞滅諸善所作」,好的事情千萬不可以壞滅它!像前面講過,有的人說不要分別,只要安住在無分別中什麼都不要做了,絕對不是這樣的,這地方說得很清楚,絕對要廣學六度。

【學處繫縛與執相縛,二事非一,護律緩放與我執縛緩放,二亦不同。】

  「學處」跟「執相」,這兩樣綁的內涵是不一樣的。一個是把我們繫縛在生死之中,一個是像在海中,靠救生索把我們拉起來一樣,這個繩索要牢牢地綁在我們身上,也許拉得很緊,使我們很痛,但千萬不要放掉,這個是最重要的。所以學處要綁得越緊越好,而煩惱漸漸地要把它拿掉,這兩件事情要分得很清楚。
  眼前我們不了解心裡的行相,雖然同樣是忙得透不過氣來,可是要弄清楚,透不過氣來,忙不過來是忙什麼?如果忙修學佛法,咬緊牙關不要放;若是忙世俗煩惱的事情,再好的事情也要趕快丟;所以說這兩個東西是相反的。要放掉的東西也是一樣,「護律」我們要認真保護律,這個不要緩,對我執、煩惱則要慢慢地放掉。所以對這個持律的放鬆,以及我執的放鬆,這兩個的不同要辨別清楚,不要混為一談,不要該放的沒有放,不該放的放了。

【一切種智由多因成,僅一一因非為完足。獲妙暇身,本當從其種種門中而取堅實,若說一石驚飛百鳥,修道一分不修餘者,當知是遮二資糧門不善惡友。】

  真正要成就無上佛道,具足一切種智,要有很多原因,單單一部分的因絕對不夠,現在我們很難得的得到了這個美妙的暇滿人身,真正重要的是從各方面去取堅實。這是一開頭就要知道的,否則以這暇身忙不相干的事情,太可惜啊!現在大家常常說:「哎呀!現在末法了,不行啦!」反過來說,末法了我們居然還能夠得到暇滿的人身,這比在什麼時候都可貴。就像你考學校考了最末一名,居然被你考上了。得到暇滿的人身,別的事情是千萬不可以再忙,尤其是出了家了,還忙不相應的事情,那太對不起自己。而且我們不是說要去救人嗎?如果不從這個地方救起,那都是開玩笑。你難得的得到這個可以救人的工具,還去忙世俗的事情的話,那叫救人嗎?因此不管是自利、利他,對於什麼是堅實,什麼是不相干的,這要分得很清楚。
  古德們固然是如此,近代的大德也是如此,我們先看看虛雲老和尚,他父親做官,兩房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他仍然跑去出家,實際上,這才真的是自利、利他。印光大師也跑去出家,他哥哥把他抓回來,他又逃掉了。至於弘一大師,他是中年出家,以前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一出家以後,家裡人不管怎麼去找他,在任何情況下就是不理,他認為既然出去了,就應該當他死掉了。這些古德們並不是亂來,而是我們先要了解,怎樣才是真正地對自己有利,怎麼樣才是真正地幫人家忙。我們的眼光應該放遠大,因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看到遠大的目標,眼前的小事情就擋不住你,否則我們總歸只看見眼前小小的利益,大的害處就看不見了。世間東西都是糖衣毒藥,雖然吃進去是甜的,但是把你毒死了。而得到了暇滿人身應該忙些什麼?本論先從下士、中士引導我們,但真正的目標是求一切智智圓滿佛果。因此要學種種方便善巧,不是隨便學一樣東西就可以的。這並非叫我們樣樣做,現在我們也沒辦法全做,要做的一定確是眼前該做的,要了解的也必定是目前應該了解的,這個始終要分別得很清楚。
  有的人說,只要做了一樣,就樣樣有了,等於丟一個石頭一百隻鳥統統驚飛掉了;同樣地現在修道只要修了一分,其他的就可以不要修了。這也是個大錯誤,這兩個譬喻是不相應的。宣說這種概念的就是不善惡友。我們現在真正要修的是福智兩種資糧,這需要廣學多聞,現在居然有人說只要修一分,其他什麼都不要,所以說是惡友;真的對我們有最大影響的就是這些人。
  說到這裡,我們不妨引《金光明經》上面的公案來說明:佛世時有一天帶了一些人到一個地方去,到了以後,就叫舍利弗尊者讓大家安住,然後加持這個地。當時地就裂開放光,湧出一個寶塔,佛就繞著這個寶塔,對它禮敬。在當年繞塔是最恭敬的禮,佛成了佛了,居然對那個塔這麼恭敬地圍繞,大家非常驚訝,問佛陀說:「您老人家怎麼禮這個塔?」佛說其中有大因緣,最後叫舍利弗尊者把塔打開來看,裡面有舍利,就是遺骨,舍利弗一看就說:「這個一定有什麼大因緣?」「一點都沒有錯!那是一位菩薩當年精勤修學,現在證了果,就是我。」當年修學的因緣就是捨身餵虎那段緣起。假定佛陀他不需要修學波羅蜜多,只要在定當中這樣想想就可以成佛的話,他在因地當中這樣捨身應該做錯了。在證了果以後,他一定會指出說:「我因地當中做錯了,你們不要做這種傻事。」不會這樣一再地讚歎說,他之所以能夠成就,就是這樣做的。他也不會提到,當年有哪些人一同發心,可是因為他這樣的精進勇猛廣行六度,難行能行,所以超越那些人多少劫先證果。
  所以我們的確要多看經教,才能夠真正地會通,要不然很容易誤解,以為任何分別都沒有用,只要到大徹大悟了,然後安住在空當中,那就好了。錯了!在某一個階段非修空不可,那是千真萬確,沒有這個是不能成就的,但是單單靠這個也不能成功。所以《大智度論》或是《雜譬喻經》上面有這麼一段公案,有一個鄉下人進城,有一次去吃東西,覺得味道非常好,心想:奇怪,同樣東西為什麼他的這麼好吃,我的這麼不好吃?城裡人告訴他:「我這裡面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加了鹽。」就拿鹽給他看。他想這個鹽這麼好吃,那別的不要了,抓了一把鹽就吃,結果又苦又鹹。現在我們就像這個鄉下人一樣,把鹽加在菜裡的話,那味道好得很,這就是智慧所攝的方便,但是你現在說不要方便,就是菜不要了,單單吃鹽,那就完了。這兩者當中的關係,一定要弄清楚。

