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死了一隻羊》的解憂夢

本事:

卡車司機金巴載貨途中，莫名的撞死一隻綿羊，接著讓一名步行者搭便車，步行者也叫金巴，帶著一把匕首要去報仇，他找到20年前殺死他父親的仇人。司機金巴交貨後，拎著死羊，請喇嘛超渡，並從食堂老闆娘口中得知復仇者金巴已經找到仇家，於是他去拜訪開雜貨店的仇家。了解復仇者金巴來到仇家的狀況後，司機金巴開著卡車在回程的路上，因輪胎故障，躺在卡車旁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化身成復仇者金巴，將仇家殺死，自此，一直戴著墨鏡的司機金巴摘下墨鏡，原來表情始終嚴肅的金巴，開始輕鬆起來。

我的看法:

    在遼闊無邊、灰濛濛的原野上，空無一物，這是外太空、夢境，還是哪裡啊?接著，一輛卡車緩緩駛進公路，電影一開始，便呈現出一個如夢似幻的場景，彷彿在預告著什麼。

    這輛卡車由金巴駕駛，在漫長無聊的運貨路上，無端撞死一隻羊，他大可不管羊，卻把羊揣上車，然後好心讓步行者搭便車。這位步行者也叫金巴，手中緊緊揣著一把刀，他說，二十年前父親被殺，他花費十多年的時間，終於尋到仇家，這人看起來又髒又瘦，像個一無是處的乞丐，復仇的決心卻異常堅定，勾引出司機金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疙瘩。

    電影最開始說明「康巴藏人有個傳統，就是有仇必報；若有仇不報，就是一種恥辱。」卡車司機金巴想必有件事必須做卻不敢做。他心地柔軟，不殺生，吃肉攤宰殺販賣的羊肉，但看待一隻被自己撞死的羊，好似一位死者。死者為大，他將牠帶到寺廟，請喇嘛超渡，再依循藏人禮俗，將羊天葬，他視眾生之死平等，這般性格違反藏人有仇必報的傳統，是他心中糾結難解的心結。電影安排兩人同名，都叫作金巴，暗示兩人背負相似的命運。

    他見復仇者金巴如此意志堅定，自己卻做不到，引發極度的好奇心，不由得追探他的蹤跡。復仇者金巴的仇人瑪札是個虔誠的信徒，還有一個兒子，莫約是復仇者金巴父親被殺時自己的年紀。見到此番景象，金巴在慈悲心的作祟下，放棄一輩子追尋的目標，並且從此背負一輩子的恥辱，他今後的人生該何去何從?

    司機金巴知道世上不是只有他困坐愁城，心底的壓力也許抒解許多，但無力復仇的恥辱永遠是個恥辱。他運完貨回家，開著是一輛空盪盪的卡車，然而無解的人生卻是卡車上最沉重的貨物，於是輪胎爆掉了。當他躺在卡車旁打盹時，無解的人生在夢裡開出一朵花，自己化身為復仇者金巴，揣起金刀，為自己、同時為另一個金巴報了仇。

    如果說人生如夢，這場夢境人生為司機金巴帶來救贖的力量，讓他從恥辱中解放出來，遮掩恥辱的墨鏡終於可以摘下來，象徵意味十足。「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夢，也許你會遺忘它，如果我讓你進入我的夢，那也會成為你的夢。」這句西藏諺語更為司機金巴的夢帶來虛幻和現實交錯的神祕色彩。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心理學家認為「夢是潛意識的直接表現」，以另一種人生的樣貌存在於人們的意識中，夢中素材源自日常生活的經驗，對作夢者具有重大的心理意義，解夢者普遍認為夢有其象徵意義。導演藉由夢境的虛幻神秘，以及心理學對夢的看法，演繹司機金巴難以言喻的困境。

   《撞死了一隻羊》以象徵手法訴說故事，最明顯的是以顏色區分敘事觀點:司機金巴詢問食堂老闆娘復仇者金巴，當老闆娘敘述復仇者金巴在食堂的情形時，電影以黑白象徵旁人在敘事；司機金巴夢到自己化身復仇者金巴，報了殺父之仇，則以黃色象徵夢境；此外，他的標誌是臉上的那副墨鏡，從來不肯摘下來，引起人們的好奇，例如: 食堂老闆娘就問他，為什麼要戴墨鏡?戴墨鏡掩飾他的面孔，象徵他內心隱藏著沉重的心事，卻始終無法面對或解決；當他最後摘下墨鏡時，觀眾才明白他戴墨鏡的原由。

    象徵主義不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運用事物、符號等來傳達理念，將人們難以掌握的情感變化、不易說明白的心情想法，透過象徵手法婉轉暗示，因此帶有神秘主義色彩。導演以象徵主義風格敘事，不知是否和藏族的宗教信仰有關?但是電影中隱隱透露的神秘主義味道，卻和故事的內涵十分貼合。巴金作夢的心理變化，呼應心理學的潛意識說，也呈現出神秘主義的色彩。

   導演以「固定鏡位」拍攝這部電影，雖然偶有夾雜特效，例如:食堂老闆娘陳述復仇者金巴到店的情景，除了金巴，其他景象模糊，讓觀眾對金巴產生特別的印象，不過通篇節奏大抵舒緩，和觀眾保持距離的客觀視野，卻有一種懸疑感，這是夢境感嗎?

    《撞死了一隻羊》從被撞死的羊說起人一生的恩怨情仇，不是都能「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如果不能實際解決困境時，如何化解自己內心的恩怨糾結，考驗著每個人的人生智慧。《撞死了一隻羊》悲憫人生的無可奈何，也期盼人們能轉換想法，放下無須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