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后扁狗經

現代社會，流浪狗為患。許多善心人士，會收養流浪狗，其實營區也不例外，台灣營區狗群常出現在廚房附近，被刻意收養或流浪而聚者都有。金門部隊，尤其是第一線連，有安全顧慮，通常都養了不少狗，甚至就連部隊長也會養狗，安全第一嘛，誰願與自己過不去。

第一線連通常都有軍犬編制，后扁連有軍犬兩條，這是正規的犬隻，就先談軍犬。我到后扁時，連上只剩一隻，戰備廁所碉堡外的狗寮是他的家，有位第九班的老班長負責照料，班長是第九班，又兼照料狗，因此稱他為「阿狗仔」，日久真正的姓名也不復記得了。印象中白天常見他帶著狗出門，跑跑跳跳，讓牠舒展筋骨。這隻軍犬聽說有中士的軍階，平堂大家都這麼說，只是不知真實性如何，從未見過正式的書面資料或證書。倒是阿狗班長每天都看他忙於整理狗食報表，有人說每天狗食菜單，都得上報營部，阿兵哥常戲說：人命不如狗命，真是不無道理。

后扁連上有兩口水井，一為飲水之需，一為洗澡之用，前已談及。其實還有一個泉水，在狗寮下方坑谷中，從大石縫中湧出泉水，底下又積了一些，剛來時.還算初秋.傍晚天色還不太暗，幾個人一起過來，省點用還能將就，後來天色暗的快就不去了。第一次去，老兵特別叮嚀，千萬不要穿紅色內褲或短褲，經了幾次狗寮，有一點點距離，看不清楚，不禁好奇問老兵：「寮內到底有無狗？」他們說確定有狗，且是不栓綁的，軍犬訓練有素，不會亂吼亂叫，即使是對於新兵。移防之前，最早見到接管人員的便是這隻軍犬，接管者需要較常時間熟悉照料方法，還有與軍犬培養感情，才能順利交接。

這條軍犬常碰面，但名字今已淡忘了。倒是另一條剛過世的「艾蕾」，新墳尚在，曾過去禮拜一番，墓碑用長條型的花崗石（大概從海邊花崗石場要來的），紅色字體寫著「故軍犬艾蕾之墓」，墓碑字是否雕刻以及有無軍階「中士」，都記不得了。老兵說他們從南崗坑道移到后扁，軍犬艾蕾還在。墓在長江堡右前方，出了鐵橋，右轉有條聯外小路，在路左下，走在路上，可看到墓碑。慢我10年駐防長江堡的砲長說他不知有此軍犬墓，可能墓碑倒塌，草長得快，而淹沒於荒草之間。

連上狗非常之多，據非正式統計，將近百隻，為了安全，金門第一線連，情形大概都相同。查哨長官遭到狗黨包圍時有所聞，偏偏我們的狗，惹到了師長，有次師長深入排據點，一群狗不長眼睛，觸怒了長官，要連長「精簡」一些，各班都有，安全重要，連長無奈，只能宣布以後看好狗，不得驚嚇長官，狗命暫時逃過一劫。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移防腳步愈近，屠狗之風愈熾，餐桌上天天看到「三六肉」。古人有易子而教之說，阿兵哥卻有易狗而食之法。大凡本班之狗感情深厚，不忍殺而烹之，某些聰明之兵，就想出了上述方法，其實絕大多數的阿兵哥都不忍吃、不敢吃。殺狗通常都在白天，找個空地解決；不想有天營長在碧山營部的觀測所描望眼鏡，居然發現后扁連在殺狗，一通電話直通連長，稍後立刻趕到共享，為此連長特別宣布，以後殺狗儘量找個隱蔽處，免生困擾。就這樣全連的土狗殺的已經差不多，第八班有隻狗，常陪我們坐哨，班兵不忍殺之，向老班長求情，不料班長不為所動，也遭到毒手。最後全連只存三隻狗，一隻癩癧狗，沒有人動其腦筋，而保全了性命；此外兩隻，都是連長寵物，一對黑狗，各取有政治性名字，公的是「毛 × ×」，母的是「江 ×」，連長說要交給來接的26師連長，離開后扁的前幾天，連上只剩這幾隻，孤苦伶仃的身影，不禁要嘆：「狡兔死，走狗烹」！（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