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小二年級的合照，民國55年。↓國小六年級的合照，民國60年。

↓睽違37年後的合照，民國97年。

那一天，大家拿著小學畢業紀念冊影本當「小抄」，看著模糊照片一一認人 …… 驚嘆中夾著歡笑聲，我們一下子都跌回三十七年之前 ……

…………………………………………………………………………………….

年前的一個晚上，在辦公室接到一通女子電話 …..

「我找林 XX 主任」 / 「我就是」習慣性聲調沒起伏的開場白 ……

她劈頭就說「請問 ….. 你是宜蘭人嗎？」 / 「是啊！我是宜蘭人」我直覺回答。

「小時候住礁溪嗎？」 / 「對啊！」怪哉，有人來校對戶口嗎？

「你是礁溪國小畢業的嗎？」 / 「我住礁溪，當然也是礁溪國小畢業的 ….. 」

急促的聲音連著問「六年信班對不對？」 / 「請問妳是 …… 」我已大約認出聲音了 …… 有一點熟悉感。

「我在找我一個同學 …… 我叫 XXX 」 / 「哈！ XX 妳怎找到我的 ….. 」確認了。

「要辦同學會啦！但是所有同學都不知道你的下落，你沒跟任何一個同學聯絡過 …… ，實在沒有辦法，最後 …… 只好在 GOOGLE 打上你的名字，試試是不是還有機會，結果 …. 第一通電話就找到你了」 / 「啊！用 GOOGLE 找我？........還好我沒欠債，不然躲都沒地方躲 ……. 」不得不對電腦科技資訊敬畏起來 ……

「不知道你那麼有名 ……GOOGLE 裡一堆你的名字 ……. 我們竟然怎也找不到你」 / 「我有名？ …… 我若有名的話，怎麼同學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這算不算謙虛？但我是講真話的 …….

…………………………………………………………………………………….

靠著電腦神通廣大搜尋連結，一個網頁、一通電話也連結睽違 37 年的兒時記憶。要開同學會，竟沒有小學同學知道我在哪裡？

事實也是如此，我從不會主動跟同學、朋友聯絡，朋友也都知道我個性「乖張」「孤僻」「太個性」 …….，有事要聯絡我就來找我，不要等我去找他們，不然等到天荒地老也未必等得到，知道我個性的還是知道，不知道的 … 其實也無所謂。但我的說法是 …… ：出社會後大家都忙，工作關係作息常是日夜顛倒，別人的白天是我的晚上，別人的假日我可能反特別忙，大家步調搭不上，有事來找我，但切勿在早上 …。

………………………………………………………………………………………

小時候的記憶，在一通電話尋人後，波濤洶湧滾滾而起 ……..

我記起，穿過芒草叢中到虎字碑的遠足，我記起到大家在海邊 ….. 記起學校的樣子 …… 記起一些同學的樣子，記起小學時生活點點滴滴，也記起一直喜歡的女孩子 ……

然後花了兩天翻箱倒櫃，試著找出當年國小的畢業紀念冊，卻怎也找不到 …… 一些記憶好像被斷線，又好像串聯不起來 ….. 片段的 …… 記得的 …… 拼拼湊湊的童年，我努力去回想，要在同學會那天前，把好多年前的感覺先找回來。

2 月 16 日的同學會在母校校門口碰面，主辦的同學翁已幫大家影印一份畢業紀念冊，大家拿著「小抄」開始玩「你猜我猜 … 猜猜猜」。好幾個人幾乎沒變，相貌、表情、聲調經過幾十年還是一成不變，但大多數的人非再一次「自我介紹」，是完全難以想像，當年最高挑的現在變得好袖珍，大家看著畢業紀念冊，咋舌驚訝、驚呼連連 …… ；「那個時候你 ….. 那時我 …… 」然後誰又怎樣 …. 還有 ….. ，每說一句就笑聲連連。

很奇妙的一刻，難以置信的一個畫面。我對幾個同學說：「若不是今天這聚會，突然有一天你認得我，還說我是你同學，我打死也不會相信 …… 」。世事變幻，連舊時同學樣貌也完全新鮮，但記憶卻很古老。與當醫生的顏，談到當年我們在河裡「摸蛤仔兼洗褲」，談到離開鄉下到台北過往，畫面歷歷在目。

在餐會中，同學在一一重新介紹自己，很感安慰大家都有安定美滿的生活，女生有人甘為家庭主婦相夫教子，有人在職場持續努力，有人作生意世界各地跑，有人當老師、當醫生娘，還有女生已貴為市長夫人，還有更訝異的是，有兩個女生已當少年「阿嬤」，祖母？哇 ….. 有同學已當祖母，驚叫聲又四起 …… ；男生在各行各業也都很安穩，有自己的事業，在公家機關任職、也有高官，有當記者、醫生的，一班同學在畢業後各自發展，幾十年後聚一堂，大家立足各頂一片天。

跟兒時玩伴、同學話家常，談過去談現在，知道大家都好都平安，那感覺真的是很棒 ……….

