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事心境-看盡人生溫馨及最醜陋的一面

原本以為電視上所上演的連續劇,爭權奪利劇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曾經以為周邊的親朋好友或部落格的格友,得知因重病纏身而感到惋惜…
終於…慢慢自己懂了…
因為…該面對的還是給面對!
逃避…只是會讓自己徒增困擾…
也知道,什麼叫做:沒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那種感覺!

很希望回到從前…
假日陪老媽上市場買菜,遇見熟悉的菜販,總是少不了寒暄問暖.
有時菜販總是會當著老媽的面說:賣麥喔!出門兒子提便便.
要不就是…您兒子當時賣娶呀?
這時…裝起笑臉,心理卻是:別的不問,幹麻問這個呢?周無聊耶~
如今卻是自己一個上市場買菜…
自己上市場…自己掌廚…自己…燉湯給老媽補充體力…
與老媽較熟的幾位菜販阿姨,得知老媽生病,一有空就來家裏給老媽打氣!
現在上市場買菜,常常買高麗菜送一堆蔬菜…
一買魚肉,不是打九折就是多送鱈魚或排骨…
但…我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最後還是付了錢跟阿姨阿叔說:謝謝您們的好意!
無功不受祿,畢竟這也是他她們賺的血汗錢…
最後我還說:阿姨阿叔!您們都這樣,我以後不敢來交關了!
只見阿姨阿叔們,一臉尷尬看著我…最後……
好啦~好啦!下次我算便宜一點ok!我:點點頭…..呵呵!

老媽病情時好時壞,,生病之後個性判若兩人…
有意無意就會很無辜的被罵……
唉~生病的人,情緒本來就不穩定…
以前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對象是我…
現今對象換成了老媽…心裏有無限的感慨!
有時也深怕自己是那棵快被壓倒的稻草…

醫院…也猶如一面鏡子.
可以看出每個人的真,也可以看穿每個人虛偽的一面.
之前在住院,去年住在母親隔壁床的阿姨很年輕.
跟阿姨閒聊才發現,阿姨才不過四十出頭,如今已經是兒孫滿堂.
最大的孫子都六歲了…
那天阿姨她們家全員到齊,都來探望阿姨…
這時寂靜的病房,突然變的很熱鬧…
因為…我們那個病房都是重症患者較多,要不就是定期回來作化療的病患.
我們這個病房,在我母親住院這期間,幾乎每天都有人被蒙主寵召…
每一到凌晨…寂靜病房的走廊要是出現急促的腳步聲,
很抱歉…
那就是不知那位阿姨或阿嬤前往西方極樂世界,要不就是被耶穌基督召見.
您知道嗎?或許這對照顧她們的護士來說,乃是習以為常的工作…
對我而言…心裏還是毛毛的…因為那種感覺真的說不上來…
今天右邊病房的阿姨::畢業::了,明天又換左邊病房的阿嬤::畢業::…
剛好我們被夾在中間,換作是您…您會不會覺得毛毛的?

先前提到的那位阿姨,那時是她最小的兒子在照顧她…
聽阿姨說:他剛退伍,在工作沒著落家裏目前經濟還ok的情況下,
要她最小的兒子來醫院照顧阿姨…
說也奇怪…阿姨的這位小兒子,每天電視看凌晨後就不見人影…
一直到早上7點睡眼惺忪的模樣回到病房…
之後因為阿姨肚子餓,要他下去買早點還叫不起來….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那應該算是凌晨吧…
阿姨突然想上廁所,她那個小兒子又不見人影,
本想過去幫阿姨的,但阿姨直接按起呼叫鈴叫護士過來…
結果護士一來就問:妳兒子呢?怎麼可以放妳一個人?
阿姨說:他喔!應該去網咖玩線上遊戲吧!
接著阿姨問護士可不可以幫她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麵包…
護士說:不行耶!我在值班,可能沒辦法幫妳喔!
隨後護士很貼心的說:我那邊有即溶麥片,我泡一杯給妳…
(這種護士,比那xx電子的廣告還要感心吧!!!)
護士馬上泡了一杯麥片給阿姨,經過我時還跟我說:老媽這樣,他還有心情去網咖?
我只是搖搖頭…(心想: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我還管他去那呢!)