【又大小乘,亦是修時學不學習無邊資糧,曰少分乘及曰小乘,二是異名,少分義者是一分故。現在劣果飲食等事,尚須眾多因緣成辦,而於士夫第一勝利,欲修成佛,反計一分而為完足,極不應理。果隨因行,是諸緣起法性爾故。】

  大乘小乘的差別,不只在於發心,發了心以後的修學也包含在內,大乘是集無邊資糧,小乘不是,所以也叫少分乘,只學一點點,這兩個名稱雖然不同,內涵是同一個。眼前一點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很多因緣才能夠成功,譬如很簡單的燒飯都還要很多的條件;其他任何事情,就像造房子、衣食諸因等沒有一個例外的。現在要成就最無上的大果,反而以為只要一點資糧就夠了,那是絕不合理的!要曉得這個果一定是跟因相應的,緣起法性即是如此。所以千萬注意,絕對不要認為,現在這樣就算了,就滿足了,要一再地辨別這一點。在修行的時候,的確要一門深入,直到把握住了,再從這個地方步步上進。每一個時候一定是只跨一步,不是說一跨就跨個一百步,這個絕對不可以,但是心裡面千萬要注意,目標一定是要最究竟的。這兩者也要辨別得清楚,如果含糊的話,那自己就會完全走錯了。

【《悲華》於此密意說云:「少分成少分,一切成一切。」《如來出現經》云:「若諸如來出現於世,非一因緣,何以故?最勝子,諸如來者要以十億無量正因,乃能成辦。何等為十,謂以無量福智資糧圓滿正因。」乃至廣說。《無垢稱經》亦云:「諸友伴,如來身者從百福生,從一切善法生,從無量善道生。」如是廣說。龍猛菩薩亦云:「若佛色身因,如世間無量,爾時法身因,如何而可量。」】

  成佛要具足十億無量的正因,所謂「十億」,是指無量無邊的福德資糧、智慧資糧,而且這兩樣東西不但要正確,還要圓滿。這在經上面說得非常詳細。
  另一本經上也說:要曉得這個如來的報身是由百福而生。這個百不是一百,而是指所有的福德沒有一樣不圓滿的,所以說從一切善法生、從無量善道而來。佛的色身是「有量的無量」,尚且需要無量無邊的世間法來成就,法身是「無量的無量」,怎麼可以拿我們眼前的一點點來衡量,那是無量無邊的。所以果既然是這樣,因怎麼可以少。

