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沉吟：「詩人常以「恐龍」自喻、「美人」稱帝王，古今更多

這等『預言詩』，『北暮蒼山蘭舟四，京無落霞綴清川，奧年葉落

緣分地，運水微漾人卻震』，」我張口搖頭朗吟：「近年喧騰一時的

『李白預言『北京奧運四川地震』這首藏頭藏腳詩，即是一例；想來

大家都很清楚？」說到這我微微一笑，眾人說不出多彆扭的咧咧嘴。

「你再說？」道士僵著臉道。

「其實，我輩本來擅長『誤讀』、『誤解』偏生近世一場『德先生與

賽先生』爭論後，這把鎖鑰落入了西人手中！當年一句「一從二令

三人木」，讓多少人「機關算盡」？明知指的是鳳姐，偏不明字字

用心的作者為何要這麼寫？遠的不說，近世聰明如林語堂猜了又猜，

也只得了「這條只算懸案」的無奈。如今劉心武卻已清楚道出：

這句話實際上概括了王熙鳳和賈璉夫妻關係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

叫做『從』，第二叫做『令』，第三叫做『休』。『從』是服從，『令』

是「發號施令」，『休』是休妻。說來簡單，不也言之成理？」

（按『三春爭及初春景』原文為『三春怎及初春景』。下句『虎兔相逢

大夢歸』。都是原著莫名其意的籤詩。）

7.

「該說是『真理』無所不在吧！」我續道：「打從首頁開始，女媧煉石

補天起，便已寫得清清楚楚！這是導言，一切從此生；君不聞老子說：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孔聖說：「吾道一以貫之」，皆是此理；

若進一層次探索，豈止五千年？又豈止寫史？時代社會，你我人生，

萬事萬物之種種沉浮變遷莫不在此！」

我長吁而嘆：「若非我輩讀書人任自已受外物誘惑，一步步走入窄門，

死讀死記，目光淺短，但守教條，不識大道，星宿何必下凡？天地何必

孕此奇書？頭殼一鈣化，夢想便泡滅、人類還奢談什麼前程？此乃生死

罩門的根本，暮鼓晨鐘雖常有，又得幾人聽入耳？書中假托寶玉菲薄

「科舉」，本已說得明白露骨，時人偏當成『風月寶鑑』；要知那時東方

文明正值頂點，卻也埋下病入膏肓之根，『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

昔年已如此不堪，於今尤烈十分！以至人情越發冷淡，人間百倍爭逐

功利，詩人絕跡，美人絕俗，怪獸橫行霸道，磁場變異加速，『新冰河期』

提早逼臨！『天書』之所以為『天書』，天機之所以為天機，天心之所以

為天心，不正因這些書中處處有指示、有讖文？有預警？『虎兔相逢

大夢歸』，可嘆世人仍自懞懞懂懂，到頭來，終不免『落了白茫茫大地

真乾淨』啊‧‧‧」說到後來，我已疾聲咳嘆不己。周遭一時怪異

靜穆。

「終於，有一人，解出來了！」僧人點頭道士流淚而黑皮漢子邁步伸出

雙手，彼此嘿然無語。

此時但聞一聲霹靂，天光刺刺閃了好些閃，正自驚疑，卻見一朵彩雲

破空飄來，擁著三數位麗人冉冉嬝娜，「可是仙姑！」有人歡喜出聲，

眾男女團團而上，又溫良恭簡讓地分開兩側。千古謎團方解，欲知

仙界反應，以及人類地球與宇宙未來明暗走勢等等終極命運，都待下回

分解。紅樓啊紅樓、無所不知的紅樓啊！

8.

「听聞又有高人前來大鬧紅樓？」但見中間那名仙姑微笑一掃而目光

直直落在我臉上。

「只是偶經於此的小小路人而已，」我暗自一驚，不退反雙手合掌的

上前半步。

「卻因而解構了紅樓？壓死了駱駝？」

「不過是和世人那般的渴求真相罷了！」我避重就輕。

「就恁地解開了？」仙姑微笑的瞥一眼三人。

僧道與漢子均凝重點頭。瞬時天地俱靜，惟牆角垂柳輕顫一道悽厲

蟬嘶嗄然而止。

仙姑輕嘆：「雖時機不對，最後一道密碼未揭，能解到這等地步也算

不易‧‧‧」

「莫非還有奧妙？」

仙姑略略沉吟，看看黑皮漢子：「你們可知丹尼肯發現了外星人留在

地球的文件？」

「你說的丹尼肯就是瑞士考古學者？呼籲各大教派裡的神都祇是

外星人的這個當代幻想家？」

「仙姑承認『紅樓夢』也是這類經典？」我一字字道。

「就像『梁山』的英雄也是星宿下凡‧‧‧」

「所以寶二爺不是通靈玉、黛玉姑娘也非絳珠草了？」一名宮裝少女

失聲掩嘴。

那名紅衣姑娘一臉「病西拖」模樣：「總不致當真是吳三桂、鄭經、康熙

帝等等無趣化身吧？」

仙姑嘆息：「不是又如何？如今仙凡不比昔日，人類登路月球、地震海嘯

不斷、座頭鯨瀕臨滅絕而──」

「而紅塵的事也是天界的事，」我冷冷打斷話：「是嗎？」

仙姑頷首。

「可笑啊可笑！」我不顧眾人驚怕：「難道僅憑一部書便可力挽狂瀾

於既倒？」‧‧‧

仙姑凝目半晌：「有何不可？」又流轉一嘆：「天外有三十三層天，人分

有緣無緣人，只是命運末了還是在自身掌中；時已至今，文本更重於

解謎，蒼生無論是否痴迷，禱告或行動，都只爭那一刻半秒了？」

「仙姑！」僧人張口。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世人痴，誰解其中味』？」仙姑遠目

恍神嘆道：「天地處境如此，永遠的圖騰何在？雲遊四海後，但見

內在的天空不及一滴藍色浮水印，此刻我孤伶的站在世緣，世人若知，獨行的歌者每每出入於空山靈雨之間，但能人手一界邊冊，來日自有

意想不到的妙用？『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言止於此，

我自去了‧‧‧」喃喃唸了幾句似籤非籤的咒語，但見彩雲徐徐攏起，

於眾人呼喚中遠去。

我輩方自扼嘆，一陣風起，花光與摺裙交輝刺目，待定下神來，噫希呼，

非但不見目迷五色的眾香國美人，融融樹蔭下那裡有什麼『大觀園』？

什麼亭台樓閣？什麼通幽曲徑？不過是尋常熟悉的湖濱綠柳、藍天

白雲；蟬嘶咧咧穿空，驚得我一挺起身，炎炎夏陽照眼，方知自已

又做了一場疑真疑幻的「紅‧樓‧夢」‧‧‧

後記：說來無比奇巧，『處境』、『永遠的圖騰』、『雲遊四海』、『內在的

天空』、『藍色浮水印』、『我孤伶的站在世界邊緣』、『獨行的歌者』、

『空山靈雨』‧‧‧等俱為執筆楊詩人已出版的著作，雖不解仙姑臨去

為何如此鄭重留言，既有此一說，話中有話，夢外有夢，想必來日

真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也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