隔沒幾天,狀況發生了……
一樣是凌晨,隔壁床的阿姨不知道怎樣,突然說她沒辦法呼吸了…
整個人情緒失控,還把手臂上的針頭拔掉….護士連忙call住院醫師/總醫師過來…
照慣例…負責照顧阿姨的小兒子依就不見人影…
護士還一直問我:你不知道她去那嗎?我回答:我那知?他要溜出去是他的自由…
妳要害我被告妨害自由喔?
護士急忙跟阿姨的家屬聯絡,
這時連心電圖機/電擊器/呼吸監控等等一堆機器推了進來…
(心想:阿姨~不會今天輪到妳要::畢業::吧?)
其中聽到總醫師交待其中有一項藥品,
我沒聽錯的話,應該管制藥品morphine 嗎啡.
有可能是鎮定劑和嗎啡起了作用,阿姨的心情緩和下來睡了…
這時已經是凌晨快接近5點了,阿姨的先生與子女也都趕到醫院.
唯一那個小兒子還不見人影,只見阿姨的先生一直打著手機找小兒子…
小兒子的手機似乎是沒電的樣子,阿姨的先生打他的手機打不通.
隨後醫師請家屬到外面討論阿姨目前的病況,
突然連我自己都覺得有種愁雲慘霧的感覺.

正下樓等電梯幫母親買稀飯,電梯門一開看的是阿姨的小兒子,
我告知他妳媽凌晨有狀況,你是去那了?
只見他聽到我說的話,嘴巴張的大大的飛奔往她母親病房方向跑去…
買了稀飯回到病房,看見阿姨的先生在病房外告誡小兒子…
阿姨的先生說:妳媽這種情形,你擱烏心情去玩線上遊戲?
你給我顧乎好喔!阿無你就栽死!

近中午….阿姨的主治醫師過來巡房,
也跟阿姨的家屬討論是否要轉往安寧病房…
阿姨的先生則說:我又不是沒錢!為什麼要住那種病房?
住那種病房,不就等於在那等死嗎?
主治趕緊解釋,那種病房是給這些人留下最後的尊嚴…
跟有錢沒錢無關,而且這種病房專門照顧這種病患,他們會比較專業.
下午沒多久,也許是阿姨的先生接受醫師的建議,阿姨就轉往安寧病房了.
事後得知,阿姨也是肺癌末期,經過化療及標靶治療,身體都產生抗藥性了…

傍晚…ICU推上來一位原住民阿嬷,身上插滿管子…
此時護士長來跟我們溝通,要我們換病房,
因為這位阿嬤有肺部細菌感染的現象,希望我們轉到隔壁病房.
於是這位阿嬷就住進母親的床位,隔天凌晨這位原住民阿嬷就::畢業::了!
這似乎冥冥之中……如果我們不換病房的話,那…那晚不就我……
這時心裏更毛了………..

隔天晚上,孫女答應要在醫院陪我母親過夜,所以我就回家休息…
那知凌晨兩點多,孫女來電母親也發生呼吸困難情續失控的情況…
(心想:那不就跟之前那位阿姨的情況一樣嗎?)
趕緊叫起家父,一路上開車從家裏到醫院最快也要20分鐘…
結果我那天只開了15分鐘,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到了醫院…護士就要我跟她到護理站簽東西….
一看才知道是:::放棄急救同意書:::,一看到這幾個字,我人有點愣住了…
還頻頻問護士這是什麼?
護士卻說:你不要怕!我們尊重家屬的意願….等等裏裏扣扣的問題…
萬一病人危急…放棄插管…放棄電擊…放棄注射強心劑…等等急救之方法…
突然…..我的右手不自覺的在發抖,想起母親交待的話….
用著那抖動的右手簽下自己的全名…….
簽完全名後,護士還拿給你一張紅單……就是病危通知單!
這件事彷彿昨日,我是歷歷在目……

