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是爺爺十三個堂兄弟中最聰明的一個,他從小就知道留在鄉下種田是不可能有出頭天的機會,所以十二歲那年就獨自一個人到都市去打拼。
為了在最短時間內獲得名利,三叔公選擇了『黑道』這一條路。經過幾年的逞兇鬥狠,他總算混出一些名堂和一個威風的名號。帶著這個名號和打鬥中所留下的傷疤,三叔公回到鄉下作威作福,混吃混喝,順便為鄉里的年輕人仲裁一些衝突,儼然以故鄉的角頭老大自居。
在刀口上過日子的人,最怕衰老,到了中年的三叔公,看清形勢,自動退出江湖。所幸,他的父親留下幾塊田,剛好遇上土地重劃,一經財團收購,馬上得手好幾千萬,足夠他遊手好閒過餘生。於是他天天過著酒不離身,牌不離手的糜爛生活。
人類進化了幾百萬年,人性卻都沒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海派的三叔公不到幾年就坐吃山空;更不幸的是,長年的酗酒,就算有十個肝也不夠用,醫生宣布他已經肝硬化末期,只剩不到三個月的生命。
〝鐵齒〞的三叔公,才不信醫生的話,住院期間經常請假外出,說是要回家拿衣物,其實是坐著計程車去找伴喝酒。後來被小護士發現,就不再准許他請假外出。三叔公很生氣,當場用〝三字經〞問候了小護士家人,不但氣哭了小護士,還向巡房的醫師投訴該名護士的服務態度惡劣。醫師好言相勸,三叔公還從病床底下拿出偷藏的高粱酒,要醫師邊喝邊聊,醫師氣得把他趕出醫院。
當救護車載著三叔公回家,家人還以為他活不久了,連壽衣和棺材都去預訂好了。只是,生命中有太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讓人們不得不相信冥冥中還是有玄學的存在。三叔公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口,竟然當上了村裡的『爐主』,任期是一年。這一年中,三叔公的身體竟然愈來愈健康,肝硬化指數也愈來愈低,連醫生都嘖嘖稱奇。
大難不死,是奇蹟;絕症不死,那是神蹟了。面對上天的恩賜,一般人都會更加感恩、惜福;但三叔公卻更自大,認為自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有眾神守護,不怕沒命,所以又再度酗酒賭博,揮霍著僅餘的一丁點生命。果不期然,卸下『爐主』身分不到半年,三叔公就在牌桌上因為肝硬化昏迷,送進加護病房後,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200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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