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衛哨勤務   【上】（圖片取自60砲長帖子）

    60年代金門的第一線連，任務重點在海防，加上對岸又不時有水鬼摸哨，也許一個不小心，整個班弟兄就報銷了。因此后扁連生活重心，不在白天的訓練，而是夜晚。每個晚上，無不小心翼翼，既緊張又刺激，衛哨兵勤務成為大夥共同的惡夢！

    后扁連部長江堡，我到時是兩處衛哨，一是大門口，一是戰備廁所（廚房）碉堡口。大門口白天單哨，晚上雙哨，白天自成一個班表，且非全員參與。戰備廁所白天沒有，六點關閉陣地後雙哨。堡上516觀測所，有砲兵觀測官與兵各一名，住上層，平常與我們不相往來。此地原無派哨，有次司令官巡視過後，指示加派哨兵一名，於是長江堡晚上每班衛兵便耗掉五名，六班就是三十名，整個寢室，砲組加上部分的步兵班，不過二十幾人，兵力不敷運用，站六至八者，必定還要站四至六收班，苦不堪言。另外，老班長晚上也要帶班，他們不到觀測所，只巡視前後兩個哨所，壯膽不少。

    后扁是金東重要參觀據點，長江堡外觀壯麗，右控許白灣，左扼湖山灣，菱形建築，外有深壕，壕溝中佈滿三角插（水泥塊上插著三支約一尺長的尖銳鐵條），萬一掉下去可不是開玩笑。可惜觀測所附近壕岸崩塌一大段，掩埋不少三角插。大門有個活動的木板鐵橋，有狀況時可拉進堡內。過橋，下水泥階梯，有個小圓環，吉普車到此可迴轉。大門口白天衛兵，大抵如平常的營房戰衛兵，鋼盔、全副武裝，側揹防毒面具。第一線連有個優惠，不必戴上防毒面具、胸掛手榴彈（第二線連均有）。

長江堡因長有長官來，必須應對得宜，且須牢記各種規定、守則，除訓練中心所學的一般通則，金門又增加了一些特別的，如「三不打」、「我們的決心」，還有一個長達二十四句的「衛（哨）兵特別守則」，因此連長會特別挑選過，背誦「衛（哨）兵特別守則」是基本條件，此一守則，當年我背得滾瓜爛熟，至今仍然記得半數的句子：

衛（哨）兵手中不離槍。監視空中及海上。

位置選擇要隱蔽。便於進出好觀望。

提高警覺防偷襲。牢記守則最靈光。

有人來時先問誰。問答口令辨對方。

海上船隻要留意。位置節速及航向。

發現不明信號彈。仔細觀來仔細望。

…………

底下好像還有關於信號彈顏色方向、遇到毒氣攻擊處置等，記不得了。

    晚上的上哨，才是刻骨銘心的記憶。晚上依班表所排，大門口、觀測所、戰備廁所三處。晚上不戴鋼盔，只戴小帽，前兩者用站，後者用坐。M1步槍彈匣八發，必須取下一發，然後半裝填。據說滿匣子彈，容易卡彈。所謂半裝填，即拉開槍機時，大拇指用力下壓，送上槍機，使子彈不上膛，然後對空擊發，不關保險，成為用槍最佳狀態（印象晚上似不上刺刀，避免閃光曝露目標，白天則要）。不上膛，避免緊張誤射，不過在送上槍機，需有點訣竅，須送到一半時，以小指探觸，確認未上膛，萬一拉得太後面，即使有檢查動作，當送上槍機，子彈也會跟著上膛，一扣板機擊發，便闖下大禍了。以前在中心，裝填子彈，都由教育班長代勞，經此磨練，即使風高夜黑、閉上眼睛，都能熟練操作。剛來時，三排有個同梯的，半夜裝填不慎擊發，驚動整個連，最後是虛驚一場，因是新兵，記得並未受處分。

    以下所談，都為晚上上哨。大門口主要是面對查哨，金防部、師部、旅部，他們都會配戴識別證，師部佩帶者寫著「七重峰」，其他已無印象。第一線因有安全顧慮，通常都會在晚上10點以前查哨；只要車子遠遠而來，我們會預先看到。查哨人員一上橋頭，依規定一人趨前，一人保持距離戒備。前者喝道：「站住！」來人停住腳步，接問：「誰？」、「幹什麼？」最後問：「到哪裡？」通過問答，接著喊：「請進！」這種三問三答式口令，訓練中心已經學過，當時等同兒戲，來到這裡之後，荷槍實彈，氣氛便極為嚴肅。不只哨兵緊張，就連查哨人員也很緊張，他們最怕碰上菜鳥站哨，一不小心，槍枝走火。有時只喊「站住！」還沒問下句，他已經脫口而出口令，緊張可想而知。查哨人員進來盤查，依規定必須一哨保持距離警戒。

    大門口夜哨，僅記得有兩次突發狀況，但都非我當班。一次是查哨者拿錯口令，嚇得不敢動，哨兵也不敢開槍，只好請連長出來查證身分，問題終於解決；那知又衍生小插曲，天色甚暗，同行數名，一人在橋頭等候，無聊踱方步，一個不留神，摔落壕溝，幸好這時正是壕溝整修，為方便施工，已將三角插整理成堆，摔下去只造成骨折而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有了這次經驗，連長特別叮嚀，萬一碰上答錯或忘記口令，只要對方站住不動，千萬不可開槍，立刻通知連長處理。另有一次，記得是同梯的王傳信（信義神木村人，步兵班），當晚不知是何演習，戰車部隊在連部下方這片荒坡地橫衝直撞﹝這片荒地當時有許多沖刷坑溝，林投雜生，我們下山走的都是人走出來的小路，看砲長照片已經開出寬敞之路，兩旁還種了不少樹﹞，事先沒有得到信息，事出突然，兩人不知處理，也趕緊通知連長。       

     有陣子海邊的第三排，水鬼上來之說，甚囂塵上，弄得風聲鶴唳，原因是這排有個搜索編組，每晚關閉陣地及上午六點左右，便會沿著海邊進行搜索，主要是搜索有無暗藏浮水工具，防止偷跑，傍晚的搜索，班哨與排部這邊各有派人，中間點相遇折回，傍晚雖會留下足跡，可是半夜漲潮退潮，必定會抹平。然而早上的搜索，卻發現沙灘上有許多凌亂腳步，顯然昨有水鬼摸上來，連續幾天如此，連上大為緊張，便在大門口後方陣地安了60砲，放置一箱照明彈，調整班表，夜間大門哨兵要有一名砲手會操作60砲，一有狀況，立刻施放照明彈，抓水鬼....哈哈！徒勞多日，連個影子也沒抓到，當然照明彈一顆也沒有發射過，當時曾想像過發射後照亮后扁夜空情形，可惜無緣一睹。（待續）

附記：圖據砲長說借自阿三哥，珍貴無比，謹此致謝！下圖稍作剪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