之後因肋膜積水做了引流手術,病情才稍穩定下來…
主治跟我家屬討論的結果是,母親的情況,不適宜做第一線化療.
如果要做化療,你們家屬自己要有心理準備…
後來主治建議我們考慮直接跳到第三線用藥,其實就是所謂的標靶治療!
但因為我們並沒有依健保局規定需從第一線用藥/第二線用藥/第三線用藥,
所以我們標靶藥物需要自費,健保局目前並不給付…
後來跟家父商量,還是決定接受主治說的標靶治療…
口服標靶藥物以肺癌來說,據我自己所知道的有兩種:
Tarceva得舒緩及Iressa艾瑞莎兩種,自費每天一顆約2000~2300元不等.
我們之前是用Iressa艾瑞莎,但後來母親發燒又換主治的關係,
目前使用Tarceva得舒緩效果還不錯.
健保局日前也宣佈今年6月1日起,Tarceva得舒緩將改為第二線用藥.
原本Tarceva得舒緩是第三線用藥,藥品剛上市時,一顆要價3000多元.

後來跟一些住院醫師/總醫師較常請教藥品,言談之中才發現……
有的家屬為了自己的親人自費用藥,賣房賣車到最後卻是人去樓空…
親人過世自己還負債累累,常常因為這樣傾家蕩產的不在少數!
就連醫師也不敢把握癌症未期的治癒率…
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某天晚上6點多…
我在護理站跟護士要換母親的病房服,有位男子走向病房出口…
因為病房兩條通道都會經過護理站,所以病房出入的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那位男子正要走出病房時,突然被值小夜班的護士叫住…
護士問那男子:你媽媽現在病危耶!你不陪她嗎?
只見那位男子吱吱嗚嗚的,不曉得要說什麼…
剛好一位較資深的護士回護理站,一看見那位男子便說:
你要上班趕快去,妳母親如果有狀況,我再電話通知你!
那位男子連忙道謝,隨即轉身離去…
後來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資深的護士才道出讓人覺得心酸的由來…
那男子是要去上夜班,但沒有錢可以請外勞,自己又要上班賺母親的醫藥費.
一個人做兩份工作,其最終目的無非就是希望母親能受到好的醫療照顧.
知情的護士,也都能體諒他的為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當人兒子的不孝!

人喔~真的是現實的!!!一點都不虛假!!!
有的父母親才剛發現罹癌,做子女的卻不是擔心父母親的病情…
反而是…如果往生保險賠多少?醫療險買多少?定存印章放那?
趕快財產權轉移.避免被課徵遺產稅……
有的父母親臥病在床,兄弟姐妹一多…一說到要平均分擔醫藥費…
一個說…他沒錢…一個說…現在手頭上有困難…
然後你就會發覺…身上名牌穿金戴銀,車開進口車…
他也喊窮…還喊的一副言之有理的表情…
更扯的還有……
啊~你是大哥,就全權給大哥處理就好了…
啊~阿母~最疼你了,現在是你應該盡孝道的時候了…
上述這種兄弟姐妹,你不用擔心…要分財產時,他她們絕對第一個出現…

女兒到醫院探望自己的母親,
就在母親的面前說:妳也要叫他來看妳!他是妳的兒子耶!
妳生病他都不聞不問,陪老婆回娘家的次數比回自己的家還多…
到底這兒子是妳生的,還是她老婆生的?
妳那一間房屋價值歸千萬,到時妳嘛是分給妳兒子,啊無妳甘會分乎我?

醫院14樓有一區是胸腔部的加護病房,那天晚上等電梯準備下樓返家…
等電梯同時,也有一些剛從胸腔加護病房探病的家屬也一起等電梯…
走出加護病房,眼淚都還沒擦乾,隨口就說…啊依保險保多少,算算分一分!
有位父親把某一部份財產寄託在大哥名下,父親因為重病入院…
當弟弟的卻冷冷的說:爸爸那不是有放一筆錢在你那邊?
那醫療費用就用他自己的錢,不要來找我要我分擔!

我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
母親發病至今半年多,將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醫院渡過…
這些除了自己親身體驗過外,幾乎在病房外都遇得到這種情形…
尤其是重症患者的病房外,都可以不經意聽到兄弟姐妹為錢而翻臉…
然後一堆喊窮,又喊的沒天理的窮人…….

我自認不是個孝子,因為我也有脾氣,脾氣過後終究還是給面對社會的現實!
只是我現在所做的,除了當兒子的本份外,能做的就盡力去做!

你們說:醫院是不是就像一面鏡子,可以看到溫馨的一面,也可以看盡人生的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