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話說眾姑娘家正在八卦，把黛玉當成佛洛伊德的實驗物，拆解得快要

一絲不掛，「當然可以？」有人憋眉：「這可是民主時代了，」

但見一名打扮得像「天下第一美女」，也端得像那等級的，不大不小，

十幾歲的紅衣姑娘陣風似的進來。

「這就像富人瞧不起窮人，暴發戶拼命擺闊，賓士比國產車貴氣，帥哥

比醜漢頭抬得高，台大哈佛出來的，找不找到工作都受人刮目相看，

如果你乾爹是排行五百大的，你走路不有風都難‧‧‧」嘰嘰呱呱說到

這、一頓，「這些不都是民主嗎？」

「這叫勢利！」

「這叫事實！那裡那個時代都一樣！」

「可是才華‧‧‧」

「誰不在天才前低頭？誰敢輕視『光環』效應？」姑娘一噘嘴：「我們

若非待在『大觀園』，走在街上誰理啊？曹雪芹先生要不寫了這部迷離

小說，誰還記得他？20世紀過去了，可衹有一個艾因斯坦，你能說

這叫勢利‧‧‧」

「我只知喝茶‧‧‧」

「你當茶是這麼容易喝的？」

「見山非山，見水非水‧‧‧」

「真格是囉哩八索！」

「天啊天哪，」有人悠然嘆道：「我只知這一切『不過遊戲筆墨，陶冶

性情而已』‧‧‧」果真是嗎？且聽下回分解。紅樓啊紅樓、小小的

紅樓啊！

4.

話說「病西施」一頓排宣，眾人方自靜下，惟不免嘆息：

「『假語村言』，難道這一切的富貴興衰，曲文讖語曲目讖語，不過是敷衍荒唐、

甚而比不上近年流行的歷史懸疑小說，暗藏了被扭取的重大真相？」

「真相當然是有的，」但見一僧一道伴著一名黑皮漢子走來：「卻不知

你指的是啥？」

「自然是『紅樓夢』底終極真相‧‧‧」事已至此，不容我不挺身相應。

「哦──」

「也是『寧榮兩府、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真相，也包括作者和版本的

真相，究竟是自傳還是索隱？若不覺得囉唆，也想知眉批者和曲目

讖語的謎底？」

「難道就沒自己的見解？你可是讀過書的！」

「至少能告訴我作者是誰吧！」

「這要問他摟！」他們指著黑皮漢子。

「且說說你底看法？」

我細細看了黑皮漢子一會，才緩緩道：「先生幸會了。過去大家都知道

您才高八斗，卻往往忽略了其它才華，要到近世有緣方知您還是手工藝

者的指導教授，重視美食的一代名廚，更是製作風箏的祖師爺、編織

業的倡導人、與泥塑業的宗匠與改革者──這些我還是從他人口中才

得悉的，多才多藝不下於『文藝復興』時的天才；對您的認識越多，

便越相信只有您才有本事寫『紅樓』！這部奇書雖說歷來眾說如麻，

各有所『本』的越考越細越勾門，一個個趨魔逞能倒成了「命案現場」

的鬥法大會，時人甚兒通過電腦比較八十回前後的花木名稱多寡來質疑

真假？我只相信『紅樓夢』不管幾回合，只要是你寫的，八十回前後

都是你寫的；包括一部分的眉批；內文的增刪雖多，高鶚和脂批也很

用了心，但一些矛盾和迷離不到之處──比方說，讓索隱派津津鑽研的，

一半可能出不同背景抄手的認知與顧慮，一半當是出自你的手筆、考量、

刪修補訂和刻意的！」

「刻意，」那三人彼此交會一眼：「說得好！」

「人總有難言之隱，」我說：「何況創作一部這等複雜的長篇鉅作，更是

如此；此外，加上一點點的小小炫才和個人喜好，許多地方便成了

『達文西密碼』。當然，也有若干是來不及統一書寫定稿的，」

「有點意思了，」黑皮頷首僧人不語而道士面露失望。

「也就只於此了，」我苦笑。

「至少你很率真！」

「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我也有──」當是受不得一激，我嗤地頓足一笑，

決定痛快道出：「其實，即令已邁入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紀，對暸此

『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奇書』的方家來說，剛剛所言不過是惑人小道

也，可說尚未入門，」三人一起往我身上來瞧：「是嗎，你且道來？」

但不知書中藏有何等驚天動地的秘辛，當得『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

奇書』名號？且聽下回分解。紅樓啊紅樓、通天徹地的紅樓啊！

（關於曹雪芹的才藝，從『紅樓』便可感受，高陽所指出的不過是目前

已確知的，見『高陽說曹雪芹』書內『大陸紅學界的內幕』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