………………………………………………………………………………………

小時很苦，不認為是不堪回首，那樣的日子反是鼓動自己向前的力量 ……..

那一個困厄的兒時年代，能溫飽三餐已是福分，三餐不繼也沒什見笑事。我常說，現在小兒子一個月的幼稚園花費，足足可支應我那時九年國民教育所有花費，還可剩下 2/3 ，那時每學期十幾元的學雜費，對鄉下入不敷出的家庭來說，都還是負擔。

有書可讀，沒去放牛，已是大人還期望你 …. ，還抱持著你還有一點才情或希望 ……

你以為那是個怎樣一個年代？確定在台灣嗎？

那剛好是台灣轉型前的一個世代，城鄉差距大，經濟還沒起飛，農村勉強自給自足，但要閒錢沒有，工作機會少得可憐，鄉村年輕人口開始流失，到大都市發展是當年的最流行，「阿哥哥」是頹廢的象徵﹝庄腳人觀點 …. ﹞。如果家裡的幾分地可溫飽，還有兒女從都市能寄回幾百塊，這家人已是富足樂滿懷。

………………………………………………………………………………..

這幾天強大寒流籠罩，就想起兒時物資缺乏；那時的冬天還真真的冷，每個清晨醒來，路邊草花都結著白白的冷霜，白白小小顆如棉絮沿著葉緣，美麗的畫面都還記得，但天寒地凍，買不起鞋子的鄉下小孩，赤腳走在碎石路鄉間小路去上學，好像踩著針似，那滋味都可椎入心，冷冽又痛楚，所以小孩寧願走在馬路邊上雜草上，踏冷霜受凍，也不要赤腳椎心。

我還清楚記得一幕，小一那年的一次月考，陳老師正倒著發成績單，唸到最後一個：「第一名 …… 林ｘｘ」，我怯怯走上講台去領成績單，他馬上看到我是打著赤腳，隨即說：「我們班上第一名，還是赤腳的同學 …… 來！把腳抬起來給大家看 …… 」其實我可以感受老師是善意，他只是要讓同學知道，貧窮赤腳的小孩還是可以得第一名，但我到今都記得那一刻，我又瘦又細又髒的腳板，抬高高超過桌面給大家看，而我紅著臉低頭不敢直視大家的瞬間，那瞬間也好像被記憶快門凍結，清晰影像直到今天。

後來，學校規定一定要穿鞋上課，除了買鞋子要花費，其實鄉下小孩也穿不慣鞋子，總覺得套進腳的東西是束縛，走起來憋扭也難過，那時買得起的鞋子，是一種一體成型的塑膠黑鞋，常會把後腳跟磨得破皮發炎。所以塑膠鞋總是提在手上，快到校門口時才穿上，免得被糾察隊看到被記，進教室時又脫下，朝會時再穿上，放學時一離開校門口，隨即脫下鞋子像脫韁的野馬，走起路來感覺自在舒服。

………………………………………………………………………………………

太多的記憶了，無法一下子把小時候故事說完，那些睽違的年歲，有苦有甘有笑有淚，甜美中夾雜著許多的心酸，但都已走了過來。

一二年級導師的陳老師已走了，五六年級導師「老虎」林老師中風臥床已多年；同學會後，我們幾個人一起轉去看當年凶巴巴的「老虎」，我們在他耳邊大聲說著以前的事，一件又一件說著，試著喚起他的記憶，他雖然無法言語，但看著我們的神情，似乎從開始的陌生 …… 然後熟識，最後看著他眼珠轉動看著我們，發出嗚嗚聲音，知道他想說話 ……. 他兒子說，他現在應該知道你們是誰了。

會被學生取綽號叫「老虎」，想必一定是很兇，但其實是不乖的學生才會感受他的兇樣，好孩子反能感到「老虎」的疼惜。小學對他的最後印象，是在畢業考後等畢業典禮的空檔，我連續曠課三四天，只因為考完試要畢業了，莫名奇妙就是不想去學校，「老虎」直接跑到家裡找我，硬把我叫回學校，也沒罵一聲說一句，只說現在還沒畢業咧，可能平常我也很「乖」吧！那一天同學會時說了這段往事，同學都不記得了，還問：你真的曠課那麼多天？「老虎」都沒罵嗎？

………………………………………………………………………………………

歲月真的流逝於無聲無息中 …….. ，時間快得讓你來不及儲存或追悔一切。

只是在想 ……..

年近半百，髮已半白，走路半擺 …… 好多記憶越來越珍貴，能記得越多就越滿足，那是一種可貴的福份 …….. 擁有記憶。

……………………………………………………………………………………….

↓「老虎」一直是很兇狠健壯的，希望他能夠快快好起來...........

↓20080217同學會的第二天，帶著攝影班學員到烏來外拍，不禁感慨........