【如是方便智慧,以六波羅蜜多總攝修學者,如前所說是諸密咒與波羅蜜多二所共同。諸大咒典釋諸宮殿及中諸尊,盡其所有,一切皆是內心德時,數數說為六波羅蜜多,三十七菩提分,十六空等圓滿波羅蜜多道故。】

  現在我們了解了,佛法是這樣的無量無邊,一一收攝起來,最後歸納成二樣東西:一個是方便,一個是智慧。以大綱提起來,就是六波羅蜜多,也叫六度萬行,這個內容就把我們所要學的統統包含在裡頭了。這個是不管顯教、密教都要共同學的,這個概念要很清楚,這很重要。
  以顯教來說,當然絕對是這樣,那麼在密教的經典當中,所說的修法是什麼呢?宮殿就是所謂的曼達拉,換句話說就是佛的淨土,裡面有種種的本尊、眷屬、佛菩薩、護法等等。那些都是你內心如理地修行而生起來的,所以佛法叫作內明。這「內心德」說明了,外面的境界我們一下子沒有辦法轉變過來,但是當面對外面的境界的時候,第一步內心如何不要被它所動,才能夠進一步透過轉心去轉化它。所以實際上也可以說,淨土中諸佛菩薩等都是唯心所現。《華嚴經》上面說:「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這一句話說明了心如工畫師,任何東西無不是我們從內心上面而安立的,所以要修學的就是六種波羅蜜多;其下又廣分作三十七菩提分、十六空等等,把這些都圓滿就是圓滿了大乘道。這個大乘道波羅蜜多的意思就是渡彼岸,從生死的苦海渡到解脫那邊去了。

【故除少數補特伽羅差別,以諸欲塵為正道等,與波羅蜜多所說略有取捨,當知諸餘唯是共學。】

  至於密法中有一些特別善巧的殊勝法門,是以煩惱為道的,比如說現個貪相、現個瞋相或者癡相,都有它特別的道理。這個跟我們顯教這樣次第走上去,稍微有一點不一樣。除此以外,其他都是共同要學的,其中尤其是大菩提心的基礎,為顯密所共,是絕對不能少的。

【若以上說而為種子,善思惟已非一分道,於全分道未獲定解,則不能知大乘總道。】

  對於上面所說的這個不共的因種,必須要能夠認識,而且善巧思惟。這個善思惟在修行中特別重要,因為不但要認識,而且還要善巧思惟,並得到決定勝解,否則的話,聽到的時候好像是有,但是書本一闔也就沒有了,這會讓我們始終走到遠路上去,吃盡冤枉苦頭。善思惟之後就會了解,絕對不是一分道就可以了,假定對整個圓滿的道體沒有獲得定解,對大乘佛法真正的原則綱要也就掌握不住,修行更無法得力。所以我們始終應記著這一句話:在末法時代,能夠得到暇身,又遇到這麼圓滿的法,我們是多麼幸運啊!
  最近有兩位同學告訴我,覺得要走上去很艱苦,但是心裡一轉過來,就自己策勵:不管再怎麼艱苦一定要克服它。結果,剛開始是有一點辛苦,到後來發現,克服了這個困難之後,心裡非常快樂。實際上一點都沒錯,不是別的,就是自己心裡面的煩惱在障礙自己,還沒有做就已經畏畏縮縮。反之,你一旦告訴自己,我什麼都不怕,這個心真的提起來的話,的的確確沒什麼好怕的。就像小孩子怕鬼一樣,到了晚上心想:哎呀!鬼來了!就害怕得要命。其實外面並沒有鬼,就算真的有鬼也不用怕,鬼就像我們現在能看見的人一樣,也是六道眾生之一,有什麼好怕的。在世間不只是怕鬼,我小時候看見很多狗啊、羊啊、什麼的就很害怕。現在想起來真的好有意思,其實牠也怕你,牠站得遠遠的在那兒叫,看你不敢走過去,牠就逼上來了;如果你心裡面不怕,乃至於站起來瞪牠一眼,再向前走,牠就夾了尾巴逃走了。我們修行也就像這樣。
  前面說世間的敵人,你把他打退了,他還會來;煩惱這個敵人,你一旦如理地降伏了它,就絕對不會再來的。以前是我們自己太差,好在現在幸運地懂得了這個道理,就一定要想辦法去克服。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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