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接到大學同學通知,我的直屬學弟小凱竟然得了罕見疾病:漸凍症!原本是人人稱羨的竹科工程師,現在卻變成了躺在床上等死的漸凍人。我打電話去他家,伯母接的電話,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老人家,反倒是她安慰我:「還好,小凱還沒有結婚,不會連累到妻小。」
有家就有累,是謂家累!有了家累,多了一份甜蜜,也多了一份責任,就怕責任沒有擔起來,反而變成負擔,是謂連累!
另一名學姐,在廣告公司上班多年,薪水雖然不低,但相對的壓力也不小。由於壓力大,再加上她自身的輸卵管阻塞,所以結婚十年一直無法受孕,試了幾次人工受孕也都不成功,只好放棄懷孕的念頭。沒想到造化弄人,當她完全放棄生育孩子後,過了半年,醫生突然宣布她懷孕了!可是她才享受不到三個月的喜悅,就因為意外流產而令人遺憾。這種從希望到絕望,再從天堂墬入地獄的折磨,讓她消沉了一年,還差點瘋掉。
好不容易在老公體貼的扶持下,學姐認清沒有子嗣的命,決定好好當個頂客族。就在眾人熱烈歡迎她又回到工作崗位時,她的眼睛突然失去辨別紅色的能力。二個月後,連綠色和藍色也無法分辨。身為一個廣告設計人,無法分辨顏色,又如何畫設計圖?!公司只好逼她離職,給她一個月的遣散費。大醫院檢查不出病因,胡亂歸咎於壓力大;心慌亂方寸,平常最不信邪的人,開始到處求神問卜,算命師說是祖先風水影響,命理師言犯太歲大劫,也不知該信誰?
趁著過年回台中的機會,順道去探訪學姐。她連紅綠燈都無法分辨,因此不敢獨自出門,整天關在家中。人到中年才突然失去謀生的能力,打亂一堆未來的人生規劃。人生從彩色變成黑白的感受是什麼?我實在無法想像。學姐還自我解嘲:
「幸好,當初流產了,要不然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如何再養一個小孩?」
又是害怕連累!成家之後,我最怕的,就是發生意外,連累妻小,所以我投保了很高額的保險。去年年底死傷慘重的梅嶺大車禍,有好幾家人全都罹難,只遺留一個小孩。我最怕這種情形,寧願全家人意外時一起死亡,也不希望留一個小孩獨活在人間。所以,每次台南有地震時,朋友打電話來關心我們為什麼不跑(我住十樓),我告訴他:
「沒關係,我們全家都在一起,要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