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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03 14:01:13瀏覽357|回應2|推薦19 | |
文/劉繼榮
她自己悄悄去訂了票,又悄悄地一個人走。 才回去一星期,母親又說想我了,不住地催我回家。 我苦笑:「媽,你再耐心一些吧!」 第二天,我接到姨媽的電話:「你媽媽病了,你快回來吧。」 我急得眼前發黑,淚眼婆娑地奔到車站,趕上了最後一趟車。 一路上,我心裏不住地祈禱。我希望這是母親騙我的,我希望她好好的。我願意聽她的嘮叨,願意吃光她 給我做的所有飯菜,願意經常抽空來看她。此時,我才知道,人活到八十歲也是需要母親的。 車子終於到了村口,母親小跑著過來,滿臉的笑。我抱住她,又想哭又想笑,嗔怪道: 「你說什麼不好,說自己有病,虧你想得出!」 受了責備的母親,仍然無限地歡喜,她只是想看到我。 母親樂呵呵地忙進忙出,擺了一桌子好吃的東西,等著我的誇獎。我毫不留情地批評: 「紅豆粥煮糊了;水煎包子的皮太厚;滷肉味道太鹹。」 母親的笑容頓時變得尷尬,她無奈地搔著頭。我心裏暗笑,我知道,一旦我說什麼東西好吃,母親非得 逼我吃一大堆,走的時候還要帶上,就這樣,我被她餵得肥肥白白,怎麼都瘦不下去。而且,不貶低她, 我怎麼有機會佔領灶台呢? 我給母親做飯,跟她聊天,母親長時間地凝視著我,眼裏滿是疼愛。無論我說什麼,她都虔誠地半張著嘴, 側著耳朵凝神地聽,就連午睡,她也坐在床邊,笑咪咪地看著我。 我說:「既然這麼疼我,為什麼不跟著我住呢?」 她說住不慣城裏的高樓。 沒呆幾天,我就急著要回去,母親苦苦央求我再住一天。她說,今早已託人到城裏買菜了,一會兒準能 回來,她一定要好好給我做頓飯。縣城離這兒九十多里路,母親要把所有她認為好吃的東西都弄回來, 讓我吃下去,她才能心安。 從姨媽家回來的時候,母親精心準備的菜餚,終於端上了桌,我不禁驚詫--魚鱗沒有刮盡、雞塊上是細密的雞毛、香油金針菇裏居然有頭髮絲。無論是葷的還是素的,都讓人無法下箸。母親年輕時那麼愛乾淨, 如今老了竟邋遢得這樣。母親見我挑來挑去就是不吃,她心疼地妥協了,送我去坐夜班車。 天很黑,母親挽著我的胳膊。她說:「你走不慣鄉下的路。」 她陪我上了車,不住地囑咐東囑咐西,車子都開了,才急著下去,衣角卻被車門夾住,險些摔倒。 我哽咽著,趴在車窗上大叫:「媽,媽,你小心些!」 她沒聽清楚,邊追著車跑邊喊:「孩子,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忙!」 這一回,母親仿佛滿足了,她竟沒有再催過我回家,只是不斷地對我說些開心的事: 「家裏又添了隻很乖的小牛犢;明年開春,要在院子裏種好多好多的花。」 聽著聽著,我心裏一片溫暖。 到年底,我又接到姨媽的電話。 她說:「你媽媽病了,快回來吧。」 我哪裡相信,我們前天才通的話,母親說自己很好,叫我不要掛念。 姨媽只是不住地催我,半信半疑的我還是回去了,並且買了一大袋母親愛吃的油糕。 車到村頭的時候,我伸長脖子張望著,母親沒來接我,我心裏忽地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姨媽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母親就已經不在了,她走得很安詳。半年前,母親就被診斷出了癌症, 只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仍和平常一樣樂呵呵地忙裏忙外,並且把自己的後事都安排妥當了。姨媽還告訴我,母親老早就患了眼疾,看東西很費勁。 我緊緊地把那袋油糕抱在胸前,一顆心仿佛被人挖走。原來,母親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才不住地 打電話叫我回家,她想再多看我幾眼,再和我多說幾句話。原來,我挑剔著不肯下箸的飯菜,是她在視力模糊的情況下做的,我是多麼的粗心!我走的那個晚上,她一個人是如何摸索到家,她跌倒了沒有,我永遠都無從知道了。 母親,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還快樂地告訴我,牽牛花爬滿了舊煙囪,扁豆花開得像我小時候穿的紫衣裳。 母親留下所有的愛,所有的溫暖,然後安靜地離開。 我知道,她是這世上唯一不會生我氣的人,唯一肯永遠等著我的人,也就是仗著這份寵愛,我才敢讓她等了那麼久。 可是,母親,我真的有那麼忙嗎?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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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